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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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梦

(清)佚名著

 

目录

 

书中紧要人物简明表

第一回逢秋霖韩江陡涨,遭春旱潮众大饥

第二回刘总兵三番赈济,义成王奏住公旗

第三回于代子纵军肆虐,拼命虎专打不平

第四回农家子暗入地狱,严通判梦上天堂

第五回观霜降杀害把总,司马桥截剥潮商

第六回司马桥旗奴被拿,乌山寨英雄拜盟

第七回进义吴勇遭毒手,光明国琏恶贯盈

第八回杨飞熊观星谋叛,余兆奇进表复明

第九回太封君教训逆子,续顺公拿捉叛臣

第十回白玉虎受谋行刺,杨飞熊将计除奸

第十一回五营将帮同起义,两都统征讨叛臣

第十二回邓花面分攻刘镇,刘扫帚大破旗军

第十三回刘镇乘机围公府,赛妃护驾往饶城

第十四回余世尧重整旗鼓,何元帅失败汤溪

第十五回刘潮镇乞援藩帅,济南王大下旗军

第十六回东津救火折大将,文岳下山救潮民

第十七回曾仲单身劫营寨,何英用计烧军粮

第十八回文岳请风施法术,源深大败回广东

第十九回世尧固守牛屎岭,陆雄截劫陵云山

第二十回沈鸾花拜恩尽节,康亲王大义灭亲

第二十一回文岳设计拔营寨,曾仲泅江请救兵

第二十二回英雄劫取轰天炮,元帅诱杀阿书泥

第二十三回林起忠泄谋处死,徐奇亮受计献图

第二十四回用火攻灶子传信,断石桥甘泉被困

第二十五回探军情入营卖酒,施妙计穴孔烧粮

第二十六回监临计围何元帅,军师义释黄总兵

第二十七回崇德奋勇杀潮将,万高倒戈投敌营

第二十八回泄机谋旗兵投敌,获全胜班师回潮

第二十九回钟文岳观星装病,刘进忠奉命出征

第三十回海丰县徐高受死,羊萄岭标雄逃生

第三十一回猛将力攻归善县,潮军受创博罗城

第三十二回耿千岁献图受缚,刘总兵失志投顺

第三十三回会三司保全文若,剐二逆共乐升平

 

呜呼!自达虏入关,明社丘墟,中原农冠之族沦为左衽,神州陆沉,山河腥膻,此岂独英雄、豪杰、志士、仁人所为扼腕椎心破脑陨首也哉!将华夏含生之伦,亦莫不泣血呼天同心抱痛者也,是以幽燕陷矣!宗社亡矣!

南州群彦犹不避艰危,拥立福王,正位南都,冀图恢复,而当大变警闻,黔黎洒泣,绅士悲哀;介胄之士,饮泣枕戈,忠义民兵,愿为国死(以上六句史阁部语)!故扬州屠、南都陷,妇人孺子引颈就义,不少屈抑:前仆后起,戈挥落日,唐桂诸臣,犹将转战闽、粤、滇、蜀、黔、桂间,岭海血殷,天地悲愤;功虽无成,而大汉民族殉国热腔固可无愧于天壤间矣。

清鼎已定,明灰已烬。郑成功尚苦战海上,遂荷兰占台湾,扬师闽、粤濒海,刻刻以复明为念,此其义烈,益有足多者,吾特惜夫刘进忠以献贼,部将降虏(见《通鉴辑览》),得授潮州总兵,既知满虏横虐,起与清抗而不能以死自誓,终再乞降,不足与于忠义之林也。

夫潮岭海一隅,治乱安危,虽无关清虏盛衰,然当清初,郑氏在台,舶海出没,潮与闽之漳、泉,均为南方濒海重镇,故清以其续顺公沈瑞驻湖,使进忠苟诚发于义愤不惜死,虽有从贼降虏之愆,亦于足罪矣!而乃见义不真,居心反复。

初贰于耿精忠,请假宁粤将军印,郑经人闽,始纳款郑氏,经授以伯爵,及清粤抚刘秉权督师击之,又将乞降,至谒郑经于闽,复怒其不礼,弗谢归清,康亲王至,遂俯首伏罪矣。

由是观之,直知利不知义,以干戈民命为儿戏之人耳,尚足道哉!

惟进忠以清康熙十三年甲寅四月起于潮,至康熙十六年丁巳六月降,以一州抗清虏,首末数年,其间战事多有可道者。

潮之父老至今类能言之,而《潮志》所载,略焉不详。

余总角时,见有私家抄本,当清未灭,虽犯忌讳,然“郑成功”一书,流布中国,独此书未有订正刊行者。

今民国成立,前代掌故均须详考,以为治乱鉴戒;虽一州之微,亦不得废也。且小说杂纪,齐皆杜撰,丛出不穷,矧此书足当稗官野史,为修订“清史”之助者,而忍听其湮没何耶?

岂以进忠非出义举,故鄙贱其人遂不以传其事为重欤?然善者足劝而恶者足惩,未可泯也。

今□□□主人乃有出其藏本修正印行之举,余故乐而叙之,亦使世之君子知进忠而非妄人,则虽满清未灭而其书已可风传于宇宙间,不至若是迟也。呜呼!可以鉴矣。

书中紧要人物简明表

续顺公沈,字发,名永祥。康熙主敕封公职,来守潮州,至半途身故,年十八岁。

续顺公沈,字瑞,名永兴。康熙主敕封续继公职,代兄守潮州,年十五。

二都统:左都统邓光明、右都统汤加备,系续顺公管领下。

四具山:阮成、觉罗离、周光租、刘世第。

八名防御:罗士卓、董钦、董山、董命、彭惠田、宁保、李大捷、李大嵩。

十二名参将:巴嗔、巴金、阿林、伊立布、那丹金、巴巴、汤先甲、黄存仁、王信臣、祝其勋、张志喜、张志悦。

十六名代子:于国琏、觉绍儿、郝咋兴、郝咋喜、张文德、张文垄吉太、白盛世、包恩、李世裕、李世富、那林、那本、阿山、阿七、王康元。

三千披挂旗军、五百名马草军、三千鞑女妇、五百名马军的老小旗下婆。

众将官的老小家眷,一总共约有万人之数,来潮驻扎郡城。

计明府监内十八名好汉英雄姓名:第一者姓陈名殿,系潮阳河浦人,年三十八岁,使一支古钢大鐽,重二十六斤,脸上一巴乌痣,别名黑面虎。

第二者姓曾名仲,系澄邑盐灶人,年二十二岁,使二支板斧,一支一十二斤,两支共二十四斤;惯入水性,带有干粮落水底,能站二、三日夜,别名水里龙。

第三者姓黄名便,系揭邑棉湖人,年三十五岁,使一翻柴牌,重一十五斤,一支牌力,重五斤;正跳一丈二尺,倒跳一丈七尺,别名柴头大王。

第四者姓唐名国民,系澄邑唐陇乡人,系明朝吏部唐伯元公五代玄孙,行年三十六岁,使一支大鐽,重二十三斤;生独眼,别名唐只目。

第五者姓谢名奇峰,系揭邑上宁乡人,年二十八岁,使一粒流星锤,阵中打人百发百中,别名流星鬼。

第六者姓许名文忠、第七者许文宪:二人乃是同胞兄弟,系海邑宏安寨人,以卖私盐度生,各使铁扁担,各重二十四斤;兄弟性如烈火,只因兄弟打死城门兵拟成死罪,解在府监。许文忠别名三脚虎,许文宪别名金钱豹。

第八者姓李名锭,系揭邑官锡人,年二十五岁,使一支铁串,重二十三斤,别名铁串子。

第九者姓陈名大巴、第十者陈十三:两人乃是亲兄弟,系诏安白叶人。陈大巴使一支大鐽,重一十九斤,生得两条大眉,故名大眉虎;弟陈十三使一支大鐽,重一十八斤,又能用一番藤牌,重九斤,一支牌刀,重三斤,别名蛀石虫。

兄弟因打死饶平县铺主,问成死罪。

第十一者姓余名如山,系澄邑南洋乡人,年二十一岁,使铁锏两支,每支重八斤,是武童出身,因宗师临潮来郡考校,打死同馆内武童,拟成死罪,解在府监,生得面貌魁梧,眉清目秀,唇红口方,故名白面郎君。

第十二者姓杜名明月,系澄邑涂城人,年一十九岁,使两口日月双刀,不计其重,容貌举止口气行藏与女子一般。

兄弟三人,排第三,别名三娘子。

第十三者姓张名约超,系惠来赤洲人,一十七岁,使两柄厚朴刀,一支重七斤,二支共十四斤;阵上交锋,身上背有一皮袋,袋里藏石子,阵上打人出手双块,百打百中,因误打婶母身死,在县拟成死罪,解在府监,别名双飞石。

第十四者姓蔡名世杰,系海邑沟下人,使一支鐽刀,重一十四斤,拒住东闸桥聚党数十余人,为大兄前后田园纳他花红,往来船只纳过江钱,因打死棉榕票客,在揭邑问成死罪,解在府监。名截江虎。

第十五者姓苏名文海,系海邑后陇人,使一支单刀,重九斤,一生好结交好汉报不平,因事扳罪入府监,名苏大胖。

第十六者姓赵名阿龙,系潮邑山门城人,使一支大鐽,重一十四斤;结交揭邑吴名勇武,系曲溪人,惯使大鐽刀,重十三斤余,为人志气与众大不相同,专欲寻闹。张挺与赵龙同事,故名四片风。

第十八者姓叶名阿婆,系海邑林鸟人,使一支鐽刀,重十三斤余,因好胜路见不平则出身相助,因案入府监,别名无好面。

三十六名英雄:郑胡如、薛灶子、郭成世、谢阿五、马阿九、姚阿信、黄阿庆、许阿石、罗和明、彭仲略、杨成枝、杨成茂、王君禄、王名料、周伯仁、周伯义、周阿财、方子进、方阿报、陈青梅、陈青莲、陈金生、刘阿喜、刘阿顺、刘阿千、孙友仁、孙友义、余仲平、林荣贵、蔡阿坤、李守宝、吴玉川、丘文高、赵阿元、方子达、彭仲韬。

 

第一回  逢秋霖韩江陡涨遭春旱潮众大饥

话说刘伯温先生预撰有诗一首,立有碑记。其诗云:欲向乾坤定太平,须寻太古溯原因。

自从盘古开天地,上有贤君下万民。

历代江山千百主,屡朝兴败众兵新。

由治入乱乱入治,自兴而败败而兴。亘古亘今成败局,历朝历代盛衰荣。三皇五帝夏商周,列国归统及汉刘。有德从来征失德,无收专向治中收。西汉江山归两晋,二唐社稷二宋收。

及换诸王南北主,复延五代至元倾。国运归于宋太祖,一统雍熙值大明。兴仁兴让文明见,至治太平称终愁。元恶还居用元相,致使江山到底倾。二十二主相传尽,元元还胡十八秋。经位低唐不及宋,二百八十缺三年。大明一旦归夷主,一统山河属大清。十八年终甲申死,相传幼主至康宁。

子舆氏有云:“天地之生民者久,一治一乱,然治莫过于陶唐之世,乱莫过于明末之年。”话说明末清初,天降恶煞,降生人世,宇宙扰乱,黎庶遭殃,时有明朝崇祯君壬午科武举人刘名权字进忠,系世居山东省济南府历城县人氏。父亲名和字文若,母亲朱氏,胞弟刘清字进义,系文学。进忠娶妻王氏,产下二子,长子名贤字定玉,次子名明字定金。时因广东潮州府,有参摄水师总兵官刘国柱,前授新泰侯,缘郝尚久在潮州叛反,敕广东省平南王尚可喜奉旨起军征剿。平定潮州之后,刘进忠随平南王进京复旨。

康熙主升殿坐武英殿,众文武朝贺毕侍立两班。殿头官喝曰:“有事进前启奏,无事卷帘退班。”平南王即将征讨叛臣郝尚久之事奏明。康熙主闻奏龙颜大悦,即行旨台潮州总兵刘国柱进京拟罪。当时康亲王令平南王当圣驾面前保举:“刘进忠平寇有功,蒙我主加恩赏赐。”康熙主准奏,敕封刘进忠为潮总兵官,钦命镇守潮州一派地方。

刘进忠谢恩毕出,明日拜谢康亲王、平南王两藩,遂择日奉旨赴任。

戊申年正月出京,及四月孟夏到潮。全城文武众官出城,迎接进忠帅府上任。

斯时我潮米价,每斛约一钱之间,人民安乐百姓和畅,官民共享升平之世。谁知乐极悲生,至中秋八月偶逢秋霖,天降大雨,韩江洪水暴涨,过于浮桥三尺,田苗四处浸害,晚冬无收,米价渐渐高贵。及次年己酉岁孟仲季三春大旱,小麦无收,早田亢旱,布插不落,米贵如珠,外郡并无米粟客商到潮,其米价贵至每斛七钱银之间,全城并各乡村穷户之家,饿死者不计其数。潮城众官没法可施,惟刘镇见人民之惨闷坐愁,思想起一计,明日早晨命人请城中文武官员,齐至帅府商议。

斯时惠潮嘉兵备道汪德平、两广分司彭锦文、潮州知府吴祥科、同知二府林飞鹏、通判三府严三春、海阳县知县顾仕存,海阳左堂陈觊荣、潮州府经历厅童士起、捕厅典史刘书锦、潮镇中军游击李成功、城守都司张继善,各营守备仝千总、把总等先至帅府。众文官见刘镇有请,亦室礼宾馆中,辕门千总陈虞龙见众文武官员到来,进入内堂禀知。

刘镇听报,顶冠出大堂相见,入至内堂,序礼坐定,香茗一巡。刘镇向众文武言曰,“今日我奉旨同守潮州,意望共享升平之乐,谁知去岁淫雨连旬,致有洪水滔天浸害禾苗。今岁又亢旱,大小麦无收,早田插不落,以致米粟昂贵,穷户遭饿而死者不计其数。我等为民父母,岂可坐视其亡乎?本帅请宪台同诸位到此,欲公议一良策,以救人民,未知列位如何高论?”

汪道台同众官言曰:“大人欲救万民饥困之危,我等与大人合诸位,各申文书到广东报知上司,上司移文到此,那时开仓赈济,方是正理。”刘镇曰:“救饥如救火,若待上司移文下来,贫民饿死者亡已多日矣!依本镇愚见,请道宪与众位同列尊号,具奏章进京达部,启奏圣上,瞒过上司。若是本章起程就可移文各邑县令开仓赈济,以救各县饥民。”各位答曰:“大人有命,卑职自该听从。”刘镇大喜,令从人取过文房四宝摆于案上,恭请汪道台序列名号。汪道合亦执笔先题,吴知府同众文武官,一一依次书毕。刘镇设宴相待,汪道台不肯,起身告退。

刘镇不敢留,送出大堂相别,各回本署。

刘镇送众文武回衙后,即修奏章一道,饬令守备李有祥进京达部,奏上天子;再命修理文书颁行各邑县令,开仓赈济。

各县令见文书到来,奉命出示张挂赈各乡,贫民闻此风声,扶老携幼纷至本县领粮,路途之中残死者不计其数。各县主贩济,乡村饥民约到三十余天,仓谷告完,移文报知刘镇。

刘镇得报甚是担忧,又探知米价未平,外郡并无米船至潮,依旧受饥而死。再思一策,修本章一道,命守备林绍基领奏疏入京,奏知圣上。一面再行文书,饬各邑县令,将县库银与上户之家,照时价籴谷赈济饥民。众县官见刘镇文书到来,依命而行,遂将库银籴谷,再示张挂赈济穷民饥户。约到一月之久,该库银亦即完尽,即申报刘镇,内云:“仓库两倾,”刘镇得报,想见民情光景如前。

刘镇愁容满面,恰似箭穿雁鼻、钩搭鱼腮一般,是日夜不能眠,方至鸡鸣时候,忽思一计,明早命内堂官千总梁成龙,嘱咐营中拣二个能干头目到来。

梁遂选二人进内堂叩见刘镇。问其姓名,一人姓翁名喜,系蓬洲所北门人,翁万达五代玄孙,能晓水性,众人起他个混名叫做千年獭;一人姓戴名德,系潮州府金山巷人,亦能驾水,异号人称做海夜叉。刘镇曰:“今赏你等酒肉,令你往各邑城乡探访上户、长者家中存有余谷者,许你前来报知,还有重赏。”

他二人领命退出帅府,回至自己军房。二人坐定斟酌,翁喜曰:“哥哥,我想各邑之中,还是揭阳米谷富足,我等明日前往揭邑城市乡村,可这般这般探访,自有定夺。”戴德曰:“兄弟说得有理。”一宿晚景,明早二人收拾行李,望揭阳一往,至晚投宿客舍,次日饭后,各扮乞丐之人,到乡村求乞。入乡分路,出乡相邀,一乡过了一乡,来到曲溪乡中,二人分开往各家求乞,闲话休题。

只说千年獭翁喜往上户之家求乞,不觉行到一座高大的宅子,入到里面求乞。内中走出一个丫环,施他米饭。翁喜立在檐下,偷眼一看,只见花厅上有二老丈在那里饮茶谈话。

翁喜坐于阶下,有意细听,丫环出来叫曰:“你这乞丐,好没道理,我既有米饭施你,你为何不去?”翁喜曰:“姐姐,非是乞丐不去,我等来到此间,腹中有些微痛,容暂息片时即起身。”那丫环亦不睬他,进入里面去了。翁喜听着花厅那个老丈曰:“仁兄,你想去岁洪水滔天,浸害田苗,今春又亢旱,大小麦无收,禾稻播插不下,米粟高贵。穷户人口饿死者,尸积如山;幸得皇天庇佑,我家余存者约有一千余石。不知仁兄有几多粟?”那老丈曰:“不瞒老兄说,你弟家中足足存有三千外石。”两个老丈说说笑笑,一问一答。翁喜听完,牢记在心,即便起身出了大门。心中时思这里现有许多米粟,不知他姓名,难回复上台。忽见前面有一年少者来,翁喜陪个小心,嘻笑问道:“贤官,这座贵宅上,长者姓甚名谁?乞望指示。”

那少年曰:“你这乞丐,倒是多端,欲问人家姓名做什么?”

翁喜曰:“非是乞丐大胆动问宅上姓名,早间乞到里面,多蒙厚施,借问姓名,念念于心,以尽穷人之意。”那少年曰:“你这乞丐,甚是知人情者,你岂不晓这座第宅是我揭中第一个上户,姓吴名世毫,职列员外郎?”翁喜曰:“荷蒙指示,实感于怀。”那少年言后往前去了。

翁喜得知姓名,在乡中寻见戴德,说知缘故。戴德大喜,二人回寓收拾,明早回归潮州。进入内堂,禀知刘镇。刘镇闻说大喜,重赏二人酒肉银饯。二人退出帅府,回至军房,是夕畅饮,饮得酩酊大醉。明早刘镇召二人入府内,嘱咐曰:“你等领帖往曲溪乡请吴世毫到潮城帅府相见。”翁喜等领帖至曲溪乡,将名帖送入吴宅。吴世毫见刘镇有请帖,接待来人往西轩暂坐,即唤两个儿子到花厅商议。

长子吴平忠,次子吴平孝,兄弟二人见父亲有唤,同至堂上礼毕。世毫曰:“我子今日潮镇大人有名帖来请,我家并无官府往来交接,今日忽然来请,未知何意?”平忠曰:“启父亲,官府相请,必非好意,定是欲借银两,父亲你可发付来人回去便了。”平孝曰:“哥哥,非是这等说。我思刘镇比别位官府不同,他自到任,矜恤人民,目下米粟高贵,贫户之家,终致饿死,闻刘镇命各县发粟赈饥,今有名帖相请,父亲理当进见,方是正理。”世毫曰:“我儿言之有理,可办酒席款待来人。”平忠兄弟陪宴毕,于是收拾行李,带家人下船往潮城而来。

翁喜先回告知刘大人。大人喜之不胜,速命千总林五常迎接至帅府内。两人相见序礼茶毕,刘镇曰:“长者车到,有失迎迓,休得见怪。”吴世毫曰:“不敢不敢,小民蒙大人呼召,未知大人有何谕命?”刘镇闻言曰:“启长者,本帅奉命来守潮州,意望与人民共乐。谁料去岁秋间大雨,洪水滔天,浸害田苗,今春尤旱,大小麦无收,早田又播插不落,米价高贵,穷民饿死者不可胜数。本帅瞒过广东督抚三司,上疏达部,奏知天子,先将各县仓库两空,米价未平;外郡米船无到,贫户光景如前,终致饿毙,前功尽费。本镇闻知长者有余粮三千多石,祈恳借谷一千五百石,救济人民,候冬下收成,本镇自当如数送还,分粒不敢拖欠,俯望准诺。”世毫听了一惊,答曰:“启大人,乡民家中并无存积,不过老少免用缺乏而已,望大人莫听旁人之言。”刘镇见不允,心生一计,把将筵席款待。

言曰:“久闻潮州胜景有名,今日同长者登高玩赏,请长者展锦绣之心,咏诗玩景何如?”世毫不知其意,便恭谦曰:“乡民愚拙不晓题咏。”刘镇曰:“有所闻,不必太谦,情长者即景咏写一首,本帅亦咏和一首。”说过次日,命千把中与他盘桓交谈,使他多住镇署;次日刘镇又与世毫邀游金山,饮酒做诗,世毫也勉强应承云:“大人有命,安敢违逆。”遂写一首截句呈上,其诗云:金山酌酒惠泉深,玩刻川前鸟自吟;酒作生涯忘岁月,棋为乐事疲春阴。

刘镇看完赞曰:“长者高才佳句,与杜工部争光,可敬可敬。”世毫曰:“岂敢,大人莫要取笑,请大人咏一首指教。”

大人亦应手题云:

一杯一刻一场亲,勘破金山愁转新;

淮阴皆从此中出,漂母高义有几人。

吴世毫看罢曰:“大人题玩景佳句,何作愁饥之诗?”刘镇曰:“长者呵!宦豪,只知饮宴之乐,谁悲饥民之苦?”世毫听着此言,亦知其意,默然无语,仍就席饮酒,至日落西山回归帅府。

只说刘镇得见了世毫诗句笔迹,密台稿房徐光入内,令他修书一封,假世毫笔意,嘱他两儿子平忠、平孝装押干谷一千五百石,到潮州帅府赎父回归,徐光领命。

这徐稿公名光字奇亮,又号赛萧让,专惯笔墨,假天下贤人笔迹,难认真伪;即日修成,送上刘帅一看,文字与世毫一般,即暗嘱翁喜赍书到曲溪吴世毫家中,诱平忠、平孝兄弟装载一千五百石谷,至帅府赎父回家。翁喜戴德领命,即时起身来到吴家,将书送进。

平忠兄弟接见书,拆开观看,问平孝曰:“父亲老年颠倒无端,将家中米谷献借刘镇。”平孝曰:“明系父亲的笔迹,勿言一千五百石,就是二千石,亦当听从押去。难道我父亲值不过一千五百石谷子?况且家中羡余之物我兄弟若押粟到城,便是逆子不成?又不是刘镇敢来强取的!”平忠听弟所言有理,吩咐办酒席待来人,一边准备船只开仓量谷,如数下船,同来人押粟至府。

戴德守船,翁喜先至帅府禀知刘镇。刘镇听说米谷来到,喜之不胜,急命人挑入仓中。郡城之人闻之,老少男女喜悦相称说。刘镇一面请吴长者到堂中序坐,茶罢说曰:“今日欲同长者出衙外玩赏三街六巷光景,尊意如何?”世毫一听,本来久住帅府纳闷旬日,因大人说出外玩赏街道,便喜出望外,答曰:“乡民从命。”乃换衣裳同刘帅出了大堂。吴长者同家人吴瑞步出东辕门外,看见平忠、平孝两个儿子到来,仓皇惊恐问曰:“我儿,你兄弟何事至此?”平忠曰:“父亲如何这等说话?有书札回家,命我兄弟装押一千五百石粟前来,赎回父亲。”世毫日:“你中刘大人之计了,我并无信札回家。”说话未毕,刘帅来到背后,拊其背曰:“长者何必太息!今日二位令郎驾到,本帅府内与令郎饮宴谈谈如何?”遂手携其父子之手入内堂,以宾礼序坐。茶毕入席,酒至数巡。吴世毫起身至大人席前双膝跪下,刘帅一见仓皇惊恐,忙离席上。正是:忙乱矜恤施恩仆,惊动赈济仗义人。

毕竟世毫跪下说些什么言语?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刘总兵三番赈济义成王奏住公旗

话说当时吴世毫跪在大人席前曰:“启大人,小民有言在先,今已知罪了,米谷今亦愿献,望大人开恩,释放我父子回家,感恩不浅。”刘镇慌忙出席,双手扶起曰:“长者何出此言?候本帅选吉日,饯行长者旋里。”即再入席饮酒,酒罢送入卧室,父子安寝。

刘镇又令堂官千总梁成龙命匠人作匾额一个,金书四大字“奕世载德”,旁有题“潮州总兵刘进忠拜赠”,择一吉日,帅府门前演戏,铺毡挂彩,大吹大擂;堂上设宴,众文武官齐集。

刘镇请世毫父子出堂,亲自把盏与吴长者,簪花红缎挂背,请他坐上四抬大轿,世毫谦让不敢,刘帅再三恭请方敢坐下。

平忠、平孝各乘白马跟随轿后。刘大人命把总詹世奇、李云贵、黄启明、施名义四人,随伴送他下船回家。街上百姓观看,真乃压肩迭背,挨塞不离,世毫父子何等光荣。闲话休题。

且说潮州各县、市、镇、乡村上户之家,听得刘帅送吴长者之事,这般爱惜子民,人人欢悦,个个快意,家中存有二千石者,准备一千石送上帅府,或存一千石者,准备五百石送上,纷纷送至帅府赈济,约一个月余,共得米粟三万余石。

刘镇不分轻重,一样施待,与吴长者一般无二,城厢内外众百姓观看者,莫不钦服。刘镇即命各府县至帅府内领米到本县放赈,出示晓谕,饥民纷纷到县前来领受粮食,不计其数,不在话下。

再说刘镇寻思米价高贵多时,农夫之家安得留有种籽,心中忖思一策,命稿公徐奇亮修文书一角,令千总赵世春往广东布政司支领自家俸银,往江西省籴种籽到来,赵千总领命带几名随从登程前去。茬苒光阴,过了一月之久,赵世春将得种籽到潮,禀知刘镇。刘镇即命徐光办文书分行各县,命吏科书吏差役将种籽照粮分配。不在话下。

只说次年庚戌,五谷丰登,获大有之年,外郡米船纷纷大至,不计其数。其时人心已定,又早冬各处,田苗大熟,米价大跌,每斛约止五、六分银之间,正是四维安辑、民庆重生,相与优游。旧地父老子弟无不欢喜曰:“自唐宋以来,未有如今日米价也。”人民安乐,颂王风者比户,歌帝力者童叟,各市镇乡村男妇老幼,无不一个个感念刘大人之恩德。

惠潮嘉的兵备道汪德平、潮州府吴科祥与众官,且称刘镇爱民如子,设法赈济矜恤百姓,俱各申文,报知两部院三司,称颂刘帅之德,两部院亦满心欢喜,各修奏疏进京,奏知圣上。

这且缓表。

且说康熙主至五更三点升坐保和殿,文武众官朝贺毕,只见军机大臣步出金阶,进上广东督抚奏章,龙目一阅,见系颂称潮州总兵官刘进忠赈济饥民一事,龙颜大喜曰:“刘进忠救济饥民之危,与朕分忧,国家之大幸也。”圣上之意,欲将刘进忠加升,但圣旨未尝降下,班中有一员大臣进上金銮殿奏曰:“臣义成王觉罗屈兴见驾,启奏陛下,潮州总兵官刘进忠在潮赈济饥民,此非是为国分忧,乃是买属人心,必有叛反之意,望我主敕命一员大臣镇守潮州,以防不测之变。”康熙主准奏,降旨查阅功臣后裔,未有受职者奏上,吏兵二部大臣应声领旨,当驾前检阅是康亲王长子沈永祥未有缺任,奏知圣上,康熙主闻奏降旨,召沈永祥见驾。

永祥进金銮朝见天子,康熙主曰:“卿乃勋臣之子,年已长成未尝受职,朕今封你为续顺公,镇守潮州,以防边界。”

永祥谢恩,天子退朝回宫,众文武各回府第。

康亲王归至王府,上堂坐定。续顺公至堂上见父亲礼毕,一旁言曰:“启父亲,今日子儿蒙圣恩封为续顺公之职,父亲因何愁容不乐,是何缘故?”康亲王曰:“今日圣驾早朝,军机房进广东省众文武疏奏刘进忠赈济饥民一事,龙颜大悦,圣上欲将刘进忠加升,谁知未曾降下,无奈奸臣觉罗屈兴妄奏圣上,敕吏兵二部,查是儿未见受职。为父本欲进奏,这事不可为,恐各部所笑。今儿奉旨领将佐旗军同眷属到潮赴任,为父有三件大事叮嘱于你,须当谨记于心,切不可忘今日之言,慎之慎之。”沈发曰:“子儿遵命。”康亲王日:“儿你若到任中:一者,须当按束众将与旗军勿得残害百姓,国家以民为邦本,我等莫使人心离怨,二者,儿你在潮切宜与刘进忠和睦,不可以权势相压,压则有变,况进忠大得民心,变则你有死无生,三者,弟妹同你等赴任,瑞儿年轻,你为兄长,须当早晚教示,莫忘我叮嘱之言。”沈永祥曰:“子儿领命。这事不在话下。”且说续顺公择定吉日,祭过宝纛帅旗,统领左右二都统、四具山、八名防御、十二名参将、十六名代子、二千披挂旗军、五百名马草军,众将官各有家眷,老小三千鞑妇,五百马军的老小,辛亥年孟冬十月出京,往广东潮州赴任。经过各省,地方官准备迎接,晓行驿道,晚歇公署。

这续顺公名发字永祥,年方十八岁,系广东省平南王的女婿。平南王之女,王姑尚束英生得有蔽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与沈永祥夫妻同庚,二人恩情如鱼似水。永祥为酒色所迷,身中染起一病,来于路上,约行有三个多月,来至江西省袁州府分宜县,病已沉重,就在公署之中养玻日复一日,又过了一月之久。这日传唤弟妹亲眷人等,至卧榻前吩咐,合眷见公爷形神,无不含泪。

永祥唤胞弟近前曰:“贤弟呵!你兄病入膏肓,料难复生。

你兄有话叮咛于你,切当谨记于心。我若谢世,即把家书报知父亲,请旨施行。若圣旨召我等全属回京则可,若是袭续顺公之位,镇守潮州,弟可将我灵柩运回京都。全属军将到潮赴任之日,贤弟,你年轻须听嫂子之言语,莫忘我今日临终之言。”

沈瑞曰:“小弟领命。”言毕立在一旁,公爷又叫小妹沈鸾花进床前吩咐曰:“小妹,你兄性命在咫尺之间,意望兄妹同享荣华,不料中道崩殂,乃天数注定。你弟年轻识浅,小妹同你嫂氏早晚以正言教示,不可有违你兄之言。”鸾花柳眉不舒,杏眼泪下,哭哭啼啼答曰:“领命。”侍立一旁,公爷又请王姑上卧榻前,尚束英移步金莲,珠泪纷纷,近前一礼曰:“相公尊体如何?”公爷曰:“王姑,本公与你少年夫妻,意望鹤发相依,谁知命在旦夕,鸾凤分间,这是定数。本公今日有言,望王姑牢记:我若谢世,我弟年轻,望王姑以正言教训,虽死在阴府亦感恩不浅。”尚束英领命,一旁坐定。公爷再唤侍妾柳赛妃近前嘱曰:“赛妃,本公见你才德兼全,智勇俱备,收你在我身旁,意望百年相守,谁知半途相离,这是命中注定。

我若弃世,候圣旨降下,若是圣旨召回入京,你可护送全家老小,这不必说;若是圣旨命我弟袭职镇守潮州,你当竭力同心保护王眷。潮州民情安乐则可,倘有风吹草动之际,你可速往饶平营游击余世尧处讨救兵。此人系我当初在京都起程之日,我父亲老千岁命将余世尧到饶平营为游击,以防不测之变,你可牢记于心。”赛花含泪答曰:“奴婢遵命,愿千岁保重。”

言毕侍立一旁。

公爷叮咛已毕,眼睁睁看定小弟沈瑞叹了口气,冥目归阴。

年已十八岁矣。合眷见公爷谢世,尽皆流泪。

沈瑞即修家书一封,命家将二名,赍书报告父亲,转奏天子。一面安排棺木盛殓了尸身,就行台安署灵位。王姑尚束英见其夫已殁,两泪汪汪哭泣不休。沈瑞曰:“嫂嫂,体要悲苦,我兄已死不能复生,哭也无益,勿害了身体,须当保重。”束英见叔叔苦劝,只是收了泪暗暗痛切,不在话下。

且说沈瑞传命众将与旗妇鞑军全属人等挂孝,又命代子于国琏督伴王灵,择日开吊,袁州府众文武官员准备祭礼,来到公署祭奠。沈瑞调理祭事已毕,就于行台守孝,候圣旨降下。

不表。

且说王姑尚束英自从丈夫身殁之后,冷落无意,忘餐废寝,时刻之间,来至丈夫位前哭泣,而于国琏见王姑到来,上前迎接。

这于代子年方二十五岁,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尚束英见了,春心飘动,调言于国琏。于初时,仓皇中不敢接纳,因守孝堂无人杂进,男女两人各有意马,无奈王姑情性勃然,春心难忍,便双手把于代子抱住,当胸前求他合欢。于代子亦一时欲火大炽,就与王姑成了恩爱。自今以后,王姑早晚以哭丈夫为名,来至位前,同于代子交欢取乐。二人相待如鱼得水,且于代子年纪人才比公爷加倍,情同胶漆,正是:锦帐情浓漏尽五更还作夜,同房意洽雪深三尺不知寒。

且说康亲王敕封沈永兴袭兄续顺公之职镇守潮州,不必更改。旨意一到,永兴顶冠披服,向北阙谢恩毕,同众旗军全属人等,除去孝服,命家将四名,送兄柩回京,择日领将起行。

军马向潮州进发。这且不表。

且说潮州众文武官闻续顺公奉旨镇守潮州,此时潮城内又无衙署,百官商议借潮城西街黄布政府第为公爷府衙,再将南门内一派民屋拆为旗军房舍,安办停妥预备迎接。

这沈公奉旨前来领标下各将:左都统邓光明、右都统汤加备、四名具山阮成、觉罗离、周光祖、刘世第,八名防御罗士卓、董钦、董山、董命、彭惠田、宁保、李大捷、李大嵩,十二名参将巴嗔、巴金、巴兀、阿林、伊立布、那丹金、汤光甲、黄存仁、王信臣、祝其勋、张志悦、张志喜,十六名代子于国琏、觉绍儿、郝咋兴、郝咋喜、张文德、张文垄吉太白、世盛、包恩、李世裕、李世富、那林、那本、阿山、阿七、王康元,三千披挂旗军,五百名马草军,三千满州妇,五百旗下婆,众将官的老小家眷,一共约有一万人之多,进入潮城。

续顺公车驾到任,刘镇同汪道台众文武官员至接官亭,迎进入公府内,自此每日文武众官有手本到衙投递参见,千岁曰:“本公奉旨守潮,无甚急事,你众文武有公务在身,不必日日到此参见。今与你等约限,一月二次、逢初一日、十六日,就可名为朔望会,至公府参谒便罢。”众文武领命叩谢,各回衙署。话烦不表。

且说三千披挂五百马军,初到潮州府城,百姓安闲无事。

不到二个月之后,旗军以势力虏害百姓,就在杂货店中买厘秤一支,不过数十文,原亦有竹匣,旗军把将厘秤折为二段或三段,藏在匣内,将厘秤盒好执在手中,往绸缎铺或棉布铺交易,思量价钱一定,身中取出零碎之银为定曰:“主人家,我等身中银两不足,这些权为收定。我回寓取银前来,凑足方领取物件。尚有厘秤一支,相寄时间亦要秤银。”店主之人,不知来意,将厘秤接入,放在一旁。旗军相辞回去,时间即来,叫声:“财主,我等早上买的等物,今已取银前来交清。”铺户之人曰:“客官到来请坐。”旗军曰:“我等所寄厘秤,烦劳取来秤银两。”店主将厘秤送还,旗军接过了开看,大叫曰:“我等与你两平交易,非敢强买你的货物,何故将我厘秤折断?

是何道理?”店主曰:“客官,你将厘秤相寄,安有折断?实无此事。”旗军叱曰:“不是你等打害,难道是我自家折断来赖你耶?如此说来,我等公府之人,许多不仁么?”店主听着“公府”之人二字,有些惧怕,转笑好言曰:“将爷,不必发怒,既是打害,愿甘奉陪。”店主忖思厘秤不过值钱四、五十钱之间,故答应他愿赔,旗军曰:“肯赔便罢,若不赔我等怎肯甘休,你等知这厘秤是何物做的?这支厘秤,非是牙的,非是骨的,是我在京都将骆驼骨作成的一支,值价银四十多两。”

店主听到此言,明知是来设局陷害,只好言求他,讲到两愿,这厘秤估到二十余两或十余两,早时所买的绸缎布匹,与他取去,还着押他明白,方肯回归。这一日郡城内外有二十余处。

如此所为生意,家非好事,遇着以赔多少银两了事,后日皆知公旗之人,“来放骆驼骨的”,莫去惹他。不在话下。

且说公府内、众将署内,饲有雄鹰,每日命旗军往市镇上买猪肉饲鹰。于代子唤旗军前来吩咐曰:“我等饲鹰,何用出钱去买?我计潮城内外肉店,约有一百余间,每店取他猪肉四两,雄鹰足食。你若去取,我本总给他红单一纸,与你等屠户上去龋如有人敢拒抗,许你将他拿来,都系本总一力担承。”

正是:

生事事生君莫怨,害人人害休生嗔。

毕竟旗军怎的派肉店?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于代子纵军肆虐拼命虎专打不平

话说当下众旗军,本是日日在外市街上图勒店户银两,斯时听于将军之说,即领命前往各肉店中,喝曰:“我千岁有命,给出红单在此,每店取肉四两,答应府内饲鹰。”屠户曰:“将爷,我等猪肉是本钱买的,非盗来之物。”旗军”叱曰:“如有敢拒者,将他拿到府内见千岁,自有定夺。”众屠户见他权势突然,心内不敢拒他,忍耐与他,如此者约二十余天。

旗军见日日取之容易,商议如今每户派屠六两,至明日,先至肉店说知,谁敢抗拒?没奈何,从他派六两。再过数天,这旗军对旗军曰:“潮人甚好相与,我等欲派猪肉饲鹰,每派四两就四两,再欲派他六两就六两,众兄弟如今若到市镇上,欲派他每屠八两,余存者好作菜用。”众旗军曰:“说得有理。”

这日到西门肉店叫曰:“公府雄鹰饲得多,今日欲派八两。”

屠户有人不肯,向说曰:“我等猪肉亦将血本求利,就千岁府中饲鹰,初时系买的,后来派取四两,过了数天又派六两,而今又欲增加,叫我人血本消化,不派不派。”旗军大怒,将他擒拿,众人向前相劝。屠户无奈何,只得依他八两。一屠派起,各各依例而行,旗军得意回归。

众屠户会齐相议曰:“我等生意若是欲作,必须议一章程,方能作得。公府出得这班旗奴,如此猖狂,初时买的,后来免钱派的,派派不已,又增加八两,不久又欲增加,不若推尊一人往府县呈控。”又一个屠户曰:“我想起来,恐府县不敢担承,若欲伸此冤,除非刘镇大人,决不担承矣。”又一人曰:“虽府县不敢担承,宜当先呈控告,然后可赴刘镇控告。”又一人曰:“有理有理。”当日具呈往府县入呈,俱批不准,遂到汪道台衙门呈控,知系公府旗军强取,批落府县查明详办。

众屠户曰:“如此,不若齐到刘镇处控诉。”刘镇收阅众屠户状词,系旗军强取猪肉一案,召众屠户问其情由,吩咐曰:“明日旗奴到市取物,许你等将他擒来。本镇自有分断。”众屠户领命,叩谢出衙,回店中和议曰:“而今刘镇作俺主,明日这旗奴前来取肉,不可错过他。”及至明早,众屠店一齐摆得齐整,不比前日宰一只出一腿摆在铺面,余者俱藏在店内。

今日见有人做主,尽行全摆在店面。

众旗奴见得许多肉店,肉腿比往时大不相同,便云:“今日欲派十二两。”屠户曰:“将爷,这肉是刘大人帅府用的。”

旗军叫曰:“咄!我公府若无饲鹰,哪有到刘镇帅府用的?难道刘镇势力敢来压倒公府不成么?今日定欲派十二两,少些不得。”众屠户赶此时一同叫曰:“今日这旗奴如此无理,不可错放他。”一人动手,人人齐至,打得旗奴欲死勿死,欲活勿活。有畏事者,见势不好,逃走回旗巷去了;存有五、七个被众屠户打得头破嘴肿,拖至刘镇衙门内来的。

辕门官千总陈虞龙入内堂禀知,刘镇出堂,坐内堂先召旗军曰:“你等不守法度,强派民物,如公府中欲饲鹰,亦该照价与他买,他是血本,你等仗势强派猪肉,叫他血本谁归?今已初犯暂且轻饶,你等日后再敢违法强取,本镇将你带到公府见千岁究罪。”按法说毕,放他出去之后,亦召众屠户入内面谕曰:“本镇命你等将他捉至帅府,本镇将他带到公府见千岁究他之罪,你等将他打伤,血泪沾衣,本镇怎好施为?如今你等市镇近在旗巷者,俱可搬在上面置市,本帅府每日命军兵巡查。”众屠户听说大喜,叩谢回店。明日置市,即在上面开张买卖,刘兵亦命军兵稽查旗兵。自此无一人敢到市强取,众人民好不快活,尽皆欢喜。不在话下。

且说城外十里之远,有一地名长美桥,乡中有一雄杰,姓邱名齐别号长尾彪,娶妻苏氏,生一女名唤锦凤,年方一十七岁,生得十分美丽,姿色无比,因往城外探外祖住了几天。

这日正欲回家,有一老妪作伴,行至乡不远,偶逢公府内于代子觉绍儿,带有二十名旗兵,往郊外游玩回归,至长美桥中。老妪见官长在前而来,即叫锦凤回避躲在一旁。那于代子在马上一见少年女子,生得花容月貌,马上叹道:“自我到潮州许久,未有见此妇女姿色,真是令人可爱。”旗军曰:“将军如此称赞,莫非中意么?”觉绍儿曰:“虽然中意,其如他何。”旗军曰:“果系中意,将他抢到署内受用,有何不可?”

觉绍儿曰:“恐他父母闻知,怎肯干休?”旗军曰:“将军差矣!若论潮州各官,见是我府中人,谁敢受他状子?”觉绍儿曰:“说得有理,你等与我抢到府中,自有重赏。”旗军曰:“领命。”一齐走至面前,将那老妪推倒,就把女子抢出,背起而走。

老妪爬起来,没奈何慌忙奔回邱家报知,苏氏闻知,一惊非小,步出外面,寻叫丈夫,告知缘故。邱齐听知,怒气填胸,纠引二十余人,赤汉拖棍拽棒赶来,前途夺回锦凤。

觉绍儿见后面有赤汉持棒赶来,明知是欲夺女子,即令旗军一同抽出腰刀,拦住来路。邱齐等赶到面前,接住拼杀一阵,无奈他有牌刀,敌他不过,四散奔走。

偶逢刘镇标下把总詹兆奇,奉刘镇之命,在揭阳右营公干回归,带有二十名军校,恰来到长美桥,逢着一班赤汉,手执棍棒,究问明白。

邱齐见是官长,跪在眼前告诉女子被抢一事。詹兆奇曰:“升平世界,安有旗奴敢如此猖狂?不守王法,唤众百姓随我前来,夺回还你。”遂命从军同赤汉一并赶上。觉绍儿曰:“后面人声大闹。”见有官军相助,知事不谐,叫旗军把女子丢落,各自逃走入城回公府。而詹把总夺回女子,心中大喜,命他父亲领回家。邱齐父女拜他救命之恩,同众归家。

詹兆奇同军士亦回城进入帅府,告知刘大人,于长美桥旗军抢夺邱齐女子一事,系小把总夺回交还他父领回。刘镇听说喜之不胜,赏踢詹兆奇酒肉,叩谢出府不题。

且说潮州西门内,有一上户洪亮字庆裕,娶妻谢氏,单生一子名世珍,年方十六岁,十分乖巧,貌美冠玉,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若论才学,子史精通,或采山茹,或钓水鳞;回家则明窗净几,能吟咏得意处,且歌且舞;又孝顺父母,洪庆裕夫妻爱惜如宝珠一般。

这日清早用饭之后,欲往街上买册籍,又往府巷买些玩器。

谁知路遇公府五、七个旗军在街上闲游,看见洪世珍容貌魁梧,姿色俊美,旗军一见心动,忖思曰:“自我等至潮许久,未见有此俊秀郎君,令人可餐,相告曰:“何不抢他到军房取乐?

有何不可!”立意已定,进前把住路,说曰:“你父生我等银两,因何至今没还?”洪世珍闻言骇异曰:“是你等敢是错认了人,我家虽无石崇之富,亦是衣食充足,不用生人银两。你说我父生你银两,你知我父之名字乎?”旗军答应不出,只说:“簿上明白有你父的名。”把世珍拖入旗巷,世珍知事体不好,出声叫救。铺户知是公府旗军,谁敢出头相劝?适逢挑柴二夫,看见填街塞巷,众人一看旗军抢夺一个少年之人,柴夫心内有些不平,即问铺户缘故,听着众人说如此如此。那柴夫不听则可,听着此事,怒气充胸,两眼突出,心中一点无名火,自从脚底直逗顶门,手执平担,上前叱声曰:“你等好无道理,他父亲既生你等银两,因何不晓得他姓名?无故妄生事端,全不思朝廷理法。”言毕将那少年夺转回来。旗军叱曰:“干你甚事?无故自来寻死!”那柴夫叱骂曰:“该死的旗奴!我今以正言相劝,你反将恶语伤人。”使出尖扁担把旗奴打得东倒西跌,五、七个旗奴在地爬起来,各抽出腰刀,一同赶来。

街上众人看见势头凶猛,便叫:“好汉,走!背后旗奴赶来。”那柴夫听着,回身见旗奴持刀赶到,便立定步,做成劲势,威风凛凛,好似登山的猛虎,杀气腾腾;犹如出海的蛟龙,豪杰施威,惯救不平之事。这义士使出两臂气力,将那五、七个旗奴,打得头破眼肿,个个跌倒。柴夫叱日。

“你等好大胆的旗奴,可认得古巷谢阿宗么?我的别号叫做拼命虎,这一副拳头,专打世间梗顽不明道理的人,我拼命虎路中见不平的,尚敢出力相助,纵然杀死人命,我情愿甘心抵命,虽死无怨。幸而这个畜生在禁城内,若是在城外郊野之处,你等几条狗命,定在我手内勾销。”五、七旗军,闻他之言,一吓各各逃奔散归。

街中众人无不欢喜,无不称赞那拼命虎谢阿宗,是个烈烈的大丈夫,盖世豪杰的好男子。阿宗便问那少年曰:“贤官,何处人氏?”洪世珍曰:“启上恩人,小子家住西门内,洪厝埕人,烦请恩人送我回家。”谢宗曰:“既如此说,这亦做得,自古道救人须救到底。”即挑起柴担,送洪世珍回家。

早时看者,已有向洪家报知之人,洪庆裕闻知此事,即叫同仆从飞奔前来,途中见着儿子喜曰:“我儿如何得脱?”世珍指定谢宗曰:“就是蒙这位恩人力救,方得回来。”庆裕听说,进前向那柴夫深深作了一揖曰:“深感大德,若无恩人仗义力救,定被旗奴所掠,请恩人大驾到舍一叙。”谢宗慌忙歇落柴担,答礼曰:“说哪里话,而今长者同令郎回府就罢!小可还欲卖这柴。”洪亮曰:“这柴我厨下亦要用,请大驾同往。”

谢宗见其意诚笃,同他来到洪家。洪家父子请恩人上坐,令人送茶。世珍入房中,见母亲备说恩人相救之事,一一告知。谢氏听着,喜自天降。庆裕设席款待恩人,饮至半酣,世珍捧着白金十两,至席前请曰:“奉家慈之命,些少薄礼,酬谢恩人,望允笑纳。”谢宗即出席双手扶起曰:“小可因路见不平,非贪财利,我等以义气为重,怎好如此?被街坊之人耻笑。”洪家父子,再三相劝,谢宗勉强收起,再入席坐饮。饮毕,谢宗起身告退。洪家父子相送到街上,一拱而别。谢宗接过尖担,得意回家不题。

且说浮洋市附近侯郭乡中,出有二个英雄:一人姓郭名怀沛,别号白花蛇,一人姓吴名清,别号白花虬。二人惯习水性,武艺出群,臂力过人。这日同往城内访友不遇,时已晌午,往南门外客店饮酒。二人走入里面,选一只洁净桌子坐下,叫店主人拿酒肉来,店家问曰:“客官,欲用何件美味?”吴清曰:“有好的菜色,只管取来,一发还你钱。”店家曰:“时间便有。”又见公府之人六、七个旗军亦至店中来饮酒,进入店内,在中间一只大床坐下叫道:“主人,取上酒菜并好山珍海味俱来。”店主答曰:“就来办。”那走堂的先捧五、七盘嫩鸡、精肉、鲜鱼美味各件,送到郭、吴二人面前,将物件排开,二人对酌。那旗军见了叱骂店小二曰:“好大胆的畜生,如此无礼,我等叫你取酒菜,何故送于别人?”店家曰:“将爷,那二位客官先到,理宜先送进,列位将爷才来,时刻就办来。”

内有一个旗军大怒,跳起身、开五指,望那店小二面上打去,叱骂曰:“我公府之人,看不上你的眼里,莫不是白吃你的不成?你敢这等放肆!”那店家被旗军一打,走入里面去了。郭、吴二人看见,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一同起身进前,叱曰:“你等旗军如此无礼,客店中客无尊卑,位没高卑,何故这般胡乱打人?我劝你知事忍事,方保无事。”旗军骂曰:“你这二个狗畜生,莫非欲与他争一口气么?潮城之中,谁人不晓我等是公府之人?”郭、吴二人听旗奴如此叱骂,一时忍耐不住,使出双拳望旗奴打去,跌倒在地。众旗军见了,一并奔来厮打,时有分教:白花蛇大闹客店,青草虬翻打旗奴。

毕竟郭、吴如何抵敌?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农家子暗入地狱严通判梦上天堂

话说当时郭、吴二人打倒旗军,旗军一同奔来大闹,各出全身本领,双掌并起,挡住了要路咽喉;吴清两脚飞起,抵住了伤心要害。郭怀沛拳打南山猛虎,虎也难逃,吴清脚踢北海蛟龙,龙也难脱。这边旗军奔打,被怀沛拳打翻身便倒;那里旗军抡来,被吴清飞脚一起,踢着小肚,跌落地上。这场恶打,可怜把店家物件都打得粉碎。那开店的人躲在里面,叫苦如此:“完了完了!当初只望弄得多少钱财,谁知到今,弄了家产尽绝。”当下吴、郭二人,乘势跳出店外。众旗军吼叫一声,齐执腰刀奔出店门来赶吴、郭二人。吴、郭二人,立做前后,如生龙活虎一般,双拳起处,雷电奔吼;飞脚起时,风雨惊倒,把那旗奴打得几个在地上。有的爬起来,再接起腰刀杀去,被吴清眼明手快拾起路旁一块石头,约重七八十斤,望旗军只一掷去,中着一个旗军,仆地一声,响倒于地下,鲜血直流,立时气绝。吴清就他手里夺取一支腰刀,竟奔前去助郭怀沛,见翻倒一个旗奴,叫声:“兄弟快走罢!”吴、郭二人会意逃上大堤顶,跳下水中,从江心逃走去了。

众旗军追到堤上,睁眼观看,没奈何转回公府,报知于将军。于国琏闻报勃然大怒,整衣冠带旗军禀知千岁。公爷听说,即召海阳县令到公府。知县顾仕存听报,吃惊非小,速至公府参见千岁。公爷说:“旗军被人行凶打死,立即拿捉正犯,并帮手一犯到案定罪。”海阳县领命回衙,饬差先提店家,然后唤忤作并店家一千人押到南门外,检验旗军身尸明白,填写尸单,回到县衙,立时当堂审问店家口供。

店小二因未问姓名,实不知此二人何方人氏,从实告诉一遍,立案存卷。顾知县把店家暂收在监,即着原差缉访,捕捉正凶正犯并帮手立提到案。原差领了火签,察访缉捕。按下不表。

且说公府王姑尚束英,自从丈夫身殁之后,与于代子国琏有私,时结云雨之欢,常叮咛小叔:“凡事须听于国琏之言。”

沈瑞公年轻,承先兄临终之言,听嫂氏教示,深信于代子之言;况这于国琏拜认左都统邓光明为干父,使于国琏横冲直撞,谁人敢当?纵旗军虐害人民,抢夺良家女子,强禁少年子弟,种种妄为,不可屈指。这话休题。

且说正话。且说城外乡民农夫之家少,每日有人来城收买粪溺,或走上户门前经过,或在贫家门首街前街后唤买,不知不觉误入旗巷。鞑女旗妇,一见少年生得俊秀,肥胖者诱入里面,将房门紧闭,求他取乐。少年虽一时仓皇,不知地位,到此时亦不得不从,夜日留禁在内,逍遥快乐,时长日久,纵铜皮铁骨,性命亦难保全。那少年渐渐形容瘦损,兵尽矢穷,不能骑射。旗女谅他不能与我交欢,留他何用!若欲放他回家,恐泄漏丑事,何不将他谋死?岂不干净!准备酒肉与那少年饮食,将他灌醉谋死,抽出利刃,把尸骸割碎,藏在瓮内,候更深移放城南马路。旗妇人如此行为,不止十百,不及一月之久,城南瓮子共约有八十多个。不在话下。

且说城外乡中人民有子弟入城买粪溺者,不见回家,俱到城内寻访,亦有父寻子,亦有母寻儿,亦有兄寻弟,亦有妻寻夫。每日纷纷闹闹,四下跟寻,并无踪迹。后来有些风声,被旗巷鞑女旗妇所谋害,不保性命,尸骸剁碎藏于瓮内,稳在城南马路上。众乡人见有此消息,奔至此处一观,果然有许多瓮子,将盖揭开,内中俱是尸首,吃了一惊,哭哭啼啼回家,各皆具呈往本乡控告。

顾县主一见状词,知是公府旗妇谋害子弟人民一案。知县想了一回,我等官卑职小,安敢同公府作对?提起笔来批倒不准。众人见县主不准,就往府署具控。知府吴科祥收了状词,观闻词内,系控旗婆谋害子弟等八十余命,事关重大,叫本府怎么判断施行?不若胡涂批他不准。众百姓没奈何,俱皆到汪道台呈控,一概收阅,俱批落府县查明详报。众人见道台之批,亦是枉然,而今潮州都没有官府了,内中有一人说曰:“你等真正不达时务,各衙官员气脉卑小,安敢与公府作对?这关系重大人命,非同小可,依愚之见,若欲伸此冤,除非刘镇不可,况刘大人爱民如子,自然与俺等伸冤。”众人听见此言有理,莫不称善,于是众人备呈伺候,待刘镇十五早往城内各神庙焚香礼拜回归帅府时,众人一同拦递叫冤,皆呈上状词。刘大人命随驾官,一概收起,令众百姓赴帅府候问。刘大人一入府内,立时升堂吊问,对众百姓曰:“你等既是人命案情,可往本县本府处控告。”众百姓对曰:“启大人,我等是呈告公府旗妇的,府县俱批不准。”刘镇听着众百姓言语,默默一想,便向众人说道:“今你等先且回家,本镇自当究出鞑妇填命。”众人叩谢回家。不在话下。

只说刘镇吩咐众人去后,心中忖思这等事,须至城南观看明白,然后可到公府禀明千岁,究其旗妇填命。明早刘帅便衣小帽带一名跟班,悄悄静静往城南马路上观看,果然有许多瓮子,令跟役揭开了盖,一看里面俱是尸骸,明系旗女谋杀无疑,领了随从上轿,直到公府,将手本呈进。

续顺公即升坐内堂,命他进见。刘镇见千岁礼毕坐下,茶罢,续顺公曰:“今日不是朔望会的,来见本公,有何所事?”

