学者摩罗:杨朔把中国文人的丑陋发展到了极致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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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摩罗:杨朔把中国文人的丑陋发展到了极致 2010年06月13日 14:16 凤凰网读书 【 】 【打印共有评论91

最最可悲的例子也许是那名噪一时,为整整30年的中国文坛提供了完美无缺的散文模式(至今仍占统治地位)的杨朔。这个人把中国文人的丑陋和中国文体的丑陋都发展到了极致。那样地不敢正视现实,在尸骨遍野的一片死气中,竟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了胜过天堂的蓬莱仙岛。文风上是那样矫揉造作,那样地充满八股气,那样地干燥,那样地无病呻吟,牵强附会,拿腔拿调,那样地千篇一律。每一个文字都充满了叭儿狗的媚笑和媚笑后的沾沾自喜。这几年来,每一次不得不在中学讲坛上大讲杨朔们的散文时,我就像进了地狱一样充满恐惧和绝望。这样罪恶的文字仍在流行,仍在腐蚀下一代的心灵,这是怎样难以容忍的罪恶,可是我不但容忍它,还帮助他们完成这样的罪恶,目的不过是求一口饭吃,我实在不能原谅自己的卑鄙和下流。至今想来还如此恶心,真想到卫生间去吐个三天三夜,真想到不沾中国空气的外国温泉去认真清洗自己。逃避那种卑鄙和下流的勾当,正是我现在弃职流浪的主要原因之一。

据说,杨朔是个很有诗人气质的人,是个十分真诚的人。我完全相信这种说法。但正是这种说法的成立,使得他的悲剧更加深刻。如果纯粹是为了谋求私利,睁着眼儿求宠,我们呸他一口即可了事。偏偏他不是这样。他是不自觉地充当奴才的,他觉得为主子唱赞歌是一个文人无需怀疑无需论证的使命。既然是以唱赞歌为先入之见,他当然就不需要自己的眼光,不需要面对真实,不需要为苦难和尸骨和罪恶和丑陋动一丝一毫感情,而只需要去看蓬莱仙境,只需要去看海市蜃楼,只需要动用化腐朽为神奇的中国文人的老伎俩,编出一篇篇粉饰现实的文字。即使是那些无法点化的纯自然景物,比如“香山红叶”,“童子面茶花”,出于那种需要,也不得不勉为其难,强令他们像自己一样承担起歌功颂德的使命。连如此真诚的人都完全陶醉在罪恶之中自丑不觉,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正直和良知可言。

中国文化中最致命的罪恶因素不是别的而是奴道主义。当西方畅行所谓神道主义时,他们的人性只是被神威所压,一旦解放出来即有光辉闪烁。而奴道主义则是一种内在的变质。人性的一切内容都已彻底腐烂。奴隶精神成了灵魂中唯一的内容。即使外部压力消失,即使主子死去,奴道主义的阴魂依然不散。何况那奴隶主的空缺,及时可以递补。因为我们是全民皆奴。广大的奴隶队伍乃是产生奴隶主的最好资源。每个奴隶都可在一夜之间成为当之无愧的奴隶主,正如每个农民都可在一夜之间成为忠于职守的皇帝一样。像杨朔的所作所为,不应解释为迫于外部压力,实在是出于奴才的本性。这种人一旦晋升为奴隶主,他所制造的悲剧和罪恶,决不会逊色于我们已经认清了面目的那些奴隶主们。中国大地只有丑陋的奴格像死狗的腐尸一样遍野横陈,而绝对没有人格可言。

所有奴格的典型代表,无疑就是中国文人。让自己去做这样的典型,岂能不感到恐惧。如果我一生的努力只不过是把自己的名字写到郭沫若杨朔们的尾巴后边,这是我无法接受的奇耻大辱。

现在我终于知道,做一个文化人乃是我不可逃脱的命运,也是我别无选择的选择结果。选择的同时我抱定了一个原则,那就是必须坚持自我。我可以没有恩宠没有地位,可以没有名气没有桂冠,但我决不可以没有自我,决不可以没有独立的人格。我一定要把自己与中国文人区别开来,与一切中国奴格区别开来。倘若他们自视为救主,我就甘为叛神,倘若他们自视为圣灵,我就甘为邪念,倘若他们自视为人,我就只有做魔鬼。1986年我为自己取名为摩罗时,便是这番寓意。同时我知道,我的灵魂早被奴隶的气息所浸透,要完全摒弃奴性哪是一个中国人所能轻易做到的?我只有怀着战战兢兢的虔敬之心,按着自己的要求尽力去做。

最后再谈几句巴金先生。在十年“文革”以后,谁曾站起来承担过一丝责任?中国文人固然没有,他们重新出山以后,除了哭诉奴才的委屈外,根本不懂得反省。那些非文人呢?那些直接的责任者呢?又有谁反省过?我不是不懂得“文革”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没法一点一点地追究个人责任,可是,如果谁都以此为自己开脱,那么,社会运动中人的主体性又作何解释呢?而且,那些应该由组织由民族所承担的集体责任,又有过真正的自审没有?倒是那个正直善良的巴金,在作着那样痛心疾首的反思和自审。他对于自己灵魂的苛刻,他对于生命和生活的真诚,他对于人的尊严的虔敬的渴望和追求,使他高居于一切文人和非文人之上,成了鲁迅以后中国仅有的一颗良心。这个民族在经历了如此丑恶悲惨的历史以后,竟然毫不愿意拿出一丝勇气来作一分的集体反思,却让这么一位颤颤巍巍的龙钟老人,独自背负着如此深重的忏悔,我常常因此而感到极度的窒息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