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误读的纪念——杨荫榆

为了误读的纪念——杨荫榆 

 文/吉建军

中学时期，鲁迅的檄文《纪念刘和珍君》一文中提到的一个人是杨荫榆：“刘和珍君是我的学生……，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夏初杨荫榆女士做女子师范大学校长，开除校中六个学生自治会职员的时候。”刘和珍“能够不为势力所屈，反抗一广有羽翼的校长的学生……”也因此，一直以来，这个国立女子师大的校长杨荫榆女士，给我留下了十分恶劣的印象。对刘和珍君之死，杨荫榆不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还是帮凶。她简直就是一个令人厌恶，令人愤恨的恶巫婆。

但是，我在从网路上看到杨荫榆更为全面的资料的时候，我觉得杨荫榆被误读了，其后半生的经历，一直以来鲜为人知。

杨荫榆生于1884年，1924年春开始担任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是中国第一位女性大学校长。1884年，杨荫榆出生于江苏无锡，小名申官。1903年在其兄杨荫杭创办的锡金公学就读，学习近代数理知识，是为开男女同校的风气之先。后至苏州景海女中读书2年余，复转入上海务本女学就读，直至毕业。

1907年，获得江宁学务公所官费留学日本的资格。杨先入青山女子学院，后在东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理化博物科学习。1911年杨荫榆毕业回国后，受聘于江苏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担任教务主任兼生物解剖教师。

1914年杨荫榆出任北京女子师范学监。1918杨荫榆赴美国留学，进入哥伦比亚大学学习，获教育学硕士学位。1922年，回国后的杨荫榆一度在上海教书，不久便被北洋军阀政府教育部召至北京，于1924年2月被任命为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

杨荫榆任女师大校长期间，竭力维护北洋政府的专制统治，受到北洋政府的赏识。她在管理上施行封建家长的粗暴方式，限制学生思想和行动的自由，并依仗权势打击和排挤进步教师。1924年8月，在北师大任教的鲁迅退回了该校的聘书，与该校决裂。1925年5月9日，杨荫榆假借评议会名义开除许广平、刘和珍、蒲振声、张平江、郑德音、姜伯谛等六个学生自治会员。之后上海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五卅惨案”，当局为了防止北京学生的因应，暂且放松了对学生政治上的打压。

1925年8月，北洋政府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不得不撤走进驻女师大的武装警察，并批准了杨荫榆的辞职，免去了她女师大校长的职务。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犹如一份刑事判决书，将杨荫榆定性为戕害刘和珍等人的帮凶。杨荫榆似乎永远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可是，这样一个在我们认为属于巫婆类型的女人，却为了民族大义和受辱的同胞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女师大风潮之后，杨荫榆在北京待不下去了，只得回到了家乡苏州执教。抗日战争爆发后，日军侵占苏州，侵华日军要杨荫榆出任伪职，遭到她的严词拒绝，杨荫榆面对侵华日军在苏州烧杀抢掠的暴行，曾几次到日军司令部提出抗议。

有一天，几个被日军追逐的妇女，逃至盘门新桥巷的杨荫榆家时，杨荫榆立即勇敢地站出来用日语同日军交涉，当众斥责日军的暴行，保护了这些中国妇女。

1937年底的一天清晨，苏州古城发生了一件惨无人道的事件。在盘城楼下的河边，一位姑娘刚洗完衣服站起身，被在一旁觊觎已久的两个日本兵的强暴和残杀，现场惨不忍睹。而众多围观者中，竟无一人敢出手制止。此时，手提菜篮的杨荫榆女士恰巧经过，目睹此状，义愤填膺，欲上前制止抗议，却因过分激动而当即晕倒在地。才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此番遭遇使她悲痛万分。

次日，身着黑色大氅，披着满头银丝的杨荫榆，到日本领事馆，要求会见日本领事，却被拒之门外。杨荫榆并不放弃，随即用流利的日语向守卫说明来由，把门的日本兵被其身份和气势所慑服，只得把她领进去。杨荫榆见到领事，义正词严地谴责日寇的禽兽行为，抗议其侵略的强盗行径，要日方立即严惩杀人凶手。在她义正词严的抗议下，日本领事表面上答应严惩凶犯。临走时，杨荫榆扔下一份连夜赶写的抗议书，凛然离去。回家之后，她天天等待日本人的答复。

杨荫榆绝不会想到，此举成为她遭到杀害的导火索。狠毒的日本人将其列入“不合作人员”“抗日分子”和暗杀黑名单。1938年1月1日，杨荫榆被两个鬼子骗至盘门外吴门桥，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朝杨荫榆扳动了罪恶的枪机，一个把中弹的杨荫榆抛入河中。见杨荫榆在水中晃动手臂挣扎，两个鬼子又连开数枪，将杨荫榆射杀。河水霎时泛起一片殷红。老百姓闻声纷纷赶来，然而，河面上漂浮的，只有杨荫榆常用的一条鹅黄色围巾，以及她常用的一个陈旧竹篮……捞出的尸体无法入敛，杨荫榆家又买不起棺木。她的丧事，是街坊邻里凑钱操办的。次年，杨荫榆被安葬于苏州灵岩山绣谷公墓。

鲁迅死于1936年，杨荫榆死于1938年。假如鲁迅逝世于杨荫榆之后，未必不会写出一篇《纪念杨荫榆君》一类的悼念颂扬文章！纵观杨荫榆女士的一生，镇压进步学潮，反动有罪；怒斥日寇暴行，慷慨有功。一个人的一生，是多变的，也是多面的，决不可凭某一件事就对这个人盖棺定论，全盘否定。杨荫榆女士，终以她的正义和无畏的精神，给自己画上了一个绚丽壮美的句号！可喜的是，最新的中学语文教材里面对杨荫榆的注释已经做出了修改：“杨荫榆，女，江苏无锡人，1924年任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XXXXXXXXXXXXXXXXXX，后因参加抗日活动，被日寇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