刘镇曰:“启千岁,本镇十五早往神庙拈香回衙,有众乡民扶轿叫冤,呈诉旗巷鞑妇谋害于弟八十余人。今早本镇亲到城南一观,果有此事,请千岁定夺施行。”公爷听着刘镇之言,骇然失色曰:“旗妇如此妄法,谋害良家子弟,罪该究办,俟本公亲到该处勘验明白,定究旗妇填命。”吩咐伺候。

于代子国琏听着此事,慌忙奔到旗巷说知此事:“时刻千岁同刘镇欲到此处勘验,深究你等填命,国法难容。你等紧紧可往该处,将瓮子藏过,没有证据。待千岁驳问,我等自有言语对答,若迟些是你自误。”众鞑女快快俱走至该处,将瓮子掷入书院池中,藏密无人知觉。

当时公爷刘镇俱至城南马路上观看尸瓮,并无一个。刘镇吃了一惊,公爷问刘镇曰:“你言马路上有尸瓮八十余个,而今尸瓮在何处?”刘镇曰:“启千岁,这是旗妇听知千岁车驾至城南观勘,先把尸瓮藏密,还有瓮脚迹为证据。”公爷听诉,未有开言,于代子国琏日,“启千岁,这些瓮迹,系我等旗巷军房窄狭,将腌菜之瓮安放马路上,而今腌菜用完,瓮子收起。

这是潮镇不知端的,误害旗妇,请千岁明镜推情。”公爷年轻全不知事,听见嫂氏之言,深信于代子之说。沈公爷向刘镇曰:“于国琏说得有理,你等不缉虚实,胡为乱禀,而今本公亦不穷你诬禀之罪,但凡日后诸事要有证据,方许到公府禀知。”

言毕随即转驾回衙,刘镇被公爷一吓,唯唯而退。不在话下。

话说潮州通判严三春,系浙江省杭州府山阴县人,进士出身,升授潮州通判。这日在署夜寝,内室睡卧,至更深时候,不觉披衣坐起,开门步出庭前,只见夜凉风静,月白天清,如同白昼,正观看间,忽然空中吹落一朵红云。严通判满心喜悦,即步踏云端。谁知那红云飞来歇住,严通判恰步到云头。那云端有座高门,严通判见有高门,即进入里面观看。

又是一天世界,寻路前行,约数里见一座府第。通判住步探望,见一座宫殿,门内有个龙墀,两廊尽是红漆朱亭桂柱,挂着绣帘,中间有一所大殿,殿上灯火辉煌,月台前阶下立着一人,年有八旬,须发皆白,头顶方巾,身披兰袍,带绿履红。

严通判即欲入门动问,忽听前面锣鸣鼓响,车马纷纷前来,通判立住门前一看,只见旌旗整齐,长枪剑戟,前呼后拥,呼喝前来。从门前经过,中间一人坐在皋比之上,头戴金盔,身披黄铠,腰束宝带,足登战靴,虎眉豹眼,颏下一部腮胡,相貌堂堂一表昂轩,后面有许多英雄簇拥而过。

通判自想此人容貌,似曾在哪里会过?一时寻思不出,候至过完,步步行至月台前,向那老丈施礼曰:“启问老丈,这里是甚么去处?诸人从门前经过,是何等样人?望乞指示。”

老丈答曰:“尊官,此间乃上界南天门也。殿上左畔坐的金冠红袍者,乃中界广东潮州府府城隍威灵公;右畔坐的道长装扮,系上界南极紫德星君;从这里经过的是中界广东潮州总兵官刘进忠也。因天数注定,刘镇欲大乱潮州三年,除些凶恶,因此玉皇大帝降下玉旨,宣召潮州府府城隍威灵公,至上界玉清殿听旨,命他暗中辅助刘进忠。小神是城隍庙土地,随威灵公到此,尊官欲进门动问,忽听前面锣鸣,亦有福分方到上界来。”

通判曰:“原来如此,荷蒙指示。”言毕只见二个青衣童子叫曰:“星君有旨召严通判进来。”通判轻步躬身,进至殿前,俯伏在地。星君曰:“通判既然到此,不必多礼,请起。”通判让谦了一回,侍立于旁。星君曰:“通判到此。”命童子赐酒,又赐仙枣,通判各各拜领,星君嘱曰:“你有福分到此,但今刘进忠剿乱干戈,除却凶恶,你亦难以在潮州为官,须当去职回家,免致流离之苦。”通判再拜曰:“臣领法旨。”威灵公曰:“通判回去,天机不可泄漏,倘若不谨,一有泄漏,永世打落丰都,我亦不能救你,目今天凡相隔,难以久留,你当速回。”通判拜曰:“谨领圣旨。”躬身退落御阶,与土地作别出了府门。

一看前面苍松翠竹,绿柳夭桃,通判顺路而行,上有半里之遥,有一池塘之中,设有木桥,两旁俱是阑干;桥中间有一座楼台,极是清幽雅致,恰似龙楼凤阁在于那里。通判心内寻思有如此光景,不如到那里一看,有何不可。信步走上木桥,行至桥中,俯见下面清波碧溪,有许多金鱼在水上跳跃。通判住步一看,谁知城隍庙内土地来到桥上,在背后叫一声:“尊官,观鱼之乐么?”将通判一推,三春不知提防,翻身坠落桥下水中而去。正是:只因仙圣赐怜悯,忽向风尘回杭州。

毕竟通判落下水中性命如何?下回分解。

 

第五回  观霜降杀害把总司马桥截剥潮商

话说此时严通判被土地在背后一推,推下水中吃了一惊,翻身醒来,是南柯一梦。坐在卧榻上,汗流脊背,掀开幔帐,床前残灯未息,下榻披衣,坐在交椅,忖思梦中之事,明明白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左思右想如何辞得官去?想到“风魔”二字,主意已定,若如此上司闻知,自然摘职回乡,不得已而为之。便将身上衣服扯得粉碎,卧室物件一概打毁,大呼小叫,骂东叱西,惊得二个跟随的听了官房中这等叫道,走至房中一看。

通判见跟随来到,拜倒在地曰:“大人驾到,我等有失迎迓。”两个跟役亦跪将下去,扶起曰:“小人是跟随老爷的人。”

反把跟役乱打叱骂曰:“强盗强盗,来劫我家财物。”惊动府中老少醒起来,俱到房中来看。通判见老少到来,倒在地下翻身复去。儿子严成见了大惊,进前把住父亲曰:“爹爹,因何如此?”通判叱曰:“你这野汉,敢放走我盗贼!”将严成推在地下去,奶奶骇然失色,近前叫道:“相公,怎么这般光景?使我等受惊。”通判问曰:“你这强徒,事同仇人,来劫我财物,众人与我拿住贼赃。”不顾妻室子儿,言毕跌倒在地,胡乱到天明。奶奶没奈何,与子言曰:“你父如此,即当禀明上司,请个明白。严成曰:“孩儿领命。”严成整顿衣冠,持执手本,先往汪道台投手本。汪道台召成入内堂问曰:“你父犯着风魔病症,难以为官,将他印信交上吴府收起,离任还乡,本道为你申详上司。”严成领命退出回衙,向父母说知,取出印信,即到吴府衙门缴上印信,将汪道台面谕的话,陈达吴府。

吴府曰:“既是道台有命,印信本府担承,你等全属家眷,离任回家乡去。”严成领命,退出厅堂,回转本衙告知母亲,择定第三天吉辰起程。

通判心中暗喜无限,于是奶奶命侍婢小心伺候老爷,一面命家人收拾细软物件,装好衣箱,准备埠夫,安排停当,至第三天,轿夫马匹全备。严成扶母亲上轿,同母亲全属家眷人等,出了衙署,离任回归浙江杭州府山阴县家乡。按下不表。

且说时光迅速,却早又是寒露已过,霜降将至。潮州城刘镇标下左右前后各营众将官,准备祭奠霜降,预先一日排齐队伍,旌旗齐整,盔甲明亮,大刀阔斧,长枪剑戟,马步三军,欲往教场祭奠。官军齐集帅府前伺候,守备崔雄、蔡长高、林绍基督掌三队马弓军,千总梁成龙、陈其美、张金星督掌三队步弓军,千总林五常、赵世春、丁朝奉领三队长枪军,千总石志昂、林永清、吴勇督领三队单刀军,把总詹兆奇、黄启明、施名义带领三队鸟枪军,把总陈文禺、杨兴宁、侯雄带领三队藤牌军,城守都司张继善总领各队中军,李成功执令督掌总官,统领三军司令刘大人,金盔铠甲,披摆在彩亭内,扛出总镇府,全副执事齐出,铜金鼓乐大吹大擂,预备停当,候令起行。不在话下。

且说公府于代子国琏,闻知刘镇各营众将带军出教场祭霜降,心中寻思,我等来潮,未知潮俗如何祭法?不免请干父同到旗巷口观看。即整农冠,入见邓都统,请干父礼毕侧坐茶罢。

于代子曰:“启父亲,今乃季秋九月,明日是霜降日期,刘镇今日摆队伍往教场祭霜降,我等不知怎么祭法,请父亲到旗巷口一看。”邓光明准诺,遂整衣同于代子并随从旗奴四十余人来至旗巷口。邓都统坐于堂中,于代子旁坐,众旗军拥护围列。

话有分叙。

且说大厅李成功传下号令,升炮起行。三军听三声号炮,鼓角齐鸣,调开各队,摆列队伍,上马起行,全副执事,一对对先行,次后一队藤牌军行到旗巷口,见公府邓都统同于代子坐在观看,人人两手垂落低头而过,带队把总陈文禺,即下马来与邓、于二位行礼毕,遂上马押队出南门;第二队藤牌军行至旗巷口,看见邓都统、于代子,个个放下手低头而过,押队官把总杨兴赛即下马同邓于参谒毕,跳上马身带队出城;第三队就是藤牌军侯把总带队。这把总侯雄乃是澄海县人,年三十余岁,父母双全,兄弟伶仃,为人仁慈,自古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心地太慈,按军不严。这队藤牌军行至旗巷口知邓光明、于国琏领旗奴在前面观看,队内有一人云众兄弟曰:“今日祭霜降,正是我等的威风,目今来展些威风,与这旗奴观看。”众人曰:“说得有理。”于是一个个就装模作势,睁眼饱胸,藤牌单刀挺起白眼,以看众旗奴步高步低而过。于代子见了大怒曰:“这些牌军如此无礼,莫非欲撕杀吗?”叫众旗军与我杀上,旗军一声领命,各抽出腰刀,一拥杀出。众牌军都无提防,被旗军杀死八人,伤者有十余人。于国琏亦抽刀杀上,飞起一刀,侯雄在马上头已落地,众牌军各顾性命逃走。

邓光明呵呵大笑,就起身同于国琏带旗军回转公府去了。

刘镇各队将官同马步军等,听说公府邓光明、于国琏杀死侯把总与藤牌军,众军各无心祭奠霜神,各各回转帅府。

前队出城的军闻报,俱都回城。只说中军李成功城守张继善同众将进帅府一一禀明,刘镇听说,正是: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榻水雪花。

良久说曰:“本镇今日奉旨祭霜神,邓、于二奸奴无故杀害官军,叫本帅如何处办?”大叫一声:“罢了罢了”!我今只须拜本达部,奏知圣上请旨施行。”令人持帖请汪道至帅府,汪道见刘镇有请,即至帅府前来,刘慎出堂迎接,入内堂序坐,茶毕。刘帅开言曰:“启宪台,本镇今日祭霜神,各营俱到教场,路出南门,从旗巷口经过,邓、于二奸将本镇标下把总侯雄杀害,又杀藤牌军八名,伤者十余人,本镇若不申奏圣上,食罪非轻;今欲上本,请宪台为证据。”汪道听说,吓得魂飞魄散,答曰:“启大人,若欲本道作证据,亦不敢推辞,望大人宽恕,容本道到公府千岁言知。”刘镇曰:“这等说从其尊意。”汪道依命告退,乘轿直到公府入见千岁。公爷曰:“今非朔望,因何进府?”汪道曰:“启上千岁,刘镇标军欲到教场祭奠霜降,路出南门,行至旗巷口经过,未知官军有何违犯,被于将军将把总侯雄杀死;又杀藤牌军八名,伤者十余人,如今刘镇欲上本奏知圣上,引本道做干证,因此禀知千岁。”公爷一听此言,吓得面如土色,即召邓光阴、于国琏入内堂。公爷看见邓、于二人到,呲牙叱骂曰:“如此大胆,不思朝庭礼法,怎敢乱作。”邓、于二人,被千岁一吓,光明站立一旁,于代子磕倒在地。公爷曰:“你好大胆的匹夫,无端杀害各营官军,刘镇怎肯干休?如刘镇即日上本申奏圣上,本公定受你等拖累。这两个匹夫,胆敢如此所为么?”公爷把此二人骂不绝口,骂歇即向汪道曰:“二奴斩杀朝廷官军,本当以正国法,但系有碍本公,望先生鼎力劝刘镇且未上本。若是上本,本公定受二奴拖累。刘镇不看本公面分,可看我父亲康亲王面上,切莫进本入京。今日官军已死,不能复生,本公自有道理定夺,将邓、于的俸银罚与侯把总同军兵等,以为丧费之需,侯雄伤费银一千两,军兵死者每名丧费银一百两,被伤者军兵不分轻重,每名赠药银十两,本公这边再将邓、于二奴按法。”汪公领命退出公府,即至刘镇处酌议。

刘镇听汪道到,出堂迎入内厅坐定。汪道将公府千岁言语,遂一一告知。刘镇曰:“启宪台,我想邓、于二贼,眼空世界,欺压本镇太甚,本镇若不拜本奏上,被潮城文武官耻笑。”汪道只是苦劝。刘镇曰:“蒙宪台美意,若欲本镇依千岁之言,着将潮城内街道栖栅,分为两畔做界,令公府旗军人等不得越界,本镇方肯依千岁之言。”汪道见刘镇依从,起身告退,回复千岁。公爷闻言,心中大喜,命府内发出白银二千余两,命汪道送过帅府,为侯把总军兵丧费之需,汪道领命,别了千岁来至帅府缴上银两,刘镇收起,设席款待汪道。汪道切辞退回本衙。不在话下。

只说刘镇召侯把总之父到帅府领丧费银两,侯成至帅府,见刘大人拜跪在地。刘镇唤起,安慰了一番。侯成本欲却还,因见刘大人如此劝慰,不得已收起,准备埠夫扶子儿棺柩回家。

至于藤牌军死者或伤者,俱各到帅府取领丧费银两。事且休题。

且说光阴似箭,不觉又过一月之久,续顺公即召工匠将潮州府城内分做两畔,栖木栅为界,东南属公府,西北属刘镇,大街立一个栅门,黉角立一个栅门,各以为界。公爷传命禁止公府全属旗军人等,不许到西北栅内肆扰。自此潮城作经纪,大小行铺,各都置市,俱在西北界内。刘大人每月命军役巡查,没有旗奴敢入栅内犯界者,好不快活。这亦不在话下。

且说公府有五百马军轮流割草,每日五十名,十日一限为期。这日五十名马军往司马桥刈草,内有人说曰:“众兄弟,我人当初到潮时,亦有多少微利可取,屡屡被潮镇刘猴子打去我等利路,而今你观这司马桥往来客商甚多,我等兄弟何不在此截剥客商银两?若无银两者,亦有衣服,如此利路源源而来,何愁无费用乎?”斟此酌彼,个个念头已定。

今午开手时间,见有两客商路过,迤逦而来,马军咳嗽,数个进前拦截于路曰:“可留下买路银钱,方有过去。”客人曰:“这里是大路官驿道途,非是深山旷野之处,怎么欲我买路银?”马军曰:“你岂不晓公府中之将爷,无可使用,欲取你多少应用。”客人笑曰:“你等既是公府之人,不晓法律么?

难道潮城岂无官府?”马军曰:“如此刁徒,欲寻官府作主,二兄弟动手。”说毕一拥而至,将那过客之人抑倒在地,搜检身中银两并他行李取去。马军曰:“这船尚未停当,与他行个旧规礼。”提着马草镰刀就将客商脚底刈破,血流满地,叱声曰:“如今可到城中寻官府与你作主。”前面有不知的客商来到,亦被他这等施行,连日截剥有十余人。这马军或六、七人结为一班,或十余人结为一党,在此截劫银两,行李各皆均分,至午后回归公府去了。这话按下未表。

再说明日轮着别班刈草,马军见前日如此所为,甚有生意,人人日日如此所行。只说被劫之客商,都到海阳县顾太爷控告,并到吴府衙门控诉,均各不敢批准,众客商只得到道台处赴告。

汪道收了呈词,暗暗寻思,又是公府这虐徒作怪,叫本道如何敢断?想千岁年轻,邓、于二人专权,虎势眈眈,安敢与他作对?只可糊涂了事,方保平安。若欲清廉正直,定然惹出伤身,不若批落府县查复。正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毕竟未知众客商往何衙门告诉伸冤?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司马桥旗奴被拿乌山寨英雄拜盟

话说当时众客商见汪道将呈批落府县查明,这亦枉然,内有一人说曰:“不必喧哗,欲伸此冤,除非刘镇,何官敢来担当?”众人听言,如梦方醒,打掌言曰:“着着着。”于是众商各准备呈状,一齐即往帅府叫冤。辕门千总陈虞龙进内堂,禀上刘镇。刘镇随即召众客商入内堂问曰:“众客商何事供上?”

众人一同跪下,呈上呈词,哭诉一番。刘帅问得明白,向众客曰:“你等暂且回寓,俟本镇查明禀知千岁,定究马军,追赃给罪。”众商曰:“万望大人为我等作泰山。”一同叩谢退出帅府。

刘镇发回众客之后,心中自思前日旗女贪色,谋害农家子弟,本镇亲自看明白,禀知千岁,却被于国琏瞒过,千岁年轻,深信国琏之言,嘱本镇方有实据,正可到公府来禀知,如今叫本镇怎么施为?细思一回,没有良策,即命堂官千总梁成龙召杨把总入府议事。

堂官领命传召,这杨把总名汉官印飞熊,异号都称为小宗保,系饶平黄冈大港杨人,年方二十九岁,智勇双全,机变过人,胸藏韬略,名振乡关。听说大人传召,即整衣冠进帅府内堂,见刘镇礼毕,旁坐一边。刘镇曰:“召你非为别事,只因今早众商赴辕门叫冤,具控公府马草军在司马桥截剥行客银两衣包一案,本镇欲禀千岁,又无证据,因此召你来商议,未知先生有何高见?”飞熊曰:“启大人,若欲证据亦甚容易,我等先命一百名军兵,假装作樵夫或为脚夫,先到司马桥前后埋伏,大人假为商客,肩背包袱身中藏带铜铃鹁鸽二只,又提雨伞一支,今幸逢残雪初晴,天气寒冷,大人可用面造造面,使旗奴失认,前往司马桥探访,马军见大人误为商客,定来截剥。

大人可将肩上包袱弃下,放起所带铃鸽飞上,铜铃声响,埋伏军校听着,一齐奔出,各执长棒短棍,把这马草军打倒,生擒活捉,用绳索缚住,扛进城中,遂到公府禀知千岁,就是证据。”

刘镇闻说大喜,称赞妙计,即令杨把总安排料理,依策而行,安宿晚景。

明日大人早起,酒饭已毕,装扮客商模样,清晨悄悄行出城外,向马桥前途慢慢而来。马草军曰:“众兄弟,你看前面有一客人,独自一人而来,可发利市。”说话之间,刘大人迤逦来到,马军上前截住曰:“来者留下买路钱来。”刘镇曰:“岂有此理!这是朝廷官道,又无盗贼所据巢穴,你等怎么欲买路钱?”马军曰:“你亦不知公府马军爷住在这里?有人往来欲纳费用之需。”刘镇心里寻思,若是同他议论,包袱被他抢去倒未要紧,倘或脚底彼他裂破,如何见得城中众文武官?

随即说曰:“小客行李内不过几件衣服,少些路费,你等若要去取均分。”马军曰:“若是易的,减些亦好。”刘镇将包袱放在地上,马军团团围祝刘镇身中取出铃鹁鸽放起,从空飞上,埋伏之军听见铜铃声响,一同奔来,将马军打倒揪住,有一大半逃走回城,提住者,亦彼潮军打得头青目肿。刘镇命将马军草军用索个个绑定,扛入城内,解至公府,来见千岁定夺。

这且慢表。

只说逃走的马草军回到公府,报知于国琏。国琏听报即禀知干父邓光明。光明闻说,即令随从军去请汤都统,同众旗军来到公府,与刘镇言办。

方到公府前,只见刘镇押着打伤马草军。于国琏看见。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步至进忠面前,大叱曰:“你这刘猴子,屡屡欺压我公府之人,看你这个总兵官,做得成么?”

代子觉绍儿向前喝曰:“刘进忠,你若欲在潮州为官,须当三思。”把将二个指头比到刘镇目前,叱曰,“暂饶你这遭。”

刘镇此时被他二个吓得怒在心头,魂飞天外,哪里敢与比较?

只是忍耐,默无一语。邓都统呵呵大笑。府内公爷闻知刘镇到来,即升坐内堂,邓、汤二都统同众将官先入禀曰:“启千岁,刘镇不知因何事端,将我公府马军打伤二十余人。这是欺我公用微弱,始敢如此妄为,请千岁明断施行。”公爷听了召刘镇入堂参见,刘镇曰:“启千岁,公府马军往城外刈草,在司马桥前后截剥客商银两行李,又把客人脚底刈破,众商到本镇呈控。本镇未知虚实,今早扮做商客,往司马桥探访。众马军将本镇行劫,被捉二十余个,今已送来,请千岁施行。”公爷尚未开言,于代子进前曰:“禀千岁,数天前,据说潮军在郊外抢剥百姓钱财行李,我等访察未确,未敢禀知千岁。这是刘镇怕千岁闻知见罪,故设局先赖在公府马草军截剥抵塞。千岁,可思我等旗军到此未久,路径生疏,安敢行劫客人物件?”

公爷曰:“于国琏之言是也。”不容刘镇分诉,“只欲刘镇将我等马草军扛去调养好,送还我公府就是了。”言毕退入府内,刘镇被千岁一叱,唯唯退出公府,吞声忍气,令随从将马军扛回帅府,发在马房调养。

明日于代子命旗奴到刘镇辕门讨马草,刘镇没奈何,命自家马军刈草,挑到公府去应用。于代子百般敲击,又言草太干不可用,又言草太湿不可用。刘镇没奈何,只依他每日纳银五两,还公府马草军去自刈,连连有半月之久,刘镇步至马房一看,马草军旗奴俱已全愈,有在马房赌钱者,有在外面玩耍者,一见刘镇,各各倒在卧床叫痛。刘镇也知是诈,回转内堂,令人持帖去请汪道台过帅府言话。

汪道见请即至帅府见刘镇。刘镇将马军前后情由,备说一遍。汪道曰:“启大人,待本道至马房一看,自有理会。”言毕起身步至马房,众马军见汪道到,尽皆起身。汪道曰:“马军,你等微伤已愈,皆宜回府。马军曰:“启宪台得知,这刘猴子欺我公府之人太甚,正欲死在这里亦无回去。”汪道曰:“胡说,你以微伤,今既已愈,理该回去,若赖在这里,千岁闻知,究罪非轻,而今本道请刘大人将你等每人给银五两,与你回归。”马军曰:“看宪台之面,尊台所言,若是这刘猴子欲我等回去,他就每人赔了一十两,我等亦不回去。”汪道听了肯回,入进内堂与刘镇言知。刘镇只是忍耐,发出白银一百余两,付马草军领去。刘镇设席款待汪道。汪道不肯,上轿领了跟役回本衙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饶平县管下有一和园下埔乡,乡中文姓千余个,有文殿左、殿右,兄弟生得堂堂一表,凛凛威风,英雄出众,武艺精通,性如烈火,臂力非常。兄殿左惯使一支档义,重二十余斤,众人与他起个异号,浑名叫做铁罗猴;弟殿右,常使一支朴刀,重有十七斤,里人亦起他个异号,叫做石太岁。兄弟二人,虽是居乡务农为业,性好结交四方豪杰好汉,前后乡村,若有不平的事,他兄弟是必向前议论和息。如有强暴妄为者,他愿挺身代人争气,都里的人,甚是钦服。他与农工闲暇之日,兄弟二个上山打猎,取些野味。一日殿右曰:“哥哥,你弟细思此间无甚茂林深径,走兽稀少,听说诏安、和平二处地面,山深野旷径远林密,山猫、鹿、兔甚多,何不同去走了一番如何?”殿左曰:“我弟说得有理。”于是明日准备鹰雕、猎犬、枪棒、弓箭,收拾行装,预备干粮,望诏安前去。

每日清早到深山暗住的去处,寻射飞禽走兽,至暮寻寓投宿,一连走了十多天。这日行到坞山下经过,听见鼓角响处,密林之中,走出一彪强人,约有三十余人,一齐奔来。

为首一个好汉,手执钢刀,叱曰:“来人留下买路钱来,放你过去。”文殿左向前叫曰:“好汉,我等乃是猎户,安有财帛与你?”文殿右手执棍棒,随兄长背后。那好汉出口不顺,殿左大怒曰:“你来你来,正是灯蛾扑火惹火烧身。”言毕,舞动手中钢叉,竟奔至贼首。那好汉轮起钢刀迎敌,正是:四条臂膊分胜负,两般兵器定输赢。一上一下,恰是两只猛虎相斗,一对蛟龙相争,战在一处。这殿右使起棍棒,望那强人队中打去。如入无人之境,众强人抵敌不住,各分散奔走。

只说那贼首与殿左二人,斗到四十余合,看上那贼首招架不住,竟卖个破绽,托地跳出圈子外,叫曰:“好汉,且未动手,可通个姓名?”殿左亦收住刀,打着胸曰:“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饶平文殿左是也。”那贼首曰:“莫不是和园豪杰铁罗猴、石太岁二位兄么?”殿左曰:“是也。”那贼首听着撇了钢刀,进前长揖曰:“我等有眼不识英雄,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只限山河阻隔,不能一见威颜,不意今日在此相逢,三生有幸也。”殿左曰:“足下是谁?愿闻大名。”那贼首曰:“我等乃是坞山寨主姜得兴便是。”左右兄弟听着慌忙放下叉棒,进前便拜曰:“冒犯虎威,休得见怪。”得兴亦跪下扶起,正是:俊杰倾心因俊杰,英雄俯首为英雄。

三人席地坐下,讲说兵法武艺,说到密情之处,不忍分离。

姜寨主曰:“想我三人,今日邂逅相逢,定非偶然,意欲结为异姓兄弟,未知二位兄台允否?”殿左曰:“若蒙寨主持携,实乃万幸,有何不可。”得兴听说大喜,当时叙详年庚,姜寨主年长,就在山坡下撮土焚香,当天拜为兄弟。正是:桃园义重三分鼎,坞山情深百岁高。

三人拜毕,姜得兴请文家兄弟上山寨,叫喽啰兵挑了叉棒行李野味。三人来到聚义堂上,序坐茶毕,置酒相待。得兴曰:“二位贤弟,愚兄有一言相告,未知你意下如何?”殿左曰:“哥哥,有话说来何妨。”得兴曰:“贤弟如不嫌山寨偏小,请在此聚义以图大业,有何不可?”殿右曰:“荷蒙大哥见爱,怎敢违命?无奈家有老母在堂,不便在此,俟后日再来领教。”

得兴曰:“既如此说,愚兄亦不敢强留,再住几日自然送行。”

当下兄弟住了八、九天,殿左向姜寨主言曰:“我等蒙大哥见爱,感激于心,惟弟离家已久,恐老母倚闾而皇,乞我兄准弟回家。”得兴曰:“既然如此,愚兄从命,明日自当饯送。”

是日尽欢而醉,明早请文家兄弟,到聚义堂上,酒至数巡,姜寨主捧出白金三百两,起身向文家兄弟言曰:“愚兄一点微意,聊助行装。”殿左起身曰:“敢蒙大哥这般盛礼,叫我兄弟何以报答?”得兴曰:“些须微礼,何必过嫌。”言罢,入席再饮,极尽其欢。宴毕,文家兄弟起身告辞。

三人不忍分袂,依依不舍,送至大路口。殿左兄弟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从此分别。”于是殿左兄弟回转饶平和园下埔乡,得兴观他兄弟去远,亦得回山寨。这亦不题。

且说山东省济南府历城县,刘府朱氏太夫人,夜在闺阁之中,得有一梦,梦见府内门外,左右两株乔松,十分荣茂,偶然被一阵狂风,将右旁一株乔松折倒。太夫人仓惶惊醒乃是南柯一梦,清早神思困倦,闷闷不乐,令梅香请太公至房中,将梦中所梦之事,告说一番。太公曰:“夫人梦寐之事何足关心,今我府中老小安康,直幸何如。”夫人曰:“老相公,我思长儿进忠,自往潮州赴任数载,时常有家书到来,今年将完,并无家信到来,未知任上何如?梦见风折松树,恐是不祥之兆,使我做娘的如何不忧?”太公劝曰:“夫人宽心,保重身体,免得悲愁。”夫人早晚虽有太公相劝,终须茶饭食少。

太公观夫人愁闷,这日唤次儿刘清到来相议。这刘清字进义,年方二十六岁,身列文学,且又孝顺二亲,在书房中,听见父亲有召,即至厅上,见父亲礼毕,旁坐一边,言曰:“不知爹爹唤子儿,有何示谕?”太公曰:“我儿,自你兄赴任潮州为官,时常有书来到,今已年余,没有家报来府,你母日夜忧愁,茶饭少吃,如今儿你有何改辙?”进义曰:“启父亲,依儿之见,爹娘何须忧虑?待儿往潮州任中探看兄弟消息,速便转回,禀知双亲,有何不可。”太公曰:“如此甚好,进义见父已准,即到内堂禀知母亲。老夫人曰:“我儿你兄任远,为母因此日食少进,夜不能寐,如今儿你又欲远行,叫你母亲怎放心得下。”进义曰:“母亲免得忧愁,子儿到潮州知兄长消息,即便回归。”朱氏曰:“我儿客店风霜,需要迟行、早歇。”进义曰:“孩儿领命。”择定吉日命家人刘安、刘兴二个准备行装,又唤侄儿刘贤、刘明到书房中吩咐。

刘贤兄弟听唤即至。进义曰:“侄儿,你叔如今奉亲之命,欲到潮州任上看你父亲消息,堂上旨甘,你等二人当须小心奉养,你叔此去,就是死在潮州亦瞑目甘心,不可忘其你叔今日之言。定玉、定金听了叔父言语。兄弟吃了一惊,心中暗思,叔父今日说出一死字,乃不祥之兆。此去潮州,凶多吉少。

定玉、定金答曰:“侄儿领命。”到这日刘安、刘兴安排行装停妥,候二爷起程。进义到堂上拜别双亲登程。正是:断送落花三月两,摧残杨柳九秋霜。

毕竟刘进义此去潮州,未知凶吉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进义吴勇遭毒手光明国琏恶贯盈

话说刘清当时拜别父母起程,府中老小送出门前,定玉、定金二人相随叔父,送至千里方回。刘兴挑着担子与刘安随着二爷取路前行,望广东进发,登山涉水,行有数月,将近潮州。

刘清先命刘安前去报知兄长,刘安领命,先到帅府禀知。刘镇见家人报我弟到来,满心欢喜,命把总杨兴宁去迎接我弟入帅府。刘清一见兄长行礼毕,一边坐定,刘镇问及爹娘平安康健,刘清一一禀知,设席欢饮,叙其手足之情、久阔之话。

歇息数天,进义问兄长言曰:“启兄长得知,弟久闻潮州有八处胜景古迹,幸喜今日得到我兄任上,你弟意欲前去玩看,不知兄意肯否?”刘镇曰:“我弟既然有兴欲去,为兄命人与弟做伴同去。”即召千总吴勇入内堂。吴千总见召,即进内堂见大人礼毕。刘镇曰:“非为别事差遣,欲命你同我弟进义,往外面游赏,城中庵观寺院,名胜古迹。”吴勇领命,备白马二匹,同二爷出堂上马,带随役十余个,往城中游赏古迹景致,庵观寺院,游至日落西山,回转帅府。明日进义又告兄长曰:“启兄长,小弟今欲往游城外。”刘镇再命吴千总随伴,吴勇依命,亦骑了马,带军校十二名,同二爷山城游赏,先到凤凰台,次来笔架山,台阁山水各名人胜迹,至午后来到广济门外,欲过湘子桥,观赏韩山书院。行到湘子桥上,谁知冤家路狭,逢着公府左都统邓光明,同于代子国琏两个父子,清早带旗军五十名,往笔架山后面附近山中打猎回来。吴千总观见,对二爷言曰:“前面来者是公府内左都统与于代子,二爷,俺可避其锋。”进义听说,扣住马头立住一边迥避。吴千总即落马同随军校躲在一边。

只说邓、于二人来到,观见一少年坐在马上,即令旗军查问:“无落马者是何等人色?”旗军领命查问:“是潮州镇之弟刘进义。”即禀明于将军,于代子闻言大怒曰:“刘进义如此无礼,是我公府之人,亦应落马,仗他兄长之势,欺我公府之人太甚。”命”众旗军,将他拿来,重责四十棍,方消我恨。”

旗军一齐领命擒拿下马,按在石桥上欲责。吴勇叱曰:“谁敢动手?”进前见于代子曰:“我二爷并无违犯,于将军不可造次,若是责我二爷,我大人怎肯与你等干休?”于代子叱曰:“我欲责他冲道,何用你这匹夫,敢来出头言辩!”叱声:“这匹夫亦重责四十棍。”旗军领命一齐擒住二人,按在石上,不容分诉。

众旗军心内有刘镇之恨,今日得报私忿,便挟前恨,就将他二人用毒棍三、五棍打下,便已结果了性命。禀知邓、于两人,哈哈大笑曰:“纵然责死了二个,当做一双。”于国琏曰:“想着刘镇气恨填胸,一不做,二不休,唤旗军可取麻索,将他二个尸首缚之,丢落湘子桥浸水。”旗军领命,依将军之言而行,邓、于二人摆道回府。不在话下。

只说跟随二爷的军兵,见邓、于二奸,将二爷与吴千总二人活活打死,众军慌忙直奔走回,往帅府告知。辕门官千总陈虞龙,并值堂官千总梁成龙,忙进内堂叩见刘镇。刘镇曰:“你等这般慌忙,为甚原故?”军役将二爷与吴千总二人,被邓光明于国琏责死,前后情由,禀说一遍。刘镇一听此言,怒气腾腾,三尸暴跳,两眼突出,七窍生烟,大叫一声:“气死我也!”拍着胸将身掷落交椅,连那交椅掷得粉碎,早已昏死过去了。忙得众家将近前救了,扶起片时,方才醒来,叹曰:“气杀!旗奴邓、于二贼,欺我太甚,本镇与你等势不两立,雪海的冤仇不报,非为堂堂大丈夫。”正是:空中吊下无情铁,斩断骨肉手足亲。

“贤弟呵!你死得可怜,手足冤仇如何罢休?今须修了表章,进京辞职,以告御状。”命人请汪道来为干证。

只说汪道台早时,得役人报知,刘二爷、吴千总被公府邓都统、于代子打死,愕然惊恐。忽报刘镇有帖来请,随即整衣冠上轿,带了随从,即到帅府。刘镇出堂迎接,进入内堂,序坐茶罢。刘镇将邓、于二奸无故行凶,打死我弟及吴千总事情,告诉一遍曰:“宪台呵!本镇今欲亲自进京辞职,见驾面诉,请旨定夺,烦宪台为干证。”汪道听说,怆惶失色。答曰:“大人若欲本道做干证,亦不敢推辞。望大人宽恕,容本道过公府禀知千岁。”刘镇曰:“既是如此,请听其命。”汪道起身,直至公府,入见千岁。沈公爷曰:“今日非是朔望,有何事情?”

汪道曰:“启千岁得知,刘镇之弟刘进义,系济南府文学,到潮探兄,游赏八景,路过湘子桥,佣逢邓都统、于将军,不知进义有何事冲犯,被邓、于二人,把刘进义与千总吴勇打死,将他两个尸首,抛落湘桥下浸水,而今刘镇,即欲亲自进京辞职,面告御状,以报兄弟之仇,欲牵卑职作干证,卑职先来禀知千岁,请千岁施行。”公爷听着汪道一番言语,惊得魂飞海外三千里,魄丧巫山十二峰,吓得做声不得,良久方说曰:“本公性命,只在咫尺休了。”言罢泪下,即召邓、于二奴入府。

邓、于闻召,即入见千岁。公爷一见,咬牙切齿。叱曰:“你二奸奴,这等明目张胆,如此所为么?”邓、于被千岁一叱,都跪在地叩头。公爷曰:“二奸奴,本公满门,岂不被你等所害?你无故行凶,打死刘进义、吴勇,莫说进忠不肯干休,本公听说进义,系济南府文学,济南府知府文世恭,乃系天子表兄。他若闻知,怎肯与我等罢休?本公想进义、吴勇,与你有何仇恨?还把他尸抛落湘桥下浸水。”公爷把二人骂不绝口,骂罢,拍案叱令左右,把将二奴各责四棍。

公爷向汪道说曰:“如今这二奴,论起国法,罪不容诛,本公细思刘镇,若是进京见驾辞兵总兵之职,为弟报仇。

自古道家奴犯法,罪及家主。本公满门,受此二奴之累,我等性命亦难保矣。今仗先生美言,代为鼎力劝刘镇,切不可进京辞职。今二爷与吴勇已死,亦不能复生,本公自有定夺,将二爷与吴千总二人各用锦缎收贮,灵柩安放桥头宁波寺中,置立灵位,召请十名僧人,设坛焚香,建三昼夜无边功德。本公这边,将邓光明装为刘进义的孝子,又把于国琏装为吴勇的孝子;又命潮城众文武官员,同本公亲到宁波寺内,奠祭二位老爷;又令邓、于两个罪奴,跪地执仗哭丧,迎送众文武。本公闻知刘镇大长子,名贤年,当长成。本公同来有姊姊,年巳及笄,颇有妇德,待本公请我嫂主婚。

又请先生同吴知府二位为媒,匹配刘贤为室,我等与刘镇结为亲门,使公府之人,亦不轻视他,望先生善言为我劝刘镇,可看我父亲康亲王老千岁面上,切莫进京辞职。”汪道曰:“启千岁,卑职观看刘镇,几回愿死,定欲雪仇报恨,但恐卑职独力难成,千岁可传呼吴知府,与我同往帅府,协力相助。”

公爷曰:“说得有理。”即传吴府到公府议事。

吴府闻召即至,公爷将前事说了一遍曰:“今命你同汪道,往刘镇处理会。”刘镇听汪道到,即出来迎接入内堂坐下,汪道、吴府将千岁言语一一告知。刘镇曰:“本帅若是骨肉之冤仇不报,贪取侯门公府之女为媳妇,岂不被潮州众官与人民耻笑?亦非丈夫的所为。”言罢,叹口气曰:“贤弟呵!你的冤仇不知何日能得雪了?”说毕泪下。汪道与吴府观看刘镇,满面忿气腾腾,不允和息。二人起身向刘镇再行一礼曰:“启大人,公爷望大人可看康亲王老千岁之面,允其和息。”汪道与吴府再用善言相劝,刘镇听着汪道、吴府一番言语,心中寻思,康亲王当初在天子驾前,一力保举,恩未有报,决为进京辞职,公府千岁必然受累食罪。再思再想,左右为难。又见汪道、吴府殷殷勤勤,恳恳相劝,遂说曰:“既蒙二公相劝,本帅承命听从。”汪道等见刘大人依允,喜不可言,即起身告退,回复公府千岁,将刘镇依允和息之事禀知。

千岁听说,眉开眼舒,转忧为喜。起身回进府内,就将前事,向嫂嫂告知。便取花红锦绸一副,写出姊姊庚帖,出堂坐定,双手捧着庚帖,送与汪道、吴府收起。说曰:“请二位老先生而为大冰人,将庚帖送入帅府,与刘亲翁大人收启,本公这边命人调理刘二爷与吴勇诸事。”汪道、吴府领命回至帅府,将王姑庚帖送交刘镇收入后,自己取出一双玉环与汪道、吴府二冰人收起。饭宴已毕,送过公府,允为收贮。千岁起身入府内,将玉环送与姊姊,沈鸾花接过回入闺阁。公爷出堂,设席款待二位冰人。饮毕告退,各回本衙。

不表。

只说公府将进义与吴勇二人棺柩送入桥头宁波寺内安置,立了灵位,择定日期,召数十名僧人,在寺中建三日夜无边功德,布置事毕。公爷命众文武官员到宁波寺中行礼祭奠。

刘二爷公府内,命将邓光明、于国琏两个奸奴,扮为孝子,各头戴三渠冠,身披青麻服,腰束麻皮带,手执哭丧杖,足履多耳草鞋。公爷先命他二人到宁波寺,执杖跪在寺门,迎送众文武。邓、于二个,虽是奉了千岁之命,来至寺中,那有跪迎众官之礼?二人坐于寺门内,一边饭茶,谈说闲话;平明之后,汪道、吴府众文武李大厅、张城守各武职,两班齐到宁波寺前,闻刘镇已到,各出寺门迎接。又报千岁车驾已到,众文武官员分为左右两边相迎。邓、于二人慌忙起身,手执哭丧杖,跪在寺门前阶下,迎接公爷车驾。

沈千岁进寺,到宾厅当中坐定,文武参礼已毕,依位坐下,知客僧进香茗,领罢,公爷起身同众文武到刘进义灵前,命将祭礼摆开,公爷欲行礼拜祭。刘镇双手扶住言曰:“亡弟何样人,安敢受千岁一拜?”沈千岁命文武官奠祭,刘镇一旁还礼。

众官祭毕,回到客堂上坐定。刘镇拜谢千岁,又谢过文武官,礼罢。公爷起身先回,邓、于二人手执哭丧杖,跪在寺门,送千岁。

刘镇观看二仇奴跪他,降头就脚蹋起掩,从二人头上面过,邓、于二人,心中忿怒。心想:这刘猴子,你今日当众文武面前,又如此羞辱,使我体面何存?我等若是在潮州为官,不除杀刘猴子性命,亦非堂堂大将。仇恨愈结愈深,见千岁回归,邓、于亦回归去了。汪道众官等告退,一拱而别,各各回衙。

按下不表。

只说于代子回转本衙之后,心里忖思:刘镇今日宁波寺中,当百官文武面前,如此羞辱我等,想一计策,将他谋害;想到旗巷挑水柴脚夫,皆是潮人,召他到署内吩咐曰:“本总命你明日,到西北木栅内,强买铺户货物,后来将军还欲重用。你等成功之后,管教你等各都有升赏。”脚夫曰:“启将军,我听说刘镇木栅内,每日命军兵在街上稽查,若是强买铺户货物,我等岂不有罪?”于代子曰:“不妨,他纵把你等掠到帅府,刘进忠见我等系公府之人,安敢发落,决定送还公府,千岁处都是本总担承。”众脚夫领命,先赏他酒肉。

明日那六、七脚夫,来到西北栅内铺中买物,强取免钱,大声叱曰。铺户家曰:“自刘大人设立木栅以来,平定安静,到今都是两平交易,因何见有这等人?”内有人认得说曰:“这几个亡命畜生,是本处人,投在旗巷担水,劈柴脚夫,胆敢如此乱为,列位不可错放,痛打一常”众人听见,吼叫一声,把六、七个畜生揪住,提起拳头就打。幸逢巡街老将来到,究明情由,向众铺户言曰:“众人何必淘气,此畜生送至帅府,见大人自有定夺。”众人曰:“说得是。”抢至帅府,刘镇即召中营守备崔荣榜入帅府。刘镇曰:“本镇严禁街中强买经纪物件者,究治重罪。这些棍徒敢来弄法,今着落你审问明白,造成文卷,各重责四十重棍,往知府请枷,各发在大衍黉角两处栅门,饿毙示众,以安街市;如有私进饭食者,与犯人同罪。”

崔守备领命退出,带领六、七个畜生,回到本衙,依刘大人所命施行,遂枷了六、七天,众畜生俱已饿死。旗奴闻风丧胆,不敢滋事。

且说把总飞熊是夜在房中安卧,睡至鸡鸣时候,偶然醒来,掀帐下榻,披衣烹茶,步出庭前,仰观星斗,只见东方南新出一星,长约数尺,恰似扫帚模样,明亮异常,光华万里,杀气直冲斗牛。吃了一惊,心中骇异,有分教:潮州城里翻为虎窟狼窝,大街黉角变作尸山血海。

毕竟飞熊可知吉凶?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杨飞熊观星谋叛余兆奇进表复明

话说当下杨飞熊观见这颗新星,心中骇异,思忖良久,亦知其祥。立听城楼更点,已打四更三点,此星至天明方消。见者非只一人,候至平明之后,命人去请詹把总过街商议。

詹把总名顺字兆奇,异号詹四郎。这日在署内闲坐,见杨把总有请,遂即起身至杨署中,与飞熊接入内厅,序坐茶罢。

飞熊曰:“弟有一事欲与仁兄商议,请入房内,退去左右。”

向詹把总曰:“启兄台,小弟夜来观看天文,仰观星斗,见东南方新出一星,长有数尺,宛然扫帚一般,明亮非常,光华万里,杀气腾腾。”兆奇曰:“天上若出此星,不知吉何吉凶?”

飞熊曰:“天出恶星,乃是不祥之兆,天下必有大乱。”兆奇曰:“虽是如此,未知应在何处?”飞熊曰:“星出东南方,依我之见,属在粤东,应于潮郡。”兆奇曰:“眼前潮州,继至安辑,民庆重生,安有变乱道理,未知谁人举事?”飞熊曰:“依弟所论,应在大人起动干戈,未知仁兄岂肯相助大人成功么?”兆奇曰:“兄长此言差矣!大人一片爱人之心,矜恤百姓如子,怎肯离乱?”飞熊曰:“岂不晓公府中人之猖撅,邓、于二人之虐众,旗军屡屡取败我辈,侯雄被于国琏所杀,二爷与吴勇又被邓、于二人毒打身亡,潮州人民百姓,被公府旗奴欺凌,残忍受屈,莫此为甚。今天出此星,应在大人行事。今日小弟请仁兄同入帅府,劝大人举事,未卜仁兄尊意如何?”

兆奇曰:“大人若不从兄所言,弟与兄食罪非轻,那时怎么区处?”飞熊曰:“仁兄这个不怕,只凭小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大人,自然听从。”兆奇曰:“既然如此,弟愿赴帐前听点。”

飞熊闻言大喜。二人起身同至帅府,将手本投进,刘镇见詹、杨二把总到来,即传二把总入见,问曰:“今日你等同入帅府,有何公事?”杨飞熊曰:“启大人得知,小把总有一机密大事,欲禀知大人,请大人摒退左右之人,方敢禀上。”刘镇听说,即时叫退左右。飞熊观两边随役之人退出,禀曰:“启大人得知,小把总夜来仰观天文,看视星斗,见东南方新出一星,长约数尺,与扫帚相似,明亮光彩杀气腾腾,直冲斗牛,阴精金碧,万里无霞。”刘镇曰:“上天若出之星,乃系国家不祥之兆,边防四界必有变乱,但不知应在何省?”飞熊曰:“启大人,依小把总之论,这星出在东南方,应于粤东,属在潮郡。”

刘镇闻言,怆惶失色,吃了一惊,说曰:“潮州升平世界,朗朗乾坤,此时人民安乐,百姓和畅,况兼年盛世,哪有离乱之理,有谁举事?”飞熊曰:“若依小把总之论,正应在大人行事。”刘镇听着杨飞熊之说,怒从心上发,气向胆边生,两道神眉直竖,一双虎眼圆睁,大叱一声曰:“好大胆的匹夫,敢在本帅面上言说这等不忠不正的括。”詹兆奇、杨飞熊见大人出吓言,各退立南边。刘镇坐在堂上,怒尚未息,杨飞熊进前长揖曰:“大人宽其虎威,小把总等今日进帅府者,原非别事,我观大人有四大症病,故入帅府,来献良方调治四大病源。”

刘镇曰:“二位先生请坐,本帅既有四病症,请先生指教。”

飞熊曰:“启大人,一者,二爷奉双亲之命,到潮州任中探兄,因游赏八景,路过湘桥,却被邓、于二奸奴毒打死于外地,大人冤仇不报,贪图爵禄,稳坐皋比,岂不被潮州文武官员所笑?

众百姓所讥?此乃病之一也。”刘曰:“先生呵!非是本镇无为,雪海之仇不报,无奈王侯之家,虎视耽耽,难以作对。未知二者,何病症?请问其目?”飞熊曰:“二者,千总吴勇、把总侯雄,系大人标下将佐,无辜受邓,于二奴所害,死得含冤,大人身为主帅,不能与二将雪恨报仇,使吴、侯二人死于非命,此乃病之二也。”刘曰:“先生,岂不知公府之事,千岁年轻,听信邓、于二贼之言,本镇无奈他何!不晓得三者,何病症也?

再望表示。”飞熊曰:“三者大人一片爱恤人民之心,是平素的意念。乡间良家子弟,入城买溺粪者,误人旗巷,却被旗妇所禁,虽有应该的,亦有不应该的。被旗妇谋死者有八十余命,尸藏瓮内。若父母生他单身者,使他爹娘靠谁丧终?岂不香灯无祀?大人为民父母,不与人民伸冤,此乃病之三也。”刘曰:“先生之言,说得有理。又不知四者,何病?”飞熊曰:“大人位居一镇之尊,谁不钦仰,但今城中,玉容粉面、俊俏子弟往来出入者,被旗奴所欺,铺户市镇,经纪人民,皆被旗奴强买强取,大人不能安于市镇,平却道路,此乃病之四也。”刘镇曰:“先生所论,四者之事,各言至理,未知今日先生所进,是何良方?请其指示。”飞熊曰:“启大人得知,今日天出此星,这是天数注定,应在大人行事,潮州干戈动起,除却邓、于二奴,扫尽公旗,缴去公府离潮。那时潮民安静,官民同乐,一者二爷冤仇可报,二爷虽死亦含笑于幽冥;二者邓、于二贼得以斩却,将佐的仇恨可雪,吴勇、侯雄纵死在阴府,岂不感大人之功;三者尽除旗奴鞑妇,城南马路上八十余冤魂可仲,众冤鬼亦冥目甘心,莫不感大人之恩;四者公旗尽缴去,潮内外安息,玉容女子,俊俏子弟,出入往来无碍,铺户经纪之人,两平交易,道路可平,市镇可安,众百姓自当报大人之德,户户户祝,家家焚香,大人堂堂正气,威振乾坤,潮郡万民钦仰,望祈大人应天行事。”刘镇听报条条冤情,心忽思虑曰:“先生,可思平南王镇守广东,管下雄兵数万,潮若有举动,平南王得报,领大军一到,你想潮城有几多军兵乎?如何拒敌?我等外无救援,内没积谷,孤城难守,那时悔之晚矣!”飞熊曰:“大人岂知平山王吴总制据镇云、贵,眼前攻取湖广省荆州、襄阳两府城池;况福建靖南王耿千岁斩杀福省总督范荣,及抚院陈复,反清为明,据住福省一派地方;又有藩王郑千岁攻败赤毛番,置为东都,立明主永历年号,恢复大明江山,各处纷纷该保大明反悔地方,大人何不降于东都郑藩王?或事福建靖南王?倘反潮州,旗军征剿,可往东都取讨军马相助,或到福建诸兵,改围两处,自然拨有军兵至潮迎敌,此乃外有救接;况大人恩及各邑,德布全城,潮州大事一举,岂无贤才奇异之人到来相创?安无富翁之家相助粮米?这是内有谷积,望大人为之。”刘总听着杨把总一番言语,如刀截菜,心中踌躇未决,向杨把总曰:“既如此说,本帅未有决意,二位且回,明日再来商议。”杨飞熊、詹兆奇二人领命退出,各回本衙。不题。

只说刘镇是日行思坐想,进退未决,及至黄昏,跟役进上晚膳,强饭数杯歇息,是夜不能安枕枕延至更深,方才欲睡。

蒙胧之间,听见有人叫声:“兄长呵!须听杨把总之言,应天行事,雪海冤仇,正合人心,你弟阴魂不远,暗中自当助你。”

又听着二人声音,齐说:“大人呵!可与我等除杀仇人,这是顺应天时,邓、于二仇人之性命,皆合丧在潮州也。”刘镇在睡梦之中,句句听得明白,骤然心醒,被内堂更鼓声响动,起坐于卧榻上。看时帐幔外,残灯未灭,只见帐前立着三个人影,中间一少年,散发披肩,七孔流血,两边站着二人,满身鲜血淋漓。刘镇视见,怆惶吃惊,掀开帐幔;忽然一阵阴风吹起,三人不见。刘镇下于卧榻,坐在椅上,心中思忖,这个冤魂非是别人,定是我弟进义与吴勇侯雄三人。叫一声:“贤弟呵!

望你三人灵魂,在阴府之中安享。你兄定欲杀除邓、于二奸奴,扫尽公旗,与你等报仇雪恨,邓、于二贼不除,亦非堂堂大丈夫。”意中决定,及至平明时候,命堂官梁乘龙传詹、杨二把总至帅府。

詹、杨闻召,即来帅府,进入内堂参见大人。刘镇曰:“昨蒙二公指教,本帅今已意决,依先生之言行事。”说毕召稿房徐光进内堂。徐光字奇亮,在镇署当稿公,闻大人召,即至帅府内,见刘大人赐坐茶罢,刘镇将杨把总之言,一一向徐稿公说了一遍;又将夜间自梦之事,逐一说明。飞熊等在边,听大人说出夜间所梦中所见之事符合,各都欢喜。

刘镇即命徐光造降表一道,修文书一封,命詹把总明日往东都进降表与文书。即日起程,晓行驿道,晚宿客店。

这日来到都城,进入正府,先将文书投上,藩王郑成功将文书看见,系潮州镇总兵刘进忠来进降表,即传旨升坐银銮殿,两旁排列锦衣卫上,各执刀斧,文臣武将,两班侍立,传召进表官朝见。詹兆奇应声领旨,手执降疏,躬身行至银銮殿前,双膝跪下,口称“千岁”。进献表章呈阅毕。

藩王回宫,众官落殿出朝。不表。

且说詹兆奇在驿馆候过三天,传旨召入见驾,藩王曰:“刘镇身出明朝壬午科武举,今来献表投降,这就是不忘旧主,令当殿御赐封刘进忠为宁粤大将军、镇潮兵马大元帅,钦敕御赐将军印信,皇令宝剑,虎符诏谕,冠诰、龙袍、玉带、牙笏等物。南澳佐营何佑,系标下左翼,厦门所副将何锦被,为标下右翼,皆听令训遣。问詹兆奇曰:“你在潮,臣身居何职?”

兆奇曰:“小臣身居把总。”藩王曰:“今既进表有功,敕命加升守备。今你领旨回归,即日起身。”兆奇曰:“领旨。”

谢恩退出。

回到馆驿,同随从收整行李起程,日复一日,来到潮州帅府,前报知辕门官:“禀上大人,开中门迎接我进入内堂。”

千总陈虞龙闻言骇异,想此人只几日不见,又不知奉大人什么公干,今日回来,何等威风,欲大人开中门迎接,其中定有缘故,遂入内堂禀明,如此如此。刘镇闻说,即大开中门,接入堂,行礼毕。刘镇问其东都情由,詹兆奇将所作之事,一一禀知。刘镇听说大喜,令堂官梁成龙传杨把总、徐稿公、众心腹守备、千总等进内堂,杨飞熊等入府,问其东都进表之事。詹兆奇将情事逐一备说一遍,众心腹大喜。

刘镇命摆香案,兆奇谓出明主圣诏谕,稿公徐奇亮进前捧诏开读。刘镇顶戴明朝将军冠顶,身穿龙袍,腰束玉带,足登粉底皂靴,手执牙笏。詹兆奇顶披,着守备服色,二人当香案前跪听宣诏谕。奇亮念罢,一一谢恩毕,刘镇请圣旨皇令封剑入府内;再出堂令设席筵宴,酒至数巡,刘镇向众心腹诸公言曰:“我等今已事东都藩王,应从明制,当留发,方是正理。”

飞熊曰:“启大人,这头发刻下未可留也,我等若是留发,反情已露,候来日若有机会,那时起动干戈,扫清公旗,方好官民共留头发,未为晚也。”众心腹言曰:“杨先生说得有理。”

一边饭酒,一边言谈,宴罢各归本衙。

只说刘镇,自此日为始,每日清早穿披明朝冠眼,朝过明主神牌,然后改换清朝衣服。按下未表。

再说东山省刘府,太公想着次儿进义,往潮州任中探长子进忠消息,至今未见回归,不知有何缘故。这日与老夫人商议:“欲到潮州儿子任中,探看两个儿子如何?”夫人曰:“老相公,你年纪高迈,此去潮州数千里之遥,勿去为妙。”太公曰:“我命长孙定玉做伴,况又有家人跟随扶提,谅亦无妨,夫人可不用挂念。”老夫人曰:“相公既如此,须保重身体,迟行早歇,方是正理。”太公曰:“夫人,你放心,老夫自知。”

于是择日起身,命家人刘祥、刘德安排行装,定金设席,与祖父饯行。饭罢,合家大小送太公出门外,各回不在话下。

只说太公同长孙定玉家人登程,取路迤逦而进,望广东进发。行非一日,到了潮州境内,先命家人刘祥到任中报知,刘祥领命前来帅府通报。

刘镇闻知父亲同长子已到,欢天喜地,即命二名千总张金星、林五常,往三河坝迎接。太公到了潮城外,刘镇出城十里亭相迎,进入帅府内堂,当中坐定,行礼毕,傍坐下。

刘镇拜问:“府中母亲,及大小平安否?”太公备说一遍,进忠闻说,心内欣悦,命摆筵宴。太公曰:“进忠我儿,你父来到许久,你弟进义,因何不出来相见?”刘镇听见父亲动问此言,吃了一惊,起身向父亲施礼,说曰:“启父亲得知,贤弟到任几天,都就亡故了。”太公闻言,怆惶失色,惊问:“我子进义,得什么病症身亡?”刘镇闻言,泪如泉涌流下哭禀,将小弟游赏八景,被公府左都统邓光明、于代子二奸贼所害情由,备说一遍。太公听毕,只急得叫声:“气杀我也!”

一时昏迷,倒于椅上,不省人事。刘镇同定玉子儿,慌忙进前扶起,正是:遭逢坎坷皆天数,际会风云岂偶然。

毕竟未知刘太公气倒,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九回  太封君教训逆子续顺公拿捉叛臣

话说当时刘太公气得昏迷,不省人事,刘镇同子儿定玉,把太公扶住,救解片时方醒。刘镇曰:“劝父亲须当保重身体。”

定玉曰:“启公公,叔父如今已亡过,死不复生,公公年纪高迈,宜当保养贵体为重。”太公流泪曰:“我儿,如今你弟灵柩安在何处?”刘镇曰:“禀父亲,灵柩安在湘子桥头宁波寺中。”太公曰:“既是在这里,为父欲到宁波寺内看进义棺柩。”刘镇即令随役伺候。”太公叱曰:“欲到寺中,公孙父子步至,何用难为他人?”刘进遵命,安备祭礼,同子儿定玉扶着老太公步至宁波寺中,寺僧迎入禅堂坐定。献茶毕,引至次儿棺柩,放声大哭。哭得号天惨地,观者亦皆泪下。定玉摆开祭礼奠祭毕,劝公公回府。太公忍泪回至帅府,刘镇设席以待父亲,太公强饭数杯宴毕。刘镇请出明主冠诰、龙袍、玉带、皂靴,献上父亲,太公观这物是明朝冠帽,问曰:“我儿,此等袍服,从何而来?”刘镇曰:“禀父亲得知,我弟无辜被邓、于二奸奴所害,子儿欲报此仇,因此反清为明,降于东都藩王,蒙恩封儿为宁粤大将军、镇潮兵马大元帅,而今敕命诰封,送上父亲。”太公曰:“我儿,你弟已死,亦是天数注定,今不能复生。你可思大清天下,一统山河,明朝气数已尽,郑成功征讨赤毛番,置为东都,仅此一片地方,儿你铁总兵不作,情愿要作纸将军。我儿,父母生你兄弟二人,不幸进义已死,今日只你一身,无得浅见,若是听顺为父之言,弃邪归正,就是行孝之子,不听我言,乃是忤逆之儿,你父亦不久住任中。”

刘镇曰:“父亲呵!古云:兄弟是手足,若是冤仇不报,非大丈夫。”太公曰:“胡说!既知古云,为臣不可不忠,为子不可不孝,”刘镇曰,“子儿是明朝武举出身,今已反清为明,何为不忠?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太公曰:“大胆的匹夫,这般忤逆,不听你父言语,恐怕后悔太迟,速早安排夫马,送进义灵柩同我等回归家乡。”刘镇曰:“子儿遵命。”

就择第五天吉日行程,这日着命千总林五常送太公至三河坝方回,不在话下。

只说刘太公此番回府,即修奏章,赶先达部,奏知天子,备陈逆子刘进忠在潮州叛反事情。后来刘镇在潮谋举大事不成,入京问罪,斯时刘府老小全眷,不用受害,释放宁家。这是后来之事,是刘太公之有见也,按下不表。

再说刘镇自送父亲回乡之后,常与众心腹在内堂会宴,讲论起动干戈之事。潮城内文武众官,略略颇有风闻,各都怆惶惊恐。不久消息传至公府,于国琏知了这事,忙到邓都统府内,将事禀知干父。邓光明命人去请汤加备都统到来。

汤见邓有帖请,即至邓府相见。于国琏将刘进忠反叛之事,禀知汤都统曰:“既是如此,可会众将入公府,禀知千岁。”

光明曰:“说得有理,事不宜迟,即到公府参见千岁。”沈公曰:“你等齐入府内,有何事故?”邓光明只得将刘进忠反清事明,逐一禀知。公爷闻言,吃惊非小曰:“进忠若降东都郑成功,不久潮城必有变乱,如今你等怎么主张?”于代子曰:“启千岁,依小将愚见,可先将刘进忠擒住,打落囚车,解往京都见驾议罪,方保无事。”公爷曰:“今用何计捉他?”于代子曰:“欲拿逆贼刘进忠,小将有一计策,千岁命人报知各署知道,传报京都诏谕密到公府,令众文武官员,明日齐集开元寺会议,开读诏书。我等先点三百名旗军,先到开元寺内埋伏。

千岁领众将官,预先至寺中,各身暗藏短兵器。这刘镇定无准备,若他来到寺中,将叛将生擒活捉,有何不可?”公爷听说大喜,依计而行,即命旗军传递各署报知。

众文武听报,各准备明早到开元寺行事。惟有知事吴科祥,见公府旗军传报,心中疑惑,寻思京中,若有颁行黄诏到来,塘报先至,众文武署衙皆知,我等百官皆到十里亭迎接,怎么私至公府,欲到开元寺中,文武众官会议开读,这是何故?原因屡有事与刘镇不合,忖思了一回,想到此等事情,定是邓、于二人奸谋有害刘大人之意,越想越真,倘若刘大人被二人所害,我等众文武安得无罪?不如先去见汪道台商议。

主意已定,即至道衙进见汪道台,序坐。吴府曰:“启宪台,公府可有什么事至此传报么?”汪道曰:“早间千岁命人至此,报说京都黄诏到来,公府约明日众文武官员齐集开元寺中会议,开读诏书,我等理当准备。”吴科祥曰:“启宪台,依卑府之见,若是朝廷黄诏到来,塘报传接,先着各署衙报知,我等百官皆出城十里亭迎接,怎么私至公府?明日欲众文武会议开读。既欲开读,众文武听宣,何用会议?论此一事,其中必定有诈。”汪道曰:“黄诏大事,安敢有诈?”吴府曰:“卑职寻思这事,恐是邓、于二奸贼的计,谋害刘大人无疑。”

汪道闻言醒悟曰:“太府之言是也!如今怎么计较?”吴府曰:“启宪台,待卑府先通知刘大人,预早准备。明日我等早早到开元寺中,可为照应,谅亦无事。倘若刘镇被邓、于二奴所害,我等众文武岂能无罪?”汪道曰:“太府所论无差,须先通与刘大人得知。”吴府依命起身,直至帅府入见。刘镇曰:“未知老先生降临,有何指教?”吴科祥曰:“启问大人,早时间可有什么消息到帅府否?”刘镇曰:“吴老先生,早间沈千岁传报黄诏来在公府,明日早辰文武官员齐到开元寺会议开读。”吴府曰:“启大人,卑府暗中细想,刻刻留神,若伦有黄诏到来,驿塘必先报知,何为私至公府?其中必定有诈。”

刘镇曰:“老先生此言说错了,黄诏降下,系朝廷大事,岂可有诈?”吴府曰:“卑府先见道台商议,恐是邓、于二奴有陷害大人之意。”刘镇听着吴府之言,怆惶失色,脚踏不稳,手乱无处,做声不得,良久言曰:“老先生之言,顿开本府茅塞,蒙老先生再造之恩,何以报答?”吴府曰:“说哪里话来,大人明日到开元寺中,观看卑府眼色行事,我应与道台自当照应,谅亦无妨。”言毕起身告退,上轿回府衙。

于是刘镇即传召众心腹杨把总等到内堂商议,众等听大人有召,即入帅府内,见刘镇把将吴府言语,备细说一遍:“为今之计,未知杨先生有何主见?”飞熊曰:“启大人,依小把总之见,明日大人若不到开元寺赴会,这是忤逆圣旨,若到寺中,定落邓、于二贼圈套。”刘镇曰:“如今先生有何良策?”

飞熊曰:“大人明早欲赴开元寺会议,可先命守备林绍基领兵一百名,同把总詹兆奇助战,又令守备蔡长高领兵一百名,皆小把总助战,齐到开元寺两头接应;况寺内有汪道台,吴知府照应,谅亦无妨。”刘镇见说大喜,命林、蔡二守备行事,众等依命出帅府。不在话下。

只说于代子预早先点三百名旗军,各执器械,静静到开元寺中埋伏,及至明日时候,城中文武众官员,各整冠服朝衣齐来开元寺。公府沈千岁同左右二都统到客堂当中坐定,二都统众将官依次侍立。汪道台等上前参见,礼毕。忽报刘镇到来,汪道合、吴府众文武至寺前相迎,邓、于暨众将齐至寺门观看,预先截住回路。

刘镇方才马到寺前,见文武齐集,即扣住了马,方欲下镫,见吴府睃汪道摇着头。刘镇会意,扣转马头,便欲回归,被于代子踏上大步,向前将他马头一把揪住,叱声曰:“刘进忠,你今反清事明,走往哪里去?”刘镇被于代子一吓,面如土色。

吴知府叱曰:“将军未可动手,刘大人反清未露,叛在哪里?”

邓光明叱曰:“刘进忠事降东都郑成功,就是叛贼,该可拿下。”汪道台叱曰:“有何证据?毋得妄作,诬赖大臣。”光明曰:“刘进忠反清事明,定留长发。”命旗军朝帽脱去,旗军依命把刘镇朝帽脱起,幸得刘大人头是上日剃的,汪道与众文武观看大喜,齐声言曰:“邓大人,于将军不可造次,未有实据,若误害大臣,我等文武官,罪名非轻。”于代子曰:“进忠降了郑贼,身中定穿有明衣。”令旗军把刘进忠的胸襟解开,里面俱是一色金钮扣的清衣。汪道文武曰:“刘大人分毫无错,邓大人、于将军休得胡作妄为,望于将军放手。”众文武纷纷叱曰:“害却大臣,罪及我等,请于将军释手。”邓光明、于国琏见众文武言语纷纷阻滞,况兼刘进忠反情并无痕迹,难以下手。遂将马头一放,刘镇转过头,加上三鞭,放好战马,望前奔走,走至开元寺巷口,守备林绍基、蔡长高同詹、杨二把总接着,保回帅府,入衙不在话下。

只说于代子放了刘进忠回归,与邓都统众旗军入寺内,见千岁将事禀知,此际会议不成,公爷一齐回衙。汪道台、吴知府同到帅府入见刘镇。刘镇称谢曰:“本镇今日若无宪合同吴老先生二位鼎力搭救,定遭邓、于二贼所害,恩高德厚,改日自当报答。”汪道、吴府曰:“说哪里话,吉人自有天相佑,我等有何能,恭喜大人今日康安,官民之福。”刘镇曰:“全仗二位再造之恩,铭刻于心。”汪道曰:“岂敢!大将军自有八面威风。”刘镇设席款待,汪道、吴府告退回衙去了。不表。

再说公府右都统汤加备府内设宴,请左都统邓光明、于国琏会饮。邓、于闻召赴宴,汤加备曰:“启兄长,我想前日开元寺中,擒拿进忠不得,来日此事定有变乱,未知二位有何高论?”于代子曰:“今日逆贼若不早除,将来潮城干戈起动,我等须当提防,先拿进忠,后捉叛党。”邓光明曰:“当时我观众文武官各都言语,纷纷闹说,惟中有进忠的中军官李成功,怒眼睃着刘进忠,暗暗无言,此人定与进忠不睦,欲除进忠,须请李大厅到署内,探他口意如何?”汤加备曰:“兄长,说得有理,依策而行。”当时各告退回衙。

又说邓都统明早命人去清李大厅。李成功见召,即至邓署中入见邓光明曰:“未知大人唤小将有何吩咐?”光明曰:“今日闲暇,敬设一杯酒,请将军一饮。”李成功曰:“小将没有半点微功,当受不起。”谦让一回,入席宴饮,饮至半酣之间,光明曰:“本帅闻将军文韬武略,可知当今天子驾前,谁人第一?望其指示。”成功曰:“岂敢!小将愚拙,蒙大人过称。若论朝廷殿前王公甚众,谁敢比及康亲王老千岁,治国安邦的元老,这是第一员功臣。”光明听说,哈哈大笑曰:“可见将军高才,所论无差,皆我老千岁第一。再请赐教潮城之中,谁人第一?”成功曰:“启大人,就算公府千岁,三岁孩童,岂有不晓公居第一?”光明曰:“将军这话说错了,若是我千岁第一,公府之人看不在刘进忠的眼内,依本帅论皆是刘进忠为尊,将军莫非是进忠心腹,代他谦说么?”成功曰:“启大人,若论进忠之职,还在大人之下,安敢为第一?小将虽是标下,实非心腹。”光明曰:“这亦勿论,请问将军,闻说进忠反清事明,降于东都郑成功,其情真否?”成功曰:“只闻外间传说,未有所见。”光明曰:“将军何处闻来?”成功曰:“百姓谣说。”光明曰:“城中人民有说其情形,定是不差。

将军身居朝廷将官,须当早想良策,除却逆贼,立建大功,自有升赏。”李成功曰:“启大人得知,欲除进忠,小将有一妙计,管教进忠立刻可除。”邓光明曰:“愿闻良策,望其指教。”

成功曰:“禀大人,小将寻思,进忠越过数天,值逢寿辰之日,所有各内外营官,远近到来称贺。我潮中文武众官员定到帅府寿,斯时大人可先命一心腹官员,前往庆寿,把那进忠行刺,逆贼定无准备,必当成功,有何难哉?”光明闻言大喜,问李成功曰:“将军谋略雄才,赛过卧龙先生,遵依妙策而行,但是将军身居副将,就可前去行事,除杀进忠叛贼,自然高升。”

李成功曰:“启大人,小将将胆气量力,须当一人相助。”邓光明问:“是何人?”李成功不慌不忙,却说出来。有分教:县乡引出仗义英雄,潮州聚起击天好汉。

毕竟李成功说出什么人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白玉虎受谋行刺杨飞熊将计除奸

话说邓都统问李成功曰:“未知将军所荐者何等心腹之人?”

李成功曰:“小将所荐者是蓬洲营都司白玉虎,此将胆量包身,气壮力勇;况是小将至契,命他前去,决定成功。”邓光明曰:“依将军所言,这白玉虎他是外营之将,安得他到来?”成功曰:“启大人,白玉虎与小将乃是同乡之人,少共游,长同学,与小将十分至契;进忠生辰,玉虎是他标下,理当至帅府庆寿。

他若到城,必先至小将署内相拜,侍小将引他前来。”邓光明闻言大喜曰:“将军须欲小心在意。”李成功愿诺起身告回。

不在话下。

且说季春已别,孟夏初交,炎威得时,赤帝当权。刘镇见年丰民乐,想起今春,喜逢五十大寿,召众心腹入府商议庆寿一事。杨飞熊等,闻召即至帅府见礼。刘镇将此事说知,众心腹齐声言曰:“大人千秋,我辈理当庆祝。”刘镇设宴相待,同众人欢饮毕,各散回未表。

只说标下千总堂官石志昂,命军役用绫缎锦匹,将帅府内外结彩,结得似天宫玉宇一般,府内日日与众心腹筵宴。

不表。

又说标下该管水陆马步军十三营半,众将官俱备准备前来与刘大人庆祝大寿,澄海协裴元庆,准备礼物,命大厅都司温岳川,到帅府拜寿,黄冈协魏大高安排寿札,命大厅都司余国宝至帅府庆寿;海门参将马銮字甘泉,亲至帅府祝寿。程乡县游击朱海字海龙、潮阳游击莫钅荣字朝梁、揭阳游击季德俸、饶平游击余世尧、樟林都司程国英、蓬洲都司白玉虎、兴宁都司董万年,各营众将官准备寿礼,亲至帅府拜寿;众文员惠潮嘉兵备道汪德平、两广分司彭景文、潮州府吴科祥同知二府林飞鹏、通判三府文诗键、海阳县顾士存、揭阳县冯楚钦、潮阳县张太和、澄海县翁典芝、普宁县赵义州、惠来县周平奎、大埔县吕书阁、饶平县郭禹藩、程乡县王士云、兴宁县卓乔年各有准备寿礼,亦有亲到,亦有差使赍到帅府者,各有手本官衔,俱与堂官陈说,自那寿辰,前三日纷纷齐到郡城,预祝者或称贺者不一,事不繁述。

只说蓬洲都司白玉虎,带了寿礼各物,来郡首先至李大厅署居住,成功接见白玉虎曰:“至好兄台,来得甚好。”序坐茶罢,引入内室,从中挑起:“我兄此番到郡,有一大侥幸可图。”玉虎曰:“我兄弟近来依然如旧,有何可图?”成功摒退左右,静静与玉虎说知:沈公爷千岁领带二都统、四具山、王代子旗军人等,威镇住潮城。近来探得刘镇进忠大人反清事明一事,细细说了一遍:“邓都统、于将军召兄弟进公府议事,弟想独力举事难以成功,故荐兄台同心行事。”玉虎曰:“事既成局,弟无不竭力,但谋刺之事,早夜可为,必有公府担当,方可行得。”成功曰:“此是自然。”即挽同白玉虎至邓都统公署内禀见。邓都统正在思念,此人未至,忽报李大厅与白都司进见,遂召接待,序坐茶罢,引二人入内厅商议。叱退左右,问李成功曰:“所谋行刺刘进忠逆贼一事,尝与白将军说明,功成之日,当为头功奏升官职。”成功曰:“各事小将先已向至契说明矣。”白都司曰:“大人有命,谁敢不遵?”邓都统曰:“将军忠勇,可除逆贼,同本帅进见千岁,请命施行。”

李成功、白玉虎同邓光明入见千岁沈公爷行礼毕。公爷问曰:“这二将是谁?”邓光明一一说明,将李成功献计荐白玉虎刺杀一事禀知。公爷大喜曰:“吩咐府内取出宝剑一口。”执在手中唤曰:“白都司近前。”将宝剑付与白玉虎曰:“将军,此剑名为红毛宝刀,锋利异常,本公付与你斩除逆贱刘进忠,功成之日,本公特进本章奏知圣上,提升将军为潮州总兵官;李成功献计有功,本公提升你为高州总兵官。”李、白二人领命叩谢千岁,公爷曰:“二位将军,明日你等即可行事,须要小心谨慎。”白玉虎曰:“千岁免用挂虑,刘进忠性命包管在小将手上。”公爷叮咛毕,退入府内。

邓光明同李、白二将出府,回至自己内堂,设宴款待,宴毕告别回衙。李成功、白玉虎回至大厅署内,退去左右,对白玉虎曰:“仁兄明日干这大事,小弟先进内堂相助一臂之力。”

白玉虎曰:“兄长,想弟今日到府城与刘大人祝寿,谁知进忠死在我玉虎之手;今岁明日是进忠你的生辰,岂料明年明日是进忠你的忌辰。”成功问玉虎曰:“兄台,未知明日进帅府,如何布置行事?小弟方好相助成功。”玉虎曰:“启兄长,小弟把将千岁所赐这一口宝剑红毛宝刀,我看此剑长方一尺二寸,可藏在靴瓮之内,进入后堂拜寿毕,取出此剑上前动手,兄长此时就可相助一臂之力,莫说一个刘进忠,若有三头六臂,那哪吒的本事,包管性命无存。”李成功曰:“仁兄,你听千岁之言,若能斩除逆贼功成,欲将仁兄奏知天子,提升为潮州总兵官,看将起来,兄长亦是白大人了。”白都司曰:“兄长,你听千岁所说,兄弟献计有功,亦将兄提升为高州总兵官。这等算来,兄长亦是李大人了。”二人言毕,哈哈大笑,李成功曰:“小弟寻思起来,仁兄位居都阃府,小弟为游击,谁料今日逢此奇会,俱升为封疆大臣,岂想我白、李二家祖上,实有积德,如今风水,这般快发。”一边言论,一边欢笑,言毕一齐起身入里面官房去了。

这李大厅只知叱退左右跟人,不曾提防有一人在房中帐内养病,听他二人所说言语,句句牢记在心。看官,你知此人是谁?此人姓吴名杰,别号黑天狗,是李大厅的茶房,只因三日前因伺候不周,被李大人将他责了三十重棍,打得两腿破烂,在房中帐内养腿。听得外间李大厅与白玉虎一言一语,记在心内。俟二人言毕退入官房内了,吴杰悄悄下了榻,密密出了衙门外,忙忙走至总镇府内报信。正是:打破玉龙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蛇龙。

只说帅府之内,刘镇同杨把总众心腹等议明日庆寿之事,忽见辕门官千总进内堂禀曰:“启大人得知,大门外帅字旗被狂风吹折。”刘镇听报怆惶惊恐,问杨把总曰:“杨先生请教风折帅旗,是主何吉凶?”杨飞熊曰:“启大人,风折帅府之旗,只是大凶。明日大人庆寿必有人行刺,望大人预先提防。”

话犹未了,听见大堂鼓响,大堂官千总石志昂,把击鼓之人拿住带入内堂,禀知大人。吴杰跪下,刘镇曰:“你是何人?

胆敢敲动大堂之鼓,有何缘故?”吴杰曰:“启大人,小人姓吴名杰,今日此来,为蓬州营都司白玉虎同李大厅成功,今早在公府之内,领有红毛宝刀一支,明日到来与大人庆寿,白玉虎将此宝刀藏靴瓮之内,同李大厅帮助,欲刺杀大人,小人知觉,舍命逃来报知,望大人准备捉拿,免致害命。”刘镇诘问曰:“你何得知情由?”吴杰曰:“小人是大厅茶房兵丁,只因伺候不周,三日前被李大厅将小人重责三十棍,打得两腿破烂,不能走动,在帐内养腿,李大厅只知摒退左右跟役,不知提防小人在房内,故此小人听得详细,舍命奔来报信。”刘镇问两边心腹曰:“果系此人否?”内有一人闪出,姓吴名兴,跪于大人前曰:“启大人,这吴杰是小人的宗亲兄弟,充在李大厅署内为茶房。”刘镇听说大喜曰:“既是不差,赏赐吴杰。”

唤他起身,与兄吴兴同住帐前听令调用,吴杰叩谢起身,侍立一旁。

刘镇问杨飞熊曰:“杨先生,这白玉虎,李成功此二奸贼欲害本帅,用何良策擒他?”杨把总曰:“启大人,欲擒刺客,亦甚容易,可将内堂月台下,掘开陷坑,上面盖了竹篇,篇上铺上毡褥。我等预先点二百名壮军,埋伏内堂两壁厢中。我等身中各暗藏器械,大人先传一命,如若汪道及众文武到来,命人迎进礼宾馆待茶,如有欲谋害大人者,自然猛步进前,陷落土坑。若鸣金为号,金声一响,两壁厢伏军齐出,我等掣出器械,将土坑围祝刺客之人虽插翅亦难飞出,又不至拿错人。”

刘镇听说大喜,依计而行,请先生预先准备。

飞熊领命,即点雄军二百名,候明早行事。又命詹兆奇,是夜将月台下掘开陷坑,深与阔长各一丈。兆奇依命,派人去掘作。吩咐已定,刘镇即命设宴相待众心腹等。尽欢饮至二更方散。

明早五更时候,令众壮兵饱食,藏入两壁厢埋伏。刘慎与众心腹各暗藏短刀在身,及平明,众文武官员纷纷俱到总镇府送进寿礼,辕门官千总陈虞龙收接礼帖送上,大堂官千总石志昂持礼帖入内堂,进上刘镇观看,刘镇命将礼物暂收在一边,候其发落;再命守备李有祥出帅府,迎接汪道台与吴知府等,向进礼宾馆中坐坐。各营众文武来祝寿者,仍令李有祥出府迎接。又命守备林绍基传命各营众将官,依品级进入内堂庆祝,不许多人混杂。中军李成功先入内堂庆祝,刘大人堂上陪礼毕,李大厅站立一旁,陪接众官。澄海协中军温岳川入堂庆贺,对大人礼毕,李大厅迎至客厅,茶罢送出。黄冈协中军余国宝进内堂祝寿,刘镇答礼。余都司拜毕,李大厅迎至客厅陪坐,饮茶毕送出。再有海门营参将马銮入内堂向大人行礼,刘镇回礼毕退出。李成功亦是迎接往来客厅。揭阳游击季德俸、潮阳游击莫钅荣、饶平游击余世尧,个个俱进内堂祝寿,刘镇各各还礼毕退下。李成功亦接入客厅叙坐,待茶毕送出。樟林都司程国瑛、蓬州都司白玉虎亦进内堂拜寿,刘镇亦各回礼,白玉虎拜毕起身,睃着李成功眼色。李成功此时留心便打些暗号,白都司会意,伸手取出靴瓮内红毛宝刀,执定在手,虎眉直竖,一双怪眼睁睁。

说时迟那时快,放开大胆,抢先行上至刘镇面前。李成功此时亦捷足随后帮助,欲杀刘镇,猛烈上五、六步。一声响亮,俱落陷坑里面,堂中金声一响,两壁厢中埋伏壮军齐出,众心腹将官各出器械,把陷坑团团围祝刘镇那时见白玉虎进祝礼毕,便留心观看行刺,于靴瓮取刀之时,刘即移步月台之旁。如此猛烈向前,大步未至,已坠其身。正是: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何愁月影斜。

刘镇即刻传命,将帅府内门紧闭。

只说礼宾馆众文武官员,听着白玉虎与李成功两人行刺刘大人,却被刘大人所擒。众文武各各回衙去了,随后各命人前来探听帅府的消息。正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再说刘镇命众将将白玉虎、李成功二奸贼捆缚,刘镇向李成功骂曰:“你这奸奴,本帅府与你并无冤仇,何为串同公府旗奴,谋害本镇?今日被擒,有何解辩?”李成功立定不跪,怒目视着进忠,默无一语。刘镇把李成功骂不绝口,骂罢押出一边。又吊白玉虎进前,叱曰:“大胆的匹夫,敢来刺杀大臣,罪该千刀碎刈。”白玉虎双膝跪下曰:“启大人,小将乃是外营之将,今日来到欲与大人庆寿,只是李成功同公府邓都统定计,推荐小将前来行事,乃是小将一时昏瞶,误听谗言,今日被擒,就裂尸碎刈,死无怨恨,望大人海量宽宥,放了小将狗命。”刘镇曰:“本帅若不先觉,岂不被你等二贼所害?”只将白玉虎骂得他无可答,玉虎只是哀求,刘镇骂罢,令将二个奸贼上了扭锁铁扣,押去里面机密房中监禁。

杨把总曰:“启大人,刺客既然擒住,速当斩首,不可囚禁,禁则有误。”刘镇曰:“先生不可造次,他乃是朝廷将官,候本帅进奏章,达部请旨发落。若系将他处斩,我等岂能无罪?”

飞熊见大人不肯斩白、李二贼,遂向堂中众心腹丢了眼色,将头摇点。众将会意,齐声叱唤曰:“请大人可将二贼速斩,不可囚禁,若然不斩,倘公府得知,定然起动旗奴前来抢夺,望大人速速斩决。”刘镇着听众将哓哓,皆欲斩此二贼,没有主意。

詹兆奇见大人进退不决,亲入内堂,请出明主皇令,至堂上叱一声:“皇令下,将白李二贼押出斩首示众。”千年懒翁喜,见皇令一下,将手中红毛宝刀,拿住白玉虎;黑天狗吴杰,抽出腰刀,捉定李成功,众心腹诸将同二百壮军,紧迫押着白、李二贼,出了帅府大门外。詹兆奇手持皇令,叱声传令,将白玉虎、李成功斩首回报。白玉虎眼中流泪曰:“李大人,多蒙你好抬举,我白玉虎升为潮州总兵官,谁知今日死在潮州总兵官之手。”翁喜曰:“白大人,我看从前亦未知死,如今死后,自然高升,何必叹息。白大人,你可认得这枝红毛宝刀么?此刀方入帅府之时,刀尚姓白,如今刀出大门之后,刀已姓翁,不知这刀快利如何?今将白大人的头颈,且来发市试看。”言罢将红毛宝刀飞起,白玉虎头已落地,翁喜哈哈大笑曰:“这刀果然快利非常。”吴杰揪住李成功曰:“李大人,可认得吴杰么?小人是李大人的茶房老将,前日因小事不周,多蒙赏了小人三十重棍,无可报答,今将你等头颅奉答。”言毕把刀砍落,李成功头已落地。

刘镇见之慌忙无状,杨把总曰:“启大人,把定精神,今白、李二贼已杀,反情已露,顷刻之际,公府旗军必杀至帅府前来,不可不防守。”刘镇此时,闻言茫然,实无主意。嘱杨把总前去调理,向众将曰:“本帅今日此举,皆赖诸公力,尚祈竭力齐心,请先生命将守大街、黉角两处木栅,据阻旗军。”

众将齐声答曰:“遵命。”杨把总命头目高昂、高兴,各领军兵二百名守住大街、黉角两处木栅:“栅上准备强弓硬弩,敌住公府旗奴,无得误令。”正是:大街栅上尸横地,黉角街中血染途。

毕竟高昂、高兴如何领军兵守栅拒敌旗军?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五营将帮同起义两都统征讨叛臣

话说杨把总命头目高昂,领壮军二百名,往守大街木栅,高昂得令点兵前往;再命头目高兴,领壮兵二百名,守住黉角木栅上面,准备弓矢、灰瓶、石子、瓦片,挡住旗奴,不可近栅,毋得违令。高昂、高兴各领命依令而行,领兵前去;又命众将预备,迎敌公府旗奴,众将齐声依令。这且不表。

且说文武众官听报刘镇斩了李大厅、白都司,各吃了一惊,海门厅参将马銮同潮阳游击莫钅荣,各领随从兵役回至本任,饶平游击余世尧亦带从军,奔回本营,有的手本告退,有的闻帅府内杀将事故,不知端的,先回本营。不在话下。

且说程乡游击朱广龙,听报李成功、白玉虎行刺不成被杀,心中大喜,领带跟随兵役连忙上马,奔到董都司公署内堂下马。

董万年听说,慌忙出堂迎接曰:“兄长此来,神色怆怆,是何缘故?”朱广龙挽住董都司的手,进入内堂,坐定言曰:“启仁兄,刘大人本日杀了白、李二行刺之贼。”略叙一番,又曰:“顷刻之间,旗兵必杀奔帅府前来,未知帅府有多少兵马?如何拒敌?小弟忙来请仁兄同助刘大人成功。”董万年听说,喜满胸膛,言曰:“既是这等,待弟邀请黄同协中军余国宝、澄海协中军温岳川,同助刘大人退敌公府旗奴。”朱广龙曰:“如此更妙,又添羽翼,请仁兄速往,不可迟缓。”董都司依命带二名小校,飞身上马加鞭,跑到余、温二都司。余国宝等迎进内堂序坐。董万年告说前事,二人听罢,不胜欣喜。本来素闻公府旗奴,藉势凌虐人民,欺杀我等官员,有怀不平,故闻言连声答曰:“事不宜迟。”即起身一齐上马,同至公厅内会议。

朱广龙各顶盔披甲,挂了弓箭,执了器械,跨了战马,离了公厅,来至总镇府。辕门官千总陈虞龙入禀,刘镇闻报大喜,与众将等出迎,接入内室序礼坐定。朱广龙曰:“闻大人斩了白、李二贼,公府必然起动旗军,攻打木栅,小将等应助大人一臂之力,退却旗兵,故敢冒冫卖帅府,多有得罪。”刘镇曰:“说哪里话,本帅蒙诸公等共聚大义,协力相助,感激在心。”

遂命设宴相待。不在话下。

且说樟林都司程国英见军校奔来,报说白、李二贼,被刘大人斩首,头悬东西辕门,号令示众,程国英听报吃了一惊,心中惴思刘大人如此斩了白、李二贼,反情已露,公府定然调起兵马,攻打帅府,一时能有几多兵马?如何抵敌?因念潮城之中,将寡兵少,怎么区处?今日到郡称庆,安可坐视?猛然醒起,莫如到帅府帮助刘大人一臂之力,拒敌旗兵。主意已定,先命小将到帅府辕门报知,自己全身披挂,结束停当,倒提钢刀,飞身上马,引了二十名军校,奔至帅府进见刘镇面前参谒。

刘镇扶住曰:“将军驾到,请进内堂。”设宴款待。这且不表。

却说公府左都统邓光明,密命旗军,是早前往镇府打探白、李二将庆寿行刺之事,小军探听明白,知白、李二人被刘进忠所擒。奔回报知。邓光明闻言仓皇无状,再命旗兵镇署打探如何?时刻之间,小军走回报说:“白、李二将被刘进忠所杀,将两个首级悬挂东西辕门,号令示众。”邓都统得报,吃惊不小,即请都统汤加备会齐众将,同入公府。公爷知众将进府,升坐内堂,左右都统与众将一齐参见毕。公爷曰:“今你等入府,有何事故?”邓光明将白、李二将被进忠擒拿斩首示众,禀上千岁。千岁听毕,魂飞天外,魄散九宵,良久方说曰:“而今进忠叛逆,你等如何主张?”邓都统曰:“启千岁,今日进忠斩了朝廷将官,反情已露,如今我等领众将杀至帅府,拿捉进忠解京,请旨定夺,何难之有?”千岁曰:“事已如此,你等速领军将前去。”邓、汤二都统依令,邓光明领具山刘世第,防御彭惠田、宁保,代子李世裕、李世富、那林、那本、向世盛等领旗兵三百名,随即放炮起行,战鼓如雷,锣角喧天,从大街杀来。汤加备领具山觉罗离,防御罗士卓、董钦,代子于国琏,觉绍儿、包恩、阿山、阿七、王康元等,领旗兵三百名,放炮起行,鼓响锣鸣,望从黉角进发。按下不表。

且说刘镇与众将聚在内堂之中,商议拒敌交锋之策,忽然探军来报曰:“启大人,得知公府旗兵分为二路,一从黉角杀来,一从大街杀来,请命施行。”刘镇听报向众言曰:“本帅今日此举,皆赖诸公之力,全仗杨先生调遣迎敌。”命把总请出师令上封剑,请杨先生执掌。

杨飞熊领命,当堂拜剑令,礼毕,把手一拱,升坐中军帐中,众将向前一律参见,两旁侍立,杨把总曰:“诸位明公,共主大义,协力辅助大人成功,扫除公旗,以安百姓,免致遭害,诸公宜当协力同心。”众将应声依令,杨把总即命朱游击领都司余国宝、董万年,守备崔雄榜、郭三坤,千总张金星、林五常,把总邱振威、李玉消、李云贵、陈文禺、杨兴宁领军兵三百名,随同小把总前往黉角迎敌。朱广龙等,依令各各结束起马。又请刘大人领都司程国英、温岳川,守备朱光、李有祥,千总赵世春、丁朝凤,把总詹兆奇、施名义、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等带军兵三百名,出大街木栅外交锋。

刘镇依令结束起马,杨把总调发已毕,出帐落坛,自家全身披挂,跨了弓箭,提枪上马,令军兵起队。同朱游击至黉角迎敌。

话分两头。先说黉角,后表大街。

且说朱广龙领军来至栅脚,将白旗一动,炮声一响,木栅大开。杨飞熊将马一拍,先当栅前,这杨把总怎么装束?头戴银盔,身披银铠,腰拴鸾带,足镫黑战靴,坐骑一只雪花无霞战马,手执白缨枪出在栅前,绣带飘扬,分外威猛。

那旗军阵上,代子于国琏立在阵前,见潮将出阵,于代子叱曰:“你等该死!朝廷官军,刘进忠反叛,理当擒住刘贼,前来献功,有封有赏;何为还助逆贼反叛?该当何罪!”杨飞熊叱曰:“欺奸主母的旗奴于国琏,我大人今日举事,皆因你等邓、于二奴,虐害人民的贼,以安潮州百姓,还领旗奴到来送死。”言毕,就将手中白缨枪,望于代子心窝直刺。

那于国琏如何结束?头戴嵌宝盔,身披兰缎铠甲,坐下乌骓战马,使两支铁链,一支重十三斤,两支计重二十六斤。见杨把总轮枪刺来,于代子把左手铁链隔住,使右手铁链打去,杨飞熊转枪往上抵住,虎口几裂,慌忙退走,余国宝出来接住交锋,两边金鼓齐鸣,叫杀连天,潮军一拥,奔杀旗军,进前迎敌。具山觉罗离,惯使两支铜锤,一支重十四斤,两支共重二十八斤。舞动铜锤,从潮军队中冲打进来,守备崔雄榜、郭三坤,二将进前敌住,战鼓如雷,炮声不绝,旗将奔杀前来,潮兵抵敌不住大败。觉罗离,于国琏两个冲杀打来,潮兵纷纷逃走,被他打死者共有三十余人。

杨把总看他旗兵壮锐难当,忙令鸣金收军入栅,命将栅门紧闭,旗兵追至栅前,被高兴令众军发放箭石、灰瓶、瓦片,如雨点一般打下,旗军慌忙退走,下面叫骂一回。汤都统传令鸣金收军,掌得胜鼓,回至公府。杨飞熊同朱广龙转回帅府。

不在话下。

且说刘镇领众将带了军兵来至大街下木栅边,白旗一动,炮声已响,栅门大开,军兵拥出。刘镇把军兵列于左右,自已当中,众将两旁排列。看官,你道刘镇怎生装束?上顶凤翅赤金盔,身披连环锁子黄金甲,腰束绣带,只穿乌靴,手执大砍刀,重一十八斤,骑着火红炭色战马,相貌堂堂,一表轩昂,恰遇旗兵杀到,左都统邓光明一马当先。看官,你知那邓光明如何打扮?头戴金狮吞日盔,身披金缕红缎铠甲,坐跨赤色骏膘马,手执两支铁钅更,每支重一十六斤,两支计三十二斤,虎眼圆睁,面生白斑,口似血盆,颏下一部胡须,坐于马上,犹如天神下降一般。

邓光明见刘镇立在众军旗下,遂叱曰:“刘进忠,圣上封你为总兵官之职,食君之禄,必报君恩,何故谋反杀害朝廷将官?本帅提兵到来,理宜下马受缚,解京定罪,缓死几时,还敢领兵相拒,管教你死在目前。”刘镇叱曰:“邓花面,你这奸贼,败害纲纪,虐害人民的旗奴,本帅今日起动干戈,正欲斩你邓、于二个奸贼,扫除旗种,以安百姓。你可知李成功、白玉虎二贼的首级悬于辕门示众?”言罢舞动大刀,望邓光明砍下。邓光明将左手铁钅更往上抵住,即将右手的铁钅更向进忠打去。

刘镇舞大刀遮架,觉得此时不伤手足,在马上招架,刀有不及,遂吓了一叫,坐立不稳,扣马回走,都翻身坠落下马,在大街吏部唐伯元之四狮亭脚下。

邓光明见刘进忠坠马,急忙追上,将左手上铁链,望进忠打下,却打着四狮亭的石狮,石狮狮耳打去一只。邓光明再把铁钅更打将下来,谁知亭下早躲一个英雄,眼明手快,看见刘大人落马,即走避亭下。又见那旗奴将铁链打落,那位英雄手提两支大铁锤格住,乘势超将出来。叱声:“旗奴!休得持强,看我一锤!”遂将铁锤望邓光明打来。邓光明将身闪去一边,那坐骑赤色马后腿上着了一锤,跳将起来,那邓光明险些坠马,那马受痛向街上跑去。

把总詹兆奇忙上前扶起刘镇上马,都司温岳川、程国英引潮军杀奔前去,那位英雄见旗奴败走,就乘势舞动大锤打进旗军队中。刘进忠推兵追杀,叫喊连天,那英雄却似登山猛虎一般,手起锤下,把旗奴打死四十余人;温岳川等已杀近东门街巷口来,具山刘世第,不能拒敌,引旗兵败走。

刘镇传令收兵入栅,将栅门紧闭,同众将领兵回至帅府前,却逢杨把总引军回来。刘镇接问曰:“未知先生黉角之军胜败如何?”飞熊对曰:“旗奴饶勇,其锋难当。”言罢同入帅府,刘镇上堂,即请那位英雄相见。那人上前行礼,刘镇扶住答礼,与众相见曰:“请问明公,仙乡何处?尊姓大名?本帅若无英雄相救,必定伤于旗奴之手。”那人答曰:“非也,吉人自有天相,小可有何能为!启知大人,小可家住惠来县赤州乡,姓张名畅开,浑名拦路虎,投在惠来县当马快,今奉本官命来潮州投文书,听知大人与旗奴交锋,小可颇有些气力,一时寻不着兵器,走至打石铺取两支大铁锤,以做兵器。”进忠听说大悦,如此好奴,命徐稿公将张明公记上功劳簿:“此乃开潮第一功也。”又将众位将军功劳登记毕,吩咐设宴与众将贺功,诸将开怀畅饮。不在话下。

且说邓都统败回公府,查点兵士,折去一百余人。左右二都统入内堂缴令,将胜败之事,禀知千岁。公爷听说,愁眉不展。这且不表。

却说杨把总是晚命守备李有祥,领兵一百名,巡哨东西两栅,以防敌军,安过一宵。进忠早起,令众军饱食,预备交锋。

飞熊与众将同进内堂,见大人请命拒敌之策。

小军向前禀曰:“启大人,府门外有二位英雄领有二百余人,欲求见大人请命定夺。”进忠即命詹把总迎接。詹兆奇领命步出帅府。为首二人,见着詹兆奇,忙放下了手中器械,进前便拜曰:“前日小女彼旗奴抢夺,荷蒙恩公搭救,此恩尚未酬谢,我等今日来助大人厮杀,烦劳引见。”詹兆奇扶起曰:“英雄何出此言?今同众豪杰到来,请进帅府。”于是引入相见。刘镇问曰:“明公系仙乡何处?尊号贵姓,望乞指教。”

那人对曰:“岂敢!启大人,小可乃城外乡民,离此十里地名长美桥,姓邱名齐,别号长美彪。这个是小可兄弟邱英,别号乌皂蛇,听知大人起动干戈,领众家丁共有二百多人,欲助大人,退敌旗奴,不揣冒昧,用特投前,尚气录用。”进忠曰:“说哪里话,二公此来厚意有加无已。”当命设宴款待,酒至数巡。

又见小兵入堂中报曰:“启大人,府外有英雄二人,欲来求见,无命未敢引进。”进忠曰:“来者究系何人?”小军曰:“为首一人,带有一百多人。”进忠命李把总前去引进,入府相见;李云贵领命,引那人入见进忠,行礼坐下。

进忠问曰:“敢问仙乡何地?尊姓大名?”那人答曰:“小子系河内古庵人,姓谢名宗,一生为人性急,若路见不平者,我等不顾性命,代人争气,因此前后乡中,唤小子别名,为拼命虎。听说大人与公府旗奴厮杀,今领众位义兄弟共有一百余人,到来助大人杀退旗奴,冒昧投前,休得见怪。”进忠曰:“出言太谦,多多领情。”命人设席相待,谢阿宗与众将等相见序礼,入席饮宴,酒至三巡。

小军又忙来报曰:“启大人得知,公府邓光明领旗兵从大街杀来,请命施行。”进忠即请杨先生调遣预敌,杨飞熊领命,方欲调遣。谢宗起身请曰:“启大人,小可初进帅府,无以进见,今旗奴讨战,小可愿出马一阵,杀退旗奴,以为进见之礼。”

言毕,邱英、邱齐兄弟见谢宗勇往,亦向上曰:“大人,我等同往栅前,杀退旗兵一阵。”进忠曰:“诸位明公,方才入席,饮宴未终,安敢劳动公等出阵?”邱英等曰:“大人,目下敌人来侵,安有心于饮宴?”进忠见诸位意切,即命杨先生调兵将相助。

杨把总传令余国宝、董都司,同领千总赵世春、丁朝风、陈有美、梁成龙,把总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智勇,领军兵二百名,同谢、邱三位英雄为前队,余、董二将得令;又请大人领守备蔡长高、林绍基,率领军兵二百名,为中队接应;小把总随后掠阵。调遣毕,令前军放炮起行,摇旗呐喊来至大街栅下,把旗一拦,三声炮响,木栅大开,军兵出至栅前。

左都统邓光明,领防御李大捷、李大嵩,参领巴嗔、巴金、巴兀,代子那林、那本、吉大、包恩、张文德、张文垄白盛世、觉绍儿等,引旗军三百名奔至栅前叫杀。

进忠出栅,旗兵呐喊拥杀齐上。谢宗抢先杀进,逢着代子觉绍儿交锋,邱家兄弟亦进前冲杀,余国宝等向前助战,杀下旗将,一拥奔上对垒。两阵之中,金鼓齐鸣,炮火连天。

这真是一场大战,代子觉绍儿被谢宗一链砍去,中着坐骑,坠落马下,谢宗转过一鐽,剁落他性命。代子张文德杀至,邱英迎着交锋。这邱英岂是张文德的敌手?被张文德杀得不能招架,面红心跳。杨把总在栅前遥望,恐邱英性命有失,遂把箭搭上弓弦,左手如托泰山,右手似抱婴儿,看得真切,嗖的一箭,射中张文德心窝,翻落马下而死。邱英将鐽刀取了首级,结于腰中,再杀入旗军阵中。

邓光明看见折了二名代子,心中愤恨,轮动两钅更,打入潮军阵中。众将不能抵敌,慌忙退走,潮兵折了三十余人。杨把总传令鸣金,收回军马入栅,闭上栅门。

旗兵杀至,高昂命众将放下箭石、灰瓶,旗兵见箭石利害,退回一箭之地;邓都统叫骂一回,收兵回至公府。稽查兵将,失去了代子二名,旗兵一百三十多人,入府禀知千岁。

公爷听说,心中愁闷不乐。此话不表。

且说刘镇兵回帅府,众将迎上大堂坐定,众将上前报功,谢宗报说杀一个旗将,邱英上前献了代子张文德首级。

刘镇大悦,设席贺功宴毕,各回本帐。杨把总令郭守备领兵巡哨两处木栅,是夜无事。

明早杨把总同众将进入内堂,见刘镇酌议用兵之事,言尚未了,小军忙上前跪禀曰:“启大人,府门外有一人斯文家打扮,带了一个随伴,欲入见大人。”刘镇即命千总梁成龙引进入见,两下行礼毕。刘镇曰:“请问先生,仙乡在何处?高姓大名?望乞示明。”那人曰:“好说了,晚生姓蔡名赐平,字茂植,身居武生,系澄海程洋冈乡人,听得大人谋起大事,晚生胸中虽无全才韬略,亦颇备有一长可录。今来台下相助,毋以进见,特带来粮食三百石,献上大人,以为进见之礼。”刘镇闻言,十分大悦,一面命人将粮食搬入库中,一面设宴款待。

酒至三巡,只见小校又来禀曰:“启大人,辕门外来有三位英雄,领了五百多人,特来相助。”刘镇遂命千总赵世春相迎,引入内堂见礼,礼毕。那人言曰:“小生乃是海阳浮洋附近侯廓乡人氏,姓郭名怀沛,别号白花蛇,知大人与旗奴交锋,邀同结义兄弟,此人乃是斩头沥血顶天立地真男子。”怀沛不慌不忙,说出两个好汉兄弟的姓名。有分教:帅府聚集拽众拖牛汉,引出擒龙掠虎人。

毕竟郭怀沛向刘镇说出二人,什么姓名?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邓花面分攻刘镇刘扫帚大破旗军

话说白花蛇向刘大人言曰:“这个姓吴名清,异号青草虬;那一个亦姓吴名惠安,浑名铁骨汉,同领得前后乡子弟有五百余人,来助大人破敌。”刘镇听说,命诸义民子弟,引至城隍庙,暂为歇息,传令宰牛杀猪,大排筵宴,众将畅饮,堂中重添酒席,与二位英雄宴饮。蔡赐平曰:“启问大人,与旗军迎敌胜败如何?”刘镇曰:“公府之人,旗奴骁勇,壮锐难当。

我等难以成功。”赐平曰:“既然如此,晚生有故人胸藏万卷,学富五车,智勇双全,气宇出众,待晚生修书一封,命使者请他到来,协力佐助。”刘镇曰:“贵友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蔡赐平曰:“故人家住揭阳莲花乡人,出身武童,姓何名英字若顺,浑名为何锁子。”刘镇听了大喜,即命修书,嘱咐翁喜,即日起身。

明日到他乡访问何英住址,见一农夫在田中使牛。翁喜近前问曰:“长者请了,小可动问一声,那姓何名英字若顺先生,尊府住在何处?相烦指示。”那人上前回答曰:“足下欲问何英,有何事故?”翁喜曰:“小可奉蔡明公大号赐平先生之命,有一封书信,欲交付与他。”那人曰:“足下书在何处?”翁喜就取出书信送上。那人收阅,看见封皮上,言曰:“原来蔡故人有书到来。”翁喜问言即施礼曰:“长者就是何先生么?”何英曰:“在下就是,请至敞庐一叙。”说完遂背起犁牵了牛,同至家内叙坐,茶毕,拆阅其书。向来人言曰:“奉告足下,我等村野之夫,这是蔡君错荐,今将原书,仍请带回,多多拜上刘大人,我等实是无能,不敢前来。”翁喜曰:“启告先生,我刘大人举行是事者,原为屡屡受辱,公府内邓、于二奴虐待百姓,而今举事,欲除邓、于二奸,斩尽旗奴,削除公府,以安百姓。惟旗奴饶勇非常,屡战不捷,蒙蔡明公前来相助,推荐先生,今日先生不出,有失潮城民人之望,亡却故人之交。

况先生也是潮人,岂可坐观成败而不救乎?务望先生出庄。”

何若顺听到旗奴虐害潮人百姓,有失相助,遂言曰:“既是如此,今请足下暂屈一宵,明日偕行何如?”翁喜领诺,是晚安排酒菜,尽欢而饮,次早安顿家下老小,取了双钩镰一对,直望潮州府进来。这且不表。

再说刘进忠同杨把总、蔡赐平等,在内堂议事,小校入堂跪禀曰:“启大人府门外有一人斯文打扮,带有随仆二名,欲见大人,他云称姓邹名可玉字金钰,身居生员,海邑后陇人,听知大人行事,特来相助。”进忠大喜,吩咐引他进来,相见礼毕。大人一番问答,命人安排筵席。

款待邹可玉宴饮之间,小校又来禀报曰:“启大人,府门外有二位英雄,带领一百五十多人,特来效命,那人说道:他是揭阳坎下乡人,姓李名天成,别名冲天火,又一人是他同乡,姓谢名天,浑名过街鼠,同来求见大人欲与旗奴厮杀,带领乡人五百余人,到此相助。”进忠闻言大喜,命人引进。

言尚未了,翁喜同何先生又到,见进忠曰:“小可是故人错荐,蒙大人呼召,用敢冒昧前来,尚祈恕罪。”进忠一见,有胜欣喜曰:“岂敢,久闻足下大名,今日聚晤,实是三生有幸。”即请蔡赐平先生陪宴。不在话下。

且说公府千岁升坐内堂,即召众将入内议事,左右都统领众将入见,公爷曰:“进忠今已叛逆,斩却朝廷将官,你等不能擒住,如今有何主张?”邓光明曰:“千岁勿忧,我等领众官攻打,木栅一破,擒他定罪。”公爷曰:“须要小心。”光明点起具山周光祖、彭惠田、宁保,参领伊立布、伊丹金、汤光甲、黄存仁,代子郝咋喜、李世裕、李世富、于国琏、王康元偕同旗兵三百名,直抵大街前来,炮声振动。

潮军小作探报,即飞奔帅府报知。进忠、杨把总即令朱广龙领都司董万千、程国英,守备蔡长高、林绍基,千总梁成龙、陈有美、张金星、林五常,把总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詹兆奇、施名义领军兵三百名迎敌。何英起身请曰:“启大人,我等初到,无以建功,愿出一马助战。”进忠闻言大喜,即命人牵过一只青骢马,与何先生骑坐,取起一对双钩镰,飞身上马,与朱游击来至大街栅前。

白旗一动,炮响三声,木栅已开,却遇着旗兵亦至,何英一马当先,来至栅外;旗军内出来一员大将,立在马上,似天神下降一般,威风凛凛。何英看见,回首问兆奇曰:“将军,此旗将何名?”兆奇曰:“此是左都统邓光明也。”何英言曰:“邓花面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何英向前叱曰:“旗奴前来受死。”邓光明曰:“你系助逆之贼,口出大言,今日与你决一胜负。”言罢一钅更打来,何英即将钩镰相迎架住,对敌交锋,后面周光祖众将,一拥冲杀过来。

程国英众将齐出抵敌,金鼓暄天,炮声振耳,叫杀不绝。

旗兵杀来,潮军接祝何英敌邓光明,力有不济,忙退入阵内。

朱广龙进前接住交锋。何跑过左边杀去,逢着旗将黄存仁两下交锋,不及三合,黄存仁被何英将双钩镰望存仁颈项一刈,落马而死。汤先甲见了大怒,一马杀来,何英举镰交接两马相迎,对敌数合,汤先甲力怯不能招架,败走下去。

邓光明时与朱游击交锋,潮军将恐有失,众将合上助战,而光明在潮阵中左冲右突,潮兵折去三十余人。张畅怀、谢宗等奋力拼杀,旗兵败退,自午时交锋杀到申时,朱广龙非邓光明敌手,故鸣金收回兵马入栅,闭上栅门。

邓光明亦领兵退回公府,查点旗兵,折去十余人,失去参领黄存仁,即入公府禀知千岁。公爷闻知,心中烦闷,面带忧容向二都统曰:“进忠叛反,非同小可,我等休得轻视,他在潮州大得民心,自有百姓相助,如何方可擒捉?”汤加备曰:“千岁不容忧虑,明日小将与邓将军领众将分为两段,并力攻打木栅,谅此栅有何坚固?刘进忠插翘也难飞去。”公爷曰:“虽云如此,仍须小心,商议妥当,众将同心竭力,若捉得住逆贼,你等各有升赏。”众将齐声领命。

这日已过,到了次早平明时候,汤加备领具山阮成,防御罗士卓、董钦、董山,参领巴兀、巴金、阿林,代子郝咋兴、咋喜、吉太、白盛世、包恩、于国琏,领旗兵三百名,攻打大街木栅。邓光明领具山觉罗离,防御宁保、李大捷、李大嵩,参领伊立布、那丹金、汤先甲、王信臣,代子李世裕、李世富、那本、阿山、阿七率领旗兵三百名,攻打黉角木栅。

小校探闻,飞奔报入帅府,进忠与杨把总同众将商议此事,随即调令都司余国宝带守备崔雄榜、蔡长高领军兵出黉角接战。

何若顺、张畅开、郭怀沛、吴惠忠、吴清率领军兵到黉角助战。

又命游击朱广龙、守备朱光、林绍基领军出大街迎敌,请大人领谢宗、谢天、邱齐、邱英等领军兵往大街助战。按下不表。

先说大街朱广龙军兵至栅脚,白旗一动,一声炮响,栅门大开,众将军兵叫杀连天,汤加备领旗军方到栅前,见贼兵出在栅前,叱令众将,杀奔前去。具山阮成,手举二十八斤牌门大刀杀来,朱广龙出马交锋,不数合招架不住,慌忙退走。众旗兵一齐冲杀,潮兵敌住,巴金、巴兀杀来,林绍基、朱光接战,鼓响如雷,炮声不绝。阮成舞动牌门大刀,冲阵杀至;谢宗、谢天双敌不住,败回本阵;阮成引军将杀入潮阵,把军兵杀得奔溃败走。进忠即令,鸣金收回军将,败入木栅,将木栅紧闭。旗军乘势追至栅前,栅上箭石,灰瓶、瓦片齐发如雨,即似飞煌一般射来。旗兵不敢近栅,百般辱骂一番,打得胜鼓收军,回公府去了。

再说黉角都司余国宝同众将带领军兵至黉角栅脚,白旗摇动,炮声一响,栅门大开,见旗兵在前面叫杀,余国宝与众将一齐奋勇,往旗阵冲杀。邓光明叱令将佐拼力迎敌,李大捷、李大嵩。伊立布、那丹金来战,崔雄榜、蔡长高、谢宗、谢天四将进前对敌,被李大捷等拼力杀了一阵,何英上前助战,觉罗离举铜锤敌往,被旗将杀得招架不住,各自奔回栅内。旗兵拥上,叫杀连天。潮军大败入栅,余国宝收兵闭紧栅门,郭奇春传令,小军放箭石、灰瓶、瓦片打将下去,似雨点一般。旗军不能近栅,惟叫骂一回,鸣金收兵,掌得胜鼓,回至公府缴令报功。邓光明、汤加备两路全胜,入内堂缴令。公爷大喜,即命设宴与众将贺功。不表。

且说刘镇、朱广龙收军回至帅府,杨把总等迎接上堂,何英、余国宝领败军亦至,上堂缴令。进忠曰:“请问将军胜败如何?”国宝曰:“不能取胜,败走回来。”进忠听说,满肚愁闷,形于面上,向众将言曰:“旗兵强壮,甚难迎敌。

如此看来,我等安能取胜?为今之计、怎能施行?”杨把总答曰:“兵家胜败,乃是常事,大人不用焦烦,小把总还有一策,可破公府军将。”进忠问曰:“先生有何妙策?可退旗兵?”杨把总曰:“我闻府狱中有十八个英雄,三十六名小勇壮,大人可往吴府狱中,恳借这狱犯,到来相助,可卜成功。”

进忠驳问曰:“杨先生,你此言未免说差了,吴科祥乃是朝廷命官,安肯相从?”杨把总曰:“大人,可同张畅开将军前去,可以如此如此,吴府自然依从。”进忠闻言转喜,即同张畅开领二十名跟役来至府署入报。

吴府出来迎接,入堂坐下,吴府开口曰:“大人驾到,未知有何指教?”刘镇言曰:“吴先生,我等奉旨镇守潮州,本帅共享升平之福,谁知公府之人,横行猖獗,邓、于二奴相助,旗丁残害百姓,致令百姓受其涂炭,饮恨入骨,此吴先生之所知也,潮州众文武官之所共见也。本镇今日此举,欲除邓、于二奸,扫尽旗种,以安万民,无奈旗奴骁勇,连战十余日,不能成功,交锋被他所杀,不计其数,今天到来、非为别事,欲求老先生助我一臂之力,望乞允纳。”吴府言曰:“启大人,卑职乃系文员,安能相助?”刘镇曰:“启吴先生得知,本镇今日知先生狱中,有十八位英雄,三十六名英壮,将犯人借与本镇,退却旗奴。”吴府闻言大惊曰:“启大人,这些囚人,乃是朝廷钦犯,王法所在,卑职不敢自放,难以从命,上司闻知,食罪非轻。”刘镇曰:“吴先生,你岂不知,进忠反清复明,还说什么王法所在?望老先生三思裁夺。”吴府看见刘镇面色,口虽言说,怒形于色,暗思此番到来,定欲阴□斩竹,阳答斩竹,转为笑容,答曰:“大人有命,卑职何敢不从?吩咐跟役,取出吊监牌,送交大人。”张畅开站立一旁,见吴府依允,呵呵大笑曰:“好一个乖巧的吴府,看你再说一个不字,小可这两支铁锤,甚是无情面。”进忠大叱曰:“快走开去,好大胆的匹夫,你休得冲撞吴先生。”吴府亦哈哈故意一笑。

刘镇将吊监牌交与张畅开,即往府狱中前来,大叱一声:“奉刘镇大人之命,吊放众好汉出狱。”共放出有二百余人,欢天喜地,走到刘大人面前,拜跪在地,刘镇叫声免礼。张畅开领众犯出了府门,吴府送出大门。向刘镇一拱而别。

刘镇同众好汉齐入帅府堂中,众将官与狱犯,各恃立两旁。

刘镇言曰:“我等今日请众位英雄到此,相助退却公府旗奴,未知你等意下如何?”众囚犯对曰:“我等罪人已死余生,荷蒙大人相救出狱,死中复生,休说与旗奴厮杀,就是赴汤蹈火,亦所不辞,今蒙大人赐我等剃去头发,正好交锋。”刘镇问众人言曰:“而今我等事于明主,已归明制,本镇亦欲留下头毛,安能剃去?”众囚犯曰:“既是这等,请赐黑布一方遮头,以便厮杀。”刘镇曰:“这个容易,未知众位英雄的兵器在于何处?”众犯曰:“我等从前纵有兵器,亦尽追入府库。”刘镇命人持帖,往吴府衙中,领取回来,众犯各人,认自家用的物件。

且说十八个英雄的姓名:

第一者,姓陈名殿,系潮邑河浦人,行年三十八岁,使一支古刚大鐽,重二十六斤,面上一巴乌痣,别号黑面虎。

第二者,姓曾名仲,系澄海盐灶人,行年二十二岁,使两支板斧,一支计重十二斤,两支共计二十四斤,惯熟水性,带有干粮落水底能站二、三日夜,别号水里龙大兄。

第三者,姓黄名便,系揭邑棉湖人,行年三十五岁,使一翻柴牌,重十五斤一支,牌刀重四斤余,正跳一丈二尺,倒跳一丈七尺,别号柴头大王。

第四者,姓唐名国民,系澄海唐陇乡人,是明朝吏部唐伯元公五代玄孙,行年三十六岁,使一支大鐽,重二十三斤,生来独目,别号唐只目。

第五者,姓谢名奇峰,系揭邑上宁乡人,行年二十八岁,使一翻藤牌,重十四斤,一支牌刀,重三斤余,又能使一粒星流锤,阵中打人,百发百中,别号流星鬼。

第六者,姓许名文忠;第七者,姓许名文宪。二人同胞兄弟,系澄海宏安寨人,以卖私盐度生,各使铁扁担,每支约二十四斤重;兄弟性如烈火,只因兄弟打死城门兵丁,问成死罪。

解入府监。文忠别号三脚虎,文宪别号金钱豹。

第八者,姓李名锭,系揭邑官锡乡人,年方二十五岁,使一支铁钅串,重二十三斤,别号铁铨子。

第九者,姓陈名大巴;第十者,姓陈名十三。两人乃是亲手足,系诏安白叶人,大巴使一支大鐽,重一十九斤,生得两行大眉,人以此号大眉虎;十三使一支大鐽刀,重十八斤,又有一翻藤牌,重九斤,一支牌刀,重三斤,别号蛀石虫,只因兄弟在饶平县打死财东,被控移拘,问成死罪,解在府监。

第十一者,姓余名如山,系澄海南洋人,年二十一岁,使两支铁锏,一支重八斤,本是武童出身,只因宗师来潮考试,住郡候考打死同馆武童,在海阳县问成死罪,收府监,生得面貌魁梧,眉清目秀,唇红口方,别号白面郎君。

第十二者,姓杜名明月,系澄海涂城人,年方十九岁,使两把日月双刀,不计其重,容貌举止,口气行动与女子一般无异,兄弟三人,明月第三,故号曰三娘子。

第十三者,姓张名约超,系惠来赤城乡人,年十七岁,使两支厚朴刀,一支重七斤,两支共重十四斤,阵上交锋身上背有一皮袋里,暗藏石子,阵上打人,出手双块,百发百中,只因误打死婶母,在惠来县问成死罪,解上府监,别号双飞石。

第十四者,姓蔡名世杰,系海邑沟下人,使一支铁鐽,重十四斤,拒住东闸桥里,数十党结交做头兄,前后远近田园,必须纳他花红,往来船只,亦须纳他过江钱,因打死棉榕粟客,在揭阳县问成死罪,解入府监,别号截江虎。

第十五者,姓苏名文海,系海邑后陇人,使一支单刀,重九斤,别号苏大胖。

第十六者,姓赵名龙,系潮邑山门城人,使一支大鐽刀,重十四斤余,则名元宵雨。

第十七者,姓吴名勇武,系揭邑曲溪人,使一支鐽刀,重十三斤,一生为人勇武硬直,与众不同,专寻斗挺强,别号名之四片风。

第十八者,姓叶名阿婆,系海邑林乌人,使一支鐽刀,重十三斤,路见不平,出身相助,别号无好面。

通计十八名英雄,报名登记在簿,以便调用。

又有三十六名小英壮者:

郑胡儒、薛灶子、郭世盛、谢阿五、马阿九、姚阿信、黄阿庆、许阿石、罗和明、彭仲韬、彭仲略,杨成枝、杨成茂、王君禄、王名科、周伯仁、周伯义、方子进、方子达、方阿报、陈青梅、陈青莲、陈金生、刘阿喜、刘阿顺、刘阿千、孙友仁、余仲平、林荣桂、蔡阿坤、李守保、吴玉川、邱文禺、赵阿元等,通共计三十六名小英壮,报明名姓登记,以便调拨。

刘镇命稿房徐奇亮逐一填入部册,又命设宴与众好汉畅饮,众犯皆称:“不敢。”当此忠厚,大人又命众官同陪饮,方欲入席,校军来报曰:“启大人,左都统领军将从大街杀米。”

刘镇闻报,即请杨先生调遣迎敌,飞雄领命。众犯一旁听校军来报,一同向前请曰:“禀大人,旗奴到来,应出一阵杀退旗奴,以报救命之思。”刘镇曰:“好说了,今日未有酒杯相侍,安敢劳先出阵?”众犯齐声言曰:“启大人,这酒肉,狱中常有食用,今闻有交锋,胜于饮酒十倍。”刘镇大喜,命陈殿等为头队。刘镇亲自领都司温岳川、程国英,守备林绍基、李有祥,千总陈有美、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把总詹兆奇、李云贵、黄启明、施名义、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智勇带军兵三百名助战,杨先生飞熊合后掠阵。

刘镇军兵来到大街木栅,白旗挥动,炮声响亮,栅门大开。

陈殿等怎么样打扮?头盘黑布,赤身露体,剥得赤条条的,当先进出。

旗军栅前叫战,邓光阴见炮声一响,叩马进前,今日看见这班贼将,怎么如此装束?定晴细看,见他鬓边露出长毛,知是狱犯,大声叱口:“你等罪犯,仇禁牢狱之中,烦望天子有喜招恩赦,尚不至死地,何故助逆反叛?此乃罪上加罪,恶上加恶,今听本帅好言,改邪归正,共擒反贼进忠,将功抵罪,还有赐赏,不听我言,管教你等性命,死在目前。”陈殿看见邓光明向众兄弟言曰:“你看这个旗奴,如此大匝家,众兄弟未可动手,容我建个头功。”黄使曰:“不欲相争”,大叫一声,“柴头大王来也。”托地一跳,约有一丈,两人就到邓花面马前,叱声:“旗奴看刀!”将牌刀望邓光明,将左手铁钅更架开,右手一钅更打去。黄便将柴牌托起担架,谁知柴牌被邓光明一钅更,打得粉碎,退跳一丈七尺,回归本阵。曾仲曰:“欲争头功者,何必复回来耶?”言毕,奔至邓花面马前,叱声:“水里龙大兄在此。”板斧破去,邓光明举钅更招架,又将一钅更打去,曾仲将斧迎住,陈殿、唐国民、谢奇峰、许文忠,许文宪、李锭一齐拥上助战,把个邓花面团团围住,并力迎敌。

邓光明使两钅更左插花、右插花,上如双龙戏水,下如两凤穿花,拼出全身本领,迎住七个囚犯,陈殿等被邓光明杀得流星赶月一般,两家金鼓齐呜,叫杀连天,炮声震地,温岳川等押杀前来,旗将周光祖等接住交锋。

旗军与潮军此时一场混战,炮声震动,十里外皆闻,谢阿五等二百余众,拨刀直冲旗兵杀去,把旗兵如砍瓜切菜一般无异,杀得旗兵奔溃逃走。程国英等乘势追杀,邓光明虽然英勇,被谢奇峰使流星锤打去,中着肩膀。故邓光明杀开众英雄,负痛逃走。陈大巴手执一鐽锤,将汤先甲砍倒,死在阵中。

唐国民把代子包恩,杀落马下而亡。张约超使起飞石,望代子李世富打去,打中额角,鲜血淋漓,旗兵大败而走。

刘镇推动军将,追至东门巷口,鸣金收军,掌得胜鼓入栅。

这且不表。

且说邓光明败回公府,查点兵将,折去参领先甲、代子包恩二名,旗兵折去大半,受伤者不计其数,即进入内堂禀知千岁。公爷听说,甚是大惊,愁容形于满面,按下不表。

再说刘镇回至帅府,众将迎上大堂,同杨先生坐定,众将上前报功。刘镇大喜,命徐稿公登记在功劳簿内,候本帅择日,与诸将贺功。言毕,命摆席宴饮,是日大吹大擂,饮至定更后宴毕。杨先生命千总赵世春,领军兵二百名,巡哨大街黉角二栅,一连罢战十余天。又命千年獭翁喜领壮军二百名往大街栅上,找唤吴兴兵士落栅。又命海夜叉戴德领壮军二百名,往黉角栅上,找换吴杰的军兵殖栅。这且不表。

只说续顺公升坐内堂,召二都统与众将入公府议事。邓、汤二人闻召,即同众将同入公府参谒。千岁言曰:“刘进忠反叛杀我兵将甚多,至今未能擒获,你等有何主张?”邓光明曰:“千岁勿忧,虽然失去数百军兵,目下尚有五百马军,何足忧哉!而今罢战十余日,待明日再领众将齐去攻打木栅,捉擒逆贼。”公爷曰:“须当竭力攻击,不可造次。”左都统领命,同众将退出。次早,邓光明点起具山刘世第、防御罗士卓、董饮、董山、董命,参领王信臣、祝其勋、张志悦、张志喜,代子郝咋兴、郝咋喜、吉太、白盛世、于国琏,王康元,领军兵三百名杀奔大街,来攻木栅。

探兵探知消息,即奔帅府报上。刘镇闻言,即请杨先生发军迎敌。杨飞熊即令程国宝,游击朱广龙,领都司董万年,千总陈有美、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把总刘成都、郑玉连、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曾大雄、彭光辉、黄禹烈带军兵三百名,出大街对敌,刘镇领何英、张畅开、谢宗、郭怀沛、李天成、谢天、吴惠安、吴清带军兵助战,众将依令先后队,各奔至栅脚。白旗挥动,炮声一响,木栅大开,朱广龙与众将出栅,排列阵势。

邓花面领军直抵大街,遥望潮军出栅,便传令众将杀上。

刘世第等一声吼叫,金鼓齐鸣,代子郝咋兴、白盛世,参领张志悦、张志喜四将冲杀前来,千总陈有美、梁成龙,把总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六将接战,旗兵杀来,潮兵向前敌祝邓光明纵马,手执两铁钅更打来,温岳川出马交锋,不及三合,岳川败走,何英等进前接战,被光明冲杀,只可挡住,不能招架。

刘镇看见,旗奴骁勇,恐众将有失,即鸣金收军,将栅门紧闭。旗军追迫栅前叫骂,翁喜令小军放下乱石、灰瓶秽物,一齐打下,如雨点一般,旗军不得近栅。代子郝咋兴见旗军退走,即超落马,右手提防牌,左手援板斧,冒着栅上箭石,杀至栅脚,手起斧落,将木栅砍破一吼,钻身入栅。

上面翁喜看见抱定石头一块,约重一百余斤,推将下来,不进不退,将郝咋兴掷死栅内。刘镇见旗军未退,因在栅内探闻,听知郝咋兴被石头掷死栅内,即令开栅,乘势领众将奋勇杀去,潮军再出追杀,把旗军杀了一阵。

旗军始败溃奔走,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满路,邓光明见众军溃败。按下不表。

再说刘镇大获全胜回归帅府,众将纷纷上堂报功。刘镇大喜,命徐稿公于功劳簿内,特记翁喜为头功,吩咐宰杀牛猪,大开筵宴,与众将贺功,酒至半酣,杨把总禀曰:“启大人,我军今日得胜,旗奴掷死栅下,小把总料他公府,乘我等得胜之心,决无准备,今夜定然起旗队,前来据栅。”刘镇曰:“杨先生之言,料得有理,可先准备提防,使旗奴丧胆。”杨把总领命,即令詹兆奇领军二百名,俟黄昏之候,先至大街栅前!离木栅有二丈之外,掘下陷坑,深与阔各一丈,长二丈,上面遮盖竹片,重掩浮土,不可违令。杨把总又令陈殿、曾仲、黄便、唐国民、谢奇峰、许文忠、许文宪、李锭等八将,领军兵二百名,往东门巷内埋伏,听炮为号,炮声一响,伏军一齐杀出,可将旗奴军马,截住回归之路,诛戮,不可违误。再令都司余国宝领马军英雄洪大武、罗天山、章文表、施惠星、许兴祖、沈自高、周世通、卓三宝、石长城、高平章等共十将,带军兵追杀,不可违令。又令何若顺领张畅开、郭怀沛、李天成、谢宗、谢天、吴惠安、吴清、陈大巴、陈十三、张约超等,领军兵一百名,到状元亭巷内埋伏,听炮一响,领军兵杀出,将军兵截杀,不得违令。

又请大人与朱广龙各领守备、千总众将,各带军兵一百名,往栅内埋伏,炮响大开栅门,从左右杀出,追杀旗兵一阵。杨把总又令陈吉和领张良卿、张良臣、洪隆光、曾可周共四将,带军兵二百名,往大街木栅之上,找换翁喜之军落栅。今晚木栅之上,你等可以如此如此,不可违令。又传都司温岳川领郑胡儒等三十六名小英雄,带将兵三百名,往黉角埋伏,以防敌军旗奴两路前来。

且说公府之中,代子于国琏、郝咋喜二将商议曰:“我想刘进忠今日得全胜,定无准备,依我之见,小将想欲领一军,今夜前去偷营破栅,建立寸功,有何不可,未知将军之意何如?”

于代子曰:“此计甚妙,今晚若将木棚攻破,明日点起大军,杀至进忠署内,怕他逃走哪里?”商议停当,点起三百名旗兵,是晚饱食预备,待定更时候。吩咐毕,命于代子先令旗军,前往黉角大街二栅,探听消息回报。

不久小校打探回来,禀曰:“启二位将军得知,黉角木栅之上,灯火明亮,更鼓严明,旌旗齐整,军声闹闹。如大街之栅,栅上灯火微光,更鼓错乱,旌旗颠倒,众军熟睡。”二位代子听报大喜,商定三更时分,领军从大街前来。行至大街,离栅不远,望见栅上众军,尽皆酣眠,果如小校报说,一件不差。郝咋喜对于国琏言日:“于将军,此乃是天助我等成功,小将当先杀将进去,将军随后应接。”于代子依其言,郝咋喜催动旗军,一马当先,引领杀至栅前。一声爆通,郝咋喜连人带马并旗将二十余人,俱坠落陷坑之内,下面俱是雷木、火炮、石子利器。

陈吉和看见旗奴中计,即将号炮放起,栅门大开。刘镇与朱广龙领众将军兵出栅,从左右杀进。开元寺巷内余都司,听号炮声响,领马军英雄十将带军兵奔出,截住旗奴。何若顺听号炮声响,领张畅开等,一齐奋勇杀奔大街。东门巷里陈殿等,听大炮声响,同众兄弟领二百名潮军,奔出东门巷口,截住旗奴归路,前后左右五路军马挟攻杀来。

于代子在后助战,忽闻大炮一声,四路人马杀出,大惊,知是中计,遂挺起平生勇力,杀出阵围,逃回公府去了。郝咋喜与三百旗奴,全军俱亡,因夜间五路截杀,口音不符者,便结了他性命。

刘镇大获全胜,鸣金收兵,回至帅府,蔡赐平等接迎上堂称贺,众将亦齐来报功。刘大人大喜,命徐稿公一一登记功劳簿内。又命设席庆贺,斯时刘镇向众将席前嘉奖,各人开怀畅饮。这且不表。

再说于代子独自逃回公府,进入内堂见了千岁,伏地请罪,禀告中计。公爷曰:“你等如此造次,固有此败,我不想刘进忠帐下有许贼人,胆量包天,诡计多端。”即叱声:“不中用,退下去罢!”于代子唯唯退出公府。不表。

且说刘镇次日升坐内堂,与杨先生等商议破敌之策。刘镇曰:“本镇今日举事,蒙明公等相助,连战二十余天,邓、于二贼不能除去,而今先生有何妙策?”杨把总曰:“启大人,欲破公府旗奴,大人可请潮城内众父老到帅府,大人可以这般,众父老若肯依从,小把总就有良策,管教旗奴全军俱没于大人之手。”刘镇听其所言,即命詹兆奇、李云贵往城中请诸位父老,明日祈至帅府议事。

二把总前往,致请各位绅耆,父老闻知刘大人相请,必有事情商量,知会大家,明早齐到镇府。辕门官见父老到,即入内堂禀知大人,刘镇听知,即出堂前来迎接,进入内堂。

序坐茶献毕。众父老向大人言曰:“未知大人呼唤小老等到来,有何示谕?”刘镇曰:“告知诸位父老,本帅奉旨到潮,本望官民同享升平之福,谁知派来公府之人,横行猖獗,邓、于二人,虐害人民,本帅此举欲除斩邓、于,扫尽旗奴,以安百姓。谁知旗奴骁勇,不能擒祝今将潮城之内以南北为战场,一连交锋三十余天,致使你等遭其迁徙避乱,不能安于事业,此乃本镇之罪也。但系公府所恨者,进忠一人为重,今待本帅自刎,你众父老可将本帅首级取去公府献功,以安你等人民免遭战祸之苦。”众父老听着,齐声言曰:“启上大人,我等人民多靠着大人,如赤子依于父母也。大人何故出这等言语,念我等年纪又老无可效劳,待我等回家,嘱我等子弟们来助大人一臂之力。”刘镇谢曰:“蒙诸父老鼎力相助,心感之至,但是本帅帐前缺用者,铁鉎釜、木桶,若诸位父老肯将此二物相助,包教旗奴全军俱没。”众老父听说,无不踊跃,况此物亦寻之甚易,遂齐声言曰:“启大人,若欲鉎釜、木桶倒亦易寻,论鉎釜,家家都有,至于木桶虽无,若系居家腌菜的可用,亦复不少。大人既欲用着,我等回去自然挨家取出,送至帅府应用。”刘镇闻言大喜,言曰:“请诸父老嘱令子弟知道,本明日大街与黉角二处栅前,欲与旗奴决战,烦请众子弟,往沿街铺屋近晒台顶面,可将石子秽物、丢下帮助刘镇成功。”诸父老言曰:“大人有命,安敢不遵!”刘镇大喜,吩咐设宴款待众父老畅饮,父老不肯,起身告退。刘镇亦不强留,听从其便。

各人告别回家,众子弟接问:“刘大人请众父老入帅府,有什么事情否?”各父老将刘大人欲用木桶、铁釜二物,并命你们相助之事,说了一遍。

众子弟听说,无不欢悦,一个个预先准备。这且按下不表。

再言刘镇送父老出大门后,即与杨把总商议拒敌一事,杨把总奉令,即命李云贵、詹兆奇二将,备办青竹段数千节,到帐前听用;及至午后,众百姓人民进上铁釜五百余口,木桶二百余个,送至帅府调用。

杨把总传下将令,召众将进帅府,到帐前听令调遣。众将闻召,即入帅府候令。杨把总升坐在刘镇之位,蔡赐平、周可玉、徐奇亮至帐前行礼,杨把总向诸位言曰:“启请位明公,谅飞熊才疏学浅,实不堪用,蒙荷大人谬托令箭,除扫旗奴,皆赖明公之力,小将不过权掌一时之任,但事破敌大事,在于明朝,你等诸公宜当尽心竭力,大事可成,在此一举,依令而行,不可违误。”众将齐声言曰:“遵命遵命。”杨先生启赵世春、丁朝凤上帐听令,杨先生曰:“明公可令弓箭手二百名,往大街栅外,沿街铺顶晒台之上,可以埋伏,候炮声一响为号,即将乱箭从上面射落,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陈文禺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鸟枪军二百名,往大街栅外,百姓铺内埋伏,将铺窗板开一小孔,听炮声一响,将大炮放出,不可违令。”

杨先生又召杨兴宁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藤牌军一百名,木桶一百个,内藏藤牌,往开元寺巷内埋伏,大炮声一响,将木桶推出大街路上,牌军拼力砍杀旗军马脚,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邱振威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步军一百名,领铁鉎釜二百五十余口,将釜脐打破一孔,挑往开元寺巷里埋伏,炮声响动,将鉎釜推出大街,使旗奴马蹄踏入破釜脐,马不能进退,我兵追至将他砍下,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李玉清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步军一百名,带青竹段往状元亭巷内埋伏,听炮声一响,将青竹段推出大街,散于路中,使旗奴马足踏着青竹段,滑滑溜溜不能行走,我军杀至,将他砍杀,不可违令。”

杨先生又召黄启明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军兵一百名,往大街栅上,找换陈吉和之军落栅,明日旗兵到来,你等施放号炮,使各路伏兵,方可展动杀出,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梁成龙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陈殿等十八名英雄,谢五等三十六名小英壮,一百名军兵往东门巷里埋伏,炮声响处,杀出巷口,截住旗奴归路,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朱广龙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把总刘成都等,带军兵一百名,往大街接战,引旗兵杀至近栅,我军诈败,走入栅内,使旗奴中计,俟两旁铺窗孔内鸟枪放毕,乘势出栅,追杀一阵,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向刘镇说曰:“大人领守备崔雄榜、蔡长高带马军英雄洪大武、罗天山、章文表、施惠星、许兴祖同军兵一百名,往大街栅外助战。

杨先生又召丁朝凤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弓箭手二百名,往黉角栅铺顶晒台之上埋伏,候炮声为号,听炮声一响,将大炮放出,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曾大雄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马枪军二百名,往黉角栅外百姓铺内埋伏,将铺窗开空,听炮声一响,将火炮放出,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郑玉连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藤牌军一百名,木桶一百个,桶内藏藤牌军器,往岳伯亭内埋伏,听号炮声响,将木桶推出黉角街路,牌军砍断旗奴马足,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彭光辉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步军一百名,领铁鉎釜二百五十余口,将釜脐打破一孔,到黉角内埋伏,听炮声二响,将铁鉎釜推出黉角,散于街路之中,使旗兵马足踏着破釜脐,马不能进退,我军追至,便可砍杀,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黄禹烈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步军一百名,领青竹段挑往黉角埋伏,听炮声振动,将青竹段推出,散于黉角路中,使旗奴马足踏着,滑滑溜溜,不能行走。我兵追上砍杀一阵,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施名义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军二百名,带至黉角木栅,找换陈茂和元军落栅,明日骑军到来,你等施放号炮,使各处埋伏军将方知震动杀出,不可违令。”杨先生又召陈有美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何英等十二名义民,将翁喜等二十四名营中头目等,带军兵到黉角下面埋伏,听炮一响,杀出截住旗兵去路,不可违令。”扬先生又召余国宝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把总朱中原等,带军兵一百名,往黉角接应,引旗军杀至近栅,我辈诈败入栅内,使旗军中计,候至两边铺内火炮放毕,我军乘势杀出栅外,赶杀一阵,不得违令。”杨先生又召温岳川上帐听令曰:“明公可领守备李有祥,林绍基带马军,英雄沈自高、周世通、卓三宝、石长城、高平章同军兵一百名,到黉角助战,不可违令。”杨先生再传令曰:“明日四更造饭饱食,五更时候往各路前去埋伏,不得违令。”众将齐声领命,调拨已毕,刘镇向别回归本署。不在话下。

且说黉角有一人,张姓名宝,年六十余岁,号做铁心肝,在黉角开张豆腐店生意,自刘大人与旗兵交锋后,生意全无,隐在铺内,逢大人与棋奴厮杀之时,他在铺上晒台,将防盗之缸瓦、瓮畔、石子秽物等件,施放相助。刘镇另日又欲交战,忖思铺内石子、缸瓦已完,并无别物,可以帮助。思忖一番,灶中尚有几斗火炉灰,外床边又有尿桶一个,若有旗奴到此交蜂,可将以此秽物以助刘大人成功。如不能成功,以后交锋,再无别物可发,这是张宝自忖不题。

且言公府续顺公,召左右二都统领众将进府内议事,邓光明、汤加备闻千岁有召,同众将齐进公府参谒千岁。千岁曰:“逆贼甚众,我不能擒获,况累失将损军,而今你等有何计谋?”

邓光明曰:“千岁不必忧虑,我等今日,尽起公府,众位领军分为两路协力攻击,若不获捉刘进忠,誓不收军。”众将齐声曰:“启千岁,勿得愁烦,我等今日出军,定欲扫除逆党,方消我等之恨。”公爷曰:“你等须当同心竭力,不可推委。”

邓光明等齐声答曰:“依令。”于是邓光明同具山周光祖、刘世第领众将带旗军一彪人马,齐攻打黉角木栅,汤加备同具山觉罗离、阮成领众将带旗军一彪人马,齐奔大街,攻打木栅。

话分两头,先言黉角,后说大街。

且说邓光明同众将领带旗军,来到黉角近前,余国宝遥见旗军到来,亦无发炮,白旗摇动栅门大开,余国宝、朱中原等领军出栅外迎敌。邓光明看见贼军稀少,一马纵出当先,引领军将奔杀前来。余国宝进前接战,不及三合,慌忙败走入栅。

邓光明领军赶来至栅前,栅上施名义见旗将杀奔前来,即令放起号炮,炮声一响,丁朝凤令众军一齐将箭射下,栅上又将箭石、秽物齐发,众百姓子弟在铺屋晒台上,泼落秽物、石子、缸片。两旁铺窗孔,有曾大雄听见炮声响动,传令放出大炮、鸟枪打将出来,上面箭方、秽物打下。邓光明见了势头不好,传令退军,把总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等,三处埋伏之军,听见号炮声响,各各推出物件,填塞街上,郑玉连即将藤牌军木桶推出岳伯亭街路。牌军藏于桶内,跳出断砍旗奴马足,邓花面见了藤牌军如此利害,遂将铁钅更打下,木桶粉碎,牌军奔命逃走,被邓光明一连打碎二十余个,牌兵各不敢近。下面彭光辉又将鉎釜推出,填塞街中,旗将马蹄踏入破釜脐者,马不能走动,又被余国宝伏兵截杀一阵;奔到大街,满路俱是青竹节,旗奴叫声冤杀我等,马足踏了青竹段者,滑滑溜溜,不能进退,旗奴被潮军杀死者不可胜数。

陈有美听炮声振动,同何钻子领十二名义民与翁喜等二十四名头目豪杰,俱各杀出,截住旗奴归路,捉刀砍杀。

豆腐店铁心肝张宝见旗军到来,就将一桶粪溺在铺顶上面泼落,谁料一桶秽物泼下,余无别物可发,只剩一个溺桶,想道讨你何用,不如将此桶随手抛掷下去,不先不后,刚刚抛到光明头上。邓花面头上被那粪桶罩下,盖了头面,却被温岳川同众将赶上,一同手起刀落,片刻之间,剁为肉泥。此邓光明之虐民,死于乱刀之下,可见天之报应,昭昭可畏矣!而今公府只一军在黉角中,计全军俱亡,并无一卒回归。

余国宝大获全胜,鸣金收军回归帅府。这且不表。

再说右都统汤加备,同具山觉罗离、阮成领众军将并旗军从大街杀来,奔至栅前,朱广龙见旗将到来,摇动白旗,大开木栅,领刘成都等出栅,至阵前交接。觉罗离手举铁锤前来与朱广龙交战,朱广龙何敢与他迎敌,同众将一齐奔回本阵,守亦不往,诈败入栅。汤加备看见贼将,何不战退走,定有计谋,遂传令退回兵马。栅上把总黄启明传令,放起号炮,炮声响动,两旁铺屋上面赵世春传令众军将乱箭射落,两边铺窗孔,陈文禺放出鸟枪军火炮,晒台屋顶百姓子弟将石子、秽物、缸片打将下来。开元寺巷内,杨兴宁闻炮响,即推出木桶,藤牌军斩断旗军马足。于代子觉罗离二将大怒,于代子使动铁锏,觉罗离手执铜锤,把木桶打落,打得桶破粉碎,旗军有被丧命。众牌军丢去木桶掩杀,旗军逃走。

邱振威听炮声一响,命小军推出铁釜塞于大街之中,旗奴马踏入破釜脐内,那马即不能跑走。邱把总将旗奴截杀一阵,死者无数。李玉清听号炮声响,命军兵将青竹段推出,至大街路中散丢,旗奴的马足踏着竹节滑滑溜溜,不能运力。朱广龙大开木栅,同刘成都等乘势押杀出栅追上,将那旗军如砍瓜切菜一般,截杀在东门巷内。梁成龙闻炮声一响,陈殿等领十八名英雄、三十六名小英雄杀出巷口,截住旗奴归路,拼力攻击大杀一阵。于代子坐骑的乌骓马,踏着破釜脐中,马不能走动。

于国琏大惊,去了坐马逃走,至东门巷口,梁成龙等一班英雄截住拼杀。于代子见此无路,展出平生本领冲出阵围,奔回公府。觉罗离、阮成俱亡丧于大街,被潮将杀得尸横满路,血流街巷。

刘镇看见旗奴全军尽殁,遂掌得胜鼓收军回归,杨飞熊在府中听得小军前来报知,众等俱都欣幸,听大人回衙是以齐出帅府迎接,余国宝亦领军来到帅府前,刘镇遥见便问余将军:“黉角胜负如何?”余国宝曰:“旗奴全军俱亡,邓花面已死在乱刀之下。”刘镇听说大喜,杨飞熊曰:“启大人,此时乘得胜之师杀至南门下,将公府团团围住,可这般这般方好收回军马。”刘镇悟其言,依计领众将军兵望南门杀将前来。

欲知公府被围,续顺公若何对付?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刘镇乘机围公府赛妃护驾往饶城

且说公府千岁在内堂之中,思念黉角、大街两处,交锋如何消息,忽有旗军匆忙奔入内堂跪禀曰:“启千岁,黉角、大街两路军马将兵,俱皆失利阵亡,仅存于将军一人逃回公府。”

公爷听报,惊得魂飞海外三千里,魄绕巫山十二峰,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片时方省,于国琏逃回公府,进入内堂跪禀,将俺旗军人马交锋如何大败之事,奉陈一番。公爷泪如泉涌,随起身进入内府,见嫂嫂与妈妈言知败军之事。嫂嫂同妈妈听得两泪交流,惊得面面相觑,做声不出。王姑尚束英道:“如今怎生是好?”话说未完,听见炮声不绝,金鼓齐鸣,叫杀连天,军声闹闹。公爷与王姑大惊曰:“外间必有潮军杀来。”

家将已慌忙入府内,见千岁跪禀曰:“启上千岁得知,刘镇领军将把公府团团围祝”公爷听报,眼泪如雨下一般,叫声:“嫂嫂,如今之计,如何主张?”王姑曰:“叔叔,你可出府门亲见刘亲翁,问他带领军将围困我公府,却是何因?姑姑是媳妇,兼之少年弱体,恐怕惊害姑姑,可劝刘镇收军回归。”

公爷听了没奈何,只得步出府大门前,见刘镇拱上一手曰:“刘亲翁请了。未知亲翁领军兵将我公府围困,是何缘故?”

刘镇挺身进前曰:“本帅甲胄在身,不能全礼。”立在马上打了一拱:“千岁请了。启千岁,非是本帅领军敢围住公府,皆因邓、于二贼虐害人民,故此起动干戈,欲除杀邓、于二贼,如今邓光明已死,于国琏逃归公府,故敢将公府围困者,欲擒捉于国琏也。”公爷曰:“告知亲翁,我姊系女流之辈,深闺弱体,自幼未闻军声。今听军声鼓闹,恐畏惊害,我姊望亲翁看我姊面上,收回军马。”刘镇曰:“启千岁,今欲我收回军,须依我等三件事,方肯收军回转。”公爷曰:“为甚三事?请亲翁说明。”刘镇曰:“启千岁:一者,潮州人民所恨者邓、于二贼,邓光明已死,于国琏现存,人民之恨未消,千岁肯将于国琏送至本镇帅府定罪,可安人民百姓之心。”公爷曰:“这个本公依从。未知二者何事?烦为说明。”刘镇曰:“二者,我等两军交锋,将潮城之内,以南北为战场,致使人民遭其战乱之苦,不能生理事业,穷民受尽饥饿,千岁可将府内库银打出多少,分发城中贫民。”公爷曰:“这一件本公亦依得。

未知三者何事?”刘镇曰:“三者,千岁令姊姊与我小儿结婚,就系本镇媳妇,今已及笄,本镇择吉迎过帅府,命人送回府中,与儿子完婚。”公爷曰:“这是正理之事,本公当从安排送我姊过帅府,请亲翁收回军马。”刘镇见公爷已依三事,即时传令将军马收回帅府。杨先生等出帅府,迎接入内府,叙说三事依允,刘镇命人设席与众将庆贺,大吹大擂,开怀畅饮,饮毕各安营署。不提。

且说明日公府之中,公爷欲将于国琏送过帅府还刘镇定罪,于代子流泪跪下曰:“启千岁,小将想前年跟千岁出京之时,有二名都统、四名具山、八名防御,十二名参领,十六名代子、三千披挂、五百名马军,如今俱亡丧于潮州。兹仅存小将一人,望千岁往刘府恳保小将免死,奉侍千岁。”说毕两眼睁睁,看定王姑。王姑曰:“叔叔,国琏说得有理,叔叔往见刘亲翁恳说。”公爷曰:“嫂嫂之言,有所不知。昨日说他肯收军马者,第一必欲于国琏还他定罪。尊嫂你想,去岁邓、于二奴将刘进义打死,系刘镇之弟,冤仇无报,如今安肯轻饶此事?叔叔不敢往说。”王姑曰:“于国琏死得可伤。”言罢,流下泪来。

于国琏没奈何,只得依从捆至帅府。刘镇闻说公府送还于代子,即传令吊来,左右一声领令,将国琏一拖一丢,一抢三步,拖做一步,来到阶下,双膝跪下,口称:“刘元帅,小人于国琏叩头拜见。”刘镇曰:“于国琏,你这败害纪纲虐害人民的奸贼,今日有何理说?”于国琏曰:“启刘元帅,小人一时浅见,肉眼无珠,冒犯虎威,罪该万死!今望元帅海量,舍其残生蚁命,感激不浅。”刘帅曰:“本帅有好生之德,见你如此哀求,欲饶你性命,但你是潮州人民的仇人,恐百姓心中离怨,故此难以轻饶。”于国琏曰:“启刘元帅,小人随千岁来潮三年,亦有仁心,见人民悲惨者,亦有恩泽施及。”刘镇曰:“既然如此,于国琏,潮州人民若有受你恩泽者,本帅听你所说,将你游解潮城七门,不论军民人等,有受你之恩泽者,许他来至本帅帐前,保你一声,就饶你性命。”于国琏领命,这明知现死,图其赊死。刘进忠命张畅开领解七门,将于国琏捆缚,背上插一支黄纸旗,写“旗奴于国琏”五字。张畅开手执两支大铁锤,领五十名小军,押于国琏出帅府大门,往各门头叫唤。

一门叫过一门,不想叫到下水门。张畅开到此,火性不能忍耐,大叫一声:“你等众人民听说:我大人欲将于国琏万刀碎刈,赏他虐害人民之罪。于国琏说,他来潮三年之久,见人民困苦者,常施恩泽,周济你等。我大人体好生之德,不忍杀害,将他游解七城门,叫唤你等,不论军民人等,若有受过于国琏之恩泽者,准你到大人帐前保他一声,即饶他性命;如若虐害你等,何不将石子照顾他。”言语未毕,众人民听了,无论老小,各执石子一块在手,望于国琏头身掷去。片时之间,众人民将于国琏用石头打成肉饼,呜呼死矣!可见于国琏之虐民,死于乱石之下。张畅开见于代子已死,心中大喜,回报刘镇。这且不表。

再说公府千岁,传海阳县顾仕存到公府。顾知县闻召,即来进见千岁。言曰:“未知千岁召卑职到来,有何吩咐?”公爷曰:“本公欲济急城中贫民,你出示晓谕,贫民到你衙署中,先报户名,抄填明白,缴来本公阅看,本公欲每户济他纹银五两,须当查检明白,万不可差错混乱。”顾知县领命,回至本署,饬书役出示:凡城中贫户闻知,各到县简报名造册,送过公府,乞千岁一阅,职户名分给不少。这且不表。

再说刘镇命人请汪道台过府,道台汪德平见刘镇有请,即至帅府,来见刘镇。刘镇向汪道台言曰:“启宪台,前日公俯王姑,与我子定玉结婚,荷蒙宪台为媒,而今本镇择定明朝吉日,安排花轿迎接过府,请宪台车驾过公府说知。”汪道台曰:“既是这事,本道依命。”起身往见沈千岁言曰:“启千岁得知,刘镇择定明朝吉日,备办花轿,迎接王姑过了帅府,先命本道禀知。”公节曰:“这个正理自当安排,送我姊过府。”

汪道领命回复。这且未表。

听我再说明日,刘镇安排花轿一顶,小轿八顶,女婢八名,珠灯四对,执事马匹齐备,把总陈文禺、杨兴宁、詹兆奇、李云贵四将同花轿至公府,迎接王姑。四将领命,直至公府,参谒千岁。公爷即入内,请出姊姊,王姑沈鸾花头戴珠冠,身披霞背锦,绣步出闺阁,与嫂嫂兄弟洒泪而别。八名女婢,扶上花轿,执事皆在前,八名女婢,上了小轿。王姑嫂嫂尚束英送至暖阁后,公爷亲自送出大门前。全副王侯仪仗送行,总镇府执事齐出迎接。潮城内外人民看者,压肩迭背,何止五、七千人,好不热闹,纷纷挨塞者,不离公府之中。

十二名家将扶送花轿,来至总镇府。此时汪道台、吴知府众官员,先到帅府迎接,王姑花轿到来。这潮城内外人民百姓,为刘大人张灯挂彩者,不计其数。当日众官员与刘镇庆贺,设席宴饮,大吹大擂,饮至定更时候,各告别归衙。这且按下。

且说刘镇请杨先生、蔡赐平、邹可玉、徐光进内堂议事。

诸位闻召,齐至内堂相见。刘镇言曰:“诸位明公在上,本帅思念公府之中,旗奴今已扫净,惟沈瑞一人,现存。本帅欲杀沈瑞,未知公等意中如何主张?”蔡赐平言曰:“启告大人,沈瑞一人,大人安能除得?”刘镇曰:“明公,如旗奴何等骁勇异常,且得扫尽;况沈瑞如今羽翼已无,如何一人除他不得?”赐平曰:“于、邓与众旗奴,在潮虐害人民百姓,致使人民百姓饮恨人骨,如今大人除之,人心欣快,百姓和畅。

公爷年轻,未有虐害百姓,大人若除斩沈瑞,恐人民不服,有生离怨之心。我等有一美事劝大人为之。”刘镇曰:“明公有何金石之言,请乞指教。”赐平对曰:“启大人,如今于、邓二贼既除,旗奴凶横斩尽,潮州人民安息,百姓清闲,共乐尧舜之天,劝大人可尽节全义。为民起见,潮州人民感恩戴德,大人可与周、王二公,共立庙字,万代香火不绝,名垂竹帛,劝大人为之。”

刘镇曰:“明公之言差矣!本帅出身系明朝武举,如今反清事明,倘蒙皇天报应,同郑千岁若能克复大明江山,封妻荫子,芳名万世,岂不美哉?”蔡赐平曰:“非也!大明气数已尽,而今清朝初始,一统未易,却复旧业,烦大人三思之。千古难逢这个机会,望大人为之。”刘镇曰:“明公休得多言,本帅怎肯如此?本帅立意欲除沈瑞,扫清旗种,以安潮州人民,未知公等何如?”杨把总见刘镇立意,便接言曰:“启大人,欲除沈瑞,小把总有一计策,将公府全眷并旗巷众鞑女妇,一概扫清。”刘镇曰:“先生,有何良策,望速指示。”杨飞熊曰:“我大人可修书一封,命人送至公府,限沈瑞公府人等,明日起行离于潮州。我等全军将往外面埋伏,假为响马,将沈瑞人等,一概斩除扫尽,此乃是调虎离山之计,灭了大王之名,有何不可?”刘镇听说不错,大喜曰:“此计甚妙,依策而行。”

请徐光修书一封命人送入公府。公爷见刘镇有书到,将书拆阅,心中明白,入见嫂嫂曰:“告知尊嫂,刘镇有书信到来,限定我等一切明日出城,离于潮州。”尚束英曰:“叔叔,如今怎意计教?”公爷曰:“嫂嫂,这是出乎不得已,依他所行,安敢拒抗?”王姑侍妾柳赛妃闻言大惊,说曰:“千岁此事不好了,小婢今番观刘镇之意,定是欲杀我等公府之人,恐畏潮州人民百姓人心怨离,故激我等主仆离于潮州,外面定有埋伏军兵,截杀我等主仆,此乃名为调虎离山之计也。望千岁须当准备提防,不可苟且,以中奸贼之计。”公爷听着此言,魂飞天外魄送九宵,良久方言曰:“赛妃,今日有何解救?”柳赛妃曰:“启千岁,当初我等在京起程之时,老千岁命家将余世尧到饶平县为游击,以防潮州不测之虞,潮城若有风吹草动之时,急须到饶平县,召余世尧前来保守王眷,如今请千岁修书一封,命家将火速奔至,速召余世尧起军救援,保平王眷免中奸贼诡计。”公爷听赛妃之言,命家将二名,星夜赍书至饶平营讨救。

不在话下。

且说杨把总是夜定更后,密遣许文宪、许文忠、陈大巴、陈十三四将领军兵三百名,假响马往汀福铺埋伏,截杀公府人等,不可违令。又说次日,公爷先命众鞑妇先行。又命柳赛妃保护王嫂嫂,车驾出城,赛妃全身披挂,手执兵器,保着军马,众鞑妇即收拾细软物件,打作一包袱,自背步出潮城自平民出城,行至当午,方到司马桥之处。城中文武众官员,各备香案筵席,在东京伺候,与千岁饯行。刘镇亦备筵席,摆在桥头宁波寺前饯行。公爷车马出广济桥门,过湘子浮桥至宁波寺前,刘镇进前迎接,参见毕,亲自把盏言曰:“千岁,当初本镇意欲与千岁共享天下太平之福,谁料邓、于虐害人民,致使本镇欲除邓、于,以安人民,因此起动军马,今请千岁车驾回京者,以遮掩百姓之耳目故耳!使本镇哪里放心得落?”言罢放声大哭。公爷曰:“亲翁大人,皆因本公年轻识浅,误听于、邓二人之言,以致亲翁起动干戈,除却奸奴。这是民事,此系本公之过,非亲翁之罪也。本公回京,自当陈奏天子。”刘进忠言曰:“全仗千岁鼎力,足感大恩。”言毕,千岁的车驾起行前面,汪道台、吴知府众官员,各各与千岁把盏饯行。按下不表。

再说续顺公车驾起身,至午后到澄福铺。锣声一响,走出数百个强人,为首四员贼将,当先截住路口,大叱一声:过路者可留下买路银两,方有过去。”公爷并王姑人人惊得战战兢兢,柳赛妃唤一声:“千岁,不负奴婢所料,千岁莫忧,待奴婢杀退贼人,保护车仗过去。”此时赛妃手执两口利剑,一支重七斤,共二支计重十四斤,勒马舞剑杀来。四将举兵器敌住,战鼓如雷,叫杀连天。赛妃使出平生武艺,与四将交锋。陈大巴等拼力大战,三百喽罗嘶叫杀来。三千旗婆死亡者不计其数,一半奔溃逃生;后面车仗幸有家将保护,柳赛妃虽然英勇,被许文忠等四将,共攻拼杀,吁吁喘气,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剑之力。正在危急之际,听见战鼓如雷,叫声大震,山后转出一彪人马杀来。赛妃大惊,叫声:“千岁,我等全眷性命休矣!”

王姑在车中,魂不附体。

那一彪军兵,暂暂近前来,赛妃眼角一观,见是饶平旗号,赛妃大喜曰:“千岁放心,前面是饶平余世尧的军马来了。”

这余世尧领本营四百名军兵,同千总张朝臣、朱起凤,把总余大江、吕武德来到,观见贼人截住车驾,余世尧手举二十一斤大刀,一马当先杀来,张朝城等四将,引军望贼兵冲杀,潮军杀死者甚多,杀得许文忠兄弟喘急不息,叫声:“哥哥!快走,系饶平官军,余世尧大刀利害。”是以兄弟拼力架开余世尧大刀,一齐逃生,追至数里,收军回见主帅。赛妃引余世尧参见千岁,言曰:“我等起军来迟,致使千岁受惊,伏望恕罪恕罪。”

公爷曰:“本公若无你等前来救护,全眷尽亡于此,如今这等,本公怎么回归广东?”世尧曰:“请千岁车驾暂到饶平歇马,再作商议。”公爷允依,余世尧等保护车驾,一行人望饶平县前进。不在话下。

且说许文忠等四将败归潮城,仅存六十余人。至帅府禀知前事。刘镇闻说,遂命小军打探沈瑞与旗妇消息,一面命人请杨先生、蔡赐平、邹可玉、徐光等进内堂议事。

欲知刘镇所议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余世尧重整旗鼓何元帅失败汤溪

且说刘进忠向杨飞熊诸位言曰:“诸位先生,本帅欲将潮城的文员武职更易,又要将府县库银,尽搬取入帅府,以充军需之用,公等尊意如何?”蔡赐平言曰:“大人所见甚远,即当施行。”杨把总曰:“小把总有一事,启大人,目前公旗扫除缴尽,不日清军临潮,望大人预先准备三事,防御保守潮州城池。”刘进忠曰:“本帅皆仗杨先生主张。望祈指示。”飞熊曰:“一者,葫芦山可速建造城廓,令大将镇守潮城,方可保得无虞,若不建城,命大将守住,倘被敌人所占’葫芦山一观城内,分毫俱见,用火炮山上放下,潮州即陷,不可不先为防备也;二者,可先堆积粮谷,以防攻战应用,此所谓未行军先行粮也;三者,备积草料,修继军器,办理火药。此三事准备停当,方可拒敌大军。”刘进忠曰:“请先生调遣行办。”

杨把总随令千总石志昂、林永清二将督掌,建城葫芦山城廓。

令把总朱中原、李云贵二将往各邑中催讨粮谷。令把总李顺天、杨兴宁二将调理堆积草料。令把总邱振威、李玉清二将修整军器。令把总黄启明、施名义二将台办火药,众将依令而行。刘镇这日即命传令更易之事,汪道台与刘大人至契,免致废易。

其所废易者,潮州府吴科祥,以程乡县王士云为知府;废两广分司彭景文,以大埔县吕书阁为分司;废海阳县顾士存,以潮州府经历厅为海阳县知县;守备林绍基着署大厅游击,即废城守都司张继善,以千总梁成龙著署城守都司印;命妻弟王舅爷为粮饷官。传令潮属军民人等,各都留发,以归明制。令废易之官吏,即日回归田里,不许在潮住居,违令者军法无容情也。

传令程乡县游击朱广龙,将各讯口军兵,召入潮城之内,扎为前、后、中、左、右五营听调。令潮州竖起大明永历甲寅二十八年旗号。

小作探军奉命探得沈瑞旗妇消息,入禀曰:“启大人,沈瑞逃走在饶平,旗妇妍者投入民家为妻,生得丑陋,投入富户为奴婢。”刘镇听报,命把总朱中原、李顺天往说澄福铺前后乡村人民知悉:“本帅皆因旗奴虐害你等人民百姓,因此起动干戈,扫除公旗人等。今有鞑妇逃入民家为妻为婢,随着丈夫到我潮中或三年腹中有孕,日后生系男子长成,反留此旗种于潮州之中,本帅恐你愚民无知,不有远虑。今以出示布告,倘若娶旗妇为妻为奴者,可将他一概赶出,如敢违令,本帅访知,查出究治重罪。”各乡中人民闻知刘大人有命,就将旗妇逐出,一等子弟将为妻者不忍逐去,被父老责骂,一概赶出,众鞑妇无处可以栖身度生,都往诸门叫化,求乞人民之家。思起这旗婆当日淫杀旧恨,谁肯施济与她?不上一月之久,饿死道路者不可胜言。

且说余世尧、柳赛妃二人,保护千岁车驾来到饶平县。

世尧将府内与王眷安祝这日千岁坐于内堂,对世尧言曰:“进忠反叛,本公全军俱丧亡于潮州,如何回见圣上?”世尧曰:“千岁勿忧,待小将就饶平县竖起招军旗,招集军马,攻击潮州城,擒住刘进忠,捆来解京定罪。”公爷曰:“若能擒住刘逆,本公就无忧也。”即命世尧择日竖起招军旗。

且说上饶有一个姓詹名四子,听知饶平招军,来到饶平。

见余总爷曰:“小人有言,欲求千岁。”世尧问他姓名,詹四子以实对答。余世尧曰:“姓名既以知悉,欲求见千岁,有何缘故?”詹四子曰:“小人到来,有几千军马,进与千岁破贼,望总爷引见。”于是引入见千岁。千岁问曰:“四子今日来见本公,有何事故?”四子曰:“小人来进几千军马与千岁,未知千岁肯受么?”公爷曰:“军马在于何处?”四子曰:“千岁欲攻潮州,何用招军?可请宗亲前来相助。”公爷曰:“沈姓宗亲,住在何处?”四子曰:“诏安沈姓,共有万余,况兼饶富,前往相请,哪有不来之理?”公爷曰:“虽然如此,谁人可往?”四子曰:“启千岁得知,小人颇有口才,愿为千岁做说客请来。”公爷听说,心中欣喜。詹四子一宿晚景,次日望诏安县前来,行了一天,便到。说请沈姓宗亲,共有三千余人,各执兵器,每人自背三斗白米为口粮。詹四子进入内府禀知其事,公爷曰:“幸得宗亲皆肯为力。”重赏四子,宰杀猪羊,大摆筵宴,款待沈姓宗亲,畅饮三日。公爷命世尧领宗亲往教场操练。这且不表。

只说石井乡中,有一英雄姓刘名士元,别号咬树虫,闻知诏安沈姓有三千余人,自持兵器,自背口粮,来饶平县相助公节,攻打潮城。刘士元叹曰:“沈姓宗仪真是难得,我想沈姓宗仪如此情重,我等刘姓,岂无宗亲之情乎?不免走到潮城报知刘镇便了。”于是来到帅府禀知,辕门官引入内堂,叩见刘镇。刘镇问曰:“你是何处人氏?姓甚名字?今日到此有何事故?”士元曰:“启大人,个人是饶平县石井乡,姓刘名士元,今有诏安沈姓,有三千余人,自持兵器,自背口粮,相助公爷攻打潮城。小人叹想,沈姓宗仪许重,我等岂无宗来之谊,故此小人前来禀知大人,预先准备。”刘镇大喜,刘士元在帐前候用,即请杨先生等入内堂商议此事。

刘镇曰:“杨先生,饶平有一刘士元到来,报说沈瑞请诏安沈姓宗亲共统三千余人,自持兵器粮食,欲来攻打潮城,未知先生有何主见?”杨飞熊曰:“启大人,邓、于与众旗奴。

何等英雄,小把总略施小计,管教一鼓而尽,何怕余世尧乎?待他军马至潮,我等自有破敌之策。”刘镇曰:“先生,依我之见,本帅欲动军兵,攻打饶平县,擒出沈瑞,未知先生尊意如何?”杨把总曰:“启大人,饶平山路兀窄,安能容我等大军,况兼地形似仙人醉酒,愈打愈醒。明朝王十朋先生,不第,尝游学寄宿在双流寺中观书,是夜听见更鼓之声。十朋先生言曰:‘此双流寺离皇城一百五十余里,怎么听有更鼓之声?如此今日听有更鼓漏滴,不久这里定欲置建县城。我思天下大旱,此处半收;天下大乱,此处无忧,从来倘有制建县城,定作饶平二字’及至成化十七年,果然置城,挂饶平县字样。

小把总思饶平周围,都是高山峻岭围住,仅有一条山门小路进入,安能攻击?”刘镇曰:“先生之言差矣!任他弱水、孱沙、梧桐、石壁,本帅亦欲攻破饶平,擒捉沈瑞方消本帅之恨。”

杨把总听刘镇之言,决意欲打饶平,即对答曰:“大人,既欲起军取饶平县,须著有一人引路,方可进军,小把总有旧友乃是饶平县和园乡人,姓文,待我修书命人带往和园乡,请他到来引路。”刘镇曰:“先生尊友是何名字?”飞熊曰:“此人姓文名殿左,他弟名殿右,系猎户出身,亦有本事,刘镇曰:“既然文家兄弟这等英雄好汉,速请修书命翁喜前去,请他兄弟出山。”按下未表。

且说刘镇次早,又请蔡赐平、邹可玉、徐光入府议事,诸人闻召趋见刘镇。刘镇问曰:“诸位名公,本帅欲起军攻取饶平,意欲拜杨先生为军师,质问诸公之意何如?”蔡赐平等齐声答曰:“大人主张无差,拜立军师,方好调兵遣将,专有责成。”刘镇曰:“本帅又欲拜立行军元帅,帐前众英雄,未知谁可当此任者?公等为我举之。”邹可玉曰:“启大人,我观何若顺胸藏韬略,智勇双全,宽宏有量,赏罚分明,定然堪当此任。”刘镇曰:“公等所举无差,请徐奇亮先生,择定良辰吉日。”徐光曰:“启大人,第三天乃是上吉日辰。”议定俱各告退,明日翁喜带书到和园,请文家兄弟两三日同来引见刘镇。刘镇大喜曰:“二位明公驾到,本帅有失远迎,休得见怪。”

殿左兄弟答曰:“怎敢,小可系旧友错荐,蒙大人呼召,冒昧进入帅府,多多得罪,而今未卜召小可兄弟到来有何示谕?”

刘镇曰:“告知明公,本帅欲启军攻取饶平擒拿沈瑞,只为山路兀窄,故请明公到来引军。”言罢吩咐设宴相待,不在话下。

再讲明早刘镇先请蔡赐平等。赐平闻召与众将入府,刘镇向众言曰:“今日本帅举事,蒙诸公等相助,可谓幸矣!今有数千之军,没人执令调遣,蒙蔡先生酌定,拜杨先生为军师,何先生为行军元帅,诸公尊意如何?”众将齐声道曰:“大人主张妥当。”刘镇大喜,即命守备林绍基、李有祥二将去请杨先生进府,片时之间已到。刘镇起身言曰:“启先生,目下帐前数千甲兵无人执掌,诸公议定今日,请先生登坛拜将受军师印,掌管兵权之职务,”杨飞熊曰:“小把总学浅才疏,安敢管此重任?”蔡赐平等在旁齐声言曰:“事已至此,先生休得推辞。”飞熊曰:“蒙主公之德化,承诸位之保举,暂从尊意。”

蔡赐平请出军师印,邹可玉请出王令,徐奇亮请出尚方宝剑到于大堂之上,刘镇亲执军师印,步上坛来,诸先生拜授。杨飞熊进前推金山、倒玉柱拜受军师印毕,接印上坛。刘镇下拜复礼毕。杨军师曰:“启主公,飞熊才疏学浅,恐误军机大事,主公可拜请邹、蔡、徐三公为参谋,共理军政。”刘镇听说喜曰:“先生此言正合我意。”蔡赐平等齐声言曰:“我辈无学,安敢当参谋之任?”刘镇曰:“诸位先生,不必太谦。”赐平等言曰:“既蒙主公钧旨,何敢违令?”三人进前,同主公各各下礼拜毕。刘镇召何英进前曰:“明公,本帅请先生拜为行军大元帅。”何英曰:“我辈村夫俗子,有误此任。”刘镇曰:“诸公议定,先生切莫推却。”杨军师言曰:“先生韬略出众,机谋过人,堪当此任。”何英曰:“承蒙委托,敢不尽力。”

蔡参谋请出元帅印,邹参谋请出师令,刘镇执帅印登坛,何英近前下拜礼毕,见主公行礼拜毕。又拜谢军师与众位参谋礼毕,各各依位坐定。杨军师传令,众将准备,明日帐前听点,不得违令。是日帅府内众将畅饮而归。次日刘镇升堂,蔡赐平、邹可玉、徐光三人来见,刘镇即命千总梁成龙,往请军师进府行事。刘镇众参谋均迎接军师入内堂,两旁侍立者五军参谋使,五军提点使进上花名册,本军师遂点程乡游击朱广龙;都司温岳川、程国英、余国宝、董万年,守备崔雄榜、蔡长高、林绍基、朱光、李有祥、郭三坤、郭三元;千总赵世春、丁朝凤、石志昂、林永清、陈有美、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把总陈文禺、杨兴宁、邱振威、李玉清、李云贵、詹兆奇、黄启明、施名义、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志勇;马军大将洪大武、罗天山、章文表、施惠星、好兴祖、沈自高、周世通、卓三宝、石长城、高平章;民将系是张畅开、郭怀沛、邱齐、邱英、刘士元、李天成、谢宗、谢天、吴惠安、吴清、文殿左、文殿右各营二十四名;头目将翁喜、戴德、吴兴,吴杰、陈吉和、陈茂和、邱照熙、邱照顺、郭高春、郭寄春、章良卿、高昂、高兴、洪隆光、曾可周、苏德、江俊豪、江俊杰、江俊英、黄九川、黄九源、黄九河、黄九江,十八名英雄陈殿等,三十六名小英壮谢五等。点将已毕,杨军师曰:“诸位将军本帅承主公钧命,执掌兵权,皆赖你等诸公之力,但烦行军战阵能进能守,各各依令而行,有功者赏,违令者斩。”众将俱各遵令各回本帐。

且说刘镇传命何元帅点马步军大将三十员,军兵四千名,候令起行,攻打饶平县。何元帅即日点齐众军兵,同刘镇军帅到校常祭旗已毕,放炮起军,望饶平县进发。

远探报入饶平城内帅府,余世尧听报。余世尧即进到千岁参谒禀曰:“启上千岁,刘进忠领大将数十员,起进兵四千,前来攻打饶平。”公爷惊问曰:“世尧,刘进忠军马到来,怎么主张?”世尧对曰:“千岁勿忧,待小将领军往漳溪拒敌刘进忠,管叫他片甲无存。”公爷曰:“你等须当小心。”世尧曰:“千岁不要挂心。”即日领大埔守备陈鸣和,千总张朝城、朱起凤,把总范崇略、余大江、吕武德、张信和七名将,带军兵并沈姓宗亲共三千余人,放炮起马出山锁门,望漳云前来。

旌旗齐整,雄马嘶声,枪刀明亮,盔甲鲜妍,浩浩荡荡而来,直抵黄昏时候,方到漳溪,传命扎下营寨,当住路口。这且未表。

且说刘镇军兵将近黄山坑,探军飞报马前曰:“启禀主公得知,余世尧军兵扎营于漳溪。”杨军师闻报,传令军马,至黄山坑安营。

次早,军师与主公商议进兵,杨军师令都司董万年,领大将八员,带军兵一千,往漳溪攻打饶营,董万年领令带军将杀奔樟溪而来。饶军报知余世尧。世尧即领众将引军出至营前,摆成阵势迎敌。董都司传令,将军马列开,持刀出马,立在门旗之下,余世尧见潮将出马,叱曰:“反国逆贼,今日到此,前来受死么?”董万年曰:“你这旗奴,我等大军到来,可将沈瑞献出,免你一死,还敢领军挡住去路,管教你死在眼前。”

世尧跃马舞刀杀来。董万年出门迎敌,两军金鼓齐呜,叫杀连天,潮军杀出,饶兵敌住,千总张金星,林五常二骑齐出。饶将范崇略、吕德武二将双迎;余大江、张信和各挺兵器杀出,潮阵把总詹兆奇、李云贵按战,梁成龙、陈有美、黄启明、施名义一拥杀上,饶平营千总张朝城、朱启凤前进交锋。董万年被余世尧杀得不能招架,慌忙退走,余世尧与守备陈鸣和乘势望潮军冲杀,潮军各自溃奔。世尧追至十里,鸣金收军回营,万年败至十余里,计点军兵,折去二百余名,领残军回归黄山坑,至坑前请罪。军师曰:“胜败常事,何罪之有?将军请起。”

万年叩谢起身。次日军师命何英元帅,攻打漳溪营寨。何英领大将十余员。带军一千五百名,直抵饶营讨战。小军报知余世尧,世尧对众将言曰:“我闻何钻子,乃是刘进忠第一员名将,今日交锋,诸将不可轻敌。”众将得令。这余世尧全身披挂,各持兵器,上了战马,领军出营,将人马列开。余世尧手举一支齐头大刀,二十一斤重,进前叱曰:“逆贼又领军再来寻死么?”何英曰:“旗奴,你口出大言,该当何罪?”世尧大怒,举钢刀杀来。何英手执双钩镰,出马迎战,都司余国宝杀出,大埔守备陈鸣和进前敌祝金鼓连天,抛声振地,饶将张朝城、朱起凤一齐杀上,守备林绍基、李有祥二将接战。刘军杀来,饶将对敌。叫声如雷,一场混战。余世尧与何英真是棋逢对手,自午时一来一往刀上刀下,直战至申时,未见胜负。两军观看,无不喝采,彼的手快,此的眼捷,一挺一避,战到日将西沉,各自鸣金,收军回营。何英至帐前缴令,称赞世尧英雄无二,余世尧回营,对众将曰:“我尝闻何钻子之名,今日交锋,果然名不虚传。”过了一天,刘镇与军师议论开兵,攻打饶营。

军师言曰:“主公勿忧,待明日再令元帅出军,诸公可领军将助战,决定全胜。”是日,军师令何元帅何英,带军攻打饶营,同请主公助战,何元帅领令,带众将军兵为前队先行,刘进忠领军将殿后,奋杀饶营前来,列开阵势,潮军大叫嘶杀。听见三声炮响,鹿角齐鸣,世尧同众将出营,摆开人马,世尧立马横刀,在于门旗之下,观见刘进忠,大叫一声:“刘进忠,圣上封你为总兵官之职,食君之禄,必报君之恩,此是臣子之分,何敢造反?”刘进忠曰:“你这旗奴,口出大言,你知邓、于二奴之死么?”言毕,叫声:“谁位将军,与我擒此旗奴。”

何英举双钩镰一马杀出,饶营把总范崇略,叫一声:“主帅,待小将立斩此贼。”手提大锤,出马接住何英交锋。

不及三合,被何英赶上一步,将钧镰望范崇略颈上一刈,头已落地,身坠马下。世尧观见大怒,提刀杀来,何英敌住,金鼓大振,声叫大绝。饶阵守备陈鸣和,千总张朝城、朱起凤,把总余大江、吕武德、张信和,六将一齐杀来助战,潮将十余员,亦即出马迎敌。

刘进忠推动三军,把饶军杀死三百余人,陈鸣和等不能拒敌,败走回营。世尧见军兵败走,架开何英器械,退回营中,令众军放箭。潮军追至营前,箭如雨点,军将难以近边。

饶军无出,刘镇传令,收回军马,掌得胜之鼓回黄山坑营中。

按下。

再说余世尧,到中军帐坐定,满面愁容,对众将言曰:“进忠贼将甚众,如何设法?自今之计,怎么主张?”陈鸣和献计曰:“启主帅得知,小将想有一计策,未知可行否?”世尧曰:“计将何如?即速赐示。”鸣和曰:“小将领五百小军,往汤溪深坑之中,密林之内埋伏,准备小轮车五十,其内实草料,主帅候至二更之后,扎起营寨,领军退回饶平,刘进忠闻知,一定起军来追,追入汤溪,我等放炮为号,号炮响动,主帅领军回转杀来,我等埋伏之军,推出火轮车,截住放火,潮军无归路,兼山路兀突,管教进忠全军俱丧于汤溪地面。”余世尧闻言大喜曰:“将军妙计,依计而行,即速准备前去汤溪埋伏。”世尧候至二更时分,传下将令拔寨退军回归饶平。按下未表。

再说刘镇有探军报知,世尧退军转回饶平。刘镇听闻此言,即请杨军师到帐前商议,飞熊曰:“启主公,黑夜追赶,恐有奸计,未可出军。”刘镇曰:“先生之言休道多疑,不入虎穴,安得虎子?命文殿左为前军行路,元帅前队、本帅领众将军兵一千为合后。”文殿左谏曰:“启主公,此去若进内浮山里面,俱是山僻小路,黑夜军马难行,候至天明,进军攻打牛屎门方是正理,又恐黑夜有埋伏,若中敌人之计,山路兀窄,难以逃生,切不可行。望主帅三思。”飞熊曰:“文将军之言是也,候天明起军未迟。”刘镇曰:“先生之说差了,今日余世尧大败亏输,乘夜逃走,此时若不迫赶,待至明朝,误了大事,文将军引路即速起军追赶不可迟延。”何英领命,同文殿左兄弟带军将为前队,刘镇为后队,望前路追赶,至四更时候,方到内浮山,文殿左、文殿右、刘士元、李天成、张畅开、郭怀沛六员步军大将在前开路,何元帅同众将领军一千随后,追入汤溪。

饶军在高山岗上,望见潮军追赶前来,行过汤溪,就将火炮放起。陈鸣和听见在密林之内,推出火轮车截住潮军归路,把何英军将截做三段,大杀一场,余世尧听见号炮响,回转杀来攻潮军。

山路兀窄,火轮车冲杀前来,挡住回路,文殿左等六将与元帅众将知是中计,一齐拼力杀出阵围,逃走回营,而一千军马,全丧亡于汤溪,无有一人得生。

何元帅奔至内浮山,主公军将方到,听见火炮连天、叫杀振地,刘镇知是中计,悔之不及,即欲进军前去救应。

众将苦谏曰:“内面山僻小路,怎能容得我等军马行走?”

话又未毕,何元帅与众将逃到,说全军俱亡。刘镇大惊,即吩咐守备李有祥前去请军师起军,到内浮山扎营,再作商议,攻打牛屎岭门。杨军师与众官在黄山坑营中闻报主公汤溪军大败,叹曰:“主公贪敌,不纳我言,致中敌人之计。”又见李守备来见飞熊言曰:“小将奉主公之命,请军师起营,徙入内浮山与主公商议,欲攻打牛屎岭门。”军师听说拔营来见,主公刘镇曰:“本帅不听军师之言,故有此败。”军师曰:“军中胜败皆是常事。”于是设席宴饮,忽见探马来到席前跪禀曰:“启主公,浙江省济南王景源深,奉康熙主旨意,领大将五百余员,雄军十八万前来征讨潮州,不日到来。

小军奉蔡参谋之命,请收军回城。”刘镇闻报大惊曰:“杨先生,济南王大军到来,我等安能拒敌?”军师曰:“暂且收回军马,再作商议。”于是拔寨起行,回归潮城,蔡参谋等出城迎接入帅府坐定。刘镇问曰:“济南王军兵十八万到来,我等几千之军如何拒敌?”未知诸公之意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刘潮镇乞援藩帅济南王大下旗军

且说刘镇问:“诸位有何主意?”早见军师杨飞熊曰:“主公可修告急文书,往东都请兵。又收降表,命人到福建投上靖南王,请军马到来,两路军马如有到潮,何怕济南王乎?”

刘镇闻说,即命徐先生料理文书降表,一面命把总詹兆奇,往东都求救郑千岁,带救兵前来保守潮州;一面命把总陈文禺,领降表到福建投上靖南王、耿千岁发军相救。二把总领命前去,文殿左趋至帐前禀曰:“启主公,小将前年打猎之时,曾到诏安乌山,被喽罗捉上山寨,荷蒙寨主姜得兴见我兄弟颇晓武艺,与我结为八拜之交,如今小将前往乌山,请姜得兴起军到来相助,未知主公意中如何?”刘镇闻言喜曰:“见系这等义交,请将军前往相访。”文殿左束装起易。按下未表。

且说把总朱中原、李云贵往各邑催粮回郡城,入帐缴令;千总石志昂、林永清进内堂禀明,葫芦山城廓经已造好竣工;把总邱振威、李玉清修造军器亦毕;把总李顺天、杨兴宁准备草料整齐,各进堂中缴令;把总黄启明、施名义合办火药军器足备,禀知主公。刘镇闻各所差办俱已妥当,大喜。按下不表。

且说潮阳游击姓莫名宏字朝梁,别号小翼德,系山东省济南府历城县人,行年三十余岁,系康熙丁未科武探花出身,敕授升为潮阳城游击。父亲莫太州字云豹,系明朝崇祯君驾前,官拜为御营总兵官,被清主所杀,此时朝梁年幼未晓。今朝梁长成,母亲刘氏随任在堂,朝梁十分孝顺,这一日忽闻探军报说,浙江省济南王奉旨领大将五百余员,雄兵十八万,不日来到潮州,围攻反贼刘进忠,朝梁闻报大喜,入内堂禀知母亲。

刘氏听说大惊,问朝梁曰:“我儿,刘大人与你有何仇隙?缘何这等欣喜?”朝梁跽母亲曰:“刘进忠反清为明,此是逆贼,听报济南王领军征讨,子儿食君之禄,报君之恩,岂不欣喜?”

刘氏曰:“我儿,你知刘大人系何样人?”朝梁曰:“孩儿年浅不知其详,请母亲指示。”刘氏曰:“我儿,你一边坐下,听你母亲说来。刘镇大人乃系明朝武举,事于清主平寇有功,加封为总兵官之职,镇守潮州。其到任以来,爱惜人民体恤百姓,和畅安乐。后见公旗军将欺凌百姓,邓、于二奸虐害人民,刘大人见这旗奴陷害人民,与人民出头,与公府之人作对,故此起动干戈,反清为明,事于东都郑藩王,除斩邓、于二奴,扫净旗奴,缴去公旗,离了潮州,以安百姓。此潮州万民所钦服,言正理顺,况刘大人系你母族之亲,如何声声句句说出这逆贼二字,这是何道理?”朝梁曰:“告母亲,儿子知罪了。”

刘氏曰:“我儿,你知你父怎么样亡过么?”朝梁闻说,大惊问曰:“启母亲,子儿年幼未晓,请母亲指明子儿知道。”刘氏曰:“我儿,听你母说来,你父亲莫太州字云豹,在明主驾前,官拜御营总兵官之职,只因奸臣为乱朝纲,致使天下,盗贼四起,李闯自成反至京都,奸臣献国卖城,甲申年三月十九日,京城被李闯所陷,崇祯君走上煤山,圣驾已崩,朝中文武众官,亦有尽忠报国赴难者,亦有反面事仇人李闯者。你父身居武职,意望外面军兵征讨李闯,克复大明江山,因此不死于难。后来三边吴总制闻报京都被李闯所得,走过夷邦大清国借清兵前来讨李闯,大清国主即起大军二十万,过中原前来。甲申年五月初旬,清军来至京都,李自成弃城逃走,吴总制不合,暂请清主看守京城,亲身带领军将追赶李闯,谁知京都被大清国主所占,命勇将镇守关隘,吴总制见大明江山已失,不能回复旧业,遂隐镇于云贵之地。后来清主欲你父降服,不想你父忠良,心志不从,被清主所杀。这亦罢了,又命军将到山东省历城县中擒掠家眷,到京问罪,妈妈卧病在床,听闻惊报一气而亡。儿你数月,未有周岁,你母抱你逃生,走至江南省,投在王家姑娘,抚养成人。儿你虽然做得这个官位,戴天之仇,不能得报,为母亦不欢喜。”朝梁听母亲一番从头说知,眼泪如雨下,咽曰:“告母亲,非是孩儿不能报其父仇,怎奈兵微将寡,如之奈何!”刘氏曰:“儿呀!你想吴总制平山王,镇住云贵,郑藩王据东都,福建靖南王杀总督及抚院,复反清为明,刘镇大人据镇潮州,儿你何不到潮州?相助刘大人退却清军:一来不负旧主,二来不忘母族,倘成得大事,君父之仇有报,你母虽死在阴府之中,心亦清快。”朝梁曰:“子儿遵命,但是子儿与海门参将马甘泉结为八拜之交,待子儿修书一封,命心腹送至海门,邀马参府一同相助刘镇,母亲意下如何?”

刘氏曰:“我儿既是如此,即速修书前去。”朝梁领命令心腹千总苏廷杰,带了书至海门厅送上。

不一日到了海门,将书信送呈。马参府一阅,即召众将进署,入内堂商议。众将闻召,即来叩见主帅。主帅马甘泉曰:“诸位部将,今日潮阳莫游击有书到来,邀本帅同往潮州,相助刘大人退却济南王大军,未知诸位明公,意中如何?若诸公有同志者,一齐到潮州城中;如有不愿者,各由公等之心,本帅亦不相强。”众将齐声言曰:“启主帅得知,刘大人有一片忠义之心,为着潮州人民被公旗欺凌,故动干戈,反清为民,主帅以义气相助,我等生为潮州人民,岂无血性之心,愿随主帅所用。”马甘泉闻众将所说,心中大喜,设宴款待,苏千总与众将同饮。饮毕,马甘泉曰:“诸位既然同志,须当收拾准备,择明日吉日起身。众将领命,各自回衙,马甘泉将点齐军将,领千总许定国、许定邦、张景阳、刘星光,把总高文元、朱江龙、林元炳、林元成共八将,马参府与众将,各各修整家眷老少,带领军兵六百名,即速起行,望潮阳县城前来。

千总苏廷杰先来报知主帅,莫游击闻报大喜,入报母亲毕,出城门外相迎入衙,进内堂叙礼坐定。马甘泉云:“小弟欲见伯母。”见莫母时深深下拜。拜毕,莫母命坐曰:“今日贤侄领军到来,同我儿到潮城,帮助刘镇,不负男儿义气之心,皇天自然庇佑。”马甘泉曰:“全仗伯母洪福。”言毕,退出外面,朝梁早经设席相待。而莫朝梁吩咐安排内眷、老小人等,领千总张元长、苏廷杰,把总陈文绍、徐良国、吴永锡、吴吉宗共六将,带领军兵三百名,合同马参将军兵,一齐起程。

莫朝梁全身披挂,结束停当,手执丈八蛇矛,坐下全黑乌锥马,威风凛凛,英雄盖世,一马在前,领军兵望潮城前来。

路途之中,有谁敢来阻挡?远探小军,报知刘大人,刘镇命守备朱光、李有祥至十里迎接入城。刘镇同众将出帅府相迎,刘镇曰:“二位将军驾到,本帅有失远迎,望其恕罪。”马、莫二将答曰:“怎敢!我等闻知大人举起大事,领军将到来相助,冲撞帅府,多得罪了。”刘镇曰:“好说了。”即命李有祥、朱光二将,可请二位将军宝眷,接入府内安居,又将军兵安在南门内,前日旗军之房扎祝此事且按下未表。

且说远探小军,报入帅府启禀大人,今文将军往请乌山寨主,领大将几员带领兵三十余名前来,过了分水关,明日即可到潮。刘镇闻报大喜,次日亲至大门外相迎,按入内堂序礼,设席宴饮。与姜寨主席中谈话。半席间,有小军前来跪禀曰:“启大人,东都千岁,统领元帅刘国轩,领大军三万,过江洋至厦门,不日到潮州。”刘进忠再命小军前去打探回报。

越日刘镇与军师诸参谋何元帅、姜寨主众将在帅府之中宴会,谈及曰:“请问诸位先生攻战之术,如何布置?”杨飞熊对曰:“临阵发谋,随机应变,岂可执定?但运用在于一心耳!”

说话之间,小军至帐前禀曰:“东都之军明日就到。”刘进忠曰:“既是这等,准备迎接。”是日宴罢,各回本衙。

次日刘进忠命都司陈国英、董万年,往至二十里相迎。

刘镇同众将出城迎接。只说东都来军三万,分为五队,前队督令带队大将田誉领军五千到来,进入城中,来见刘镇礼毕;第二队大将田宽领五千军马进城,第三队大将郑仁虎,带五千军兵进城;后面大队军马一万,旌旗齐整,枪刀如麻林一般,系刘统领带来。诸将各各入帅府大堂之上相见,刘镇谦恭相待。

刘国轩对刘镇言曰:“千岁见大元帅告急奏章,唯恐潮州有失,故令小将领军相助。”刘镇答曰:“荷蒙千岁见悯,不胜感戴。”

即命设宴款待。不在话下。

且说把总陈文禺,领降表到福建省,进见耿千岁。耿征忠大喜,命请明朝武状元刘炎,领大将二十员,大军二万,同陈文禺领军兵即望潮州进发。小军探知,报入帅府:“启禀大人,福建省军兵明日可到潮城。”刘镇领听报,甚喜。

次早命守备郭三坤、郭三元往十里迎接。刘镇出帅府前迎接,接入内堂,叙礼坐下。吩咐设宴款待。

次早平明时候,刘镇请杨军师,众参谋进内堂议事。刘镇曰:“告知诸位先生,济南王十八万军马到来,非同小可,未知先生有何良策迎敌?希即开导。”飞熊曰:“主公勿忧,自古道:‘将在谋,不在勇。’等他到来,那时自有计策。”过了几天,远探小军,入府报上:“启大人得知,济南王的军马,到了广东省,不出数日即到潮州。”刘镇闻报,再令小军前去打探。这且不提。

且说济南王车驾,到于广东,平南王同督府两部堂,众文武出廓迎接入城,进入行台帅府,即传王令。召惠州提督军门杨遇明,碣石总兵官觉罗幔,高州总兵官邓天瑞三将来到广东。

过了十天,三路合军兴师,兵部尚书董明监临商议,择日祭旗兴师往潮州,浩浩荡荡,长躯直进,军马齐到。这且未表。

再言军师杨飞熊在帅府内堂中,同主公众彦谋,商议拒敌之策。探军入堂禀曰,“启上大人得知,济南王兵出广东,从南路前来,行有几天。”刘进忠闻报,向军师诸参谋言曰:“军师调遣军将,保守城池。”军师领命即传下号令,陛帐坐定,刘镇侧坐。其众将站立两边,军师召状元刘炎到帐听令曰:“刘将军,可领本部大将吴文锦、雷俊英、岳元浩、段至仁四将,领步弓军四百名,鸟枪炮军四百名,藤牌军一百名,大地手一百名,大炮二十尊,镇守葫芦山,此系要紧地方,不可违令。”军师又召守备崔雄榜上帐听令曰:“崔将军可领军兵六百名,镇守大南门。”又召守备蔡长高带领军兵五百名,镇守大西门。又召守备林绍基带领军兵六百名,镇守大东门。

又召守备朱光,带领军兵五百名镇守大北门。又召守备李有祥带领军兵五百名镇守上水门。又召守备郭三坤带领军兵五百名镇守竹木门。又召守备郭三元带兵五百名镇守下水门。

又召千总陈有美带领军兵二百名,巡哨城池,监督七门守城军马,毋得违令。

飞熊调遣已毕,出帐与主公告退。不知杨军师所调的军兵,果能指挥如意战无不克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东津救火折大将文岳下山救潮民

且说济南王军马已到潮州,就于城外对河扎下寨,自东津恶溪沿河隘口,计营寨五十余个,却相连三十里。小军入报帅府,刘镇即请军师入帅府议事。军师请刘镇前去观看清军扎营如何,于是即带大将三十员、小军一百名,二人同登金山之上。

观望对河清军扎营明白,退下金山。回进帅府,商议迎敌之策。

这且未表。

且说济南王次日升帐与监临商议开兵,即命高周总兵邓天瑞,可领大将八员,带领军兵二千,攻打潮城。这邓总兵全身披挂,手持钢刀,飞身上马,领军将杀至南门城下,摆开阵势,令军兵叫战,听见三声炮响,南门大开,何元帅领军将杀出,列开阵势,进上帐前叱曰:“送死的旗奴到来么?”邓天瑞曰:“助逆的毛贼,敢口出大言,你等不是本帅的敌手,放你回去,可叫刘进忠出来受死。”何英大怒,手举双钩镰,纵马杀来;邓天瑞提刀,迎住交锋,两阵金鼓齐鸣,炮声大振。旗将巴呢光等杀来,潮阵千总张金星同众将进前对垒,军兵奔杀前去,旗军接战,叫杀连天,一场混战,未定胜负。参将马甘泉奉军师将令,领都司余国宝、温岳川,同众将放炮,大开西门杀出,前来助战。步军张畅开、谢宗、郭怀沛、李天成、吴惠安、吴清、刘士元、谢天、邱齐、邱英十将等,张畅开当先,望旗军阵前冲杀,十员步军大将,即似虎狼一般,把旗兵杀得东倒西斜,死者不计其数,大败奔溃。

邓天瑞见军兵败走,不敢久战,招架抹开回走。何元帅自引兵追杀一阵,鸣金收军,回城缴令。邓天瑞收回军兵,查点明白,折去数百余人,领军回营,来至帐前请罪。济南王曰:“我等大军方到,今天一战,失了许多军马,挫我锐气,败害军声,无用匹夫,留你何用!”传令将他押出营门,斩首示众。

监临曰:“启千岁,我等未有攻破贼城,先斩大将,于军未利,从宽恕他,许后日将功抵罪。”济南王见监临恳保,叱曰:“匹夫,若无功大人相保,定斩你等示众。”大叱:“退下去罢!”

天瑞唯唯退立一边。按下未表。

且说何元帅得胜,同马参将等进上表章报功。刘进忠大喜,命设席款待众将贺功。是日尽欢而醉,各回本帐。明日飞熊进入帅府,与刘镇商议军事。刘镇问飞熊曰:“清军追城至急,先生有何良策,可以退敌?”飞熊曰:“启主公,我等有一计策,管叫旗奴送胆。”刘镇问曰:“用何妙计?”飞熊曰:“可以这般这般,就可杀他片甲无存。”刘镇大喜,军师召莫朝梁入府听令曰:“莫将军可领千总张元长、苏廷杰、彭其宝、陈兴泰二十四名头目,翁喜等带军兵五百名,往葫芦山,”如此如此,“不可违令!”按下。

且说清营济南王升帐,与董监临商议开兵,即令碣石镇觉罗幔领大将十员,带将兵三千,攻打潮城南门。觉罗幔领令,即点齐军将,杀奔南门前来。探军入报帅府,飞熊听报,命姜寨主领本部胡家五将,带军三千,出城迎敌,可以如此如此而行。又命何元帅领十八名英雄,辅助姜寨主。何元帅领军将来至南门,将白旗一动,炮声响处,南门大开,恰合觉罗幔领军将方到,各摆好阵势。姜寨主立马横鐽,大喝曰:“杀不尽的旗奴,又来寻死么?”觉罗幔曰:“你等助逆反寇,还不知死,敢来对敌!”姜得兴大怒,“举鐽望旗将砍来,觉罗幔将大刀架开,使转大刀,望姜得兴顶门砍下。

姜得兴转鐽相迎,刀鐽齐鸣,叫杀连天,旗将一拥奔来,胡家五将出马,各提兵器,敌住交锋。姜得兴架开大刀,转马望前逃走,觉罗幔与那歧明武石昌等,引军赶来。何英领陈殿等,一齐望旗阵冲杀,巴呢光、石至林等不能拒住,引军败走。

再言姜得兴,单骑在前,望葫芦山下逃走,觉罗幔恐他有计,扣住马头不进。那歧明曰:“主帅缘何不进?”觉罗幔曰:“将军,穷寇勿追。”那歧明曰:“主帅休得多疑,此时不追将他擒住,等待何时而追?”说罢,武石昌引二百名小军追赶前来,追至葫芦山下,炮声一响,葫芦山上莫朝梁,同四名千总,二十四名头目,领军杀出,把旗军围定。

那歧明、武石昌大惊,敌住大战一常那歧明用尽平生气力,与千总张元长交锋。武石昌与莫朝梁交战,不及三合,被莫朝梁将丈八蛇矛枪,挑落马下而亡。三百余名旗军,被二十四将,杀得尸横满山,血流成渠。

觉罗幔见炮声响处,知是那歧明等中计,回杀转来救应,故救出歧明,回归清营,缴令请罪。这且不表。

且讲莫朝梁得胜,同众将领军兵回城缴令报功。何元帅、姜得兴上堂报功,刘镇大喜,命徐参谋记上功劳簿,即令设席贺功。按下。

且说济南王与董期明曰:“刘逆帐下贼将,如此猖狂骁勇,我等连日出战,不能取胜,未知监临有何良策指教?”话由未毕,提督杨遇明上帐请曰:“启千岁,小将今日请令,领将军前往攻打贼城。”济南王闻言大喜,令杨提督出军攻城,即点大将十余员,军兵三千,放炮起行,杀奔南门前来。

小作又报入帅府,与主公军师得知,飞熊即命何元帅领将出城迎敌,又令马参将领军助战,两路军兵俱已出城,列成阵势迎敌。

清军来至南门,见是贼兵先在城下列阵,杨遇明摆开军将,立在门旗之下,大叱一声曰:“反国逆贼未知死么?今日天兵到来,理当纳降,何敢拒敌,管教你等死无葬身之地。”何英曰:“杀不尽的旗奴,你敢出大言,若不杀你等,非为英雄。”

言毕,手举双钩镰纵马杀来,杨遇明提刀相迎,旗将觉罗乾等,奔杀前来,马甘泉与众将上前,敌住交锋。两军炮声不绝,金鼓如雷,叫杀连天,何英被杨遇明杀得前遮后架,敌他不住,乘势抹开兵器,转马便走。觉罗巽等引军追杀,潮军大败。

杨飞熊在城遥望,见潮军中大乱,即鸣金收军入城。

杨遇明即引军追至城下,上面箭石、火炮齐发,打将落来,却如雨点相似,清军不敢近边,辱骂一回,鸣金收军,掌得胜鼓,回归清营,上帐缴令报功,济南王大喜,设席庆贺。

按下不表。

且说何英进入帅府,上帐缴令请罪。杨飞熊曰:“战败胜负兵家常事,何罪之有?”军师命千总林五常是夜领军兵五百名,巡哨城池,监督军将,以防敌军。

再说清营济南王,次日命杨提督领军将攻打潮城,于是大将觉罗乾等,带军兵三千,直杀抵南门叫战。小军报入帅府,刘大人即请军师命将迎敌,飞熊命游击莫朝梁,领都司温岳川、余国宝、程国英,董万年四将,同十八名英雄陈殿等,带军出城交锋。

又命姜寨主得兴,领胡家兄弟带军助战,两路军兵分西南二门杀出,望清阵中前进冲杀。杨遇明出马,与莫朝梁交锋。

旗将一齐杀出,温岳川等上前交战。两阵金鼓喧哗,炮声不绝,莫朝梁却被杨遇明杀得招架不住,汗流脊背,看看将败;刘奇峰观见,暗使流星锤,望杨遇明面上打去,正中额角,鲜血淋漓,负痛转马逃走。姜得兴、莫朝梁同众将引军追杀,把清军杀得大败奔走,觉罗乾等抵敌不住,败走回营。

莫朝梁令鸣金收军回城,进上帅府,缴令报功。刘镇大喜,命宴饮贺功,尽欢,各退营署。杨飞熊令千总赵世春等七将,领军兵守七门城楼。找换崔雄榜等军落闲,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济南王自从杨遇明败军之后,一连十余天罢战,候至杨提督受伤已愈,方入中军帐来见。千岁济南王与监临众将相议攻打潮城计策,碣石总兵官觉罗幔献策曰:“启千岁,小将有一策,管教刘进忠可擒。”王问曰:“将军有何妙策?速请说来。”觉罗幔曰:“杨大人,可领步弓军二千,往笔架山后埋伏;小将领鸟枪炮军五百名,往山前乡中埋伏;又命水军守备余锭,领水军二百名,藏于湘子桥头埋伏;候至三更之后,可将东津居民百姓住屋放火,刘进忠见东津乡失火,自然领军过桥,到来东津救火,我等放炮为号,伏兵齐出,余守备断去桥中梭船,绝了潮军归路,山上万弩齐发,小将领军兵杀出,料刘进忠全军俱可灭于此矣!”济南王听了,与众将言曰:“此计可行。”至定更后,即吩咐各领军将前去埋伏,待至三更之后,遂将东津乡放火、片时之间,火光冲天。守将小军遥见失火,飞报帅府,刘镇未眠闻报,传众将入府并请军帅前来,不一刻皆巳齐到。刘镇曰:“杨军师,本帅欲往东津救火,诸军师调遣军将。”杨飞熊答曰:主公切不可造次夜行,况今敌军扎住城外恶溪左边,主公安可轻入重地?倘有奸计埋伏,挫去我等军威,误其大事。”刘镇曰:“军师之言差矣!本帅起动干戈,亦为着人民百姓,如今东津乡失火,人民百姓受苦,本帅不去救他,谁人去救?”即传令千总把总马军大将步军大将共三十员,领军兵五百名,预备打火之物。杨把总见主公意决,定欲亲自往救,恐他有失,即命水军大将曾仲等十将,带水军一百名,安办小舟三十只,往东津堤头救应。杨飞熊披挂全身,手持白缨枪。坐骑雪花战马,带军兵一百名,到湘子桥头接应,准备停当。

刘镇领军将出广济门,见火光冲天,催军将速过湘子桥,到东津乡,即命众军打灭了火。

众军领命,各各前去打火,忽听炮声响动,笔架山后山上,杨遇明推动埋伏军将杀出,万弩齐发,箭如飞煌一般,觉罗幔领伏军将,火炮齐放,两路军兵杀来。余锭听见炮声一响,即命水军断去湘子桥梭船。刘镇与众将正在督军救火,忽听炮声响动,知是中计。刘镇即命退军回城,小军忽来禀报:“桥中梭船,被清军已断去,绝无归路。”原来笔架山脚起至广济门外,计廿四州桥梁,中央十八只梭船,此时尽被折断。刘镇即命众将军兵杀上东津堤头落船,众将曰:“堤头箭如雨点,安能避得?”刘镇曰:“箭可避人,人安能避得箭。”遂与众将冒箭奔杀至东津堤头来,见曾仲翁喜等,接着主公,与众将落了小舟,载回潮城。话分两头。

韩山上杨遇明闻炮响,催军兵落山厮杀,赶往桥头,看见东桥头有一员大将,穿了白袍,提白缨枪,据住桥上,知系贼将,遂取弓搭箭,望那穿白贼将射去,正中那人心窝,回马逃走入城。

再说刘镇回城,入了帅府,查点众将军兵,失去千总陈虞龙,马军大将卓三宝、石长成、章文表、施惠星、高平章、许兴祖,步军大将郭英等共八将;五百军兵,仅存八十余人而已。

小将忙入内堂,报说杨军师中箭回归。

刘镇与众将听报,吃了一惊,非同小可,即同参谋元帅诸人,一齐入到军师卧榻之侧,问曰:“军师尊体如何?本帅不听军师之言,致有此败,皆本帅之罪也。”杨飞熊曰:“此系天数注定了人力之所能及,想我飞熊自少从军,屡伤箭石,”不至如此,此必箭中有毒,我料性命难以保全。我想人生在世,公侯将相终归于尽,死何足惜,所可恨者,不能与主公同诸位扫除凶顽,以清世界。”刘镇与众将听见此言,莫不各各泪下沾襟。刘镇曰:“本帅起动干戈,全仗军师一人行事。倘有不测,叫潮城所靠何人?”飞熊曰:“主公勿忧,欲保潮州城池,飞熊有一旧人,才学胜我十倍,请他到来,潮州安如泰山,免得生灵涂炭之惨。诸位明公,听飞熊一言相告,我欲亡故之后,全仗诸公,同心协力,共助成事,飞熊虽死感激不荆”蔡赐平等齐言曰:“遵领军师之命,军师尊体万分保重。”刘镇曰:“请教军师,未知军师旧友,在于何处?尊姓大名,望乞指示。”

飞熊曰:“等我敝友,姓钟名文岳,道号益知先生,别字小诸葛,游走江湖,星士出身,此人胸藏韬略,天时地利,熟悉心中,名著宇宙,能仰观天时,俯察地利,未卜先知,今隐居深山岩穴之中,在于揭阳汤坑地面,若得钟文岳先生落山,管教济南王片甲不存,此人前年在饶平内浮山与我相会,十分至契。”即唤文殿左近前吩咐,殿左至卧榻前,站立一边。飞熊言曰:“将军,可往汤坑探访先生消息。”可以这般这般,“此人方肯出庄,不可有误。”潮州大事,殿左领命。刘镇问曰:“诸问军师,眼前大事,委托是谁?”军帅曰:“眼前大事,付于何若顺暂理。”遂命吴兴请出军师之印,皇令宝剑送上主公收起,一一叮咛明白,魂游天府,冥日归阴,年方三十一岁。

刘镇与众将,见军师西归,各各泪下,安办棺柩,收贮已毕,即命文殿左往揭阳汤坑访请钟文岳,又命何若顺传命众将军兵,齐心尽力,守保城池,各要面带喜容不可言说军师一个死字,如有违令斩首示众。这且不表。

且说杨遇明等,是夜得胜,回营缴令报功。禀曰:“启千岁,小将昨晚催军赶到湘子桥上,有一员穿白贼将,被我用毒箭射中心窝,谅是进忠标下把总杨飞熊。”济南王闻说,大喜言曰:“刘进忠全仗杨飞熊用事调军,今若中毒箭而死,孤无忧矣!如今进忠无人调遣军将,潮城不日即陷。”遂命小军探听杨飞熊消息,小军领命前去,片时之间回报:“启千岁,潮城之中,军将喜气盈盈,面带笑容,并无听说杨把总亡过。”

济南王曰:“孤想杨飞熊乃是刘进忠第一名名将,有文韬武略之才。若系丧亡,军将莫不悲泪,岂有喜容之态?将军所射的恐系别将。”杨遇明曰:“杨把总平素喜白,月下射中穿白袍的贼将,不是杨飞熊是何贼将?不信,再命只些小军探听。”一连三四次回报,并没有说杨把总之死。至于次日,济南王与监临商议,亲自领大将四十余员,带军兵五千,攻打潮城,访探杨飞熊之虚实,将令传下起行。

潮军小作探明,报入帅府,刘镇与参谋元帅,在内堂中商议军旅一事,忽小作跪禀曰:“启上主公得知,济南王亲自领军来打城池,请主公定夺。”刘镇闻报大惊曰:“杨军师已故,钟先生未来,如今怎么区处?”众将面如土色,邹可玉曰:“主公勿忧,我想杨军师虽是亡故,清营未知虚实,济南王为人狐性多疑,必来探我军情,如今,令受城众将,与葫芦山上各要偃旗息鼓,将潮城七门大开,使济南王疑心,自然退回军将归营。”刘镇曰:“先生不可造次,倘若清营之中,有人识破机关,乘势杀入城来,岂不误了大事?那时如何对敌?”邹可玉曰:“主公勿忧,谅济南王不敢杀入潮城。若是杀入,我等还有转变,须令十名义民将,十八名英雄将陈殿、张畅开等,往七城门边。”可如此如此,“以为疑军,此乃西城退敌之计也。”

刘镇此时并无主决,勉从其议,依计而行,转令七城门大开。

清军前队飞报济南王:“启上千岁,潮城七门大开,葫芦山与潮城,偃旗息鼓,不知何意?”济南王听着,探军如此报说,心中自思,以此观来,杨飞熊定是未死,传令退军。

可将后队军做前队,尽皆退回。碣石总兵觉罗幔曰:“启千岁,依小将之见,杨飞熊已死无疑。可将军马乘势杀进城中,刘进忠立时可擒。”济南王忖曰:“将军,你等浅见,本藩自幼行军多年,此乃诱敌之计。岂不晓得进忠帐下,许多贼人,诡计多端,贼胆包天,岂只如此,休中敌人之计。”觉罗幔苦谏曰:“启上千岁,杨飞熊已死,进忠无人调军,设此退敌之计,如今乘此机会,将军马杀入,潮城即陷。”济南王曰:“飞熊死生未定,不可造次,即命收军回营,违令者斩首示众。”

潮军跑进帅府报知,启上主公得知,济南王收军回营去了。刘镇大喜,令众将谨守城池。这且按下未表。

且说揭汤坑只玉鼎冈竹林庄隐士钟文岳,道号益知先生,别名小诸葛,是夜不能安寝,即下榻披衣步出庭前,观看天文,见东南角坠落一星,吃了一惊,起指一算,叫声:“嗳呀!”

东南方坠落此星,乃系潮城刘进忠帐下,失了一大将杨飞熊也。

此人若是亡故,刘镇帐前,无人用军。我想飞熊前年,在饶平内浮山与我相会,一分至契。刘大人目前,无人调遣军将,飞熊临终之时,必定将我举荐;我思刘镇亦非远大之器,辅助何益,不日定有刘镇使命到庄,请我落山,遂回卧室。

次日步至草堂厅上打坐胡床,童儿进香茶饮毕,吩咐众重儿曰:“你师父有言叮嘱你等,须当谨记,你师父昨夜,仰观天文星斗,东南方忽坠落将星,此系潮州刘镇大人失了军师杨飞熊之兆,然此人若亡故,刘镇帐下无人用兵,飞熊与我十分交厚,临终之时,必定荐你师父,到潮相助。我想刘大人,非是远大之主,辅助亦是无益,日后刘大人若有使命到庄,请你师父落山,你等切不可说出你师父在庄中,可说自三日前落山访友未尝回庄,切勿忘记。”众童儿应声领命。按下未表。

且说铁罗猴文殿左,奉主公之命,承杨军师临终遗言,前往汤坑访请钟文岳先生,到乡村市镇借问。

举目见树林下有几个老翁,在那里乘凉,殿左近前将手一拱言曰:“诸位老丈请了,小可打扰,借问一声,烦望赐教。”

老翁起身答曰:“足下亦清了,未知足下尊驾,欲问甚么事?”

殿左言曰:“小可欲寻钟先生,大号文岳先生,未知他尊寓在于何处?乞望指示。”老翁曰:“足下要寻钟先生,他的庄所,去此还远。他住在玉鼎冈山中寓内竹林庄中隐居,此去尚有二十余里。”殿左曰:“既是这等,烦劳一位少年贤官,引我到庄,小可备有银钱,奉送买茶。”老翁遂对一个少年言曰:“你等引这位客官往玉鼎冈,他有银钱与你。”那少年答曰:“客官你随小人前往。”文殿左别了诸位老翁,跟着少年而行,行到玉鼎冈山下。

少年指示曰:“客官,此山就是玉鼎冈,欲寻钟先生,便从这条路上行去,到半山之中,有竹林造成一个庄所,钟先生即在庄中居祝”殿左大喜,身上取出银子二钱,奉送那少年去了。

殿左即从山路步上而行,行至半山窝,观看四面山头,都是朝着玉鼎冈山峰,果然清秀,最好一座竹林山庄,步至庄门,见一仙童,不满十二、三岁,手执竹梢在那里打扫正庭,文殿左方欲进前动问,谁料那童儿见有人来至庄门,定是刘大人的使命。向殿左言曰:“足下到来,莫不是潮州刘大人使来的么?”

文殿左闻言大惊,遂问曰:“小可正是刘大人使命,我等未尝问言,仙童何由得知?”童儿曰:“我安得知之,此系我师父前夜观看星斗,见东南角坠一将星落下,我师父之说,是星乃是潮州刘大人失了军师杨飞熊之兆,杨飞熊若是身亡,刘大人帐前无人调遣军将,此人与我师十分至契,临终之时,必然举荐我师父,不日潮州定有使命到庄,请我师父落山,因我师父有这等说,我们方知此事。”殿左听说惊骇曰:“这玉鼎冈怎么有一位活神仙在此?”即对仙童言曰:“小可果系刘大人的使命,今日奉命到来,果系请你师父下山,烦仙童为我通报。”

童儿曰:“足下,今日到来不凑巧了,我师父三日前落山访友,至今未尝回庄。”殿左曰:“仙童,你师父先师过往本来的事,哪有落山之理?定在庄中,务望仙童慈悲通报。”童儿曰:“人却不在庄,又叫我禀报谁人?”文殿左曰:“小可奉命,不辞跋涉前来到此,仙童不肯通报师父得知,我等难以回命,小可如今就在庄门跪下,跪到你师父回来,方敢起身。”童儿曰:“人已经不在庄中,跪之何益?”文殿左再三哀求,那仙童苦苦不肯通传。

殿左就于庄门前双膝跪下,放声大哭了。又叫一声:“主公!小将奉命,承军师遗言前来,请钟先生到潮州救护万民百姓,谁知钟先生不肯相见。主公呵!你在潮城之中,度日如年,悬悬而望,亦是枉然。”念罢又放声大哭,哭了又念,念了又哭,哭得悽悽惨惨。童儿见他如此啼哭,动了良心,叫一声:“足下莫哭,我是实对你说,若师父原在庄中,他有命吩咐我等,叫我等说他下山访友,不在山中。我今见你这等如此哀切,你今不必啼哭,且住这里侍候,我进去内面禀知师父,肯相见不肯相见由在我师,与我无干。”殿左曰:“烦劳仙童通报。”

于是童儿走进内禀曰:“启上我师父得知,庄门外有潮州刘大人使命到来,求见师父。”钟文岳闻言,即骂童儿一常童儿曰:“启告师父,弟子奉师父之命,都是这般言说,谁想那使者不信,就在庄门前跪落啼哭。师父呵!你想弟子不是泥做的,又不是木刻的,被他哭得心酸,故此大胆前来,禀与师父得知。”

文岳曰:“既是这等,请他入来。”童儿领命入庄见使者言曰:“足下,我师允见,请入内。”殿左闻言,满心欢喜,跟仙童入见。行到草厅阶前,见钟先生打坐胡床,殿左近前深深一揖,双膝跪下,言曰:“师父在上,弟子叩见。”文岳起身行出几步相迎,言曰:“足下到来,请起,承命坐下一旁。”文殿左曰:“启禀师父得知,弟子承杨军师临终遗命,冲撞宝庄,祷请师父落山,救全潮郡生灵。”文岳曰:“贫道只晓菜园耕种,安能晓得用兵之法?此系杨飞熊旧人错荐。”殿左答曰:“师父,我大人为着邓、于二奴虐害人民百姓,故以起动干戈,扫尽公旗,以安百姓,谁知公旗已去,清军又来,济南王奉旨领带大军十八万,征讨潮州,如今杨军师亡故,我大人虽有几万甲兵,无人调用,军师临终举荐师父,今特来恳求师父落山,保全潮州,免得生灵涂炭,万望师父出庄。”文岳曰:“将军有所不知,我观刘大人非是远大之器,不过在潮州,除些凶顽,不久气数已尽,辅助亦是无益。”殿左曰:“启告师父,我大人为人民百姓,受尽旗奴虐害,眼前公旗扫尽,清军已到,师父若不肯出山相助,潮城难以保全,万民遭殃,师父同系潮州人民,岂可坐视,观亡切切,望师父落山,拯救数万生灵。”

文岳听了”保潮民命”,遂转口曰:“将军既如此说,贫道同到潮州走一遭罢!但系贫道此番落山,是为潮州人民生灵而出,非图刘大人功名也。”文殿左大喜,文岳命童儿安办斋宴,款待文将军。

过了一宵,次早文岳唤出众童儿,齐到厅上吩咐曰:“你师父欲往潮城走一遭,不日亦回庄上,你等园中瓜菜,不可抛荒,须当勤耕力作。”众童儿领命,钟文岳与文殿左落山,望潮城而来,不日已到潮城,按下未表。

 

第十七回  曾仲单身劫营寨何英用计烧军粮

且说刘镇自从杨军师亡故之后,清营济南王命杨遇明领军兵攻打城池几次,刘镇与参谋众将等相议,当齐力保守,不敢出军迎敌,专候仲文岳先生消息。这日在内堂议论军事,探军入堂禀曰:“启上大人得知,文将军请得钟先生到来。”刘镇与众将闻报,各各喜出望外,整衣出迎,接入内堂,宾主行礼序坐,即命设宴款待,席筵已毕,请文岳至礼宾馆住宿,众位各各散回。

明早刘镇命守备林绍基、朱光二将,同到礼宾馆请钟先生入府,迎至大堂之上。刘镇拱手言曰:“今日吉辰,择定请先生登坛拜将。”钟文岳曰:“贫道才疏学浅,安敢受此重任?

此是杨旧人之错荐,恐误军机大事。”刘镇曰:“众已议定,不可推辞。”蔡赐平请出军师印,邹可玉请出皇令,徐奇亮持出宝剑,一齐上堂。刘镇与参谋元帅众将齐声言曰:“事已至此,先生当拜受军师印令。”钟文岳方受曰:“荷蒙主公与众位将军报举,自当从命。”刘镇亲捧印绶上坛,钟文岳进前趋躯行礼,拜受剑印王令毕,升坛进中军坐定帐下,刘镇侧坐。

三位参谋至帐前行礼,刘统领何元帅同众将等,向军师行礼礼毕,依次站立。邹可玉、徐奇亮二人呈上名簿,与军师阅毕。

点将毕,出帐落坛,与主公众位等各回署安息。次早刘镇命设席,请军师暨众将饮酒。钟军师曰:“杨军师亡故,尝祭挂吊孝否?”刘镇曰:“未尝。”军帅曰:“调军大事,付托何人?”

刘镇曰:“委托何元帅。”钟军师曰:“如何发令?”刘镇曰:“今众军将尽心齐力,保守城池各要,面带喜容,无敢言说杨将军亡故,要瞒过济南王,恐清军领兵攻城。”军师曰:“此乃大略之才也。”言罢起身告退。

次早平明时候,军帅入府,请主公同登金山,观看请军营寨,再做商议。刘镇依言,派大将二十余员,小军一百名,与军师同登金山□望。钟军师遥望清营五十余座,从恶溪至凤山下圹白州,自南至北,相连三十余里,观看明白,下山回归。

刘镇曰:“请问军师清营如何?”军师曰:“启上主公,贫道观济南王之营寨五十余座,相连三十余里,寨寨不惧。所惧者,惟恶溪隘口一营寨,若有一人识破,献用沙笼之计,抵住恶溪隘口。你潮城着水,危在旦夕。要保潮城平安,须设计使济南王迁徙恶溪营寨,则城池平安矣!”刘镇曰:“既如此,军师可令大将攻打恶溪营寨?”钟文岳曰:“自古道,将只可激,不可说也。请主公升坐中军帐,召众将至帐前。”主公可如此如此,“内中自有人能劫此营寨。”刘镇依军师之言,命千总梁成龙传令召众将上堂进帐议事。当时众将分立两旁,刘镇开言曰:“今日本帅同军师登山,观望济南王营寨五十余座,相连三十余里,寨寨无惧,所惧者惟恶溪隘口一营耳!恐有人识破,用沙笼抵住,隘口之水灌入潮城,危在旦夕,欲命众将攻击恶溪营寨,但军师观诸位将军,并无能将可用。依本帅之见,诸位明公,不如先散可也,免致日后受累,身家难保。”言未毕,帐前一员大将,挺身而出,厉声言曰:“主公休得多话,动不动就欲散伙,我等从助主公起动干戈以来,蹈汤赴火,披肝裂胆,尚且不辞,何况恶溪一营乎?小将不才,今晚前去劫他营寨,包保管济南王即速迁去此营。”众视之,乃系水里龙大兄曾仲也。刘镇曰:“将军差矣!清营军兵十八万之众,寨寨相连,将军切不可造次。”曾仲曰:“主公放心,恶溪一营寨,都在曾仲身上。”刘镇曰:“既系这等,将军须用几多军马?多少大将相助?”曾仰曰:“启上主公,不用大将相助,亦不用军马相助,候今夜更深,小将领十名大胆小军同去足矣!

多亦无益。”刘镇大喜,尝赐酒肉,叮咛切嘱曰:“将军须当小心为要。”曾仲曰:“主公不用挂怀,小将见机行事。”于是辞归本帐,是晚点起十名有胆小军一同饮酒,饮至半酣,小军言曰:“将军岂尝听见古语乎?”曾仲曰:“有什么古语?”

小军对曰:“古语云:探山出好茶,东海出龙虾,食饱无事做,掠虱望上爬。主公差遣,我等不得不由己,将军无故自请。我想恶溪三千清兵防守营寨,寨寨相连,寨中一动,互相救应。

我等几人,就能破他营寨,岂不痴想?”主将曾仲曰:“十人足矣!多都无用之处。你等饱食,同将军前去就是。”饮至定更之后,曾仲与众小军结束停当;待至二更时候,离了潮城,从北堤直上恶溪对岸前来,来到江边岸上。

曾仲与小军曰:“试试何如?”双手将小军心上一摸,见他个个心头恰似十个泼桶泼水一般,七上八落。曾仲言曰:“未尝过此江,这等如此,若到那边清营里面,怎么使得?不如我自己过去,你等在这里作疑军。那边营中乱时,你等岂敢在此嘶叫么?”小军曰:“隔了长江况兼江而又阔,嘶叫的我等便敢。”曾仲曰:“若敢嘶叫,”亦算你等有胆量也。”曾仲言罢,手执两支板斧,溜落江里而去,至恶溪江边,登岸将清营前后一看,无可进入,听有风声响动,遂将手斧乘着风势,将木栅砍开一吼,将身进入头营。幸喜明月又被黑云遮盖,曾仲寻路行至前面,逢着二十个巡更小军前来。

曾仲躲在黑暗里藏身,巡更小军一人言曰:“众位哥哥,你等先行,待我小便后,速来赶你。”曾仲听说明白,潜至背后,手斧将巡更者砍死,脱下他身上号衣,披穿自己身上,赶上前,杂在更夫之内,进入二营。众小军巡查一回,又入第三营内重巡了一遍,各去安睡。曾仲轻步,悄悄行至掌更鼓者后面,将手斧剁落,亡丧掌更鼓一人性命,大叫:“贼兵到来劫营寨!”恶溪这座营寨,系大将卢文和镇守,正在睡梦中惊醒,忙令清军自里面杀出。谁知月色不明,天气昏暗,对面难识,自家拼杀自家。曾仲手持两斧,自从内营冲杀,逢人便杀,见人便砍,杀出营外江边,溜落江里面,回归江岸上。但十名小军见对岸清营中,唤声大振,火炮连天,十人齐声嘶叫不绝。

曾仲过江前来,登岸观看,恶溪营中大乱,自三更时候,杀至天色明亮,不见有贼军劫营,众军观看死亡者,都是自家残误清军。

济南王那时报贼人劫营,遂命杨提督众将领军救应,平明并无潮军兵将,查点守将卢文和已经阵亡,点检三千军兵,仅存四百余名而已。杨遇明回至中军主营禀知千岁,济南王闻说,即召水军守备余锭入帐下伏地请罪。千岁曰:“昨晚贼人到来劫营,有几多军马?”余锭言曰:“仅有一贼,从水里过江。”

千岁听说,大叱曰:“无用匹夫!这一贼将就破我三千军兵,本藩这里军将,用七十人就可破了。用你等把守水闸何事?不中用畜生,留你何益!”传令将余锭,押出:营门外斩首示众。

又召值夜水军五十名,俱押去取斩。

济南王云:“我等营寨与潮城相近。这些潮贼,贼胆包身,独自一人,敢入我数千之众,劫杀我营。”向监临官曰:“未知明公有何主见?”董期明曰:“启上千岁,依我之见,刘进忠帐下之人,诡计多端,我等不如拔寨迁徙,另扎黉山,周围团团造栅,使贼人日不能攻,夜不能劫,未知千岁尊意如何?”

济南王曰:“监临之见无差,依言而行。”传下号令,迁徙营寨,到于鲎山扎住,周围可栖木栅造成。

按下不表。

再说曾仲回到帅府缴令,刘镇大喜,命细作打探清营消息,一面设宴与曾仲贺功。小军打探:“回报大人得知,济南王迁营安于黉山,用木栅周围栖止造定。”刘镇闻报,果中军师之计,遂命守备郭三坤,往请军师入府,片时间军师到。刘镇云:“告知军师,济南王果迁营,安于鲎山。”钟文岳曰:“启主公,如今杨军师灵柩,移入开元寺中,安置灵位,择日开吊,令潮城中众文武官将,必到寺中吊祭,各欲挂军师孝服。”刘镇曰:“若是吊祭挂孝,济南王闻知,必命军将攻打城池。”

钟文岳曰:“专欲使彼知之,他只知杨飞熊之死,不知有钟文岳之来也。”刘镇闻言,称善。命徐奇亮选择吉日,将杨军师棺柩,移到开元寺开吊。于是这日潮城众文官武将,齐至寺中祭尊。杨军师各营众将军兵,上下人等,都挂孝服,城上竖起孝旗。

清营探军飞报主营曰:“启禀千岁得知,潮城杨飞熊已死,贼众军兵各挂孝服。”济南王闻报又喜又骇曰:“飞熊若死,孤无忧矣!我思进忠,全仗飞熊用军,如何延过许多,探听不出耶?今果亡故,潮城不日可陷。”次早命提督杨遇明、高州总兵邓天瑞领大将带军兵三千攻打潮城。杨遇明领命,带军兵奔至南门城之下,将军兵摆成阵势,命军马辱骂叫战。

潮军入府报知,主公刘镇听报,请军师到来调军。钟文岳曰:“启上主公,今日不可开兵,贫道自有良策。”这杨遇明自平明叫至午后,不见有战将出城交锋,即令鸣金收军,回营缴令。济南王曰:“飞熊已死,进忠紧守,久不出军对垒,未知监临有何良策以破之?”董期明曰:“刘进忠用将紧守,此系无能,将潮城久困,谅他粮草有得几多,粮尽即陷。”济南王曰:“若欲久困,不知困到何时何月?依本藩之见,可命一将进入潮城内,说进忠投诚,有何不可。”话言未毕,帐前一将挺身上帐,禀曰:“启上千岁,欲说进忠投降,小将不才,愿入潮城作说客,说他来降。”济南王视之,乃系高州镇邓天瑞,曰:“将军,你有何能?能说他来降?”天瑞言曰:“启千岁得知,小将与刘进忠同是山东省济南府历城县人氏,少年尝与进忠同窗读书,十分至契。”济南王曰:“既是这等,将军明日可到城中,说他投诚,自有升赏。”天瑞领命,次日带小军十名,单骑独马来到城南之下,进前叫曰:“城上将军,谁位在此把守?烦劳通报刘元帅得知,云说高州总兵邓天瑞欲来求见。”这守城南守备李有祥镇守,听得清将到来,近前言曰:“将军少待片时,候我等入见主公,自有定夺。”即奔帅府入见主公,禀明此事。刘镇曰:“邓天瑞此来,本帅计可成也。”即令开城,放他进入。李有祥领命大开南门,放邓总兵入城。刘镇出帅府迎接,进入内堂,叙礼坐定,茶毕。刘镇言曰:“仁兄驾到,有何指教?”天瑞曰:“启上兄长,小弟今日到来,非为别事,因奉千岁之命,前来劝兄长弃邪归正,不失旧职。”刘镇曰:“望仁兄指教,弟当从命,待本帅升堂,劝众将一齐投降如何?”邓天瑞大喜,刘镇命千总梁成龙传召众将入帅府。众将闻召齐进帅府,两边竖立,刘镇曰:“诸位将军,本帅因公旗欺凌人民百姓,以致起动干戈,蒙公等相助,如今杨军师亡故,我等虽有数万兵,无人调用,难以成事。今蒙济南王有好生之德,不忍加害,诸公若肯同志,共归清营投诚,公等意下如何?”众将曰:“我等城中将广兵多,况且粮草丰足,杨军师虽然亡故,愿与清营旗奴决一胜负,未知鹿死谁手,安肯屈身降于旗奴,此非英雄大丈夫之所为也。”言毕,众将一齐直出帅府而去。刘进忠对邓天瑞曰:“仁兄,你观众将,不听本帅约束,如之奈何!”天瑞曰:“千岁欲仁兄一人投诚,讨这等狂夫何用。”刘镇曰:“邓大人,本帅因为公旗欺凌人民百姓,不得已起动干戈,如今本帅若系投顺,还留这些贼种,在潮州虐害人民,岂不是本帅之罪也。”言毕,刘镇又请邓大人同登金山观玩。邓天瑞曰:“元帅有命自当听从。”

二人起身领小军五十名,步至山脚。邓天瑞观见金山下,有许多布包堆积,与金山平高,遂问刘大人曰:“这布包是何物件?”刘镇曰:“邓大人,这山下布包之物,乃系粮米,此是各邑乡中人民所赠,仓中堆饱,故以堆积在外面山脚,如今城中粮米足食有七年之久。”天瑞心中暗想,千岁谅潮城无甚么粮米,欲将潮城久困,今观这般粮米,安知困到何时?步上高岗,天瑞将潮城四面观看,见众将喜气冲冲,旌旗齐整,枪刀明亮,雄马嘶声,观望一回。

下山进到内堂,刘镇命设宴款待,酒至数巡。有一小军慌忙奔到席前跪下禀曰:“启主公得知,何元帅饮酒,不意大醉,打碎火炉,致使火起,西城民屋,被火所烧,烧去四十余间。”

刘镇闻报大怒,命将何元帅若顺捆押至府内定罪。刘镇大声叱曰:“你这匹夫,命你镇守西城,防拒敌军,谁知你以酒为乐,今日饮之,明日饮之,太过了,致使失火延烧,害了人民许多房屋,违令匹夫,留你何用,押去辕门斩首示众。”左右领命,即将何若顺押出,邓天瑞叫声且缓,对着刘镇言曰:“启上大人,何将军违令,本按军法,幸得今日小将在此饮酒,恳乞赦他之罪,望为允纳。”刘镇曰:“既为匹夫讨保。”叱曰:“你这匹夫,不着邓大人面分,定斩你首,但系军法不可废驰。”着落军政司重责四十大根,责得两腿皮破血流,命左右将这匹夫押去,缚在辕门示众。刘镇又与天瑞重饮对酌,酌至下午,刘镇假睡,全不答应。天瑞暗想,这般样人,安能干得大事?欲同他人饮酒,却来自家的饮酒,到亦不好看。遂起身步出大堂,行来帅府门口。

且说何英缚在辕门示众,命小军打探天瑞消息。见邓天瑞立在帅府门前,却报知元帅。何英听说,天瑞出府前,便咬牙切齿叫声:“刘进忠,念我何英,生系良民百姓,你在潮州造反,闻我颇有膂力,命人登门聘我至潮,共相杀败公旗,辅你起动干戈,谁知今日为饮几杯微酒,就欲送我性命,若无邓大人相保,何英的性命,岂不送你之手?想我若能脱离此地,不报今日仇恨,非为大丈夫也。”邓天瑞立于帅府大门外,听得句句明白,即进前叫声:“何将军息怒。”何英曰:“今日若非大人鼎力相救,性命定亡于进忠之手,未知何日得报救命之恩?”邓天瑞曰:“说哪里话来!我想将军有文韬武略之才,何必屈身事于反寇,有何益哉!将军如此雄略,若肯归于清营,侥幸有功,得了官职,封妻萌子,岂不美哉!”何英曰:“邓大人恩主,我等生于乡村百姓,欲进无门。”天瑞曰:“将军若有志投诚,脱离此间,奔到清营前来,本帅自当举荐。”言话之间,又恐进忠酒醒,与何英别进入内堂,观见刘镇尚未尝醒,命左右之人,报知刘大人。刘镇被推惊醒起身,言曰:“邓大人,本帅酒力不胜,一时少醉,有失相赔,望其原谅恕罪。”天瑞曰:“好说了,自家兄弟,何出此言?兄长须当商议投诚,不可有误,小弟告退。”刘镇曰:“蒙仁兄指教,自当从命。”遂出大门拱手相别,出了西门,回归王营缴令。按下不题。

且说刘镇送邓天瑞去后,放开何元帅,将药敷了两腿伤疮之处,设宴贺功。

过了几天,何英投奔鲎山前来;至于营前,清军叱曰:“潮城小作到来,众兄弟放箭。”何英听见叫曰:“不可放箭,快报邓大人得知,何英到来求见。”清军闻说,入帐前禀知,邓天瑞听报,即命小军引何英进帐。何英到帐前行礼,天瑞以礼相待。何英言曰:“小将蒙恩人之德,无以答报,今情愿来投于帐下,为效犬马之力,以报救命之恩。”天瑞曰:“好说了,将军如何脱离潮城?”何英曰:“有一小将,系愚心腹,私放脱走至此的。”天瑞大喜曰:“如今,将军可随本帅到中军帐中见千岁。”何英领命,随邓总兵到帅营,入帐见济南王,口称:“千岁在上,何英拜见。”邓天瑞向上帐前,将何英如何到来投诚之事禀知。济南王曰:“何英,你系刘进忠第一员大将,足智多谋,今日投入我营中诈降,定有诡计。”传令将何英押出斩首示众,左右领命,将何英擒住,邓天瑞跪下禀曰:“启上千岁,小将奉令进潮城,说进忠投诚,面见何英饮酒失火,刘进忠将他押出斩首;却系小将苦保,赦他死罪,将他重责四十棍,今脱离潮城到来投降,共破进忠,欲报四十重板之仇,千岁若系疑心,小将合家老小三十六口,立下军令状,愿将保他。”济南王曰:“既敢立军令状,以保何英,但恐贼人诡计多端,将军不可造次,须当三思。”邓天瑞曰:“小将愿保何英,望千岁准纳,赦他死罪。”济南王曰:“将军敢立军令状,本藩则准你保。”天瑞是个直汉,便当帐前立写合家三十六口状纸。千岁即赦何英之罪,发在天瑞营中听用,建功升赏。何英叩谢千岁之恩。

天瑞领何英回营,设宴款待,饮至尽欢散席,命何英在后营安息。是晚定更时候,何英放起一炮,天瑞听见炮响一声,查问放炮者何人。小军禀曰:“是后营何英放的。”天瑞召何英入帐曰:“将军何故放炮?”何英曰:“如今系定更之时,放定更炮。”天瑞曰:“将军营中定更,惟是更鼓,不可放炮,下次毋得违令。”何英领纳退出,到二更之时,何英又放一炮,邓天瑞又听炮声晌动,吃了一惊,查是何人放炮?小军禀曰:“放炮者,又是何英。”天瑞又召何英入帐,何英听召入帐,见邓天瑞行礼。天瑞曰:“将军又何事放炮,扰动军心,千岁闻知,食罪非轻。”何英曰:此是二更炮,大人吩咐者,勿放定更炮。”天瑞叱曰:“胡说!定更炮如何?二更炮又如何?

岂不是一体,下次若再违令,军法无容,退下去罢!”何英唯唯退回后营,候至三更之时再放一炮,邓天瑞听炮声又响,吃了一惊,想又是何英,大怒命查放炮何人,与我捆上帐来。小军禀曰:“还是何英如此大胆,将何英捆来定罪。”言未毕,小军报曰:“何英放火柴常”天瑞即令众将打灭命火,拴捉何英。

正在搜掠间,叫营外火炮连天,叫声大振,潮军四面杀入营来,各带引火之物,放烧粮米,火焰冲天。刘镇引领大将五十余员,军兵六千余众,即如潮涌一般,四面杀进,清军不能拒敌。

济南王闻报潮军劫营,何英作内应,放火烧尽粮米。济南王大惊,令杨提督领众将专救粮米,令碣石总兵觉罗幔领众将拒敌贼军。

刘镇与何英会合大队。见清军到来救护,即令鸣金收军,转归潮城。

济南王见贼军已退,天色明亮,查点粮米,失去六万余石,折去军兵二千余人。济南王大怒,叱令将邓天瑞擒进帐前。天瑞跪落请死,济南王曰:“好一个有眼力的邓总兵,敢立军令状,保贼人到营中烧我粮食,折我军兵。你这匹夫,罪不容诛。”

传令将这匹夫押去营门外斩首示众,“候本藩班师,将他合家治罪。”左右一声领命,欲将邓天瑞押去,监临董期明言曰:“启上千岁,邓总兵本应按法,但今贼寇未平,今当用人之际,将他暂且赦宥,况军中如今粮米缺乏,命他往广东催解粮米至营,将功抵罪。”济南王听监临之言,准保天瑞之罪,命他前往广东解粮。

邓天瑞叩谢千岁不杀之恩,又谢监临保救之情,明日领小军一百名,往广东省前去。按下未表。

且说刘镇得胜,设宴与何元帅众将贺功,尽欢而退,不说潮城众将议事。

且表清营自从失粮之后,按军不动,过了一月,邓天瑞解粮回来,到营进入帐中缴令。济南王见解到粮食接用,喜曰:“天瑞解粮有功,还你军令状,赦合家老少之罪。”天瑞叩谢,后回本帐。不表。

再说济南王得了粮草,不知如何退却清兵?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文岳请风施法术源深大败回广东

且说蔡赐平、邹可玉、徐奇亮三位参谋同进帅府,请主公出堂商议退军之策。刘镇闻请即升堂,参谋行礼毕。刘镇曰:“三位先生,今日进府有何所议?”赐平曰:“启上主公得知,济南王大军安在鲎山,至今未能攻退。主公须请军师入府定计破敌,可安生灵。”刘镇听他所言,甚是有理,即命千总林永清,往请军师入府议事。片时间军师已到,刘镇曰:“告知军师,清营安在鲎山,至今如何攻退?我等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请军师设计退敌,以保潮城,免得生灵涂炭。”钟文岳曰:“启上主公,要破济南王大军,贫道计已安定,主公不用挂虑。”

刘镇曰:“请问用何妙计以破之?”文岳曰:“我闻孙武子十三篇之中,有云:‘陆地安营,其兵怕风;水面结营,其兵怕火,上岗受其围,下岗受其陷。”欲破济南王鲎山大军,须用火攻,管教一鼓而尽,片甲无存,但欲金木两犯的日时,方好开兵。”刘镇曰:请问何日正是金木两犯日时?”文岳曰:“就在第三天。”刘镇与众参谋闻言大喜,吩咐设宴饮酒。一边饮酒,一边议论破敌之策。饮毕,各各散回。是晚,刘镇吩咐朱光领军巡哨城池。

次早文岳进入帅府,即令守备李有祥传令召何元帅领众将一齐到帐下调用。蔡赐平等三位参谋先至,何元帅与众将一齐进帐,各各侍立两旁。文岳言曰:“贫道奉令议定破敌,诸将宜当尽力同心,可成大事,有功者赏,违令当诛。”众将齐声言曰:“依令。”文岳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可领千总张金星、林五常,把总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步军大将余如山、杜明月、张约超、蔡世杰、苏文海、赵何龙、吴勇武、叶婆共十四将,带军兵四千,往普宁离县城不远六十里讯圹云落山地方,名曰乌鸦径密林之中埋伏,待济南王败军至此,可展动伏军,戮杀一阵;追至十里田心地方,可收军回归,不可违令。”又召披毛星谢五、三目鬼马九二将上帐听令曰:“命你二人领步军五百,往普宁离县三十里,讯圹马厝宅地方,名大坝墟,假作人民百姓,摆卖食物,饮酒之物,待济南王败兵至此,你等可”如此如此,“不得违令。”又召守备崔雄榜上帐听令曰:“崔将军,命你领把总黄启民、施名义,步军谢宗、谢天、吴德安、吴清共六将带领军兵二千,往普宁县埋伏,候济南王败军至此,可展动伏军,围困普宁县城,使普宁城守千总张名高、知县赵义州不敢出救。济南王不得入城,将清军杀戮一阵,追至十里,地名陂乌,方可收军回归,不可违令。”又召兴宁都司董万年,上帐听令曰:“董将军,可领把总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智勇,步军大将黄便、唐国民、谢奇峰、许文忠,许文宪、李锭、李大巴,陈十三共十二将,带军兵四千,往揭阳县离城三十里,地名豕埠□竹林埋伏,候济南王败军至彼,你等可”这般这般,“将他杀戮一阵,追至十里广平墟,方可收军回归,不可违令。”又召澄海都司温岳川上帐听令曰:“将军可领把总曾大雄、郑玉连、李玉辉、黄禹烈,马军大将沈自高、周世通、洪大武、罗天山,步军大将文殿左、文殿右、陈殿、张畅开共十二将,带军兵二千,往揭阳县埋伏,候济南王败军至此,可展动埋伏军兵,围困揭阳县,使游击李德俸,知县冯楚钦不敢出救,阻济南王马军不得入城,将他杀戮一阵,追至十里地名新桥,方可收军回归,不可违令。”又召水陆大将千年獭翁喜、海夜叉戴德二将上帐听令曰:“二位将军,可领水军五百名,往揭阳地面崩口安排粟船二百余号,待济南王败军至此,可渡他军马过江。”

言说未毕,刘镇听着,起身向军师言曰:“军师,我等欲杀济南王军将,管教片甲无存,军师缘何安排船只,渡他军兵过江。

却是何故?”军师亦起身对刘镇曰:“主公有所不知,彼军多我军少,贫道故此设下一条生路,彼军闻有生路,只是寻路逃走,就无战心。我军以一当百,以十当千,决定必胜;彼军若无生路,他的军将众多,倘与我军决一死战,不但我军无胜,且有失利。自古道:犬若赶到绝望路,岂不回头咬他人?此之谓山。况贫道有计在内,主公勿疑,请坐。”刘镇鼓掌称善,只得坐下。

军师又召翁喜等二将曰:“你等船至江边,可以”如此如此,“不可违令”。

又召水军大将水里龙曾冲、白花蛇郭怀沛、巡江鬼苏德三将上帐听令,曰:“三位将军可领小军二十名,安办竹排二百余张,到于崩坎上流埋伏,候崩口下流翁喜号炮声响,你等上流之排放下,至崩口下流,与翁喜合军,将济南王败军截杀一阵,后登岸追赶,至十里铺司地面,方可收军回归,不可违令。”

又召樟林部司程国英,上帐听令曰:“命你领步军大将周伯仁、用伯义、周财、方子进、方子达、方报、陈青梅、陈青莲、陈金生、刘喜、刘顺、刘干共十二将,带领军兵四千名,往揭阳崩口岸上埋伏,候翁喜军将在江中,火炮声响,你可展动埋伏军兵,将济南王未有过江之清军,截杀一阵,不可追赶,!

收军回归,不得违令。”又召吴兴、吴杰上帐听令曰:命你等领步军三百名,在西城之外,葫芦山脚,高搭木台一座,高二十四丈,按二十四气,分作三层,为天地人三才,大欲十二围,分为十二月,上面安办净水登礼伺候,不可违误。”文岳训发已毕,出帐落坛,与主公告退,各回衙署,安息一宵。

刘镇次早五更起身,梳洗已毕,用了早膳,平明升堂,帅府内二十八将齐到,命守备徐光传令,众将预备披挂,辕门候令,邹、蔡、徐三人参谋亦到,又命守备李有祥,请军师入帅府行事。片时间一齐各各俱到,刘镇请军师升帐,调将遣兵,破敌除残。钟文岳领命将手一拱,登步上坛,坐定中军帐中,刘镇侧坐,五军参谋使,五军提点使,二人齐上,见礼侍立。

三声金响,提点便走,上面来请出五色招军旗,立在坛下挥军,大门外众将观见,招军旗挥动,纷纷进入帐前,向军师行了礼,侍立两边。五军参谋,便至帐前跪下言曰:“启禀军师得知,众将齐到,请军师法旨。”文岳曰:“诸位明公,贫道乃系山野村夫,荷蒙主公厚爱,委托重任,掌管帅印,军务皆赖你等之力,兹乃破敌大事,全在今朝,你等众将,宜当尽心竭力,无违我事。有功者赏,违令者诛。”众将齐声答应听令。

文岳执一面红旗在手,召乌山寨主姜得兴上帐听令,文岳将红旗付与姜得兴曰:“寨主,命你为正先锋,前队乌山大将胡如龙为副先锋,领乌山大将胡如虎、胡如豹、胡如蛟、胡如彪共四将,带领三千军马,用红旗红甲赤色马,按南方丙丁火,军中预备硫磺、焰硝、火龙、火箭、火球、火罐、干柴、芦苇、鸟嘴柴车,候至二更左右,见东风盛起,听着火炮声响,即砍倒南边木栅,从南路杀至西边,到西边清营放火连营烧起,此系以火克金,不可违令。”文岳又执一面绿旗在乎,召海门参将马甘泉上帐听令。

将缘旗付与马参将曰:“马将军,命你为东队正先锋,千总赵世春为副先锋,领步军大将陈言和、陈茂和、邱昭熙、邱昭顺共四将,领三千军马,用绿旗绿甲青鬃马,按东方甲乙木,军中预备硫磺、焰硝、火龙、火箭、火球、火罐、干柴、芦苇、鸟嘴柴车,候至二更左右,见东风盛起,听着火炮声响,即欲砍倒东边木栅,从东路杀至中央,将中央清营放火,连营烧起,此系以木克土,不可违令。”文岳手执一面皂旗,召潮阳游击莫朝梁上帐听令,将皂旗付与莫游击曰:“莫将军,你为北队正先锋,千总丁朝凤为副先锋,领步军大将郭高春、郭奇春、章林卿、章良臣共四将,领三千名军马,用皂旗、皂甲、乌雅马,按北方壬癸水,军中预备硫磺、焰硝、火龙、火箭、火球、火罐、干柴、芦苇、鸟嘴柴车,候至二更左右,见东风盛起,听见火炮声响,即欲砍倒北边木栅,从北路杀至西边,将南边清营放火,连营焚烧,此系以水克火,不可违令。”文岳又执一面白旗在手,召程乡游击朱广龙上帐听令。

将白旗付与朱游击曰:“朱将军,命你为西队正先锋,千总石志昂为副先锋,领步军大将洪隆光、洪俊毫、江俊杰、江俊英共四将,领三千军马,用白旗、白甲、雪花马,按西方庚辛金,军中预备硫磺、焰硝、火龙、火箭、火球、火罐、干柴、芦苇、鸟嘴柴车,候至二更左右,见东风盛起,听见火炮声响,即欲砍倒西边木栅,从西边路杀至东边清营,连营放火焚烧,此系以金克木,不可违令。”文岳又执一面黄旗在手,召黄冈都司余国宝上帐听令,将黄旗付与余都司曰:“余将军,命你为中队正先锋,千总林永清为副先锋,领步军大将黄九川、黄九河、黄九源、黄九江共四将,领三千军马,用黄旗黄甲花色马,按中央戊己土,军中用着硫磺、焰硝、火龙、火箭、火球、火罐、干柴、芦苇、鸟嘴柴车,候至二更左右,见东风盛起,听见火炮声响,即欲砍倒中央木栅,从中路杀至北边,将北边清营放火连营烧起,此系以土克水,不可违令。”文岳又召把总詹兆奇上帐听令曰:“詹将军,命你为五路总哨,领大将曾可周,刘状元,东都统领高昂、高兴四将,领军兵三百名,往鲎山高岗之上,施放火炮,候至二更左右,见东风盛起,看五军中火箭为头号,若号箭一发,你等可将火箭齐放,使鲎山五路军马,攻打清背后,领军将杀至东队,助马参将破中央主营,砍倒济南王中军帅旗,不可违令。”军师又执令旗一支在手,立起身子一拱曰:“主公,听令。”刘镇起身至帐前一揖,文岳答礼,将令旗送与主公曰:“你可领千总许定国、许定邦、张景杨、刘星光、刘元长、苏廷杰、陈兴泰,把总高文勇、朱江龙、林元炳、林元成、陈文绍、徐良国、吴永锡、吴吉宗、王中和、王中佐、章高冈、郑世俊共二十将,带领军兵四千,往鲎山五路往来接应。”刘镇依令。

文岳又召守备蔡长高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步军大将杨成枝、杨成茂二将,带军兵六百守住大南门,不可有违。”

又召守备林绍基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步军大将罗和高、罗和明二将,带军兵六百名,守住大东门,不可违令。”又召守备郭三坤上帐听令日:“将军,你可领步军大将王君禄、王名科二将,带军兵六百名守住大西门,不可违令。”又召守备郭三元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步军大将彭仲韬、彭仲略二将带军兵五百名,守住大北门,不可违令。”又召守备朱光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步军大将李天成、李守宝二将,带军兵五百名,守住下水门,不可违令。”又召守备李有祥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带大将邱齐、文高,二将带领军兵五百名,守住竹木门,不可违令。”又召千总梁成龙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步军大将吴玉川、赵元二将带领军兵五百名,守住上水门,不可违令。”又召把总李云贵上帐听令,军师手执一支令箭付与曰:“李将军,命你领步军二百名,巡哨城池,监督守城军将,以防敌兵,不可违令。”又召把总陈文禺、杨兴宁、邱振威、李玉清共四将,上帐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步军大将郑胡儒、薛灶子、姚信、黄庆、郭盛世、许石、林荣贵、蔡坤、孙有义、余仲乎共十四将,带领军兵二千,随贫道往鲎山掠阵,不可违令。”又召蔡赐平曰:“诸位明公听令。”蔡、邹、徐三位起身到帐前,军师手执令旗,付与曰:“诸位明公等,贫道与主公往鲎山破敌,其余众将军兵,命明公等,同刘统领保守城池帅府,不得违令。”文岳调发已毕,不觉日落月升。众将将准备火攻物件,黄昏饱食停当,候定更时候,军将出城,候令起行,钟军师与主公出西门城来,至葫芦山,吴兴、吴杰兄弟迎接,钟文岳观那木台三层,约二十四丈高,同主公步上木台顶面。刘镇仰见天清月白,万籁无声,愁眉不展,问军师曰:“此时这等天气,怎么得有大风?”

文岳曰:“主公勿忧,贫道这里当请来相助。”命吴兴、吴杰将祭礼摆开,文岳重整衣冠,登坛礼拜,拜了二十四拜,已毕,散发披肩,仗剑作法,左手持一钟九龙水,右手执一口七星剑,在木台之上,步天置于雷门,谒飞神于帝阙,叩玄关天昏地暗,击地户鬼伏神钦,喷了几口九龙水,舞了几面七星剑,作法已毕,忽然间阴云四合,星月无光。东风微动。刘镇此时心中大喜,文岳传令前军起行,同主公走下木台。偶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对面看不见人。

这样大风,自古未有,吹得人人心寒,个个胆颤。济南王在清营之中,全不提防。况系龙吟虎啸之声,潮城五路军兵,俱到鲎山,此山今即鲎父母山也,潮军四围走动,济南王营中全然不知不觉。刘镇后队军兵将到鲎山,军师传令,命吴兴、吴杰放起号箭,吴兴即将流星火箭从空放起,鲎山高岗之上,把总詹兆奇见东风盛起,内面望见军师队中,有流星火箭放起。

詹兆奇传令,众军放起号炮,空中响亮,鲎山五路军马齐发,南队正先锋姜得兴与副先锋并胡家四将,三千军兵砍倒南边木栅,从南杀至西边清营放火,连营烧起,此队火克金也;前队正先锋马甘泉与赵世春陈邱四将,三千军兵,斫破东边木栅,从东杀至中央清营放火烧起,詹兆奇推军助杀,杀至王营,砍倒中军帅旗,此是木克土也;北队先锋莫朝梁、丁朝凤与郭章四将,三千军兵,砍入北边木栅,从北杀至南边,将南边清营放火焚烧,此是水克火也;西队先锋朱广龙与石志昂、洪江四将,三千军兵,砍倒西边木栅,从西杀至东边,将东边清营放火焚烧,此是金克木也;中队先锋余国宝与副先锋林永清黄家四将,三千军马,砍倒中央木栅,杀至北边清营放火,连营烧起,此是土克水也;五路军马,将火放起,风大火紧,风乘火势,火助风威。四面皆是潮军,五路烧将起来,烘烘烈烈,火光冲天,刘镇同二十员大将,领军马到来接应。

可悯清营中众将,正在睡梦之中惊醒,头不戴盔,身无片甲,杀将出来。逢着潮城军兵,恰似猛虎,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那时刻,济南王在中军帐中,听见外间火炮连天,与监临董期明,各各惊醒,出帐观望火光,心中战战兢兢,又见四面火光照耀,速命众军将打灭了火,杨提督、觉罗幔、邓天瑞同众将齐出中军王营,觉罗幔言曰:“启上千岁,火势大炎,不可救熄,请千岁车驾速走。”此时济南王亦没奈何,命惠州提督杨遇明,领大将觉罗幔并领众甲兵断后,碣石镇高州镇同众将,保济南王之车驾在前队逃走,并众营兵将,各各弃营而走。

钟文岳见清营军兵抛盔弃甲而逃,即令众将紧紧追赶,箭如雨点一般。此番清营逃走,人踏人而死者不计其数,钟军师手执皇令,命众将军兵追赶杀,潮军六路齐出,清军为箭射死者、杀死者、砍斩死者、践踏死者,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杀得清军忙乱逃窜,如落汤鸡子一般,赶至四十余里,杀得清军人人不敢回头。刘镇大获全胜,钟文岳传令收回军马,掌得胜鼓领军兵回归入城。按下不表。

且说济南王逃走五十余里,回见后面潮军没有追赶,传令收点军将,见如此稀少,查点明白,众军将共十八万军兵,迄今仅存八万余而已,其中伤者大半。兵部尚书董期明及惠州提督杨遇明之兵,伤死未明,大将已折去二十余员。济南王放声大哭曰:“此乃天败我也!进忠有何能为,使好好天气,倏忽之间,狂风大作,以助贼人之威?”言罢,抽出佩刀,将欲自刎;碣石镇觉罗幔遂将剑夺住,劝曰:“千岁,且奈一时小愤,以图后日大功。”济南王没奈柯,就将利剑收起,问曰:“此处是何地方?”小军禀曰:“此是揭阳地面,地名崩口。”济南王曰:“可传令起军。”小军禀曰:“前面长江隔阻,无渡如何得过?”济南王曰:“可寻船只来渡。”小军领命,至江边一望,见下流有船约二百余号,启知千岁。济南王曰:“既系这等可叫船家过来,待我问个明白。”小军领命走至江边,叫三、五十人,来至济南王驾前,叩见千岁。济南王曰:“你等是何处之船?载何货物?何处发卖?一一诉来。”船家曰:“启禀千岁,人小等系河婆、汤坑、棉湖、普宁的船,时常载粟,往樟林、澄海、庵埠、潮府发粜,今因刘进忠在潮城作乱,欲掠我等粟船去做兵粮,因此不敢往潮郡粜卖。这里各埠粟主,都要到崩口,这里市贩,如今粟已发完了,我等亦欲收拾回家。”

济南王信以为然曰:“既如此,我今回军至此,为长江阻隔,你等渡载我军过江,各各有赏。”舟家领命引众军到江边落船,清军争先落船,碣石镇保济南王车驾落船。

船至江心,千年獭翁喜、海夜叉戴德二将在胸襟取出火石,取火将火炮从空放起,一声响亮,每船人人见号炮发起,众船家各各跳落水中去了。清军不知何意,帷有碣石镇觉罗幔见了,知是中计,即命自己军将三杆二撑,撑得济南王坐的船,快快过江。翁喜与众水军落水,将利刀凿子堑破船腹,那些船舱中尽入水,沉江者不少,船内人人叫苦,江面辽阔,不能一时上岸,或思在船补漏。不料那崩口上流水里龙曾仲、白花蛇郭怀沛、巡江鬼苏德三将,听见崩口火炮声响,传令众水军放落竹排。从上流杀将下来。翁喜在崩口的水军,见竹排到来,翻身跳上竹排,合军一处,把清军截杀一阵。正是逃到这里,着水浸湿水面浮游,却被竹排潮军攻来,如砍瓜切莱一般,不能得走,不敢对敌,杀得崩口清河变为赤河。崩口岸上,樟林都司程国英听见,客船中火炮大振,即展动伏军兵杀出,把岸上未尝过江的清军截杀一阵,杀得死尸遍野。

清军虽多,昨晚在鲎山闹了一夜,人乏腹饥,怎能战得程国英这一支雄壮军兵?杀得死者死、逃者逃,看看亦不追赶。

原奉军师的将令,如此传令,收军回归。所有过江的军将人等,先后逃至乌鸦径地面,被何英一军伏兵杀出,截作三段,大杀一阵,死尸遍野,血流成渠。

济南王至此怆惶饥饿,不敢拒敌。清军纷纷各自奔溃,寻路散走,被何英追杀至十里田心地面,收军回兵。济南王命众将引军进前,安营扎住造饭,一面点军兵仅存一万六千余人,济南王传令各各安息,至于三更时候,众军腹中疼痛,个个叫苦,人人凄惨,大闹一常济南王听闻众军,查知腹中疼痛,系在大坝墟中食物中毒,即令军中取药,众将禀曰:“解药在军营中遗失,并无解药。”济南王没奈何,愁眉不展。众军喧闹至四更之后,方才安静。济南王见军声安静,心中又喜,误系安睡;及至五更时候,传下将令,命军中造饭,传令几次,无人起身。济南王大惊,众将同到各队观看,军兵个个中毒而死者万余人,济南王看看左右之人,仅存二十七将,济南王此时魂飞天外,魄丧九霄,放声大哭言曰:“本藩奉旨领大将六十余员,大军十八万,被刘进忠弄其奸计,杀得如此狼狈,军将俱亡,叫本藩有何面目见了圣上?哭罢,便抽出利剑,即要自刎,觉罗幔、邓天瑞在旁,忙将利剑夺住,劝曰:“启千岁,事已至此,请居驾回归广东,再作计议。”济南王没奈何,丧气郁郁,与众将归到广东,即修本章奏知康熙主。欲知康熙主闻奏如何处置?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世尧固守牛屎岭陆雄截劫陵云山

且说刘镇赶杀济南王军兵,大获全胜,回归潮城,众将上帐,缴令献功。钟文岳命邹、徐二位参谋,将众将诸位的功,登记上功劳簿内。军师又命把总陈文禺、杨兴宁,明日领军兵二千名,往鲎山将清营所遗粮米军器盔甲马匹物件,搬入潮城。

搬了三天,尚未搬荆不题。

再说何元帅在途中,埋伏杀截有功,命众将各到帅府,缴令报功。刘镇大喜,命参谋悉皆登记功劳簿上。到了第三天,宰牛杀马,刘镇与军师文岳众将同往校场,祭祀天地日月三光,庆贺全胜,大设筵宴与诸将贺功;又大犒三军,赏马步军。潮城内五天,大吹大擂,众军将饮宴不休。此时潮城内外,人民百姓张灯挂彩,与大人庆贺。刘镇自破鲎山,败济南王十八万军兵全没,闹得军威大振,使旗奴闻风丧胆。刘镇命把总高文勇、朱江龙、黄启明、施名义,往各邑催讨粮米。又过十余天,东都福建乌山三路军马,俱欲告回归去。

刘镇设宴饯行,命都司程国英、董万年二将送至十里方回。

此时潮城又添许多马匹军器盔甲,粮食丰足,潮城太平无事。

刘镇帅府内,设席请军师元帅同众参谋,众将俱进帅府饮宴,饮至半酣。刘镇曰:“本帅想清军已退,沈瑞还在饶平,本帅欲领军将再攻打饶平,除却沈瑞,未知军师尊意如何?”

钟文岳曰:“启上主公,鲎山军兵虽退,不日清军临潮,沈瑞虽在饶平,缓缓用计扫除,主公何用挂虑?”刘镇曰:“请军师与诸将保守城池,本帅同明公何元帅先取饶平,后拒清军。”

宴会饮毕,军师与众将各各退回。

约有半月间,刘镇命何元帅,点军兵六千名,同郭可玉领大将六十员,祭旗起军,望饶平前路进发,一路浩浩荡荡前来。

饶平营远探小军慌忙报入饶平城公府沈瑞听报,即召余世尧入府相议拒敌之策。世尧曰:“千岁勿忧,待我等领军,到内浮山扎营迎敌。”次日传出沈姓宗亲军兵三千余人,世尧披挂领带军马,出牛屎岭门来至内浮山脚安营挡住潮军。

再说刘镇军马至樟溪,小军报曰:“启知大人,饶平军兵扎营内浮山。”刘镇闻报传令进军到登塔溪安营。次日命莫朝梁游击领守备林绍基、李有祥,千总陈有美、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步军大将许文忠等,领军兵二千,直抵饶营讨战。

余世尧同守备陈鸣和、千总张朝诚、朱起凤、林国舒、黄天壁,把总吕武德、张信和引军兵出营迎敌,摆开阵势。

世尧在门旗下,立马横刀,大叱曰:“助逆的贼将,今来送死么?”莫朝梁曰:“不知死的旗奴,岂不晓得鲎山军兵十八万,且丧亡于我等之手,今我军到来,好好将沈瑞献出,免你一死。如敢抗拒,管教你等死无葬身之地。”余世尧大怒,纵马舞刀杀来,莫游击手提丈八蛇矛,出马相迎。陈鸣和等一齐杀出,潮将林绍基等迎住交锋。两军金鼓齐鸣,喊声震地;潮军杀上,饶兵接战,许文忠等十余员步军大将,往饶阵冲杀。

饶军抵敌不住,败走回营。余世尧见军兵败走,不敢久战,架开朝梁的矛枪,转马便走。莫朝梁用手一招,引军将追至营前。

饶军万弩齐发,潮军不敢近前,即鸣金收军,回归登塔帅营缴令。

且说余世尧回营,对众将曰:“潮贼骁勇,我军不能拒敌,于今如何主张?”陈鸣和曰:“启禀主帅,小将有一计策,我想刘进忠军将,今日得胜,决无准备,我第领军,杀至登塔,劫他营寨,先令一将领军前寨山埋伏。”可以如何如何,“有何难哉!”余世尧听说大喜,依计而行。余世尧令千总林国舒,领军兵六百名,到前寨山埋伏;又令千总余家凤,保守营寨。

余世尧与陈鸣和,领张朝城、黄天壁、吴武德、张信和等,带饶军二千名,定更后,望登塔前来。将至潮营,令军士衔枚疾走,至于营门。余世尧传令,众将拼力杀入潮营。

刘进忠及众将军兵人等,听着炮声响动,各各惊醒。见饶军前来劫营,刘镇传令众将拒敌。何元帅与众将一齐杀出,火炮连天。元帅与又殿左等杀出,把余世尧等,围困其中,大杀一阵,杀得饶军死亡甚多。

陈鸣和见贼将甚众,困定料难取胜,叫声:“主帅,我等退走。”余世尧与众将奋力杀出重围,夺路逃走。

何元帅推动,军将追赶至于前寨。骁将林国舒,展动埋伏军兵,杀出接应。何元帅见了,即鸣金收军,回登塔,缴令报功。这事不表。

再说余世尧引败军回至内浮山,查点军将,千总张朝城、把总吕武德,俱失阵亡,军兵折去八百余人。世尧曰:“如今又折兵失将,怎生迎敌?”陈鸣和曰:“启上主帅,可速退军,回归饶平,命军将守任牛屎岭门,刘进忠军兵难以施为,亦没奈我何。”世尧曰:“我等若退军,进忠闻知,岂不起军追赶?”

陈鸣和曰:“令张把总领军兵五百名,前至围子。”可这般如此。余世尧曰:“既系这等,明日退回饶平。”先令张信和带军兵五百名,往围子依计而行,过宿一宵。次早余世尧传令,拔寨起行,军马退回饶平,命守备陈鸣和,领军断后,余世尧退军。

刘镇闻报,传令起军追赶,令文殿左引路。何英曰:“启上主公,内浮山进入里面都是高山险峻之岭,尚且山路兀窄,如何容得军兵,我等行走,恐中敌人之诡计,不如暂且回军。”

刘镇曰:“元帅之言差矣!我想余世尧大败逃走回饶,此时若不追杀,欲待何时?”何英曰:“前番攻打饶平,追赶饶军至阳溪,已中敌人奸计,劝主公切不可造次,望主公三思。”刘进忠曰:“元帅勿疑。”即令游击朱广龙领军将为前队,何元帅领军将做二队按应,本帅领军将合后,即速起行,以内浮山杀奔前来,及至当午,潮军到围子地面,踏着陷坑,坠落里面。

山顶上面,火炮声响,张信和令众军将擂木、炮石、乱箭打将下来,潮军混乱退走。

陈鸣和回转,饶军杀来,潮军死亡不可胜数,何元帅、朱广龙引军退走。余世尧传令众军紧追,把刘镇军兵杀得死的死,逃的逃,饶军追至内浮山,世尧方传令收军,退回饶平。令千总林国舒领兵五百名,把守牛屎岭门。

刘镇军兵败回登塔,查点军将,喜幸众将平安,折去军兵二千五百余名,故此且在登塔营中,歇过四、五天,与邹参谋何元帅等相议,欲起兵攻打牛屎岭门。何英等进前苦劝曰:“启上主公得知,今日折了许多军兵,牛屎岭门,一路高径,非是易攻,不如请主公收军,回归潮城,再作计议。

刘镇见何元帅与众将俱无战心,各劝回军,只得从众听劝,回归潮城。这且不表。

又说康熙主圣驾升坐文英殿,众文武朝贺,两班侍立。

忽见军机大臣进上广东省济南王景源深的奏章。康熙主龙眼看见明白,景源深统领十八万军马,征讨潮逆刘进忠,如此败亡,龙颜大惊,传下圣旨,召济南王景源深回归京都。又敕旨意,至广东潮州饶平县城,召续顺公沈瑞回京。另敕旨一道,命广东省平南王尚可喜挂帅,广东巡抚部刘秉权为监临,广东布政司聂应谨为参谋,调各镇军马,至潮州扫平逆寇刘进忠。

三道圣旨降下,圣驾回宫,郡臣退班,各回府第。

这且不表。

再说刘镇请军师与众将参谋,入帅府议事。诸位闻召,各各即至,刘镇设席饮宴,酒至数杯。刘镇问曰:“请教军帅主意,本帅欲送王姑回山东省府中,与我儿定主完婚,未知军师有何主裁?”文岳曰:“告知主公,欲送王姑回府,亦甚容易,安排车轿,命壮军二百名,装为车夫人等,令大将四人保护;又有家丁随婢扶送,谅亦无事平安到府。”刘镇听说,心中大喜,宴毕,命徐参谋选吉日。在十余天后,帅府内安排大轿小轿,马匹车仗,俱各整齐,女婢十二个,家将二十四名,壮军二百名,大将许文忠、许文宪、陈大巴、陈十三共四将护送准备停当,伺候起程。随婢侍女到闺阁中,请王姑出堂,沈鸾花亲移金莲上堂,拜别公公,进入大轿。众婢女各上小轿,许文忠等与众家将各上了马。车夫人等,各各起行。刘镇又再命千总李有祥、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把总陈文禺、杨兴宁、邱振威、李玉清、李云贵、詹兆奇、黄启明、施名义共十二将,送至十里方回。这且不表。

且说福建漳平县之西,离乡一千三百余里,有一座高山,名为陵云山,山中有一岭,名为金鸡岭,被一强寇占住,在那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抢劫客商衣物,横冲直撞,无人敢当。

那强寇姓陆名雄字喜芝,官兵屡屡征战,被他杀败,就在此山,自称为王。部下有四员大将,号为飞虎大将军许明德、雄虎大将军洪景云,副将两个:张宣、马茂,住党五百余人。这日在聚义厅中谈说,陆雄命洪景云落山巡哨。景云命领带喽罗一百名,下山在密林之中埋伏。遇有一人,从山下经过,被众喽罗捉祝洪景云押解到山上来,禀请大王得知:“小将奉命下山,捉有一人到来,请大王发落。”陆雄吩咐:“将那汉押进前来。”

片时间,押到聚义厅下。

那汉子双膝跪下,叫声:“大王,饶命。”陆雄问曰:“汉子,你是何处人氏?姓甚名谁?做何经纪?从头说来。”那汉曰:“启上大人,小可系河南人氏,姓卜名旭,一生以鮉衣相法为业,周流四方,游走江湖。”陆雄曰:“原来是观相先生,我等多有得罪了。先生请起,与我观看起色。”卜旭叩谢,领命立起身来,站于左边。陆雄端坐在上面,卜旭自左边行过右边,自右边行过左边,观看一回,上前禀曰:“启大人得知,贫道看阅大王尊相,乃系大富大贵之相。”陆雄曰:“请问先生,我可能成其霸业否?”卜旭对曰:“五年之后,霸业就能成事。”陆雄听说,呵呵大笑曰:“先生,既系这等,你何必自甘淡薄?流走四方,何不同我在山寨作好汉?衣锦穿袍,饮酒食肉,孤家以你为镇寨军师,未知尊意如何?”卜旭听说大喜曰:“若蒙大王提携收留,曷胜感激!”陆雄大喜,命小喽罗取出儒冠儒服,请军师穿戴,命他第二把交椅坐下。卜旭谢过大王,椅上坐定,众将都来参见军师,各各行礼,小喽罗在于阶下拜贺,两边站立,大王命设宴款待,畅饮而醉,不言山寨夺食。

且说王姑车仗,在于路上行了二十余天。这日从金鸡岭山下经过,听见锣声响动,密林中走出一标喽罗,约有二百余人,为首一员贼将,当先截住去路。那贼将怎么装扮?头戴金宝盔,身披乌战甲,腰束西蛮带,足蹬黑战靴,坐下乌骓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大叱一声,“来者留下买路银钱,方可过去。”

许文忠等见贼寇截住去路,即命:“后面车仗马轿人等,暂且停住,待我等杀退强寇,然后可行。”众壮军马轿车仗,各都立定。许文忠等四将上前叱曰:“无知毛贼,岂不晓潮州刘大人,送王眷回山东省么?还不退避,该当何罪!”贼将曰:“就系当今天子,从这里经过,都要买路银钱,管他什么刘大人送王眷回府。”陈大巴曰:“我的贼子贼孙,你祖宗不杀无名之辈,快通名字来。”贼将曰:“大胆的匹夫,口出大言,须当听我将军威名大号,俺乃陵云山陆大王帐前,雄虎大将军洪景云是也。”许文忠大怒叱曰:“偷鸡盗火之辈,敢称将军,看我一打。”将铁扁担就打去,洪景云举刀相迎,陈十三使十八斤大锤上前助战,许文宪、陈大巴望众喽罗杀去,后面壮军百余人,一齐杀上,小喽罗等被许文忠等杀死数十人,存的各自逃回上山。许、陈四将共攻洪景云,景云招架不住,转马便走上山来。陈大巴等亦不追赶,便催动轿马车仗前行。

洪景云与败回喽罗等回到山寨,禀知大王,陆雄听报大怒,领众将带四百喽罗下山,从西山路口截住陈大巴等,但陈大巴一齐行至西山路口,又见强人挡住去路,陈家兄弟,许氏手足,四将引壮军上前撕杀,陆雄亦领洪景云、许明德、张、宣、马茂等上前迎敌,众喽罗一齐冲杀,抵住潮军去路。陈大巴、许文忠等,见前路口叫杀,向前见贼首横刀马上大叱一声曰:“你无知山毛狗盗,如此大胆,敢在途中截抢,是何道理?”

陆雄闻说叱曰:“我乃此山金鸡岭大王陆雄是也。你等潮人,由此过山,必要送一大份过山礼,方是正理,反来口出大言,挺称你大人王眷王姑回府,如此无礼,又杀死我弟兄数十,你今该当何罪?”便催贼将人等杀来,两下交锋叫杀,山鸣谷应,而且径窄岩高,参差十道。

陈大巴与许文忠言曰:“如此山径窄狭,难以取胜,不如安守王姑车仗小轿,你我分兵向前,拼力杀退。”文忠曰:“陈将军说得有理。”命许文宪并壮军保守后队王姑车仗行李、小轿且住,遂引壮军向前迎敌。陆雄与四贼将众喽罗杀冲间,忽想一计,若与此人力敌,料难以取胜,即令:“许明德带二百名弟兄,分扎由斜径出十字路,将潮军后队车仗小轿行李,抢夺上山,我等挡住诈败,引退后山,切切勿误。”话分两头。

且说许明德带领分兵,由斜径抄出,正是十字路口,王姑等车轿行李所住之处。许文宪见贼众冲出,围劫行李车轿,引壮军向前撕杀,奈彼众此寡,许文宪并壮军不能抵敌退走。众贼将车轿行李劫夺一空,明德将王眷车轿付贼目押由斜径上山,自己复领众喽罗转出大路杀来。按下不表。

且说陈大巴、许文忠等正在追杀,陆雄才过山头,忽听后面火炮,叫杀声音,猛然醒悟。向众将曰:“后面杀气声音响动,定然中计,急切回军。”说未毕,又遇许明德领喽罗杀来,在前;陆雄转驱众喽罗杀回,前后夹攻;潮军大败,奔走山坡,死伤者不计其数。许文忠等如此大败,收回残兵,相议回潮,请军征讨。

欲知王姑性命究竟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沈鸾花拜恩尽节康亲王大义灭亲

且说陆雄收军,回上山寨,卜旭军师出塞门迎接,进堂坐定。许明德禀曰:“大王,俺今日所夺车轿杂物,并女子数名。

细观轿内,有一佳人,十分美貌,可进与大王作压寨夫人。”

陆雄听说,满心大喜,同军师到聚义厅上依次序坐。又命小喽罗将那女子带上厅来。喽罗即时将美貌女子带到,那美人立定不跪。陆雄曰:“你这女子,今日被擒到此,理宜跪下乞命。”

沈鸾花曰:“大胆的贼寇,你知我系何等之人?我乃天子驾前开国元勋,康亲王老千岁之女,潮州刘大人之媳妇,堂堂千金之身,岂肯跪你这强寇!”陆雄叱曰:“好不识抬举的女儿,孤家见你颇有容貌,不忍加害,意欲举你作个压寨夫人,何敢如此无礼!”王姑听他所说,心中愤怒骂曰:“大胆的毛贼,听你相欺,我乃千金之体,你说出这等无耻之言,好好将我送回潮州,免你一死;如若迟延,我公公定当起大军马前来,将你等万刀碎剐,那时悔之晚矣!”陆雄大怒叱,令喽罗将这泼妇押出斩首示众。卜旭曰:“且缓,启上大王得知,这女子初上山寨,心气未平,安有顺从之理?暂且将她押收闺阁之中,命女婢服侍,劝她转心回意,候贫道择一吉日,与大王同拜花烛,不怕她不从,如再不从,杀之未迟。”陆雄听军师一番劝说,即命将女子押在闺阁,命:“夏莲、秋菊二婢小心服侍,用好言劝她回心转意,与大王完娶花烛之后,你等自有重赏。”

二婢领命,于是陆雄设宴,与军师众将畅饮。

过二十余天,命喽罗将聚义厅结彩犹如天宫一般,高挂珠灯,寨中宰牛杀羊,安排礼物齐备,明日大王欲与王姑结拜花烛之庆。夏莲、秋菊前来禀知王姑,沈鸾花听着二婢言语相同,心中大惊,暗思我乃千金之体,安肯受此污辱父亲名字?人生百岁,终须一死,不如寻个自尽,免得臭名万世。

主意已定,待至三更人静,欲待寻路走脱,又虑关山阻隔,步出门外,前山月色溶溶,忽见后面有一深坑,沈鸾花叫声:“爹娘!你女儿好好端端的,有谁知今日身遭强寇所迫?寻其一死。你在府中安能得知?当天望长安,拜谢父母养育之恩。

回首盼望,拜谢刘镇公公。”拜毕脱落绣鞋在地,将身跳落深坑而死。及至天明,二婢进茶,来到阁中,不见王姑。

四下找寻并无踪迹,乃至聚义厅上禀曰大王得知。

这陆雄今早头戴金冠身穿锦袍,端坐虎皮交椅,候王姑出堂同拜天地,共饮交杯,筵席设在厅上与军师正在言谈。

二婢忙到同说王姑不知去向,陆雄听报大惊,命众小喽罗四下里搜寻,寻到寨后坑坎内拾着绣鞋,带回禀知大玉。卜军师曰:“见有绣鞋,定是投落深坑而亡。”陆雄听说,闷闷不乐,卜军师向前劝慰言曰:“启大人得知,此女乃是无福分之人,做不得一寨之主母,待贫道日后另寻一个有德有貌的佳人,进与大王为夫人,今日的花烛宴摆开,且与大王消愁解闷。”

陆雄曰:“今日欲饮合欢宴,谁知吃作解闷酒。”这且不表。

再言许文忠等回到潮州,进入元帅府,将王姑彼金鸡岭贼寇所劫之事,逐一禀知。刘镇听报大惊,即命李有祥速速请军师进府;又命人去请参谋元帅。片时之间,诸位俱到。

刘镇开言曰:“告知军师,诸位明公,许文忠等送王姑回府,至福建漳平县地方,有强贼强将王姑车仗行李,抢夺上山。

许文忠众将被他杀败回来,请问军师有何良策,救回王姑?”

钟文岳言曰:“主公何用忧虑,可命何元帅领大队军将,攻打金鸡岭,救出王姑回归,有何难哉!”刘镇曰:“若起大军前去漳平,山路遥远,安能到得?”文岳曰:“主公差说了,漳平县乃是靖南王该管地方,大军如何不能得到?”刘镇曰:“本帅一时茅塞,军师之言是也。”即令何元帅明日起军前去,军师并参谋,各各告退。

次日何元帅即点起大军三千兵马,三十员大将,放炮起行,望黄冈分水关进发,一路威风凛凛,所到地方,闻是潮州军兵,并无阻挡,直至陵云山金鸡岭,在山下安营。小喽罗忙上聚义厅报曰:“启大王,潮州大队军马,来到山下扎营。”陆雄听报与军师商议拒敌之策。

明日何元帅领众将直抵山脚,将人马排开阵势,令军将放炮攻打山寨。陆雄一闻炮声,与众将全身披挂,带四百名喽罗下山,亦列开阵势,立马横刀,在于门旗之下。望见潮军阵中,一支帅旗,写着“潮州行军大元帅何”,旗下一员大将,威风凛凛,两旁排列许多将士。谅此何元帅,即是何钻子,遂勒马向前,大叫一声:“元帅请了。”何英曰:“将军请了,本帅奉令军兵到此,望将军好好将王姑送出,免动干戈,如有不肯,寸草不留。”陆雄曰:“启元帅,前日王姑车仗经过山下,我等亦不敢轻慢,送在闺阁之中,小心服侍。正欲送他回潮州,谁知女子浅见,投落深坑而死。”何英叱曰:“你这毛贼,用花言巧语,欺骗于人。”陆雄曰:“启元帅,王姑实在是自投深坑而亡,不敢相瞒。”何英大怒曰:“谁位将军杀这毛贼?”

言未毕,莫朝梁手执丈八蛇矛,大叫:“毛贼休走!”将长矛直刺过来,陆雄举刀相迎,贼将许明德等,四将齐出;都司程国英等,接住交锋。两阵金鼓齐鸣,炮声不绝,喊杀连天。潮军一拥而上,文殿左、陈大巴等百余员步军,望贼阵冲突,杀得四百名喽罗,死伤无数。都司温岳川,一刀砍中洪景云,死于马下;陆雄被莫朝梁杀得气喘呼呼,转马便走,上山。许明德、张宣、马茂引众喽罗败走,上山关栅。何元帅催军杀上山坡,山上将雷木、炮石打下。潮军不能杀上关头,随鸣金收军回营。陆雄查点喽罗,仅存一百余人,损失上将洪景云。陆雄问卜军师曰:“如今军师有何计较?”卜军师曰:“启大王,如今潮军兵多将广,我等又折去许多喽罗,安能拒敌?依贫道之见,命喽罗加添雷木、炮石,按守山关,切不可下山迎敌。”

按下不表。

再说何元帅明早领军兵到山下叫战,自卯时至午时,贼兵只是紧守关门,并不下山对垒。如是者三、五天,元帅与诸将商议曰:“列位将军,我等攻打贼寨,只是不出交战,炮石、雷木利害,难以上山,未知诸位将军有何高见?”英朝梁曰:“小将有一计策,目前幸逢残冬时候。草木枯槁,小将与元帅各领军将一半,小将打从山后,元帅打从山前,两路放火,焚烧山林、草木,吾等随火后面,随势杀上,可一鼓而破此岭,有何不可?今夜三更,即可行事。”元帅听说甚合其意,依计而行。是晚莫朝粱领军将一半,到定更时,暗暗走过山径,行至金鸡岭后,候至三更时分,命众军放火烧山。前面何元帅,候至三更时,亦命军士放火焚烧。火光一起,前后二路军将,各用水龙救灭了火,乘势杀上山来。

巡更喽罗,见山后火光焰天,慌忙报入寨内。陆雄与众贼将,俱在睡梦中惊起,忽听报说,一齐步出外面观看,见前后火光冲天,炮声不断,陆雄大惊,同许明德、张宣、马茂等,各全身披挂上马,领众喽罗杀出山关。

何元帅、莫朝梁游击二路军兵,杀到山上。陆雄逢着何英接战,不及三合,被何英杀死马下;许明德张宣马茂,俱死于乱军之中。又有二百余名小喽罗,或已杀死,或已逃走,无一留存。卜旭军师见火起,已扮作观相先生,逃走下山,仍又流于江湖去了。

何元帅与莫朝梁合军上山,到聚义厅中,令军士扔寻王姑,遍处找寻,不见下落。何元帅起身,与众将到后寨观看,见有许多妇女在内,命小军打开屋门,放出少年女于数十人,观其左畔,有白米栈,美酒栈、绫缎库、布匹库、金银库,何元帅点勘明白,回到厅上坐定,命将所聚女于释放回家,可叫一人到帐前问话,一女子进前。何元帅问曰:“你知王姑消息么?”

“告知老爷,听说王姑被贼人抢夺上山,贼首又欲逼她成亲,王姑不从,那一夜逃出闺阁,跳落深坑而死。”何英叹曰:“可惜一个贞节千金之女,亡于此地。”令大将陈十三、吴惠安二人,传令各乡村人民,若被贼抢上山者,即到寨中领回。

元帅又命每个女子,赏他白匹二匹,银子五两,命他父母丈夫兄弟各各领回。众人民百姓拜谢帅爷恩德。元帅又设宴与众将,畅饮聚义厅;又命给发猪羊牲口,赏众军兵;又命将白米栈一半搬回潮州,一半分发各乡中贫户;又命众军兵,将山寨一概放火焚烧,烧成焦土,拔寨班师回归。

不日来到潮城,入帅府缴令。将王姑事情,禀知。刘镇听说,心中闷闷不乐,即命筵宴,与元帅众将贺功。按下不表。

且说公爷沈瑞,奉旨召回京师。这日到了京都,入王府先见父亲康亲王行礼毕,一旁侍立。康亲王大怒叱曰:“畜生!

你在潮州虐害人民,罪恶贯盈,明早朝见圣上,合家岂不被你连累受害么?”沈瑞在旁不敢应声,只是眼中流泪。

且说康亲王五更三点,圣驾升坐武安殿,众文武三呼万岁已毕,两旁侍立。沈瑞自缚,步至金阶跪下,三呼万岁,伏地请罪。康熙主曰:“潮州刘进忠叛反,皆因卿等将佐军兵虐害人民,故有此乱,但朕念卿年轻识浅,罪及邓,于二奴。卿家,朕今赦你。”沈瑞心中大喜,沈瑞方要叩谢皇恩,只见康亲王进前奏曰:“启奏我主,自古道:‘家人犯法,罪及家长。’邓、于二奴虐害潮州人民,皆系永兴军令约束不严,致使刘进忠造反,杀害官军,虚费国帑。望我主将沈瑞定罪,以正国法。”

康熙主曰:“王兄,朕念卿,你二子前日永祥在路,有疾身故;兹仅存永兴一子,今若将他定罪,以正国法,使卿忠良绝纪,朕亦失德,故以赦宥沈瑞之罪。”沈士英曰:“启奏我主,王法无亲,臣不能治家,安能治国?传旨将沈瑞发在六部拟罪上奏。”当时众官人眼睁睁的谁敢进奏?只见吏部尚书朱茂贵,上金銮殿奏曰:“启奏我主,沈瑞之罪,依律所拟,本该合族受诛!但念老千岁系开国元勋,我主又仁德之君,理当赦宥合家之罪,今将沈瑞一人定罪,但念他年轻识浅,从宽拟减罪一等,赐白绫绞罪。”康熙主准奏,只将沈瑞发在刑部狱中,候秋伏法。康熙主曰:“沈王兄,你心忠贞贯日,朕心不忍。”

沈士英曰:“启奏我主,此系小畜生该死,我主不累及老臣合家罪咎,则为皇恩浩荡。”叩谢退班。按下不表。

且说济南王景源深,自从潮州败后,仅存二十七将,领回到广东,即修本章,奏知天子,在广东以待圣旨降下,过了数月之久。这一日闻报钦差奉旨到省城,济南王景源深、平南王尚可喜,同两部院官,皆众文武,出郭迎接,圣旨进入内堂行台,开读诏书内云:“欲召济南王转回京中。”济南王谢恩。

另拆一道宣读,命:“平南王为元帅,征讨潮州反寇刘进忠。”

平南王谢恩,大开筵席款待钦差大人。是夜济南王惧罪服鸩而死。钦差歇马三日,回京复旨,众文武官员,送钦差大人出广东省城外十里方回。按下不表。

再说平南王尚可喜奉旨征讨潮州刘进忠,抚院刘秉权为监临,布政司聂应谨为参谋,传下王令:调虎门总兵官周德美、雷琼,总兵官吴和龙,袁州总兵官郑顺义,钱圹总兵官王国栋共四路军将来到广东省会军。

这日平南王在广东省调发军马,远探军情,小军飞报到潮城帅府内禀曰:“启大人得知,广东平南王奉旨在广东调各路总兵,欲征剿潮州。”刘进忠闻报,再命小军前去探听,实在过了十余天之后,探军又来报曰:“启知大人,平南王已调齐军兵十三万,不日兴师来潮。”刘镇命朱光往请军师,一面请军师,一面请元帅同参谋进府议事。片时间众位俱到,刘镇问曰:“告知军师,今日有探军报说,平南王领军兵十三万,攻打潮州,不日兴师前来,未知军师如何主张?”钟文岳曰:“启主公得知,自古道:‘兵来将挡,水到土掩。’何足惧哉!”

再命小军前去,侦探清军何时兴师,小军领命即去。刘镇设席与军师元帅三参谋同饮议论拒敌之策。过了十数日,小军又来走报,禀入帅府:“启禀主公得知,平南王军马出了广东,水陆并进,望潮州前来。”刘镇听报,遂请军师参谋元帅,各各到府内议事,三刻之久,均入内堂相见。刘镇告曰:“军师今日又小军来报,清军离了广东省,望潮州进发,不日可计至此。”

未知钟文岳如何调遣?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文岳设计拔营寨曾仲泅江请救兵

且说刘镇向钟军师说知:“清军出省,不日可至潮州,如何御敌?”军师曰:“既系清军出广东省,请主公领军将,就到葵潭地面拒敌。”又命马参将保守潮州城池。刘镇听军师所议,择吉日祭旗,同军师何元帅领马步军大将一百三十余员,带领军兵二万余众往葵潭拒敌,揭阳游击李德俸,同知县冯楚钦商议,城上竖起降旗,二人出城迎接刘大人军兵。

到于普宁,千总张名高、知县赵义州开诚摆香案相迎。刘镇经过二处地方,秋毫无犯。大军直抵葵潭,安营下寨。按下不表。

且说平南王同监临刘秉权、参谋聂应谨领四兵总大将八十余员,带领军兵十三万,哨船二百号,大炮三十枚水陆并进,一路浩浩荡荡,军马至于牛母湖。小军走至马前报曰:“启禀千岁,刘进忠领军兵扎营在葵潭挡住我军去路。”平南王听报,传令进军至草洋安下营寨。

次日平南王升坐中军帐,传令袁州总兵郑顺义领大将刘国佑、汤志雄、汪大海、彭德山、陈深、邓春共六将,带军兵三千攻打葵潭贼营,潮营探军报知军师,文岳闻报,令何元帅领将带军兵,出营迎敌。

何英领命,同众将放炮,出马营前,将军马排列阵势。

遇郑顺义军将亦到,看见潮军摆成阵势,即传令列开。军将持刀跃马至阵前叱声言曰:“反国逆贼,我等大军到来,理当落马受死,还领败军拒敌,该当何罪!”何英曰:“你等不知死的旗奴,可晓鲎山十八万旗奴的骨头未冷,你等又来凑死么?”郑顺义大怒,纵马舞刀杀来。何英出马相迎,两阵金鼓大擂,旗将刘国佑等杀出,潮军温岳川等进前接住交锋。潮军一拥而上,旗军敌住,一场大战,炮声不绝,嘶唤喧天,郑顺义被何英杀得不能招架,回马便走。刘国佑等见贼众甚是利害,不敢久战,随引军逃走。何英催动军将,追赶数里,鸣金收军,回营缴令。军师大喜,设宴贺功。按下不表。

且说郑顺义败回清营,计点损去军兵约有一千余众,入帐伏地请罪。平南王言曰:“胜败兵家常事,何罪之有?将军请起。”郑总兵叩谢起身。明日平南王令雷琼总兵管吴和龙领军将前去攻打贼营,吴和龙领命,即起军马直抵葵潭营前,列开军马,令众军兵叫战。忽听三声炮响,潮将带军出营,将军马一字摆开,中军帅旗之下,何英立马叱曰:“你这旗奴,又来送死么?”吴和龙大怒,纵马进前,手执钢刀直砍。何英举起双钩镰相迎,两人放马交锋。一往一来,左冲右突,战得天花乱坠,彼此交接五十余合,未分胜负。旗将乌林保、金大山、高道周、陆甲四将,一齐出马冲杀过来,潮阵朱广龙、程国英、余国宝、董万年、张金星、林五常六将进前敌住,两阵交接,叫杀连天,金鼓大振,火炮射光。

钟文岳出营前观望,只见我军难以取胜,传令众步军大将,从西边杀进。谢宗文殿左等,奋勇向前冲杀,杀入旗军之中,把旗军砍杀一阵,清军阵中大乱,抵敌不住,各自奔躲。

马林保等见军兵溃散,不敢久战,转回本阵。吴和龙架开何英的兵器,跳出重围,引军退走回归去了。钟文岳见清军败退,即鸣金收回军马入营。按下不表。

且说吴和龙总兵,回到清营进前缴令。平南王听说,众将败回,心中闷闷不乐,对刘抚院曰:“我军两次俱败,未知监临有何良策?”刘秉权曰:“启千岁,今且按军不动,等几天后养成锐气,点起大队军将,一齐协力,无有不胜之理。”平南王从其议,按住军兵不战。

且说钟文岳一连数天,见清军不出搦战,与主公言曰:“旗军这数天并无来此讨战,此系养军之策,不日定起大军前来攻打我营。贫道先挫他锐气,使旗军丧胆。”刘镇曰:“军师用何妙策可以破之?”文岳曰:“明日主公与贫道领几名大将,观探清营,旗奴看见必定领军追赶,我等先令大将埋伏,将他截杀一阵,岂不甚善?”刘镇听说大喜曰:“此计甚妙,依策而行。”文岳升坐中军帐中,立即召游击莫朝梁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马步军大将二十员,带军兵二千名,往左边离营五里埋伏山脚,明早五更时候,起军前去,至平明之后,可听炮声为号,号炮一响,展动伏军,截杀清军,不可违令。”

文岳又召游击朱广龙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马步军大将二十员,带军兵二千名,往右边离营五里,在密林之中埋伏,明早五更时起军前去,至平明之后,可听我等号炮,号炮一响,展动伏军截杀清军,不可违令。”文岳又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命你领四都司与马步军大将三十员,带领军兵四千名,前往接应,不可违令。”文岳调发三路军马已毕,准备停当,安宿一宵,五更时候,何元帅传令,众军将饱食,以待号令,即欲起行。军师五鼓起身,传令三路军马,速即起行,嘱令偃旗息鼓,衔枚疾走,分路前去。

文岳令守备崔雄榜等七将,备快马九匹:“你等暗藏器械,保主公与贫道,到清营诱敌。”崔雄榜依令。

未及平明之时,刘镇同军师领崔守备等七将,各上马悄悄望草洋清营前来,约仅二里余路之间,文岳与刘进忠假为观看清营前后地势,清军看见潮营刘进忠同钟文岳到来打探营中事情,即人帐禀曰:“启千岁得知,刘进忠与贼将到来观看我等营来。”平南王听报问曰:“有多少军将随从?”小军禀曰:“共有九骑。”平南王闻言大喜,命虎门总兵官周德胜,领大将汪大海等十五将,带军兵一千,擒捉逆贼刘进忠。又令钱圹总兵王国栋,领大将汤志雄等十将,带军兵一千,随后接应。

刘镇同军师观见旗将,领军兵赶来,军师崔雄榜等徐徐退去,见旗将渐渐迫追。文岳令李有祥放起火炮,一声响亮,右畔莫朝梁、左畔朱广龙二处埋伏军兵,一齐杀来。周德胜见潮军将二路埋伏,杀将出来,与众将摆开军兵临敌。

文岳同刘镇叩住坐骑观看,莫、朱二将攻打旗奴,围住拼杀,战鼓如雷,叫杀连天,炮声不绝。周总兵军兵被困,正在危急之时,幸喜王国栋接应,军将追到,见我军被贼围住,即令众将军兵冲杀。旗军一起叫唤,众军杀入重围,一场大战,山崩地裂,未定胜负。

何元帅同都司余国宝、温岳川、程国英、董万年,与三十员马步军大将,四千军兵,飞奔杀来,望旗军中奔杀入去,左冲右突,杀得旗兵死的死、逃的逃,王国栋接着何元帅迎敌,被何杀败回马逃走;余国宝等二十余员大将,围住吴和龙拼杀,杀得吴和龙招架不及,奋勇用尽平生本领,杀出重围,落荒而走。汤志雄、汪大海等引军兵败走,保全性命。

钟文岳望见清军奔逃,令众将与军兵紧追砍杀,放箭射去,杀得旗军尸横遍野,血流中途;追至前面,军师传令鸣金收军,回归葵潭营中。何英领众将上帐缴令报功,刘镇大喜,命宴席请众将贺功。按下不表。

且说周、王二总兵,败回本营,查点军将损去大将数员,军兵二千,仪存七百余人而已,进前缴令。平南王听说,损去许多军将,心中忧愁。问刘监临曰:“逆贼诡计多端,此乃诱敌之计,后日不可不慎。”这且不题。

再说钟文岳对刘镇曰:“贫道心想潮城无多军将保守,倘若清营起军,透过我营,从惠来外路,直抵潮州,抢夺城池,那时我等进退两难,今承得胜之师,退回军马,保守潮城,方是正理。”刘镇言曰:“军师计出万全,安敢违命?倘若退回军马,平南王闻知,岂不起军来追,则如之何?”文岳曰:“启主公,贫道自有计策,使清军不敢来追。”刘镇曰:“全仗军师调度。”文岳即召谢天、吴清、李天成、余如山、杜明月共五将,命彼等领小军二百名到各乡村之中,寻取大小鸟只数百余只,到帐前听用,即速前去,不得违令。谢、吴二人起身,往各乡寻买,众乡民人百姓,闻是刘镇大人军前欲用的,莫不勇跃寻来奉送,谁肯收钱?谢天等及到下午,带各乡人民所送鸟儿数百只,到帐前缴令。文岳传令,召众入帐听令。众将闻召,齐到中军帐前,见军师参谒,侍立两旁。文岳先令千总石志昂、林永清二将:“领军兵二千,往云落对面山脚上斜下岭二乡之中,扎下空营虚寨,内面用饿马嘶声吊羊,擂打战鼓,以为疑军,安置明白,领带军兵,到云落山接应我等大军回归潮城,不可违令。”石志昂林永清二人得令,领军前往。

文岳又召余如山、杜明月、张约超、蔡田杰:“领军兵一千,到乌鸦山密林丛杂之中埋伏,令众军兵每人各执鸟一只在手中,候至天明,清军放箭射入密林内,你等将手中鸟只放他飞出,候清军行过乌鸦山,你等四将,领军兵放炮杀出,将清军杀戮,不得违令。”余如山等依令退下。

文岳又召都司温岳川、程国英上帐听令曰:“二位将军,命你领步军大将陈殿、曾仲、黄便、唐国民,并三十六名小英壮谢五、马九等共四十将,带军兵三千,往乌鸦山密林深坑之中埋伏,候至平明之时,听乌鸦山火炮一响,你等领众将与军兵杀出,将清军杀戮,不可违令。”文岳又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命你令游击朱广龙,都司余国宝、董万年,千总赵世春,把总陈文禺等四十将带领军兵四千断后,至天色微明在于云落墟停住,听候乌鸦山火炮一响,回转众将与军兵,把清兵截住,不可违令。”文岳又召游击莫朝梁上帐听令曰:“将军,令你领步军大将文殿左、谢宗等,随贫道为二队,带军兵一千,接应何元帅,后队军马相连,不可远离,无得违令。”

文岳又召守备崔雄榜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大将四员军兵二千,在前面开路,不可违令。”文岳又召守备林绍基等六将,上帐听令曰:“请位将军,命你等余军数千保主公中军队,不可违令。”文岳调拨已毕,令众军将黄昏造饭,饱食停当,候听更后拔寨起军,退回潮城。

清营远探小军飞报入于中军帐中,禀曰:“启千岁,葵潭贼营刘进忠退军归回潮州。”平南王听报,召众将入帐听令,各营将齐到中军帐中,平南王命雷琼总兵吴和龙领大将刘国佑、汤志雄、汪大海、彭德山等带军兵三千为前队追赶贼军。

又召虎门总兵周德盛领大将马林保、金大山、高道周、陆甲等,带军兵三千为二队,随后接应追迁贼军入城,不可违令。

又召袁州总兵郑顺义领大将十员,带军马五万为合后。

平南王同钱塘总兵王国栋、刘抚院聂布政领大队军兵、众将为中军队,拔寨起行,即速进发葵潭,紧追贼军。吴和龙领四员大将,带军追至乌鸦山,将近五更,望见前面密林森森,树木交接,恐有贼兵埋伏,不敢进兵,按住军马不行,待候千岁大队军到;二队周德胜军将已至,遥见前面之军停住,查问何故,小军禀曰:“吴和龙大人,见前面树林丛杂,恐有贼人埋伏,候待中军帅到禀知。”及至五更之后,平南王大军已至,探马小军到千岁码头将前军事情禀知。平南王听报,传令吴总兵放箭探之,可知虚实。探军领令飞报前队,吴总兵命小军放箭,众将得令,将箭一齐射入。

余如山等见有箭射入密林,传令众军将鸟只放飞。

吴总兵与众军见密林内有许多鸟只大小纷纷飞出。吴总兵言曰:“见有鸟只飞出,定无埋伏,若有贼兵伏放里面,安有众鸟投林之理?”传令进军。

吴和龙前队行尚未完,余如山等四将命小军放起火炮,一齐杀出密林之外,将清军截为两段。前面何英等,听见火炮声响,领众将军兵回转杀来,乌鸦山密林深坑内,温岳川、程国英二都听火炮一响,陈殿等四十员步军大将,带领四千军兵杀将出来,即是出洞蛟龙一般,又把周德胜二队清军截断归路,杀戮一阵。清军前后受敌,不能逃脱,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平南王听见后面火炮连天,叫杀之声不绝,探军飞跑马前。

平南王听报,命众将前去救护前军。是时天色明亮,观见对面左畔山脚,扎下贼营无数,战鼓如雷,雄马嘶声,平南王大惊,恐贼寨军兵又将杀至,随传令后军退走。周、吴二总兵,与众拼力誓杀走脱,何元帅令众将引军兵追杀,赶至十里田心地面,鸣金收军回转,军师主公徐徐望潮城前来。这且按下。

且表平南王败走,回至崩埃,见后面贼军不追,传令暂且扎营。周、吴二总兵,同众将败回,查点六千军兵,仅存数百回归而已。平南王与监临议曰:“如今又折失数千军兵。”聂布政言曰:“刘进忠的军师闻是钟文岳,此人智足多谋。”平南王言曰:“目前贼营安在云落石畔山脚,不知何故?”命小军前去打探消息,及至午后,回报:“禀千岁得知,云落山对面山脚上斜下岭二乡之中,贼人设下空营,用饿马嘶声吊羊擂打战鼓之计。”平南王听报叹曰:“钟文岳行军谋略,赛过刘基先生多矣!”清营众将军兵歇马过了三天,平南王命小军打探二百号哨船消息,远探小军领命,往水路沿江打探,数天之后,回营入帐禀曰:“启千岁得知,哨船二百号听报千岁军兵扎营寨在草洋与刘进忠迎敌,不敢先到潮城,故暂泊在甲子所港口,候千岁令旨发落。”平南王闻报,令探军传令水哨军将,扬帆速往潮州;平南王又传令,明早起军,速至潮州。这且不题。

且说刘进忠大军回归潮州,马甘泉同众参谋出城迎接,进入帅府,大排筵席,与众将元帅军师各尽欢而饮之。饮毕,钟文岳令兴宁都司董万年领军镇守葫芦山;令守备郭三坤领军镇守大南门,又命守备崔雄榜,领军守大东门;又命守备蔡长高,领军守住大西门,又命守备林绍基,领军守住大北门;又令守备李有祥,领军镇守上水门;又命守备朱光,领军守住竹木门;又令守备郭三元,领军守住下水门;军师又命都司程国英领军巡哨城池,监督守城军将,不可违令。调遣已毕,起身告退回宅。按下不表。

且说平南王大军,直抵潮州安下营寨,在于沙洲,接连长铺为前营,第三天二百号小艇哨船齐到。平南王与刘抚院聂布政商议,将哨船分做四位安屯:一屯在浮桥上,一屯在浮桥下,一屯在急水上流,一屯在急水下流,共安四处之隘口。又各接木闸把住,以防贼将军兵走漏,令将大炮十八枚,在前营攻打贼城,如此扎营共四十余座,每营军兵三千防守,令将十二枚大炮,安放后面,保护粮米营寨,布置已毕,安过三朝,商议开兵攻打城池。平南王上坐中军帐,令虎门总兵周德胜,领军将攻打贼城,周总兵领令,领大将十员军兵五千,直抵大南门排成阵势,令众军辱骂叫战。小军报进帅府,刘镇与军师众参谋何元帅等,正在议论拒敌之事,一听小军所报,文岳即令何元帅领众将带军兵出南门迎敌;又令参将马甘泉领军将带兵出西门助战,何马二将各领军将出城交锋。

吴和龙见潮军分队杀来,即持刀出马,大叱一声:“贼兵,今日不杀你等,誓不收军回营。”何元帅曰:“乌鸦山杀你不尽的旗奴,尚敢夸口,岂不令人羞耻。”吴和龙手持大钢刀杀来,何元帅举起双钩镰迎住交锋。旗将彭德山杀出,参将马甘泉进前接战。两阵战鼓大擂,旗军直杀过来,潮军上前迎敌。

清将陈深、邓春等奋勇杀至,潮军李有祥、林绍基等一拥而上枪刀并举,剑戟相迎,炮声响动,叫杀之声,闻有十里,一场混战,战得天翻地覆。何元帅迎战,周德胜不住回马便走。周德胜冲杀潮军,潮兵大败,各有奔逃,城上钟文岳在那里掠阵,见军兵混乱逃走,令鸣金收军马,参将等引军败回入城。清军追至城下辱骂,城上箭石一齐放下。

清军遂不敢近边,周总兵掌得胜鼓收军回营,进帐缴令报功。

平南王大喜,命设宴与周将军贺功。按下不表。

且说何元帅进入内堂缴令,刘镇听说大败,心中忧烦。

文岳曰:“胜败兵家常事,何用忧虑?但系平南王带有清军十余万,我军不多,何以迎敌?主公可修告急文书命一员大将,往南澳何佐虎讨救兵到来相助。”刘镇即命徐参谋修告急公文一封,文岳随召水里龙曾仲到内堂听令。曾仲至帐前问曰:“今日军师召小将入堂,有何将令?”文岳曰:“将军,贫道命你领带文书一封,到南澳何佐虎衙门,讨救兵前来迎敌。如今潮城周围,被旗军困住,将军能晓水性,可从水路逃出前去。”

刘镇曰:“闻平南王将浮桥上下,设有水闸二重,急水内外,栖下水栅二重,况有许多哨船,恐彼水栅之中藏有利刃,暗气伤人,将军须当谨慎,如何得过?”曾仲曰:“任他有铜壁铁栅,曾仲亦能逃得过去,若怕有水栅暗器,算不是水里龙了。”

刘镇曰:“既系这等说,将军明早即便起身。”曾仲领命退出,先备下竹筒四个,大瓠一个。刘镇次早请军师等齐至内堂,片刻诸位俱至,吩咐备宴,与曾将军饯行;并将文书一封,付与曾仲收起。文岳曰:“将军加意小心,再三切嘱。”曾仲曰:“主公军师放心,不用挂怀。”即将文书藏在竹筒之内,用黄蜡封口,另将一个竹筒,盛了干粮,途中充饥。又将竹简一个,藏了利刀凿子,方可开破水闸。又取两把板斧匏瓢,叩谢主公,坐下连饮几杯酒,执取物件,即使起身。刘镇同军师元帅等,送至上水门出城。

曾仲一拱别去,直至江边脱下衣裤,藏在竹简里面,各用黄蜡封口,背起四个竹筒,执着两支板斧物件,溜落水里,从江而逃去了。

刘镇与军师众将观看,曾仲如此,叹曰:“天生我刘进忠造反,又生这等异人前来相助,岂非天哉!”言罢,同众将回归帅府。按下不表。

再说曾仲在水里逃至浮桥,水流水闸,遂用利刀、凿子,将闸凿开一孔,抽身进入。穿过水闸,到了下流,水闸又开了一孔,穿钻过去,一时气急,浮至水面散了急气,将匏瓢盖在头上。哨船之人,观见说曰:“众兄弟,你等观水面上浮有一个大匏瓢在于那里,我等可取来盛东西。”有一人说曰:“你等看那匏瓢,是破孔的无用之物。”又有一人说曰:“虽是有一孔,却盛干物。”亦可商量捞取之间,那匏瓢忽沉落水里去了。有一老的清军说曰:“匏瓢破孔,怎么会沉落水里?定是潮贼走漏。”众旗军言曰:“说得有理,我等不可放走它,各各执起长刀、利枪、搭钩,刺下水中,撩捞约有片时之久。旗军言曰:“纵有潮贼在水里,亦送他狗命。”这曾仲沉在水里,听着水声响动,将身搭于船腹之下,避过片时之久,逃至急水上流水闸,将利刀开了一孔,抽身逃过。谁知撞着暗器,左右两腿着了三、四铁钩,剥脱不离,执利刀在手,连肉割去,流血淋淋,亦所不顾。又逃到急水下流水闸边,用刀再凿一孔,躲脱过闸,气喘又急浮起水面散了喘气,再沉落水,一直躲在石碑脚,起身上岸,身中四个竹筒脱去三个。曾仲大掠,周身赤条条,走入蔗园之内逃避,将竹筒封口揭开观看,系文书一封,心中欢喜。自言曰:“我想这一封文书,若是遗漏,纵然脱离天罗地网,来到这里也是枉然。而今又另一说,今日赤身露体,腹中又饥,怎生是好?探出外面一望,适逢前途有一少年汉子,肩挑有两个大竹雃徐徐而来。

曾仲又自言:这人身上的衣服,若是善言恳借,定必不肯,不如心凶方能成功。嗳!大哥呀!非是曾仲侥心无义,无奈为着主公将令大事。只见那少年才行近来,曾仲手执板斧,悄悄躲从那后生背后,将斧砍落,少年已死,把尸骸拖入蔗园之内,又将竹雃挑入,打开雃盖一看,原系祭扫物件。

曾仲将三牲刈碎,吃得醉罢;又将他身上衣服,披穿自己身上,将告急文书藏在身上,持起板斧望樟林前来,寻船过江,往南澳前去。

要知曾仲请得救兵多少?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英雄劫取轰天炮元帅诱杀阿书泥

且说平南王升帐,令周总兵领军将,带兵攻打贼城。周德胜领令,点大将汤志雄带旗军五千,杀奔南城叫战。潮军飞报帅府,刘镇请军师前来,遣将迎敌。钟文岳曰:“启主公得知,今日欲众将齐力同心保守城池。周德胜猛勇非常,不可战敌,再作商议。”这周总兵见潮将不敢出城迎敌,令众军兵杀至城下。守城军兵将箭石、大炮一齐打落,旗军不敢近边,只得辱骂片时,传令收回军兵,归营进帐缴令。周总兵一连攻打三、四天,钟文岳只是按军不动。平南王升帐与刘秉权、聂应谨曰:“周将军这几天攻打贼城,而贼将不敢出战,怎奈他何?”刘秉权曰:“明日令前营王总兵发轰天大炮,攻打贼城安得不陷?”

平南王曰:“监临之言是也。”即令中军官传令:“到长铺前营令总兵王国栋候明早天色初明,可将轰天大炮十八枚,发起攻打败城,不可违令。”中军领令速飞前营,传下千岁令旨,可以如此如此,王总兵依令。候次早天明,将大炮十八枚速急发放,攻打城池,炮声响亮,闻数十里,自天明发至当午,西南城墙崩陷十余丈,城内人民啼哭之声,遍处皆闻。

刘镇同参谋元帅众将大惊,命请军师前来。文岳即至,刘镇曰:“平南王用大炮攻打我城,西南城墙崩十余丈,人民哭泣之声不绝,未知军师有何良策?保安城池?”文岳曰:“主公不用惊恐,贫道自有道理。”即令詹兆奇、李云贵二把总曰:“二位将军,命你往东门内棉花行中,取棉花包数十个,带到书院池中,将棉花包浸水,浸至二更,命军兵二千连夜迭造起来堆做城墙,不可违令。”詹、李二人依令行事;时间小军又来报曰:“启大人得知,西门城墙计崩陷一百二十余丈,人民哭泣号天惨地。”文岳令陈有祥、梁成龙二千总曰:“二位将军命,你等领军三百名,往城中安慰人民百姓,不可号泣,令敌军在外,听着哭啼之声,他若乘势杀入城来,以致万万生灵难以保守。”陈、梁二将奉令前去,安慰人民。

明早王总兵国栋,又令众旗军,将大炮发放。这棉花包有的无湿透者,又被发炮迫干,以致棉花着火,烧将起来。

下午西南风又起,风盛火威,飞入城内,人民房屋又被火波累,烧去数十间。小军飞报帅府,刘镇大惊,即亲自领将二十余员,小军三百名,至西南城,用好言抚慰百姓曰:“你等被烧之家私,本镇自然盖建还你,切不可啼哭,以误城池大事。”

文岳入帅府,召詹兆奇、李云贵二人曰:“领军兵速速将金山脚前日假为粮米的沙包,连夜搬至西南城,调督众军兵将,沙包迭建,准作城墙,堵御一时,不可违令。”二将领令而去,调理安置已毕。

次早王国栋令旗军打探,回报,轰崩城墙,连夜又以沙包垒成城墙。王总兵听了,出营观看,见将沙包防御,不得伤害,回归中军王营将事情禀知千岁。平南王曰:“贼城中不能损害其事,未知二位总兵有何主张?”聂应谨在旁曰:“启千岁,可将大炮朝天发放,炮珠定然坠落城中,烧他民屋。”平南王曰:“既系如此,命王总兵依令行事,即将大炮朝天放起。”

果然炮子坠落城内,民屋被火又烧将起来,众百姓啼哭,出来打灭红火。小军飞报帅府,刘镇对军师言曰:“用何妙计可破他大炮?”文岳曰:“主公不用挂念,贫道自有良策,管叫清营大炮归于潮城。”即命把总陈文禺、杨兴宁往城中传令百姓人民,可将木桶与大缸,可各盛冷水,停候炮珠坠落,就将冷水灌下,可保平安。”陈杨二将得令,往城中将军师之言以告百姓。

文岳召何元帅听令曰:“命你领温岳川、程国英、丁朝凤、赵世春、石志昂、林永清、陈文禺等,带军兵二千,攻打长铺前营,候至三更左侧,听见信炮声响,可从后面左畔杀入,听着鸣金,即宜收军马入城,不可违令。”又召马甘泉上帐听令曰:“命将军你领余国宝、崔雄榜、陈有美、粱成龙、张金星、林五常,高文勇等带军兵一千,攻打长铺前营,候至三更左侧,听着火炮声响,从后面右畔杀入,听着鸣金收军即宜回转入城,不得违令。”文岳又召三十六名小英壮郑胡儒等曰:“备办木车十八轮,大水牛牯三十六只,每一轮车用水牛二只,牛尾缚挂引火之物,往长铺前营,盗取大炮,候至三更左侧,后营大乱,你等从前队杀入,将轰天大炮迁上木车,绞定放火,将牛尾烧起,使牛跑车运炮入城,不可违令。”文岳又召林绍基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军兵五百名,前往长铺前营施放大炮,监督众将军兵,押大炮进城之后,你等鸣金收回军兵,不得违令。”于是调拨已毕,文岳告回。众将待至二更之后,悄悄出城,望长铺前来。来至清营,恰是三更时分。林绍基令小军放起号炮,一声响亮,左边何元帅、右边马参将一齐杀入后营,王国栋听见火炮连天,贼军兵将冲杀入后营,即令众将军兵拒敌,连披挂甲,戴簪缨持刀上马杀出,接着温岳川敌住厮杀。

潮将余国宝等拼力冲杀,清军大乱,三十六名小英壮奋力争先,杀到前营,将守大炮之中军杀散,只将大炮十八枚,各各迁上木车,绞得停当,放火烧着牛尾引火之物。那牛着痛,即似发箭一般跑走得快,郑胡儒等三十六将监押飞奔。约一时辰间,尽入潮城南门。林绍基传令鸣金收军,何元帅、马参将听见鸣金,即令众将军兵退回入城。

且说中军王营,听火炮之声响动,平南王等在睡梦之中惊醒,随起身听报贼军前来偷营,即传令周、吴二总兵,领众将军兵救应。周德胜、吴和龙领命,带将兵杀奔前来。方到长铺前营,报说贼将劫去轰天大炮十八枚,退入贼城。王国栋查点,军将平安,仅失去守炮军兵数百名。周、吴二将,听知贼军盗去大炮,退走回城,二将带领军将回营入帐缴令,禀知千岁,云贼人盗去大炮之事。平南王曰:“刘逆帐下之人,贼胆包身,盗取大炮,叫本藩如何施为?”刘秉权言曰:“启千岁,再将粮米营内十二枚大炮迁移前营,用大铁链绕缠大炮身上,将钉钉入地中数尺,使贼不能劫去。”平南王曰:“监临说得有理。”

传令依言而行。这且缓表。

再说何元帅、马参将收回军兵进城,皆入帅府缴令,郑胡儒等来至内堂报功,刘镇大喜,命设宴与元帅众将贺功,是日尽欢而回。

次早忽听大炮声响,刘镇与众将俱吃了一惊,随命人请军师入府,文岳闻召即至。刘镇曰:“军师,清营大炮被我劫夺,为何有大炮攻打城池?未知又有许多?军师主见若何?”文岳曰:“命小军打探清营之中大炮如何安置再作商议。”探军去后不久,亦后来回报曰:“启大人军师得知,清营大炮十二枚,用大铁链绕缠炮身,将钉钉入地中数尺,以防我等盗劫。”文岳听报,即召莫朝梁、朱广龙领千总二十四将头目,十八名英雄等众将,齐进内堂听令。文岳曰:“众位将军,欲保城池平安,全在你等今朝之力。”众将齐声曰:“愿依将令。”文岳召莫朝梁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四员千总赵世春等十八名英雄陈殿等,带军兵二千,攻打前营,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大炮一响,领众将从前队杀入,不可违令。”又召朱广龙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等领千总许定国等二十员把总詹兆奇等二十员,带军兵二千,各带引火之物,候至二更之后,听见空中放炮声响,领众将军兵从后队杀出,将后营放火焚烧后营清军拒敌旗将,听见鸣金可收军退回潮城,不可违令。”又召翁喜等二十四将上帐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木车十二轮,火炉铁锅俱备带小军二百四十名,押送木车。候至二更之后,听见空中号炮一响,莫将军从后面杀进前营,用大笠钉钉入清营十二枚烘天大炮牙心孔内,又将车中火炉红铁,铸入牙心孔内,使他十二枚烘天大炮俱无所用,不可违令。”又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命你领张金星、林五常二将,带军兵五百名往清营掠阵,并施放火炮,见翁喜等行事成功后,即鸣金收军兵回城,不可违令。”何元帅同众将出帅府,准备引火之物,黄昏饱餐已毕,至定更时候,朱广龙、莫朝梁各领军将在前队,翁喜等押木车火炉军兵二百四十名为二队,何元帅领军为合后,直抵清营前来。元帅后队军兵将到清营,传令小军放起号炮。此炮一响,声透空中,莫朝梁领赵世春等,从后营杀入,叫杀之声振耳。清营王国栋听炮声一响,即起身见贼军到来劫营,不及披甲,持出钢刀,上马杀出。朱广龙听见炮响,吹号领众将军兵杀进后营,众军兵将后营放火烧起,火光冲天,众军将冲杀一阵。把旗军杀得死者死,逃者逃,走至前营,大叫后营被贼放火烧营。

王国栋听着炮声响动,惊了一会,后营被劫,前营受敌,遂披甲上马,引军拒战。杀出时莫朝梁之军杀入前营来冲杀,势当不住,即便引军弃营逃走。

翁喜等随杀入前营,各用大笠钉钉入大炮牙心孔,将车中火红生铁铸入牙心孔内,押车退出营外,与众军将把旗军破杀一阵。何英见火泥车出营,知翁喜等成功。传令小军鸣金收回军兵;莫、朱二将,听见鸣金,领众军将退转,与何元帅合军一处,掌得胜鼓回城。按不下表。

且说总兵周德胜、郑顺义二将,听见鸣金,奉令领军将飞奔前来救应,只见贼兵已退。急令众军打灭营中之火,王国栋收回军将查数,计失去大将数员,折去军兵二千余名,同周、郑二总兵到中军王营。周德胜、郑顺义上帐缴令,禀知前事,王国栋到帐前伏地请罪。平南王曰:“此系本藩安营太近贼城,非你之罪也。候本藩另扎一营,将军请起。”王国栋叩谢千岁,起身立于一旁。平南王曰:“我等轰天大炮三十枚,俱丧亡于刘进忠之手,即传下王令,将前营退斥,入下面数里安置。这且按下。

且说军师与参谋众军将,俱在内堂,讲论军事。刘镇曰:“清营三十枚大炮已废,城池可保平安矣!”钟文岳曰:“平南王前营若无大炮,自然斥退营寨。”即令小军打探消息,小军领命前去。刘镇吩咐宴席,与众将军师元帅参谋畅饮间,小军来报曰:“启大人得知,平南王之营寨,果退斥数里安置。”

刘镇与众将听报大喜,远探小军又进席前跪报曰:“启禀主公军师得知,南澳军兵,至樟林上岸,望潮城前来。”刘镇曰:“未知有多少军马到来?”小军曰:“曾将军说何佐虎将军敕令大将杨维杰领军兵三千,到来相助。”刘镇闻言大怒曰:“何佐虎,你岂不知潮城无多军兵,危在旦夕?你若尽起南澳之军,尚且太少,何以发这三千军兵到来何用?”文岳曰:“请主公息怒,欲破平南王大军,就是全仗南澳这三千军马。”

即命小军飞报曾仲得知,令他就将此军兵,至定更时候,可这般进城,不可违令。曾仲闻报依令行事,领南澳三千军兵,候至定更之后,往大教场停祝令众军各执灯笼火把,明明亮亮,从大南门入城;另灭灯火,出大西门到教场中,又系明灯火把,照耀如同自日。从南门而进,又灭灯火,出西门,即是走马灯一般,自定更后走至五更方毕。

清营小军报进中军,三营官禀知千岁,平南王闻报,即同刘抚院、聂布政,与众将出至营前观望,明早召探军问曰:“昨夜潮城入军过夜,共有多少?”探军禀上曰:“启千岁得知,小军奉令打探潮城,自定更之后,贼军入南城门、至五更方罢,约共有三万六千贼军。”平南王曰:“这些贼军从何处来的?”小军曰:“系南澳的贼军。”过了十余天,远探小军又入账前报曰:“启千岁得知,江南省提督军门阿书泥,奉旨带领军将三万,到来助战。”平南王听报大喜,至第三天阿书泥军兵到来,进入中军帐中叩见千岁,平南王命设席款待阿书泥提督。明日进帐,请令开兵攻打贼城。平南王大喜,令袁州总兵郑顺义助战,阿书泥领军,与郑顺义点齐军兵,同众将起行,杀奔南门城前来,直抵城下,摆开军马叫战。小军飞报入帅府,刘镇闻报,请诸位明公至府内议事,片时之间,各各来到,刘镇言曰:“启军师得知,旗奴阿书泥至南门城下讨战,请军师调遣迎敌。”文岳曰:“依主公之命若何?元帅领军将出城交锋。”何英得令,众将带到南门,三声炮响,大开城门,军马至于阵前。何英出马叱曰:“杀不尽的旗奴,今日又来惹死么?”阿书泥大怒曰:“助逆的贼子,敢夸大言,看本帅一刀!”将一支齐头大刀,重三十四斤,望上砍落。何英举钩镰相迎,二人放马交锋,金鼓齐鸣。旗将马林保等,一拥杀来。

潮将守备李有祥等,进前接战,炮声不绝。潮军杀上,旗军敌住,嘶叫之声传闻十里。何英被阿书泥战得汗流夹背,呼呼喘气,回马便走。阿书泥左冲右杀,看金大山战贼将沈自高不住,阿书泥赶上,手起刀落,将沈自高砍为两段。再将刀头一转,向潮营冲杀。罗天山、阿书泥旋过右畔,连连举起二刀,砍死洪大武、周世通二将。郑顺义催动旗军赶杀,潮军大败,死亡甚多。

钟文岳在城上观望,见众军大败,传令鸣金收军。何元帅败走城内,旗军追至城下。潮军城上箭石打下,如雨点一般。

郑总兵掌得胜鼓收军回营,阿书泥上帐缴令报功,平南王大喜,命设宴贺功,这且不表。

又说何英领军将回城,计点查折去马军大将四员,失去军兵一千四百余名,入内堂缴令。刘镇闻折兵损将,愁眉不展。

文岳曰:“主公,何用忧烦?兵家胜败乃常事耳!”再说阿书泥明日领雷琼总兵吴和龙众将,带军直抵南门城讨战,摆列阵势,令军兵辱骂。潮军报入帅府,刘镇问军师曰:“旗奴这等骁勇难当,未知有何良策迎战么?”文岳曰:“此将可以智取,不可力敌,贫道自有法度,不用主公挂怀。”且说阿书泥自早辰叫战至午后,贼人按军不动,只可收军回营。一连几天都来南城边辱骂,钟军师只是按军不动。

这日召步军大将余如山、杜明月、张约超、蔡世杰四将听令,余如山等上前领命,文岳手执折帖一个,付与如山言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步军三百名到长铺西畔,离乡不远可开此帖,照内行事,不可违令。”四将领令。文岳又吩咐他定更之后,带军前去布置,如此如此。四将领命,正是:准备窝弓擒猛虎,安排香饵钩鳌鱼。

且表阿书泥入帐请令,开兵攻打贼城。平南王命吴和龙同领众将,带军前去。二将得令,领大将十余员,军兵五千,杀奔南门搦战。探军报进帅府,军师与主公在堂前言语,听其报说,即令梁成龙,又召何元帅领军将到内堂听令曰:“元帅,命你同马参将,带领众将军兵出城迎敌,你等与阿书泥对垒。”

可这般这般诱敌,何英得令,与马参将领军放炮开城出阵,立于门旗之下,大叫一声曰:“不知死的旗奴,又敢来送死。”

阿书泥曰:“大胆逆贼,今日不杀你这匹夫,誓不收军。”言罢,持刀勒马,直杀过来。何英举钩镰,纵出雪花马,上前接战,旗阵上齐嘶叫,吴和龙引军杀来,潮军众将叫唤,马甘泉领军兵冲杀大战,鼓如雷震,军声不绝。何英与阿书泥接战,不及三合,拨开战马,加鞭望西逃走,阿书泥随后紧追。

文岳在敌楼望见元帅逃走,传令莫朝梁开南门,领军将杀出,协攻旗将;又令朱广龙领军将杀出西门,莫、朱二将依令,领将带军从南西二门杀出,直奔杀至。吴和龙与马甘泉对垒未定胜负,被莫朝梁赶到助战,吴和龙看看回马便走。朱广龙领众将引军冲杀入旗军阵中,大杀一场,旗军奔溃逃生。

钟文岳传令鸣金收军,回入城内,即令莫朝梁领军文殿左等十员将带兵二千往长铺接应。

且说何英逃至长铺西畔,望见前面树林上插有小红旗一面,观见青草路,又从小红旗跑去,投入树林内。阿书泥后面追至,不知是计,追近树林,一声扑通响亮,连人带马,坠落陷坑之内。余如山、杜明月、张约超、蔡世杰四将,观见旗奴中计,放火炮,引三百小军齐出,把陷坑团团围祝蔡世杰用手中大鐽刀望陷坑下砍落,中着阿书泥左肩。何元帅曰:“众位将军,切勿伤他性命,我等将这旗奴押到帐前,献其生功。”余如山等依命,即将阿书泥捉上陷坑,用索捆缚在马上。阿书泥之擒,盖余如山等将,奉令折帖开看,令到长铺西畔密林边,开掘陷坑十数丈,上面盖着浮土,插一面小红旗在树上为号。何元帅奉军师密言,引诱敌人故望小红旗认着草路逃走。

再说莫朝梁奉令,领众将飞奔赶来,长铺下畔,观见擒着阿书泥,满心欢喜,与何元帅众将押解阿书泥回潮城,先到帅府缴令,禀知。刘镇大喜曰:“阿旗奴擒着,本帅无忧也!”

即命张金星去请军师进府商酌。文岳闻召即至。

刘镇曰:“旗奴阿书泥捉到如何发落?”文岳曰:“启主公,旗奴擒住当斩之。”令余如山将阿书泥推出辕门斩首示众,将首级悬在南门敌楼上号令。不在话下。

且说吴和龙总兵回营入帐缴令,禀知莫大人追赶贼将,平南王曰:“穷寇莫追。”即令小军打探消息。小军领命回报:“阿大人被贼人擒缚解回潮城内。”平南王曰:“如此再探如何。”次日小军回报,跪禀曰:“启千岁,阿提督被刘进忠所杀,将首级挂于南门敌楼上号令。”平南王与众将听报大惊,叹曰:“嗳!可惜我一员勇将,亡于贼人之手,想刘进忠帐下贼人,智足谋多,胆量胞身,本藩甚可忧也!”不知平南王失了阿书泥,将用何计破敌?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林起忠泄谋处死徐奇亮受计献图

且说潮城南门内,四目井近邻一人,姓林名起忠,娶妻谢氏,以经纪过活,往棉湖贩籴小麦一百余石,回家将近潮城,被清营小军拿祝叱曰:“你等定是刘进忠城中军卒,押这小麦,欲贩入贼城做粮食的。”起忠曰:“是城中良善百姓。这小麦欲贩入城中,生理发售,安是贼粮?”清军曰:“不管真假,拿你见千岁发落。”小军带到入帐跪禀此事始末。平南王曰:“可将他带来。”小军即出,将起忠押至帐前跪曰:“千岁爷在上,小人叩头。”平南王曰:“你是何等人色?姓甚名谁?这小麦是何处来的?一一从实说来。”林起忠禀曰:“小人是潮城南门潮城内人氏,姓林名起忠,祖代良善,以经纪为业。现今身上尚戴有数簿为据,请千岁详察,开恩释回。”就将数簿献上,平南王自展开一看,历来日子货件,心中明白,对林起忠曰:“你既是良民百姓,本藩岂忍害你,如今本藩有一件密事,命你建功,功成之后,你们自有封赏,未知你肯担承否?”起忠曰:“启千岁,小百姓是个愚民,恐做不来,有误大事。”平南王曰:“非是别事,本藩奉旨讨贼,至今不知成功;你等是城中人民百姓,本藩放你回家。这小麦进城,我命八员大将假为脚夫与你挑这小麦进城,暗藏你家中,是夜本藩领众将攻取贼城,可在你家中为内应,成功之日,自有封赏,未知你意肯为否?”林起忠闻言大喜,答曰:“千岁有令,安敢不遵行。”平南王乃喜,遂令高道周等八将,假为脚夫,挑小麦入城,密嘱曰:“你等今晚二更时分,”可如此如此,“不得违令!”八将依令,即令林起忠领此八人到舟中挑麦入城,藏在起忠家中。遂与其妻说知:“贵客到来,须当设席款待,饮酒谈心。”又说潮城南门外,有一赌钱汉子,谢姓名二,自先脚上生了恶疮,其臭无穷,人人呼他别名为臭脚鬼,颇有勇力,专习棍棒武艺,为因赌输了钱,闻知林家姐夫往外经纪回归,要与他借多少银钱。是日至姐夫家中,起忠夫妻见阿舅身穿得衣衫褴褛,未免有失姐夫体面。姐姐对二舅言曰:“你身衣褴褛,不如姐姐安排二味蔬菜一壶美酒,与你在厨房自饮如何?”阿二心中自思,我等穷苦,看不在他夫妻眼中,本欲不食,无奈腹中饥饿,只得忍耐,说道:“随便都好。”坐下自饮。

林起忠到厅上,陪诸位将爷,饮得酩酊大醉,八将大言大语。薛武说:“我等奉千岁之令,假为脚夫,挑麦入城为内应,须待三更时候,大街放火为号。”金大山说曰:“千岁令我将南门关断去铁锁,开门放外面大队军马入城。”高道周言曰:“我等八人,奉千岁密令在大街火起,刘进忠为着人民百姓失火,自然亲到大街前来打灭灯火,我等六人将刘进忠擒捉。”

邓春曰:“我想今晚若能成功,众位将军,各有封赏。”说说笑笑。

谢阿二在隔壁厨房吃酒,句句听得明白。饭毕,起身与姐姐取多少钱,别了姐姐,出门外去。姐姐闭门回内,谢二离了林家门首,一直溜至镇府前来,一头行一头想,此贵客原来乃是内应旗军,姐夫看我阿二不在眼底,我须到刘大人处报信,看他如何?即进帅府,头门军官叱曰:“你这闲汉,敢来乱闯!”

谢二曰:“我等有紧要机密事,欲报与大人得知,烦你引进。”

把门官即传递到刘镇面前报知,刘镇听有机密事,遂命请军师参谋元帅众将齐到内堂,一面命郑胡儒、薛灶子将那汉子带入堂上来。二将走出府门,将汉子身上搜查明白,引他进入内堂,谢二口称:“大人在上,小人叩头。”刘镇曰:“你这等何处人氏?何姓何名?今日沿夜到此,有甚机密事故?”谢二曰:“启禀大人得知,小人住居南门外,姓谢名二,别号臭脚鬼,因我姐夫林起忠私受平南王之命,领有八个清将藏在家中。今夜三更时候,欲将大街放火为号,随往南门斩断铁锁,大开城门,放大队清军入城。”刘镇曰:“此是机密大事,你安能知道?必有缘故。”谢二曰:“小人闻我姐夫经纪回家,我到姐姐家中相访,当午留在厨下自饮,众旗奴在厅上饮酒,不防小人在那边他自言自语,小人句句听得明白,故此忙忙奔走来报大人知道,请大人速速来去拴住众旗奴。”刘镇听说,文岳亦已到堂上,遂向军师曰:“如何调遣?”文岳即命莫朝梁领马步军大将四十员带军兵四十名,谢二引路往南门下林起忠家中捉拿八员清将,并林起忠一家老少。不可走漏消息,毋得违令。”

莫朝梁领命带军兵臭脚鬼引路,速奔南门四目井边前来,把将林起忠一家团团围祝众清将在厅上酒饭未毕,忽听外面人声闹闹,吃了一惊。

林起忠速取竹梯爬上瓦面观望,见妻弟谢二领军马围住,慌忙下来,叫声:“不好了!事情已破,刘进忠的军兵把我家团团围住,铁桶一般,怎生是好?”众旗将曰:“众位将军,事已至此,大家可先奋勇杀出。”林起忠合家,惊得魂飞魄散,谢氏着忙投井而死。

莫朝梁传令众军将林起忠一家周围,放火烧起,高道周等八员旗将,见贼军放火趁势杀出,被莫朝粱与众将砍为肉泥,张畅开、谢宗等杀入里面,将起忠全家杀戮。莫朝梁令众军兵打灭红火,切不可伤害邻居人家,将余火已经打灭,收回军兵,进入内堂缴令。

刘进忠大喜言曰:“启军师,今夜清军必然前来攻城,用何计以破之?”文岳曰:“启主公,贫道今夜将计就计,引军入城,将他杀戮一阵,管教旗奴丧胆。”刘镇听说大喜,军师升帐,即召众将进帐听令,片时各各两旁竖立,即命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命你领余国宝、崔雄榜、陈友美、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智勇等,带军兵二千,往南门外左边埋伏,听信炮声响,展动伏军,截住旗奴归路,杀戮一阵,不可违令。”

军师又令马甘泉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温岳川、程国英、许定国、许定邦、张景扬、刘星光、高文勇、朱江、林元炳、林元成、陈文绍、徐良国、吴永锡、吴吉宗等,带军兵二千,往南门外右边埋伏,听信炮声响,展动伏军,截住旗奴归路,杀戮一场,不得违令。”军师又召莫游击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蔡长高、林绍基、赵世春、丁朝凤、石志昂、林永清、陈文禺、杨兴宁、邱振威、李玉清等带军兵一千,听号炮声响,杀出东门外接应,不可违令。”军师又召朱广龙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李有祥、朱光、张元长、苏廷杰、彭其保、陈兴泰、王中和、王中佐、童昆岗、郑世俊等带军兵一千,听号炮声响,杀出西门外接应,不可违令。”军师又召詹兆奇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同李云贵领步军四百名至大街尾头亭巷口,掘开陷坑,深与阔各一丈长约二丈,上面盖浮土,火速往办不可误令。”军师又召黄启明、施名义二将上帐听令曰:“将军,你领军兵一百名,先往大街尾,令开铺人民将铺内货物搬移,放火为号,引军入城,你等速速至南门敌楼上施放火号,炮声一响,使各处埋伏众将杀出,不可违令。”军师又召曾大雄、郑玉连二将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翁喜等二十四将带军兵二百名,往南门内四目井边埋伏,待至三更时候,听火炮声响领军兵截住旗军,杀戮一阵,不可违令。”军师又召彭光辉、黄禹列上帐听令曰:“将军,令你领陈殿等十八名英雄带军兵二百名,往南门内左畔埋伏,待至三更时候,听号炮声响,领军截住南门边旗将旗奴杀戮,不可违令。”又召标骑大将军杨维杰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郑胡儒、薛灶子等三十六名小英壮带领军兵二百名,往大街状元亭巷埋伏待至三更时分,见大街尾火起,听火炮声响,领众将军兵,从大街直杀落下面,把旗军杀戮一阵,不可违令。”文岳又召郭三坤、郭三元上帐听令曰:“二位将军,命你等带军兵一百名随贫道到南城上掠阵。

郭家兄弟依令一旁侍立,军师调拨已毕,出帐与主公进内堂入席,畅饮数杯。所有奉令者,各各准备行事:詹兆奇李云贵等,令带兵四百名至头亭巷口,将大街之中,掘开陷坑,里面准备大炮、利器、缸片等物,上面盖浮土安排,火速办妥,入内缴令。军师曰:“二位将军,命你领军兵一百名,到于南门,候三更大街尾火起,大开南门,放旗军入城,听火炮声响,你等把旗军截住归路,不得违令。”黄启明、施名义先带五十名军兵,往大街尾,命左右铺户人民知道:“你等可速速将店内货物搬移,我等今晚二更后,便将街坊放火,恐有伤害,预先准备,免致临时失误。”众铺户人民闻知,各纷纷检点。不在话下。

且说清营平南王,召众将入帐听令,各营将到齐帐前,参谒已毕。平南王召袁州总兵官郑顺义上帐听令曰:“郑将军,令你领汪大海等十将,带军兵二千,为前队。”又召雷琼总兵官吴和龙上帐听令曰:“吴将军,领大将汤志雄等十将,带军兵二千,为二队。”又召虎门总兵官周德胜上帐听令曰:“周将军,命你领大将刘国佑等带军二千,为三队。”又召钱圹总兵官王国栋上帐听令曰:“王将军,令你领大将彭德山等十将,带军四千为合后接应。”平南王自领带军将一万,为中军帅队,调拨已毕,平南王亲密嘱诸将曰:“诸位将军,静候定更后,遥望城中有火光冲起,你等前队当先杀入南门,直抵总镇府,擒捉逆贼刘进忠,不可违命。”众将齐声领命。

再说何元帅与众将未及定更,催令马甘泉来队,军马静静悄悄出了南门往城外左右埋伏。黄启明施名义二将,奉了军旅密令,待至二更在大街放起火来。那火炮冲天,黄启明等二人,随即奔到南门敌楼上,施放号炮。不在话下。

且说平南王亲自领军将浩浩荡荡奔至潮城而来,望见城内火光冲天,心中大喜,传令郑总兵前队军马,杀进城中。

郑顺义领将当先,杀到南门,见城门大开,令众军将,杀进城中。旗军一齐叫杀,争先入城,直冲大街而上。郑总兵押杀入城南门,不见高道周、金大山等到来接应,遂有疑虑,乃奔上前至头亭巷口,一声扑通响亮,旗军坠落陷坑者,不计其数;而未坠见者大惊,退出。

那敌楼上望见头队中计,即将号炮放起,各路伏军一齐杀出。何元帅与马甘泉参将,左右二军,将吴和龙第二队,截住归路并力杀戳。此时城中内外各路,左右前后军兵齐至,将坠落陷坑的旗军,吊出大杀一场,杀得尸横街道,血流满巷,叫杀叫惨,炮声把耳响聋了。

平南王闻知前军中计,吃了大惊,随即传令,后军王国栋退走,郑顺义丢去头盔,用出平生之力,冒死回头,直杀出城。

杨维杰等三路军马,合为一处,追杀出城。何元帅见旗军逃走,领众将放箭追赶。

钟文岳在南城上掠阵,传令鸣金收回军马入城。何元帅等看见旗军逃走,鸣金收军,领众兵回城,来至帅府缴令报功。

刘进忠大喜,命排筵宴,与军师元帅众将等欢饮。按下不表。

再说平南王收军败回营中,查点军将,失去四千余人,失去大将十余人。叹曰:“本藩料定今晚成功,谁知反中贼人之计。”刘秉权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命也。”这事按下分说。

刘进忠见谢二颇有膂力,留他在帐前听用。越数日,三位参谋来内堂,请主公出堂商议军事。刘镇闻请,即出见曰:“诸位明公到来,何事教道?”蔡赐平曰:“启主公得知,平南王军马未退,烦请军师,定其良策。”刘镇便向军师言曰:“平南王扎营沙洲,令我等食不甘味,寝不安眠,祈为早定妙策,以破敌军。”文岳曰:“启主公,沙洲大军约有十余万众,如何退去?”刘镇驳曰:“前日鲎山军兵十八万,军师不过定一计策,一鼓而济南王全军俱没,何况今日平南王十三万乎!”

文岳曰:“主公有所不知,平南王比济南王不同,鲎山军兵,虽是十八万,我等有东都福建乌山三路军马,到来相助,如今潮城,虽勇将如云,而军兵不满三万,叫贫道怎么样施为?”

蔡赐平曰:“启军师,我等有个旧人,乃是揭阳炮台石牌乡人,蔡姓名登高,字清云,身居文学,虽无孙吴之才,而机谋转变大有过人之处。我等修书一封,命人送该乡,请他前来,以帮半臂之力,并说石牌蔡姓宗亲到来助战,有何不可?”文岳曰:“即是这等,请主公召众将入帅府议事,可如此如此,贫道自有良策。”刘镇依军师之言,命众将入帅府议事,众将闻召,即至内堂见主公曰:“今召我等入府,有何遣调?”刘镇曰:“诸位将军,自我等起动干戈以来,全仗军师之妙策。荷蒙诸公之英勇,使旗奴闻风丧胆,军威大振,眼前平南王大军十余万,扎营沙洲,困迫城池,我等坐卧不安,未知诸公有何高见,退却众旗军将?”众将言曰:“启主公,济南王十八万军兵,全仗军师奇策,我等振臂一呼,使他全军俱亡眼前。沙洲旗奴不过十余万,何足惧哉?军师有令调遣,我辈踏汤赴火,披肝裂胆都是不辞。”文岳在旁言曰:“众位将军有所不知,鲎山旗军虽然多有数万,我等有东都福建乌山三路军马,来相辅助,如今诸公如云,军兵稀少,叫贫道怎么施为?”蔡赐平曰:“启军师得知,小可修书一封,命人往揭阳炮台,说请石牌蔡姓宗亲,前来相助。”钟文岳曰:“明公贵族宗亲,能有几多?”

言未毕,一将厉声言曰:“启军师,小军不才,亦有宗亲在图濠乡,说请宗亲到此相助。”众视之,其人非他,乃水里龙大兄曾仲也。众将听见曾仲说出宗亲言语,各各起身,齐声言曰:“曾仲大兄,既有宗亲之谊,我等岂无家族之亲?”文岳听见众将所言,心中大喜曰:“既系这等,诸公请回,明日可上堂听令,管教平南王十三万旗军,一鼓而荆”众将依令退出,文岳告回,安过一宵。

次早即进帅府传令众将,至帅府听令。众将齐至,见军师言曰:“沙洲十数万之众,全在今朝,仗诸公说请家族,与宗亲之力。”众将齐声曰:“愿依命而行。”文岳命孙友义上帐听令曰:“命你往揭阳说贵族京冈孙义民到来,破敌论功加赏,无得违令。”又召吴勇武上帐听令曰:“将军,可往揭阳说贵族曲溪吴诸义民到来相助,无得违令。”又召吴玉川上帐吩咐曰:“将军,可往北炮台说贵族新寨吴诸义民到此,助阵有功赏赐,无得误令。”又召苏文海上帐听令日:“将军,可往海阳后陇苏说贵族义民到来退敌,不可违令。”又召蔡世杰上帐听令曰:“将军,可往海阳说贵族郊下蔡诸义民,到此破敌,不可违令。”又召蔡坤上帐听令,蔡坤上前行礼。蔡赐平曰:“宗兄,我等有书一封,命你赍往炮台石牌乡,送交蔡登高秀才,前来相助,并请石牌宗亲到来助战,不可违令。”又召陈吉和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揭阳竹桥,陈请诸宗亲到来助战,无得违令。”又召陈茂和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揭阳,说溪南陈贵族到来助战。”又召陈金生上前听令曰:“命你前往普宁,说红山陈诸贵族至此破敌,不可误令。”又召谢奇峰上前听令曰:“你可往炮台之桃山谢诸贵族到此相助,不可违令。”又召李阿定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揭阳说尖山李诸贵族,至此退旗军,不可违令。”又召方报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海阳说丁町方诸贵族,来破旗军,无得误令。”又召林永贵上帐听令曰:“将军,可往揭阳说潮林寨诸贵族来此破旗军。”又召曾可州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海阳说金砂寨诸宗亲,到来相助退敌,无得误令。”又召曾仲上帐听令曰:“将军,义气深重,机谋过人,可到澄海图濠乡,请宗亲到此助阵,不可误令。”曾仲曰:“军师不用挂怀,图濠宗亲包管在阿仲身上。”又召洪隆光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揭阳,说白塔洪诸宗亲,至此助战,无得违令。”又召刘喜上前听令曰:“命你往揭阳,请下林刘诸宗亲,到此助战,无误我令。”

又召刘顺上前听令曰:“命你往海阳说溪口刘贵宗亲,到此破敌,无得违令。”又召黄便上前听令曰:“将军,命你往揭阳登冈黄诸宗亲到此相助,不可误令。”又召许文忠、许文宪兄弟二人听令曰:“可往海阳,说宏安寨许贵族到来相助,不可误令。”又召许阿石上前听令曰:“将军,可往饶平县隆都,请四乡许姓宗家,前来助战,不可有误。”又召薛灶子上前听令曰:“命你往揭阳后围薛说宗亲到来退敌,不得有误。”又召赵元上前听令曰:“命你往潮阳南溪赵说贵族宗亲到来助战,不可误令。”又召马九上前听令,赵龙疾趋上前叫曰:“军师,我潮阳山门城,赵家宗亲数千人之多,军师缘何不遣小将前往?”

文岳曰:“将军,你之贵族,系过海,未敢动扰,目前自有重用。”赵龙唯唯而退,马九上前施礼。文岳曰:“命你可往揭阳福江马说贵族宗家,到来助战,不可误令。”文岳又召邹可玉参谋上前听令曰:“邹明公,你可装为卜卦先生,领众将往西路,说请各乡义民,无得违令。”又召徐奇亮上前听令曰:“徐明公,可假为地理先生,往路东帮说诸将,请各乡义民前来相助,不可违令。”又向徐、邹二位嘱咐曰:“二位明公,可听我言,”诸义民可如此这般,“受计,投于清营。”邹徐二参谋领命。文岳曰:“众将军,明日起身,你等或为经纪,成为人民,抑为农夫,或装樵夫,悄悄出城,不许声张,众将领命。正是:妙算不让孙武子,神机还类汉留侯。

文岳又召南澳标旗将军杨维杰,领军兵一千,镇守甜芦山,找换都司董万年与军兵回城。军师分拨已定,起身告退,各各回归。

次日平明邹可玉与徐奇亮同众将装扮出城,分东西两路前去。这且按下。

且说平南王令虎门总兵周德胜,领将带军,攻打潮城。

周领大将刘国佑等,带旗军四千名,直抵南门搦战。

城上小军报入帅府,刘镇请军师安排。文岳传令众将,将城上加添箭石,小心紧守,虽清军有耀武扬威,我等只是按兵不动。周总兵一连三四天辱骂,至午后收军回营,平南王问刘抚院曰:“刘进忠只不出城迎敌,怎奈他何?”刘秉权曰:“启千岁,明日起大队军马,众将拼力攻打。”平南王听刘抚院之言,明日升座中军帐,令周德胜、吴和龙、王国栋各领军兵五千名,分为东西南三门,攻打贼城。三员总兵,依千岁将令,各领带军兵,杀至城下,放他攻击。城中众将,以及军兵,按住不出。

清军杀到城边,城上箭石如雨,清军不敢进前,辱骂至午后,各各鸣金收军马回营。按下不表。

且言邹、徐二参谋,奉军师之命,领众将分为东西两路,游说各乡义民,或本族者,或宗亲者,或附近乡邻者,都去游说。

过了二十余天,邹可玉游说已完备了,即命薛灶子往东路打探徐奇亮消息。薛灶子领命前去,寻见徐参,亦言游说完好。

约齐同一处,共约三万二千余人,内中有十六名豪杰。

京岗多孙武,桃山乡谢赞飘、谢赞勤,兴山乡李思春,潮林寨林仁光、林仁亮、林仁度,下林乡刘见泉,登冈乡黄通、黄道,后围乡薛福,龙砂乡江朝容,福江乡马孟金、马孟全、蔡坤,奉了蔡赐平之命,赍书到炮台之石牌乡请蔡青云秀才;并说宗家义民豪杰蔡敬逢、蔡敬遇。计共一十六人,与三十三员大将,共四十九条好汉。

邹、徐二参谋,与蔡青云商议,立起旗号,望沙洲军营前来。义民将近沙洲地面,清营远探,飞报入中军王营,平南王在帐中,与刘抚院、聂布政商议攻城之策,探军至帐前禀曰:“启千岁得知,后面离营三十里,来有大队军兵,不知何处军马,欲往何方,旗号上大书助清灭寇,以安生灵。”平南王闻报,命周总兵往后面查看何处来的军兵,令他暂且扎住,叫为首一人,带他至帐前盘问。周总兵德胜仅带小军五十名,行至后面,见那队军兵大喊一声曰:“你等何处来的军兵?欲到哪里?”为首一人进前答话,邹可玉、徐奇亮二人进前,见一员清将,坐立马上,威风凛凛,邹、徐二人拱手曰:“将军请了。”

周德胜见队中闪出二人,系是斯文装扮,亦拱手曰:“二位先生请了,启问先生,这军兵哪里来的,欲往何处?”邹、徐曰:“启将军得知,我等乃系潮州良民百姓,今已说得各乡义民,共有三万余众,来助千岁破贼。”周总兵曰:“既是这等,可将军兵暂且扎住,你们随本帅到营中,见千岁答话。”邹、徐二人领命,令军兵扎住,遂跟周总兵,来到沙洲中军王营,行至营门。周总兵曰:“二位先生且住此,待候本帅禀知千岁,然后请见。”邹、徐二人领纳,立于营门等候。

周总兵入帐前见平南王,将军事禀知。平南王曰:“召他入见。”二人入帐见平南王,口称:“千岁在上,乡民拜见。”

平南王曰:“你等何处人民?姓甚名谁?作何经纪?这等军兵,是何处人?欲到哪里?质实说来。”邹可玉曰:“启千岁得知,小可是潮阳县西芦人,姓尚名明正,字公道,平素以卖卜度生,周流四方。”徐奇亮曰:“禀千岁,乡民亦是西芦人氏、姓周名旋,字四敬,一生游于江湖,择地理过日,前日回乡,幸有友人相邀,说请众乡人民,共有三万二千余人,来助千岁破贼。”

平南玉闻言,向刘抚院、聂布政曰:“二位先生,这等义民到来,还是将他收下,还是将他不收?”刘抚院曰:“启千岁,依愚之见,不可收他,方是正理。前日济南王领大军到此,都无义民军兵到来相助。如今我等军马,到潮计有五个月余,亦无义民军至此,今忽有这等军兵至此助战,恐怕其中有诈,我想刘进忠帐下,这些贼人,诡计多端,千岁切不可收用。”平南王曰:“监临之言是也。”传令左右,将他二人押出营门斩首示众米报。左右众将把二人用索捆缚,邹、徐二人呵呵大笑曰:“千岁擅自无故屈杀良民。”平南王曰:“非是本藩屈杀良民,我观你等,不是良民,定是刘进忠帐下之人,诈来投军,实系来探我营中虚实,故以将你斩首,有何屈杀?”邹可玉曰:“千岁差矣!我等若是刘进忠帐下贼人,来探虚实,不过一二人而已,何用许多军兵,即此可见其非奸细矣!望千岁详察。”

平南王曰:“你等既是良民,本藩军兵到潮,迄今有几月之久,并无义民至此,今日你等忽来相助,其中必然有诈。”邹可玉曰:“我等流走江湖,常不住家,缘因前日回家,适逢友人相邀,说出刘逆反叛,残虐生灵,故向义急公,又说各乡义民来助千岁破贼,只望成功之日,有赐封赏,谁知千岁疑忌,将我等杀戮。我想人生在世,公侯将相,终归一死,亦何足惧,但恐人民百姓,闻知千岁屈斩良民,人心埋怨,望千岁详察之。”

徐奇亮答曰:“今日我等,请得各乡义民来助千岁者,正要以正克邪,保全潮郡生灵,并来献其地图,只望封赏,谁料千岁不信于人,将我杀害,我思死者,人之终也,何足痛哉!”聂布政曰:“启千岁,听他所言,甚是有理,未知他来献地图,是何地图?千岁可问个明白,看他如何应答,若有差错,杀之未迟。”平南王曰:“参谋言之有理。”随即叫退左右,命二人赐坐。邹、徐二人言曰:“谢千岁赦杀之恩,乡民感激无尽,安敢有坐?”谦让一回,只得两旁坐下。徐奇亮将身上取出一幅地图,进上左右随驾官,将他地图披于案上。平南王、刘抚院、聂布政三人展开一看。问曰:“此系何处地图?”徐奇亮曰:“这是潮城的城池地图。”平南王曰:“此地图是什么形势?”徐奇亮曰:“潮城乃是关刀形势之地。”平南王曰:“何为关刀形势之地?”徐奇亮曰:“南门是刀尖,西门是刀口,东门系刀叉,上水门、竹木门、下水门此三门系刀背,金山系闸口,北门堤系刀棒,竹竿小系铁锥。”平南王曰:“请问先生,若欲攻取,从何方攻之?”徐奇亮曰:“依形势观之,可从东门南门攻打,就能成功;若从西门攻打,不能得陷。”

平南王与监临参谋,听他所说,满心欢喜,呵呵大笑曰:“二位先生,可将后面义民军,进至我营,后面扎营,明日再作商议。”令周总兵将义民军,与我后营相连,命将粮米物件,搬至义民军营中应用。

周德胜领命,同尚、周二位,到后面安营下寨,扎至黄昏时候方毕。周总兵入帐缴令。

欲问邹、徐二将在清营中如何施为?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用火攻灶子传信断石桥甘泉被困

且说邹可玉候至定更时候,修书一封,命薛灶子送至入城,来至帅府问军情。薛灶子悄悄而来,来至南门之下,时已二更。

薛灶子大叫曰:“城上小军,此处是谁位将军在此把守?快快通报,是灶子将军奉邹参谋有机密大事,欲见主公。”这南门守备郭三坤听闻此报,即至帅府内报知。刘镇一面命郭三坤另薛灶子上城入帅府,一面命请军师至内堂议事。片时之间,各各俱到,薛灶子将身上取出一封书进上,主公军师同阅展看,书云:邹可玉等呈上主公,帐前奉命,同众将游说五县东西,两路三十余乡义民,或本族、或宗亲、或附近邻乡者,闻风无不踊跃聚集前来,又得豪杰十六人,暨义民共有三万二千余人,兼请蔡青云秀才前来相助。今以投入情营,致书呈上帐前,请军师良策:何时开兵?何如接应?专待好音。

邹可玉顿首再拜。

刘进忠与文岳观看毕,众将大喜。刘镇问曰:“请军师定计,回书付薛灶子带去。”文岳曰:“若欲写书,又恐薛将军一遇清军巡查之人,拿着一观,必定涉漏消息,无说俺大事不成。尚且清营中有二参谋与众将,定难脱身,受害不浅。今日贫道自有道理。”命左右取笔砚上来,叫薛灶子上前,开了胸钮。文岳执笔写二句,在灶子胸襟中是”个人生两目,月明转三十。”一共十字,命灶于速速回复,邹明公一观便知书中之意。薛灶子领命,别了主公,与众位出师府,前往报信。

刘进忠与众位等,见军师写这二句,不解其意。刘镇曰:“请教军师,这些字句是何良策?”文岳答曰:“启主公得知,个人生两目,岂不是个火字?月明便是夜间,转三十,便是十三,看来不是用火攻于十暮,是个十三夜,石皮岂不三夜乎?

贫道安定十三夜用火攻,大破沙洲清营,管教平南王十三万之众一鼓而亡。”刘镇与众将听军师所说,各各大喜。文岳起身告退,众将各归本帐。不在话下。

且说小哪吒薛灶子回到营中,见参谋行礼毕,旁坐。邹参谋云:“将军,你去见主公军帅有回书否?”薛灶子曰:“回书有的,在于胸前。”邹可玉曰:“可将书取出来观。”灶子言曰:“要取是取不出的,要看可打灯来看。薛灶子将胸钮解开,邹参谋与众将等不知其意。曾仲与江俊豪二人,持灯到来观看,只见胸中写有二句,共有十个字。邹、徐二人,与蔡秀才等观见,不晓其意。邹可玉思忖良久,言曰:“原来如此。”

徐奇亮、蔡青云问曰:“先生,军师这二句是何深意?”邹可玉曰:“此是军师命我准备火攻物件,安定十三夜,大破清营。”

徐、蔡二公与众将听说大喜。邹可玉曰:“薛将军,一夜辛苦,可到下面饮些酒肉。”薛灶子领命,是时天色明亮,军中亦已造饭。

且说平南王升帐,中军同刘抚院、聂布政议论开兵,命副将邓春往义民营中,召尚、周二位先生入帐议事,邹、徐闻召,即到中军帐前,见了千岁行礼毕,旁坐。平南王曰:“请问先生欲被贼城用何妙策?”邹可玉曰:“启千岁,依小可之见,潮城属金,若欲攻打贼城,须用火攻,但欲用火日,方可开兵。”

平南王曰:“未知先生何用火日?”邹可玉曰:“今日是甲子,明日是乙丑,俱是火中金。第三天是十四日,是丙寅炉中火。

用这炉中火日开兵,就能成功,决定十四夜开兵攻击。”平南王曰:“请先生预备攻城之策,免致临时?鍀。失误大事。”邹可玉曰:“启千岁,若要攻城,可将急水上下两处哨船调来浮桥下面共屯一处,正好调用。到十四夜攻打贼城之时,我等义民军在前,各用火攻先进,千岁之军将,居在中队,水军一支为合后,合三队攻打,水陆并进,从东门、南门、上水门共五门攻打潮城即陷,刘进忠可擒。”平南王曰:“这等说来,甚合我意,成功之日,本藩一本奏知天子,二位先生,自有封官赐爵。”邹可玉曰:“上靠天子洪福,全仗千岁八面威风。”平南王呵呵大笑,传令总兵郑顺义,调急水上下流哨船,来至浮桥下流,共屯一处,听令调用。郑总兵领命前去。

又命设席与尚、周二位畅饮。周德胜、吴和龙二总兵陪宴,向尚、周二位曰:“二位先生,可先预备火攻物件,不可临时有误。”邹、徐二人,领命叩谢千岁赏宴,同周、吴二位总兵到于后管,叙礼入席,饮酒之至半酣。吴和龙曰:“先生与千岁系同宗家,此系一时奇遇。”邹、徐二人,齐声答曰:“我等俗子村夫之人,安敢与千岁周大人认宗亲?”周德胜曰:“好说了。二位先生,今日成功,千岁奏知天子,封赐二位官职不校”一边饮酒,一边言谈,饮罢各归帐。

明早邹可玉五鼓起身,命曾仲、薛灶子二人往营中各队,密召众将与十六名豪杰入中军营议事。二将领命前去,不久十六条好汉,到了中军营,见参谋礼毕坐下。邹可玉曰:“众位将军,奉了主公军师之命令,今夜领同众将军兵,要破清营,以俺为内应,众位将军,须当为尽心共力,可成大事,有功者赏,违令者军法无容。”众将齐声言曰:“听令。”邹可玉曰:“请二位明公发令。”徐、蔡二人齐声言曰:“该系先生调遣,不得推委,以致不雅了。”邹参谋即依众将之言,召林荣贵、林仁光、林仁亮、林仁度、陈吉和、陈茂和、陈金生七将上前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义民军五千,各带引火之物,攻打南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声响,放火烧南营,军师自有将令施行,不得违令。”又召谢奇峰、谢五、谢赞飘、谢赞勤、李锭、李守宝、李思春七将上前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义民军五千,各带引火之物,攻打东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声响,放火烧东营,听军师将令施行,不得违令。”

又召刘士元、刘喜、刘顺、刘见泉、许文忠、许文宪、许石七将上前听令曰:“诸位将军,你等领义民军五千,各带引火之物,攻打北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之声,放火烧起北营,听军师将令施行,不得违令。”又召黄便、黄庆、黄通、黄道、江俊豪、江俊杰、江朝容七将上前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带义民军五千名各带引火之物,攻打西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声响,你等将西营放火烧起,不得违令。”又召孙友义、孙友武二将上前听令曰:“二位可领义民军二千名,各带引火之物,攻打东南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声响,即放火烧起东南营寨,不可违令。”又召吴勇武、吴玉川二将上前听令曰:“二位将军,命你领义民军二千名,各带引火之物,攻打西南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声响,放火烧起西南营寨,不可违令。”又召曾仲、曾可州上前听令曰:“命你等领义民军二千名,各带引火之物,攻打东北营接应,主公可听空中火炮声响,放火烧起东北营寨,不可违令。”又召薛灶子、薛福二人上前听令曰:“命你二人领义民军二千名,各带引火之物,攻打西北营寨,接应主公,听空中火炮声响,放火烧起西北营寨,不可违令。”又召苏文海、方报、洪隆光、赵元四将上前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义民军一千名,随徐先生往东营掠阵。”又召郑胡儒、马九、马孟金、马孟全四将上前听令曰:“随蔡高先生带义民军一千名,往西营掠阵。”又召蔡世杰、蔡坤、蔡敬逢、蔡敬遇四将带义民军一千名,随蔡青云秀才,往南营掠阵。

又召赵元、赵通、黄道、黄海四将带义民军一千,随邹某往北营掠阵。

分拨已毕,再三叮咛诸位曰:“不才奉主公军师之命,调拔诸位,明公共力以破清营,自有升赏。”说罢二人遂转身来中军营,见千岁言曰:“各路引火之物,小可已吩咐准备了,明日待用。”平南王曰:“二位先生,实有好义急公之情,俟成功之后,本藩自当奏升,听候调用。”按下。

“且说刘大人自嘱薛灶子回书去后,过了一同,便思安破敌一事。次早升坐中军帐,调众将各各进帐,一面请军师进帅府筹定军将,众将闻召,各各与军师入帅府,排立次序听令。

且说刘镇与军师筹定破敌之策,回书与薛灶子去后,次早命人请军师并众将各进帅府听令。不一刻,众将军师已到。

刘镇即请军师调用。文岳曰:“元帅与众将军,贫道奉命破敌大事,在于今朝。你等诸位明公,宜当尽心竭力,无违我事,有功者赏,违令者诛。”众将齐声应曰:“听令。”文岳召马参将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千总许定国、许定邦、张景扬、刘星光,步军大将陈殿、张畅开、唐国民、张约超、余如山、杜明月、赵龙、叶婆、文殿左、江俊英共十四将,带军兵三千名,往揭阳登冈乡地方埋伏,俟平南王败军至此,展动伏兵,截杀一阵就可,切不可断去其桥,亦不可恋军追赶,即收军回归,无得违令,即速起军前去。”马甘泉领令退下,即点众将,领军起行。

文岳又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你可领陈文禺、陈文绍,步军大将陈大巴、陈十三、陈青莲、郭高春、郭奇春共八将,带军兵三千名,攻打沙洲南营,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火炮声响,领军兵从南队杀进,直抵中军王营,不可违令。”

又召莫朝梁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杨兴宁、杨智勇,步军大将黄九川、黄九源、黄九河、黄九江、章良卿、章良臣带军兵三千名攻打东营,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火炮声响,领军兵从东队杀进,直抵中军王营,不可违令。”又召朱游击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林元炳,林元成,步军大将邱昭熙、邱昭顺、邱齐、邱文高、刘千、李天成共八将,带军兵二千名,攻打北营,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火炮声响,领军兵从北队杀进,直抵中军王营,不可违令。”又召余都司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王中和、王中佐,步军大将吴兴、吴杰、吴惠安、吴清、姚信、余中平共八将,带军兵二千名,攻打西营,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火炮声响,领军兵从西队杀进,直抵中军王营,不可违令。”又召董都司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赵世春、丁朝凤,步军大将汤成枝、汤成茂四将,带领军兵一千名,攻打东南前营。”又召程都司、石志昂、林永清,步军罗和高、罗和明等领军兵一千,攻打西南外营,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火炮声响,从西南队杀进,直抵中军王营。

又召温都司上帐,领张元长、苏廷杰,步军大将彭仲韬、彭仲略四将,带军兵一千,攻打东北外营。

又召崔雄榜上帐,领彭其保、陈兴泰,步军大将王君禄、王名科四将,带军兵一千名,攻打西北外营,两军均听空中火炮声响,杀进中军,直抵王营,不可违令。

又召水军大将千年獭翁喜、海夜叉戴德、巡江鬼苏德、白花蛇郭怀沛、金眼鲨郭盛世五将上帐听令曰:“诸位将军,你等可领军兵三百名,安排小舟三十只,预备于柴芦苇,各项引火之物,至于浮桥上流埋伏,候至二更之后,听空中火炮声响,放下小舟,至浮桥下流,放火烧江边哨船水军,各带青孤皮遮箭,不可违令。”文岳又召守备郭三坤、郭三元二将上帐听令曰:“二位可带领水军三千名,安排小舟二百只,往浮桥上流埋伏,至二更之后,听号炮声响,放下小舟,至浮桥下流放火烧江边哨船,来与翁喜等合军登岸,追赶清军杀戮一阵,不得违令。”又执令旗一支,拱手言曰:“请主公听令。”刘镇起身至帐前一揖,文岳答礼,将令旗送与主公曰:“主公,可领守备蔡长高、林绍基、朱光、李有祥,把总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石飞龙、邱振威、黄启明、施名义共十六将,带领军兵四千名,往沙洲各路接应。”刘镇领令,坐定。

军师又召詹兆奇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步军大将方子进、方子达二将带军兵二百名,往葫芦山高岗之上,施放火炮,候至二更之后,观我队中火箭为号;号箭一发,你等将火炮放起,使各路军马,攻打清营,后领军将来至沙洲以作接应,与主公合为一军,不可违令。”又召把总高、朱、李、章、郑等七将上帐听令曰:“高文勇领军兵六百名,把守大南门,以防清军临境。”又命朱广龙领军兵六百名,把守东门,以防敌军近城;再命朱中原领军六百名,把守西门,预防清军攻打我城;又命朱青云领军兵五百名把守北门,谨防清军登城,又命李顺天领军兵五百名,把守上水门,谨防水军临城;又命章昆岗领军兵五百名,谨防下水门水军近城,又命郑世杰领军兵五百名,把守竹木门,谨防水哨旗军。”你等七将小心前往,不可违令。”再召张金星领军兵二百名,巡哨城池,督掌七门守城众将军兵,无得偷漏。

又召陈有美、梁成龙二将,可领吴永锡、吴吉宗、徐良国、李玉清,步军大将谢宗、谢天、谢二、周伯仁、周伯义、周财、高昂、高兴共十四将,随贫道往沙洲掠阵,带领军兵一千名,为合后。

文岳又执小帅旗一支,嘱蔡赐平听令曰:“蔡明公,贫道与主公往沙洲清营破敌,其余兵将付与明公,同千总林五常,保守帅府。”文岳一一调拨已毕,众将各各准备停当。至二更之后,军师传令,军兵起行,分从东、西、南三城门出城,军兵衔枚疾走,望沙洲进发。军将兵马将到沙洲,文岳传令把总李玉清、徐良国二将放起号箭。李徐领命,遂将火箭从空放起;葫芦山高岗上,詹兆奇观见军师队中有流星火箭起,传令众将放起火炮,空中响亮,各路军将,展动埋伏之军。

何元帅领陈、郭八将,带军攻打南营;接着林、陈七将,带五千义民军到来接应,放火将南营烧起,合军从南队杀进,直抵中军王营。莫朝梁领杨、黄、章八将,带军兵攻打东营,接着谢、李七将,领五千义民军到来接应,放火将东营烧起,合军从东队杀进。朱广龙领李、邱、林、刘八将,带军攻打北营,接着刘、许七将领五千义民军到来接应,放火将北营烧起,合军从北队杀进。余国宝领王、吴、姚、余八将,带军兵攻打西营;接着黄、江等七将,领五千义民军到来接应,遂将西营放火烧起,合军从西队杀入,直冲中军王营。董万年领赵世春、丁朝凤步军四将,攻打东南营,接着孙家二将,领二千义民军到来相助,将东南营放火烧起,合军杀入。程国英领石志昂、林永清,步军罗和高等四将,带军兵攻打西南营;接着吴家二将,领二千义民军到来助战,即将西南营烧起,合军杀入。温岳川领赵元长、苏廷杰,步军彭仲韬等四将,带领军兵,攻打东北营,接着曾家二将,领二千义民军到来接应,将东北营寨放火烧起,合军杀入。崔雄榜领彭其保、陈兴泰步军等四将,带兵攻打西北营寨;接着薛家兄弟,领二千义民军到来助敌,遂将西北营放火烧起,合军杀入王营。潮军兵将八路,俱是放火杀入,火炮连天,喊声震地,四面八方,火光冲天。片时之间,照得满天如同白日。

此时已将三鼓,平南王与刘抚院、聂布政在中军帐中,听见外间炮声响动,遂出帐观望,望见满营中俱是火光烧起,平南王等大惊,传令召众将,可速去打灭红火。又召义民军前来,四总兵与众将齐到中军王营,见平南王,王命众将拒敌。又命后营义民军,前去打灭火焰。小军上前禀曰:“义民军是刘进忠贼兵,反来放火烧营。”平南王闻报大惊,令众将一面前去救火,一面前去拒敌。话说未完,火光烧到前面,众将曰:“启千岁,火势猛烈,不可救得,请千岁车驾速速走出营了。”

平南王无奈何,郑顺义、王国栋二总兵领军马断后,命周德胜、吴和龙二总兵,保着平南王车驾,往前面逃走。各营众将,在睡梦中被火炮惊醒,提刀杀出者十不及一,纵有杀奔出来者,逢着潮军,恰似猛虎出林,把清军如砍瓜切菜一般,惨杀之声,闻有十里之遥。千岁传令逃走,军兵各自丢盔抛甲,奔走逃命为先。

翁喜五将听见火炮声响,放下小船,至浮桥下流,放火沿烧清军哨船。郭三坤兄弟,听闻火炮一响,领二千水军,放下小舟二百只,到下流与翁喜等合军,放火沿烧水哨,清军登岸又被追赶数里,然后收军回归。钟文岳见旗军弃营逃走,传令军兵放箭射去,炮石打去,如飞蝗雨点相似,把将旗军杀的杀死、射的射死,此时杀得清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刘进忠乘得胜之兵,推动众将,追杀旗军,有四十余里。文岳传令鸣金,收回军马。文岳又令何元帅、莫游击领四员都司、十六员大将,带领军兵五千,速往登岗乡,以助马参将追杀,不可违令。何元帅依令,即速飞奔前去。

再说马参将奉了将令,领军兵往登岗埋伏,命军兵拆断石桥,张畅开向前谏曰:“将军,何故断桥?岂不违了军师将令?”

马参将曰:“将军,你安能晓得行军之法?我料平南王若大败,人马困乏,怎能当得我辈英雄之军?如今拆断石桥,绝他走路,管教旗奴一个个俱亡丧于这里,有何不可?”且说平南王败军逃走,约有四十余里,望见后面潮军无有追赶,即令鸣金收军。

将众军查点,刘抚院、聂布政俱系逃走,为箭射死阵亡;又失去大将三十余员,军兵仅存六万余人。平南王叹曰:“原来这尚公道、周旋都系刘进忠帐下贼人,准备火攻物件,欲破贼城,谁知安排火攻,反烧我营,将我之刀杀戮我军。这就是公道与周旋进献地图,安定十四夜攻打贼城,反系十三夜先破我营。

本藩一时茅塞,被他所算,悔恨无及。”遂传令众将军兵,即速起行,再作道理。

行至登岗乡,小军禀曰:“启千岁,登岗石桥,被贼人拆断了。”平南王大惊,再命众将寻船来渡;话说未毕,听见火炮声响,马参将引军领将杀奔前来。平南王传令拒敌,众将十字排开,吴和龙手举钢刀出马杀来,与马参将迎敌。潮军杀至,清军敌祝陈殿、张畅开等进前杀来,清军汪天海、汤志雄等接战交锋。两军阵上,金鼓大擂,喊杀连天,炮声不绝。清军虽败,尚有六万之众;清将虽失,尚存四十余员之多。旗军齐声吼叫,把将潮军团团围住,拼杀一阵。

杀得潮军死者,不计其数。马参将被吴和龙战得呼呼喘气,汗流脊背,只有招架不见还刀。正在危急之时,忽听见后面炮声响动,一彪军兵飞奔杀到。莫朝梁拨开黑战马,挺起丈八蛇矛,望旗军阵中冲入拼杀。何元帅纵起雪花驹,当先引军兵冲杀入阵,都司余国宝、温岳川、程国英、董万年与众将等奋勇争先,引军兵拼入阵围冲杀,把清军杀散。

吴和龙等见贼军到来救应,引军逃走,走至下面,渡过韩江。平南王见沙洲屯兵,不能开兵取胜,一阵失去大将参军,以及旗兵去了大半,粮食抛空,只可领败残之军,回归广东省去了。按下未说。

且说何元帅与众将杀败清军,救出马参将等,即鸣金收军。

马参将查点众将军兵,计失去大将赵龙、叶婆二人;又折去军兵二千余名,同元帅合军,回归潮城。后人有诗赞莫朝梁曰:义重桃园结拜情,杀败貔貅救旧人。

慢夸蜀汉三英杰,赢得千秋义勇名。

又诗一首,以赞何元帅云:

战退登冈几万兵,横身钩镰血上清。

生不逢时不得主,智勇双全空负名。

再说刘镇同文岳收军回城,入帅府内坐定,众将上帐缴令报功。邹可玉、徐奇亮、蔡青云上前,见主公行礼毕坐定,众将两旁侍立。参将马甘泉,自捆到帐前,伏地请罪。

文岳曰:“你抗违将令,致使损兵折将,误却大事,军法难容。”传令左右将这逆贼匹夫,押出辕门斩首示众。左右领命,将马参将押出。莫朝粱吃了一惊,慌忙跪下求保,刘镇丢了眼色,蔡赐平等会意,同参谋至帐前见军师说情曰:“启军师,马将军抗令,本该按法;但今在用人之际,愿将我等五人之功,保马将军折罪,望军师恳乞准保。”文岳曰:“违令匹夫,本该处死,但看诸位先生之面,今兹死罪既饶,活罪难免,发落军政司重责四十棍,俟至下次,将功赎罪,回归本衙。”

文岳命把总章昆岗、郑世俊领军兵二千名往沙洲清营中,搬运平南王所遗下粮草、军器物件,章、郑二人依令,前去搬运粮草盔甲等物,入城缴令。

过了数日,刘镇命宰牛杀羊,安排礼物,同军师元帅众将,往校场祭告天地,庆贺大胜。命大摆筵宴,与众将贺功。潮城之中,大吹大擂,互相欢悦,坐宴饮酒,至五、六天,城内外人民百姓,张灯结彩,众父老担羊挑酒,到帅府内庆贺大人全胜。刘镇大喜,设宴款待,众父老饮毕,叩谢回归。又命陈文禺赍表章,往福建见靖南王,奏知大胜,战败平南王旗军十余万。另命詹兆奇往东都见藩王,荐上全胜本章。二把总领命,收拾行旅,明日起身,离了潮城,望分水关前去。不在话下。

且说平南王回到广东省城,即修造奉章,命邓春带本章奏知天子,邓春奉命前去。

欲知康熙主闻奏意中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探军情入营卖酒施妙计穴孔烧粮

再说康熙主五更三点,圣驾升坐保和殿,众文武朝贺已毕,两班侍立。忽有兵部大臣进上广东省平南王的本章,随驾官接上御案。龙眼一看,龙颜大惊曰:“刘逆贼势甚猖狂,两番败折我军兵二十余万,损害文臣武将共数百员,虚费国帑,朕思不如将邻境州县,与刘进忠割地分界,永勿起兵犯境。卿家以为如何?”康亲王听说大惊,进前奏曰:“启奏我主,若与刘进忠逆贼割地连和,更助逆贼之威,岂不被各处逆寇耻笑?须再敕命一员大臣,领军兵前去,征复潮州。”康熙主闻奏,思忖未定,只见御街一员大臣,直上金阶,进前奏曰:“启奏主上,云、贵吴三桂亡故。”康熙主听奏,龙心大喜。康亲王复秦曰:“启上陛下,吴三桂既死,国家无忧矣!臣愿领军前去剿灭刘进忠。”康熙主曰:“王兄,你若领军征讨刘贼,国家之幸也。各省文员武将军兵,任卿调用。”康亲王谢恩,圣驾退朝,群臣各归本衙。

康亲王奉旨调召江西布政司何继儒为监临,召浙江省宁波提督仁达,召扬州总兵程智长、柳州总兵梁勇基、徐州总兵冯信炎,常州总兵潘车,四路总兵,至广东省聚会。起军领大将偏将共一百余员,满、汉军二十四万,择日祭旗起行,各望广东省进发。按下不表。

且说刘进忠同军师众参谋何元帅等,在内堂饮宴,议论军政一事。远探小军,进入堂上跪禀曰:“启上主公得知,康亲王沈士英,奉旨领大军一百余员,军兵二十四万,调召四路总兵官,俱至广东城聚集,不日出省,由南路来潮州。”军师曰:“既是如此,小军再探虚实。”小军奉命退出,再去探听。刘镇曰:“军师,此康亲王为主帅,领二十四万大军到来,非同小可,此人比济南王、平南王两藩大不相同也。

他用军精细,征战有度,未知军师今番用何妙计退敌?”

文岳曰:“主公,不用挂怀,待他大军到来,贫道自有道理。”

宴罢,即命把总王仲和、王仲佐、章昆冈、郑世俊四将,往各邑催粮,准备拒敌。又召葫芦山杨维杰领军众回城,命游击朱广龙带雄壮军兵镇守。

过了二十余天,探军飞报帅府,见主公跪禀曰:“启大人得知,康亲王领军兵合共二十四万,诈称三十余万。初夏念日,出于广东,由南路长驱直进,望潮州进发。”刘镇听报,命石志昂请军师传召元帅参谋诸将,速至内堂议事。片时间,军师元帅众将均到,见了主公。刘镇言曰:“探军报说,康亲王与四路总兵军将,某时出省,不日到潮,惟康亲王统带二十余万,诈称三十余万,出广东,由南路直来。”文岳曰:“既然清兵离了广东省,可令何元帅与莫将军明日领马步大将三十员军兵三千名,到于崩洋界口,安下营寨,挡住清军来路,候康亲王沈士英大军到来,贫道自有妙计与你等破敌,不可违令。”何元帅领命,点带大将三十员,并军兵三千名到崩洋界口,扎住营盘。按下缓表。

且说清军离了广东省,浩浩荡荡,直抵潮州,军兵将近崩洋界口,探军来至驾前报曰:“禀千岁得知,贼军扎营崩洋界口,挡住进路。”康亲王闻报传令,就在此间安下营寨;缘因特逢五月,赤帝司权,天气浩热,未敢开兵,按军不动以避暑气。这且不表。

且说何元帅见康亲王大军已到,安下营寨,即令余如山、杜明月二人到城中,请问军师用计,以破敌军。二将领命前去,直至军师府中,把门军士挡住了,不准进去。余如山曰:“我等奉元帅之命,来见军师,何故挡住?”那门军曰:“告知二位,非是小军大胆,近日军师有恙,安住府内静养,有命在前,虽有紧急军情,切勿令他进来。亦不许我等通报,千祈恕罪,望将军原谅。”二将听把门军所说,知军师不准相见,即速回营,来见元帅,将此话逐一禀知。元帅曰:“既是这等,待候明早,本帅亲自到军师府内求见。”过了一宵,次早何元帅装扮小军模样,悄悄出营,进入城中,到帅府见主公,再抵军帅府中,把门军士一见近前跪下曰:“元帅驾到,小军有失远迎。”

何英曰:“本帅有要紧事,欲求见军师,快快为我通报军师,说本帅要来求见。”小军曰:“禀帅爷得知,军师有恙在卧室静养,有命在先,不准小军通报。”何英叱曰:“本帅有紧急军情求见。”小军曰:“启帅爷,军师吩咐在先,主公先命人来请,小军亦不敢禀。”何英听说大叱曰:“好大胆的小军,待本帅亲自进内。”于是闯进内面,见一个大汉小军,在阶下磨一铁条。

何英住步观看,小军假装不知。何英喊曰:“小军,你在这里磨那铁条,有何用处?”小军抬头一看,叫声:“呵呀!

原来元帅爷驾到,小军有失迎接,千祈恕罪,多多启上元帅爷得知,小军奉了军师之命,欲将这铁条磨成一口利剑。”

元帅笑曰:“俗云大汉不痴,就是活宝,要成一口利剑,只用一炉火。你今磨石,磨到何年月才能成得剑么?”小军曰:“启帅爷,我只用自家千日工,何用借手他人一炉火乎?他人助我一炉火,纵然成得,亦算他人之功耳!”何英听着大汉小军所说一番言语,心中大怒,叱一声曰:“走,原来这等。如今我不去求见他,回归营中,再作理会。”即时退出,忿气冲冲,回转崩洋营中,众将接入中军帐,坐定。余如山言曰:“元帅,今早亲往到军师府中,未知受何计策?”何英曰:“诸位将军,有所不知,本帅到军师府,不料这村夫不肯相见,命一个大汉小军在阶上磨一铁条,如此如此言语,一时大怒,回归本营。”“军师如今不肯施计,怎生是好?”何英曰:“众位兄台,不用着忙,眼前赤帝当权,清营按军不动,待本帅缓缓想计破他。”众将称:“是,是。”何英虽口说此话,未免坐闷,愁思无计。

次日平明之后,升坐中军,众将侍立两旁。元帅言曰:“诸位将军,本帅闻清营军中戒酒,有此事乎?”众将对曰:“是也!”何英一闻此言是实,计从心生,向众言曰:“本帅今日要到清营卖酒,探听清军营中事情,你等小心保守营寨,不可违令。”众将苦谏,何英只是要去。余如山问曰:“元帅,要去彼处卖酒,岂不是弄法么?”元帅云:“诸位不知其详。

康亲王营中,若无戒酒,本帅不可到那边卖酒;如今清营戒酒,本帅正好乘机往彼卖酒,自有分晓。诸位不用挂怀,小心保守营寨就是。”众将依令。

何英装扮酒保模样,挑了二瓮美酒,望清营前来。行至营门,叫声卖酒,清军叱一声曰:“好大胆的酒保,我千岁戒酒,你敢来到营中弄法卖酒?”清军将何英一把揪住曰:“擒到中军帐下,请千岁施行,想你的性命难存。”何英曰:“列位将爷,小可生居村乡,不知千岁将令,望列位将爷,释放蚁命,足感大恩。”清军曰:“王法无情,军令难容,擒见千岁,我等有赏。”何英曰:“众位将爷,小可抗命,押见千岁,众位有言可说,我等岂无言语辩诉?未知是谁抗逆将令!”清军曰:“你来营中弄法卖酒,就是抗令,我等哪里有罪?”何英曰:“列位将爷,若把我擒到千爷驾前,我即告诉千岁曰:‘小可生居乡村,一生以卖酒度日,众位将军,到我家买酒,唤小可挑酒到营中,一连几天,亦有现钱买的,亦有赊的欠的,小可今日挑酒到营,与他索讨欠钱,他就变挂,将我等揪住见千岁,望千岁明镜详察。’倘千岁若听列位之言,我不过舍命而死。”

于是旗兵思虑,倘千岁听了酒保一番言语,恐有不便。那旗兵心中思忖,再说曰:“若是放你回去,何以报答?”何英曰:“若蒙诸位将爷释放蚁命,小可无可酬谢,这两瓮酒,暂且奉送;待明日再挑两瓮特别美酒,到来答谢活命之恩,以尽穷人之意。”旗军言曰:“这亦做得,古人云:‘瞒上不瞒下’。”

就将两瓮美酒收起。

何英叩谢,回归营中,候至明日,又挑两瓮特别美酒,直至清营。旗军见那酒保,挑酒来到,各各欣喜。何英曰:“小可蒙列位保全之恩,无以报答,今挑两瓮好酒到来奉敬,以表一点微心。”旗军曰:“酒保,你果无失信。”何英曰:“丈夫岂可负言背恩?”旗军曰:“酒保,你等下次暗暗挑酒到此,不可开言,我等便与你买。”何英应诺,告别回去了。

元帅密饬余如山、杜明月二将米潮城内外,寻到妓馆,择一个半老的,择三个少年美艳的,乘轿扛来崩洋山脚,盖建瓦屋数间,内面备办家伙物件,农家器用牲口俱备,不可违令,二将领命前去。元帅又挑酒至清营中,一连五天。清军曰:“酒保,你来这里许久,不知你系何姓名?”何英曰:“小可姓真名可取,为人老实,无用别名,叫做老实伯。”清军曰:“原来是老实伯,未知你家住在何处?”何英曰:“舍下在崩山脚以耕种为业,闲时卖酒,农忙即不暇挑酒至这里。”说毕告别回家。

何英自此五、六天,不挑酒至清营。这日旗军说曰:“这几日真老实,并未挑酒来卖。”有一个清军曰:“真可取说,这时节农工忙迫,不暇挑酒至此。”有一个清军曰:“如今我等无酒吃奈何?”有一个说,“众兄弟,我有妙计,管教有酒吃得大醉。”众清军曰:“这几日无酒吃,咽喉着痒,未知有何妙计?”这清军曰:“众位哥哥,听小弟说起,想如今千岁按军不动,以避暑天,我等无事,何不打猎为名到崩洋山脚,寻真老实饮个大醉,有何不可,若是要去,不可多人,只是七、八人方好去。候至明日,再换七、八人再去。”众军曰:“说得有理。”商议已定,那几个清军是谁?就是沙郎阿、达冲阿、伊成海、长莽格、理查、克巴、石柱、金坦共八人,准备鹰、雕、猫犬、叉棒、弓箭等物,暗暗离了清营,悄悄望崩洋山脚前来。到于那里,借问此人。

只见有瓦屋人家,向前寻问。忽见一农夫在田中使牛,那长莽格近前一听:“农夫哥,借问那老实伯。”原来不是别人,就是老实伯,听众军到来,丢去葵笠,走上前来,见列位将爷曰:“小可今日有失迎接。”八个旗军,见他是真可取,他心中大喜曰:“原来就是老实伯,我等到来寻你饮酒。”何英曰:“就是这等,请列位到敝舍一叙。”于是何英牵牛背犁,在前引路,行至山脚,接众位入堂中坐定。杜明月献茶毕,何英叫声:“我儿,众位将官驾到,可安排酒席款待。”片时之间,筵席办好,元帅请诸位入席,饮宴,酒过数巡,元帅曰:“我儿,你父前日往营中卖酒,犯着千岁的将令,荷蒙诸位相救,今日来俺家中,在此饮酒,你兄弟可叩谢列位答救之恩。”余如山、杜明月领命进前,倒身下拜,拜毕起立。元帅又说:“我儿,亦可叫你母亲出厅来拜谢恩人。”那个老妓妇,移步出房,行至席前,深深下礼言曰:“谢众位阿爷,搭救丈夫活命之恩。”众旗军各立起身说曰:“好说了,有劳屈礼,我等何以敢当?”妓妇拜罢,回入房中,元帅与旗军再饮几杯。何英曰:“我儿,你父想起众位将爷搭救,无恩可报,你等母于已都拜过,如今可唤你妹子出来拜谢,方体你父之心。”余如山领命,唤出三个少年妓女,装扮得如花似锦,移动金莲,行至席前。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娇声嫩语言曰:“感蒙众位将爷深恩厚德,救我爹爹再造重生之命。”拜毕移步,回入房中去了。

八个旗将,观见三个少年女子,神魂忽然都被她等摄去,呆痴半晌。达冲阿曰:“老实伯,这三个千金,就是你的令爱么?”何英曰:“正是小女。”伊成海曰:“这三位令爱,曾许聘么?”何英曰:“列位将军,勿说起这三个小女则可,若是说起,使我一滴酒吃不下去。”金坦曰:“这是何说?”何英曰:“列位有所不知,想我真家风水,都是颠倒。生这三个儿子,诗书懒读,文字一些不晓,都是学习枪棒武艺。

列位将爷,你想我农家贫户,学习武艺,有何用处?”巴克曰:“若论武艺,学得精通,亦有用处。”何英曰:“这等亦罢,生这三个女子,诗词歌赋,无所不晓,描龙绣凤,无所不能,要配豪富门户,不相当;要配贫户,女儿心中不愿,延到如今。三个女儿,并未许字。”说话之间,酒已撤席,日色沉西。众旗奴告退。元帅曰:“说哪里话,今日难得列位将爷驾到,一时慌忙款待不诚,今晚我等安排齐整,再行奉请,以表微忱。”那沙郎阿曰:“不可不可,倘若千岁闻知,我等食罪非轻。”理查曰:“这亦假的,军兵二十余万,寻见我等几人?”元帅笑曰:“这位将军,说得有理。”叫声我儿,快将猪羊宰杀。二将领命,到晚菜已办齐了,摆在厅上。元帅请列位将爷入席畅饮,酒至半酣,元帅曰:“我儿,可唤出你妹子三人来,与将爷把盏,诚敬一杯。”余、杜领命,即唤出三个妓妇,前来至于席前,执杯与旗奴把盏。杯到跟前,两下眼角传情。那些旗将,魂飞魄散,每人把盏之后,即回房去了。

元帅乘间问曰:“众位将爷,千岁车驾到此许久,缘何不起军攻打贼城?”沙郎阿曰:“千岁见天气炎热,按军不动。”

元帅曰:“但愿皇天庇佑,此番刘进忠若得除去,我等前后地方,免遭涂炭。”达冲阿曰:“我千岁带领勇将一百余员,军兵二十四万,候过暑天,起调众将军兵,攻打贼城,一鼓潮城定陷,刘进忠虽插翅飞走,不能逃脱。”石柱言曰:“这个亦假事,不怕千人看,但怕一人识,俺千岁虽然行军如神,征战有法,安粮未免苟且。”巴克曰:“千岁安粮在四面,佛山面前,木栅三重,大炮十二枚,用三千雄军防守,即如铁桶一般,如何苟且?”石柱言曰:“前面虽是坚固,后旁泰山之靠,这就苟且。”元帅曰:“靠在泰山,何为苟且?”石柱曰:“对老实伯说无妨,欲破粮米营寨,只用一个月工夫,将山背开洞,串至山前,粮米上架起干柴硫磺焰硝,引火之物,山顶上面放起火来,将粮米烧起,千岁若知,领军兵来救,可将那十二枚轰天大炮齐发,若有救兵,又被大炮伤害。况粮米烧尽,军中无粮,自然收军回归广东,不战而退,有何难破?”元帅曰:“将军这话,只可在此说,外头切不可乱言。”石柱曰:“老实伯,你此话说差了,你原来真老实,我等方敢与你言,若在别处,休说这话。”达冲阿曰:“闲话休题,请问老实怕,三位令爱青春几何?”何元帅曰:将爷,勿说着那长女,今年二十岁;次女,今年十八岁;三女,今年十六岁。使我一段烦恼,为着这三个女儿都愁出大病来了。”长莽格曰:“古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理当择婿,方是正理。”元帅曰:“小可岂不晓得这事,我等少年时,亦常看过相书,若论择婿,只有列位将爷的相貌,个个都中我意,可惜都是外省人民。”八个旗军,齐声言曰:“老实伯,何必当面耻笑?”元帅曰:“非是戏言,我观列位的尊颜气色,后来惧是二、三品相貌。”达冲阿曰:“这真可取之言,满心欢喜。”三、四个说曰:“老实伯,既是我们中你尊意,幸喜我等未曾娶妻。”又一人言曰:“我未置家室。”元帅曰:“列位既愿为寒门子婿,今夜就可在我家成亲,后来你等高升,切不可忘了此恩。”沙郎阿曰:“老实伯主意甚妙。”元帅曰:“如今结亲,列位就是阿郎。我想今日,乃是黄道吉日,在舍下成亲,十分之美。但有一说,众位阿郎,共是八人,小女只有三人,若择三位进房中成为佳偶,那五位无的,未免生了嫌疑。依我之见,有一个方法,未卜列位可肯相从耶?”八个旗军,此时恨不得钻到穴底,那有别防。

遂齐声言曰:“如今未卜岳父是何方法?无妨说明。”元帅曰:“我等将你列位阿郎暂屈一时,将索缚住木柱,一柱一人,吹去灯火,待我三个女儿出房来摸。摸着者,即将索解开,送进房中完婚;若摸不着者,自然放开,候明早陪饮喜酒,送五位回营。”如此众旗奴听说,各各欢喜,不管甚么东西,依法而行。元帅拱手言曰:“请列位暂屈一时,自有好处。”众旗奴欣然喜从。余、杜二将,将八个用绳索缚得停当停当。元帅看过,遂叱声余如山、杜明月听令,将大门封锁,周围四面,架起干柴,将前后左右,放起火来。余杜二将领命,将四个妓女叫出,将户内物件、牲口,一一搬出,锁了旁门,就四面放起火来,将八个痴呆的旗奴,此时纵然知觉,身被索缚,不能相救,霎时间烧成肉饼而死。何元帅领余、杜二将,带妓女回归崩洋界营中。

曾仲与众将,接入帐中坐定,时已东方发白矣。

又言清营中,失了八位旗军,原系私相引出,打猎为名,有出无回,亦因军兵众多,纵知有一、二人,亦不敢说出拖累,故意掩饰。

再说何元帅酒席间,探出军情回归。次日传令张畅开、曾仲、谢宗、李天成四将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领壮小军四百名,到四面佛山后,以掘沙灰为名,不拘日夜,将四面佛山背开洞,通至山前,不可违令。”四将领命,准备物件,领军前去。

元帅又令小军,四下侦探清营中消息,小军得令,前去探听,巡防众将旗军,并未提防山后开洞越空之事。过了半月,四将督令四面佛山后开洞,通至山前面,粮米营见了,前来缴令。元帅大喜,传令众将,齐到帐前调用。

元帅升坐中军帐,众将两旁侍立。元帅召张畅开、曾仲、谢宗、李天成四将上帐听令曰:“诸位将军,命你等准备硫磺焰硝,干柴芦苇,各项引火之物,又带火箭、火□、火球、火炮物件,再领军兵四百名,候至黄昏时候,到四面佛山后,穿入山洞;至前面,将各项引火之物件,架放粮米之上,即速退回。引军奔上山顶,可将火箭等物打落,将他粮米放火烧起,不可违令。”元帅又召梁成龙领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智勇,步军大将文殿左、文殿右、余如山、杜明月八将,带军兵一千名,从山前左边杀入,不可违令。

元帅又召陈有美领王中和、王中佐、章昆冈、郑世俊,步军谢天、谢二、刘士元、丘齐共八将,引军兵一千名,从山前右边杀入,不可违令。

元帅又召郑胡儒、薛灶子二将,带军兵六百名,随本帅从右边杀入,两路接应,清营军马杀到之时,本帅收回军兵。

另令薛灶子领军兵二百名,杀入清营木栅,候他大队军马赶至,可将轰天大地放出,不可违令。

诸将预备物件,各各装束停当,俟黄昏时候,悄悄带军打从四面佛山后穿入洞内;至前面,令众军将将引火之物,丢放于粮米之上,放毕退回后面,曾仲等引军扒上山顶,传令众军,将火箭、火球、火罐各物打落于粮米之上。烧起,火光冲天。

此时守营的清军,见粮食之上失火,大叱连声,众军惊醒,怆惶无措,只奔前去救火。

忽听炮声响动,左边梁成龙见清营火起,随领众将带军从左边杀入;右边陈有美,见粮食营火光烛天,领众将引军,从右边杀入;何元帅接应军马,随后杀来,三面军兵喊杀之声震地,大炮连天。

此时清军见贼兵三路杀来,不敢救应,只得寻路逃走,被三路潮军杀得如切莱一般。话分两头。

这日潮城钟军师,日前用智激何元帅,闻得设下机谋,以妓女哄诱贼军,知有机可乘,早点马步大将六十余员,与参谋并马甘泉等,领军兵五千名,待望崩洋火光冲出,必定举事,遂催动军马,奔来助战。恰遇守粮营三千骁勇旗将,散出合杀一阵,俱被潮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那时有飞报康亲王的,王闻报粮食营被贼兵放火烧起,一时大惊失色,忙令扬州总兵程智长,领众将带大队军兵拒敌,又令柳州总兵梁勇基,领军将奔往粮台打火,以救粮米。二总兵领令,即速引大队军马,杀奔前去。

薛灶子望见清兵追至,即鸣金为号,军师与元帅收回军马,即令众将,将轰天大炮十二架放出。

大队旗军赶来,被火炮打死者,不可胜数。二总兵闻大炮放出,即收军退回,走转大营,禀知康亲王,王与众将等无计可施,立在营前,痴呆呆的观看,只见火光冲天,烧到平明方熄。康亲王查点军兵,折失三万余众,其粮米食物,烧得干净。

康亲王与众将议曰:“如今粮食俱尽,诸公有何主见?”监临何继儒曰:“启千岁,我等大军二十余万,粮食已无,恐逆贼乘虚来攻,怎能拒敌?可速退军回归广东,重整兵马,再来攻打反寇,此是正理。”旁有清总兵冯信炎亦曰:“启千岁,监临之言有理,我军众多,安能缺粮?请千岁暂收军回广东,再作商议。”此时众官将议论,多说收军为是。康亲王思忖粮食烧尽,难以抵敌,遂依众所议。到第三天,领众将带军兵,回广东,由南路倒戈,悄悄而去。

不知康亲王回归广东,想出如何主张,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监临计围何元帅军师义释黄总兵

且说何元帅烧了敌粮,收军来见军师。钟文岳曰:“恭喜贺喜,元帅建立奇功,贫道算定今晚,元帅定然成功,故而领众军到来助战。”何元帅曰:“蒙军师相助,得以成功。”军师曰:“好说了。”乃合军一处,回归潮城。主公与众将俱出帅府迎接,进入内堂。主公与众将等,见元帅建立奇功,各各贺喜。刘镇命设席,与元帅众将庆贺大功,是日畅饮,尽欢而散,及至次日,探军入府报曰:“禀上主公得知,康亲王军中无粮,回归广东。”这且不表。

且说康亲王,回至广东省,要重整军马粮草,再来征讨潮军。刘进忠忽探军报说,云、贵吴三桂余党吴德生、李文达造反,康亲王即速回京都见驾。

康熙主旨意,敕令康亲王镇守湖广,以防吴逆党。康亲王领旨退去。康熙主又敕命圣旨,到河南省,命安达王龚仁素领军兵征讨逆贼刘进忠,其圣旨命兵部左侍郎甲辰科状元严我斯为监临,带旨往河南剩严侍郎领旨,带敕命出京,望河南前来;在路行了一月,来到河南剩安达王与众文武迎接入城,严兵部开旨宣读毕,安达王三呼万岁,谢恩毕,设宴款待钦差。

至第三天,乃行令调四路总兵官,到广东省,会军一处,召南阳镇总兵官郑秀和、潞州总兵官余乾恒、湖州总兵官黄万高、九江总兵官林嘉禄共四大镇,各领军兵,到广东省听令。

侦探小军飞报,奔到潮城帅府内堂禀曰:“启主公得知,河南省安达王龚仁素,奉康熙主旨意,调召四路总兵官来广东省会军聚齐,征讨潮军,请主公定夺。”刘镇听报,再命小军另去打探,得有实情,再来回报。发付小军去后,命人往请军师并元帅参谋众将,一齐入帅府议事。诸人闻召,即来相见。刘镇开言曰:“告知军师得知,探马报说,河南安达王,奉旨召各路四大镇总兵官,至广东会军聚齐,要来征讨潮州,请军师如何准备拒敌?”钟文岳曰:“启主公,要退安达王军兵,可往东都与福建两处,请军马到来,贫道自有主意。”刘镇听军师所说,命徐奇亮收造本章二道;另修书一封,到乌山请姜寨主领军将到来,相助拒敌,刘镇设宴,召詹兆奇、陈文禺、文殿左三人入堂。三人听主公召,即至内堂相见,主公刘镇曰:“诸位将军,本帅安排杯酒,与列位饯行,烦詹兆奇将军,带奏章一本,往东都请救兵到来助战。陈文禺将军,带奏章一本,往福建请救兵,前来退敌。烦文将军持书一封,往乌山请姜寨主领军将到来相助。”三人领命,谢过主公,入席饮宴。宴毕,各领本章信书,别了主公起身,望分水关前去,不在话下。

且说文殿左到乌山,姜得兴见刘大人有书到来,展开一看,书意便知,设宴与文兄开怀畅饮。至第三天,与文殿左带领自家五将军兵三千,离了山寨,望潮州前来。在路行了四、五天,将近潮城。探军报进帅府,刘镇听报,命守备李有祥出城迎接,同进帅府见刘镇。刘镇曰:“有劳将军,带领军将到来,本帅有失远接,休得见责。”姜得兴曰:“说哪里话来,元帅有召,安敢违令?”刘镇曰:“岂敢。”宴饮。

这且休说。

再言钟军师入帅府,与刘镇在堂上,论敌军之事。有小军报曰:“启大人,东都福建两路军马齐到,过了分水关,明天可到。”刘镇听报,次日命守备郭三坤、郭三元二人,至二十里迎接;并带小军二百名,前往接引,一面命人备办筵席,劳军宴饮。众将陪坐,宴罢。军师传令,到葫芦山,召程卿游击朱广龙领军兵回城听用,命福建武状元刘炎领本部众军将一千名,镇守葫芦山,保守潮州城池。刘炎领命前去。

越数日,刘镇在内堂,与军师及参谋元帅等人商议拒敌计策,侦探小军入堂跪报曰:“禀上主公得知,安达王与四路总兵,领军十二万,大将八十员出了广东省,望潮州进发。”刘镇听报军所说,对军师言曰:“先生,龚仁素起军将前来,未知先生如何布置?”钟文岳曰:“主公,旗军既出广东,待贫道与邹明公、刘统领、何元帅领众将带军兵六万,直抵圹边扎营寨,挡住旗军来路,主公同杨维杰将军保守潮城,我等明日便可起军。刘镇听说大喜,安排筵席召集众将,入帅府,同饮酒饯行,饮至定更后方散。

过了一宵,次早军师点齐众将,来到校场祭旗毕,放炮起军,望揭阳进发。揭阳知县冯楚钦、游击李德俸,城上竖起降旗,开城迎接。大军直抵普宁,普宁知县赵义州,守城千总张名高二人出城,排香案相迎。军兵行至圹边,军师传令安下营寨,按住缓表。

先说安达王,大军起行,长驱直进,洁浩荡荡,来至牛母湖地方,探军上前禀曰:“启上千岁得知,刘进忠贼营扎住圹边,挡住我军去路。”安达王闻报,传命进军,到云落山安营。

次日大军到云落山,扎下营寨,明早安达王升坐中军帐,与监临严我斯商议开兵,去打圹边贼营。严我斯曰:“启千岁,我之军马初到,未可轻敌,明早千岁车驾与下官,同登高岗之上,观看前后地势,然后开兵,方是正理。”安达王依监临之言,领大将二十员,小军一百名,到于高岗,了望周围地势。严侍郎望见左边有一座高山,山形险峻,石势嵯峨,即命小军前往打探,是何所在?片时间小军前往打探,前来禀曰:“启千岁得知,那山是云落大山,里面湖内,并无门路,山前只惟有东西两条山门可进,乃是惠米、普宁两县兼界之所,名为牛母湖。”

严侍郎听探所说,心中大喜曰:“欲擒贼将,就在此处。”安达王曰:“全仗侍郎妙策。”侍郎即召潞州总兵余乾恒上帐听令曰:“余将军,命你带军五百名,前去分水湖东山门埋伏。”

可如此如此,“不可违令。”又召南阳总兵郑秀和,上帐听令曰:“郑将军,命你领军兵五百名,到分水湖,西山门埋伏,”可这般这般,“不可违令。”二总兵点齐军兵,暗暗往分水湖前去。严侍郎召湖州总兵黄万高、九江总兵林嘉禄二将上帐听令曰:“二位将军,命你等领军兵二千名,攻打圹边贼营。”

可这般这般诱敌,“只可输,不可赢。”二将得令,领军兵杀奔圹边前来,至于营前。旗军摆成阵势,令众军叫战。小军报知军师,旗军前来讨战。军师即令何元帅与姜寨主领众将带军出营迎敌。何英得令,同姜德兴领军兵出营,摆开军马,何英出阵前叱曰:“送死的旗奴到来么?”黄万高曰:“反寇逆贼,敢夸大言,看我一刀。”纵起赤色马,舞刀杀来。何元帅拨开雪花驹,举起钩镰刀接战。林嘉禄出马冲杀前来,姜寨主持鐽迎敌,两军阵上,金鼓如雷,喊杀连大,炮声震地,旗将傅开容、马时钦等一齐杀出,潮军都司程国英、郭三坤众将接住交锋。潮军一拥而上,旗军杀奔前来。黄万高与何元帅,交锋数合,转马逃走,何元帅拨马随后追赶。詹兆奇同张畅开、曾仲、张约超等,望见元帅追赶清将,恐他有失,四将引二百余名军兵,随后赶来助战。林嘉禄见黄万高诱敌贼将追赶,林嘉禄亦诈败,退走回营,姜得兴与众将,见清军败走,亦不追赶,收军归营。这且不表。

且说黄万高望东山路跑入山门,何元帅从后面追入,张畅开向前谏曰:“元帅,穷寇勿追,恐有埋伏。”何英言曰:“将军勿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畅开等,随元帅进入山门里面,清将不知去向;忽听火炮响动,两路埋伏清军杀出,截住山门口。何元帅与众将,知是中计,元帅即命退军,杀回原路,只见山上箭石、火炮,打射落下如雨点一般,难以杀出。

何元帅命众军从那边山口杀出,上面乱箭、炮石,一齐打下来。

小军受伤,不敢奔杀向前。元帅叹曰:“本帅贪敌,不听诸位将军之言,致中旗兵之计。”众军将言曰:“如今之计,怎么布置?”元帅曰:“你等到此,不必着忙,可往里面探路。”

小军领命前去。片时之间,回报曰:“禀元帅得知,里面砏岩峻岭,并无路径,惟见山边有几间茅屋,内中有二人在那里。”

元帅闻言大喜曰:“既是如此,我等同到茅屋,问个明白。”

众将等依命,怎奈山路崎岖,何英同詹兆奇各下马步行,与众将军来至里面茅屋,见那人问曰:“老兄请了,未知先生尊姓大名?此处是何所在?望乞赐教。”那人曰:“请问将军是何处来的军马?”何英曰:“本帅系潮城刘镇帐前何元帅若顺也。因追清将至此,被他埋伏军兵围困,杀不得出来,回营无路,伏望先生垂怜相救。”那人曰:“好说了,元帅驾到,我等失迎,得罪得罪。”即唤出一少年,从后面拿出一张椅子来,请元帅与众位将军坐坐。元帅坐定,那人行礼毕,坐在下面,开言曰:“启元帅得知,小可姓曾名奇汉,别号为包身胆。只一个少年,是小可儿子,名童阳,别名为飞山虎,家住前面山脚下岭人氏,在此耕种。这里地名为分水湖,乃是惠来、普宁交界之处,里面俱是石壁重重叠叠,树木参差并无去路。”何元帅曰:“这等说来,我等二百余人性命,岂不送于此地乎?”

曾奇汉曰:“元帅勿忧,小可山寨之内,积有米粟数十石,献与帅爷为粮食再做商议。”元帅大喜,命小军造饭,奇汉将寨中养畜猪鸡掠来宰杀,命童阳抱出两瓮白酒进上。元帅何英将一瓮赏与小军,一瓮与众将同曾奇汉父子共酌。酒至半酣,奇汉问曰:“元帅,何不命一员大将,到营中讨救兵,前来解围?”元帅曰:“听先生所说并无出路,安能得到营中请军?”

曾奇汉曰:“启帅爷,我儿就能爬山越岭。”何英曰:“小英雄若能爬山,到我营中,请救兵来解围,本帅自有重赏。”奇汉曰:“小子若是有酒吃,胆量就加一倍,漫说穿山越岭,任他铜墙铁壁,我飞山虎亦能穿得过去。”张约超曰:“启元帅,小军同小英雄前到营讨救军,早来解围。”元帅大喜,命取大碗酒,与小英雄饮了,童阳就入屋内,取出一付双刀,结束在身。

张约超亦执两支厚朴刀,二人别了元帅,从山后攀藤挽葛,穿过高峰,寻后面偏僻路径,下了高山。

及至二更后,方到圹边。山营前,张约超开声叫曰:“我约超奉元帅将令,前来请救军,你巡营军,快快去禀知军师。”

小军听说是张将军,慌忙入帐禀知军师,即时传令约超前来。

小军引童阳、张将军到帐前相见,备说一切。军师听报大惊曰:“救兵如救火。”即召莫游击上帐听令曰:“莫将军,命你领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步军铁罗猴文殿左、文殿右、石太岁、拚命虎谢宗、白花蛇郭怀沛、铁骨汉吴惠安、青草虬吴清、臭脚鬼谢二、过街鼠谢天、咬树虫刘士元、冲天火李天成,共十四将,各用青狐皮遮箭,带军兵二千名,双飞石张约超,引路攻打东山门路,不得违令。”又召程国英、朱游击上帐听令曰:“二位可领把总李顺天、朱中原、石飞龙、杨智勇,步军千年獭翁喜、海夜叉戴德、吊客星吴兴、黑天狗吴杰、巡江鬼苏德、红孩儿郑胡儒、小哪吒薛灶子、披毛星谢五、三目鬼马九、金眼鲨郭盛世共十四将,各带青狐皮遮箭,带军兵二千名,飞山虎曾童阳引路,攻打西山门路,不可违令。”

又召千总张金星、林五常上帐听令曰:“二位将军,命你领步军三都虎许文忠、金钱豹许文宪、大眉虎陈大巴、蛀石虫陈十三共四将,领军兵五百名,往东山门接应,不得违令。”军师又召千总赵世春、丁朝凤上帐听令曰:“命二位领步军黑面虎陈殿、柴头大王黄便、独只目唐国民、流星鬼谢奇峰共四将,带军兵五百名,往西山门接应,不可违令。”又召马参将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千总许定国、许定邦、张景扬、刘星光,步军周伯仁、周伯义、刘喜、刘笑、陈青梅、陈青莲、方子进、方子达共十二将,带军兵到分水湖路口,挡住去路,将清营中来路截住,不可违令。”众将依令各领军马,火速飞奔前去,到了分水湖。话分两头。

先讲莫朝梁军马,来到东山路口,张约超指曰:“启知莫将军,这里就是东山门。”莫朝梁听了命众军将,火炮攻打山寨,军声大震,炮响连天。清军山上,箭石打将下来。

潮军着伤,不敢前进,铁罗猴文殿左将身披青狐皮,手持防牌,冒着箭石,杀上山顶,把那清兵撞散。下面军兵,一拥而上,将清兵杀得死亡甚多,炮火不绝。

里面山湖内,何元帅听炮声振动,想是外来救军已到山门,时已四更初候,元帅即命詹兆奇、张畅开,领军兵一半同包身胆曾奇汉相助,杀出东山门。何元帅与水里龙曾仲,带军兵一半,冲出西山门杀戮。此时东西两路俱有分兵将杀进来,守山门清将,彼此两头,不能相救,前后受敌,黑夜砍杀口音不同者,被杀死无数。余乾恒等弃马逃走,被张畅开赶到,手执铁锤,将他打成肉泥。东山门路已平,合兵杀奔西山门前来。

且说朱广龙军马,直抵山门。曾童阳曰:“启知将军,此处便是西山门外。”朱广龙听说,令众军兵放火炮,攻打山门,军兵领令,喊杀连天,炮声不断。郑秀和见有潮军攻打山门,传令众军兵,放箭乱射,将石子、灰罐打下来。千年獭翁喜等,身披青狐皮,手持防箭牌,从箭石林里奔杀上山门前来,逢着守山营总兵黄万高,接住交锋不及数合,万高心虚,抵敌不住,架开元帅兵器,转马望山坡下逃生。

元帅拨马加鞭,随后赶来。见郑秀和与朱广龙对垒,朱中原等众将助杀,冲入旗军,被杀死者多,逃生者少。郑秀和见贼军众多,难以抵敌,抹马走入密林之中逃避,清军走不及,为潮军擒去者二百余人,西山门路亦已平定。

云落山清营内,听见炮火之声,安达王知是潮军攻打分水湖,即令起大军前去救护。有小军上前报曰:“启禀千岁得知,此去分水湖路口,被潮军大队截住,我军已无去路。”安达王曰:“如此再去打探回报。”马参将听探军报说,分水湖山门路已平,即速收回军马,与莫朝梁朱广龙等,合军回营。

时已天色平明,上帐缴令,众将齐到,独不见何元帅一人,众人大惊。军师命小军侦探元帅消息。邹可玉曰:“黑夜交锋,难忍彼此,元帅恐死于乱军之中。”军师曰:“元帅是主公爱将,倘有疏虞,叫贫道如何回见主公?”众将将擒来之清军二百余名,押至帐前,请军师发落。众清军一齐来见,军师曰:“两阵交锋,各为其主,你等今已被擒,本帅怎忍加害?”吩咐左右,赏清军酒肉,放他回归清营,清军叩谢曰:“军师如此好心,我等杀身难报此恩。”众清军吃毕,拜别回营。按下不表。

且说探军回报曰:“启军师得知,元帅不知下落。”军师与众将听了着忙。片时间,巡营小军至军帅帐前禀曰:“启知军师,前面来一大将,并擒捉一人带于马前,望俺营而来,好似元帅一般。”军师闻报大喜,同众将出营观望,渐渐近来,果然元帅擒捉清将黄万高,回来到营前落马。带了黄万高,命军士押上来,军师满面笑言,携何元帅的手同众将入营,到中军帐下。何英曰:“谢军起兵相救之恩。”军师曰:“好说了。

起兵解围,这是本帅之事。元帅迟到,贫道同众将十分忧虑,小想元帅又建立奇功。”何英命小军将黄万高押至帐前,清军师发落。小军将清将押到帐前,黄总兵立定不跪。军师望见其人,忙忙出帐,叱退小军,亲自解去其缚,叫小军取过一只交椅,并黄将军的盔甲到来,军师拱手说曰:“请将军顶盔把甲,纳他椅上请坐。”又深深下礼言曰:“黄将军受惊,贫道之罪也。”黄万高双膝跪下,军师两手扶住,黄万高言曰:“被擒败将,不杀为幸,何敢蒙军师,如何报答?”军师曰:“好说了。”遂命设席相待,黄万高曰:“荷蒙盛情,欢饮三杯。”

随即起身告退。军师命人牵过一匹马与黄万高。万高拱手相别,上马时对军师言曰:“深荷大德,不杀之恩,无以为报,今且一别,后会有期。”言毕出营望云落山前清营而去。

斯时帐前众将齐声言曰:“请教军师,自古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元帅操心劳力,擒得一战将到来,何以将他放回?

未知军师有何主见?”军师曰:“列位有所不知,贫道观此将义气深重,勇烈盖世,我等欲破安达王大军,就在此人身上。”

众皆无言,军师又唤曾奇汉父子上帐言曰:“我等分水湖被困,蒙你相助,今已很胜,皆是你等功劳。”随命人取出白金一百两,赏他,留他父于在帐前听用。奇汉叩谢曰:“小可以义气为重,非贪财利,白金决不敢领。至于我父于二人,情愿在帐前听令。”军师大喜,命记上功劳簿内,设席与众将贺功。按住不表。

且说那清将郑秀和,在密林中,候至天明,探望潮军已退,单身独马,回归云落山营,进帐请罪。安达王曰:“分水湖失守,皆是黄万高之罪,非将军之过也。”郑秀和叩谢出帐,忽有众旗将回到营中上帐前,拜见千岁禀曰:“圹边营中,有钟军师者,不杀我等,且又赏赐酒肉,放我等回归,以此回明。”

安达王曰:“贼人有些好生之情。”严监临曰:“赏赐酒食者,非好意者也。乃是买嘱我军之心耳。”说话间,黄万高回营来,上前叩见千岁。安达王曰:“分水湖之败,皆你之罪,无用匹夫,留之何用!”传令左右押出营门,斩首示众。左右上前,将黄总兵拴住,严监临起身讨保,叫声“且缓”,启千岁曰:“黄将军本该按军法,但今贼寇未平,正是用人之际,暂且宽饶,候后日将功补罪。”安达王曰:“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发落军政司,重责四十大棍。”黄万高被责,两腿鲜血淋漓,小军扶归本帐养腿。要知黄万高受这毒打,心内如何消受得过。

要知如何?且请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崇德奋勇杀潮将万高倒戈投敌营

且说安达王升帐,众将参谒毕,两边站立。安达王命南阳总兵郑秀和、九江总兵林嘉禄二将,领大将傅开容、马时钦、康本程、吴维兴、郑君勇、岳云龙、黄明瑞共八将,带领军兵四千名,攻打圹边贼营。二总兵得令,领八大将,点四千军兵直抵圹边营讨战。潮军入帐,报说:“启军师得知,旗将领军到营前讨战,请令定夺。”军师即传令:“刘统领、姜寨主领军兵,众将出营迎敌。”二将领令,同众将带军出营,列开阵势,刘国轩横刀马上叫声曰:“杀不尽旗奴,又来寻死么?”

林嘉禄曰:“你这逆贼,不知国法,夸口大言。”即纵坐骑,扬枪直刺过来。刘国轩出马,接住交锋,郑秀和跃马舞刀杀至。

姜得兴出阵,飞起大鐽迎敌。旗将傅开容等,一齐奔到这边,潮军都司温岳川等,进前对垒。旗军嘶喊,拥上杀来,潮军吼叫,冲击过去。两阵战鼓如雷,火炮振天。钟文岳出营前掠阵,令何元帅领军将,从左边杀入助战;令马参将引军,从右边冲进,两路夹攻。二路军将,奋勇争先杀进。旗阵中大乱,一时押杀,内外心虚,各自架开逃生。旗将郑君勇与程国英对敌,未见胜负,被谢奇峰杀到,使流星锤打去,中着郑君勇脸上,坠落马下,程国英刀落丧命。林嘉禄见了军兵溃散,不敢拒战,与郑秀和引军将逃奔。军师即传令众军将,一齐放箭追杀,至十余里,到了寒婆径山脚,鸣金收军回营。

元帅同众将上帐缴令报功,军师大喜,命摆宴席,与众将等贺功。营中大吹大擂,作乐饮酒。按下不表。

且说清将郑秀和林嘉禄,败回去落山地方,计点军将,失了大将郑君勇,军兵四千,折去大半。二总兵至帐前请罪,安达王曰:“胜负乃军中常事,何罪之有?二位请起。”林、郑二人,叩谢起身,归本帐。

次日安达王与监临坐帐相议军政,侦探报军到帐前禀曰:“启千岁得知,金都统奉旨领军兵二万,前来助阵,军马已过惠州地方。”安达王听报大喜,命小军再往探报。至于三天,金公子大军到来,入至帐前,参谒毕,一旁坐下。安达王命设宴款待,金将军宴毕,安过一宵。

次早进帐请令开兵,安达王大喜,令郑秀和林嘉禄二将,同往助阵。二将领令,点齐众军将六千名,直杀奔圹边前来。

这金都统系前任广东总督,金时春之子,名万字崇德,英勇盖世,有万夫不当之勇,使一对三棱铁鞭,每支重十五斤,共计三十斤。

这日奉旨到营出阵,潮营探军飞报帐前曰:“启军师得知,观有金公子,”如此如此,“带军兵杀奔前来,请令定夺。”

钟文岳传令:“何元帅、刘统领同众将带军出营迎敌。”二将得令,与众军将出营前,摆成阵势。金都统同林、郑二总兵,领军将到来,望见潮营,贼将早经摆成阵势。

金公子一马当先叱曰:“助逆反寇,谁个敢来受死?”游击朱广龙闻言大怒曰:“该死的旗奴,敢夸大口,看我一刀。”

纵马劈面砍下,金都统提起三十斤钢刀,迎祝两马相交,刀枪并举,未及三合,被金都统再飞起一支大刀,把朱广龙砍落马下而亡。何元帅看见大怒,一马冲出阵前,总兵林嘉禄上前接战。刘国轩舞动大刀,引军望旗军中杀入。郑秀和同众将,领军奋勇交锋。两阵金鼓大擂,炮声振耳,金公子左转右旋,斩却潮将把总林玉清、小英雄方子达。方报姚信、余仲平,及潮军死亡,不计其数。何元帅见了大惊,逃回本阵,鸣金收军,刘国轩引军奔回本营。林嘉禄押众将旗军追到营前。何元帅传令,众军兵放射火炮等物,抵住,似此射出飞蝗一般,旗军见着,叫骂方退。金公子令总兵林嘉禄鸣金收回军将归营,上帐缴令报功。安达王大喜,命设宴贺功,尽欢而散。

明日安达王坐中军帐,金公子进帐前参谒毕,旁坐。安达王曰:“将军,英雄盖世,使贼人丧胆。”金万曰:“好说了,上赖天子洪福,又仗千岁威风。今日小将,再领军前去攻打潮营,杀他片甲无存。”安达王曰:“甚好。”令林嘉禄、郑秀和同领军兵助战,二总兵得令,点齐五千军马,放炮起行,杀奔圹边前来。

潮营探军入帐报曰:“启军师得知,金都统带领五千人马前来攻营。”军师闻报,即令:“元帅与姜寨主领众将带军迎敌。”何若顺、姜得兴领令,带军兵放炮出营,冲至阵前,列开军马。姜得兴喝曰:“该死的旗奴,又来送死么?”总兵林嘉禄闻言大怒,手提大刀,拨开战马杀来。姜得兴拍马上前,迎住交锋。何元帅举双钩镰杀入旗阵,郑秀和使铁枪上前接战,阵上众将,齐声呐喊,一拥奔杀前来;阵中英勇奋力争先,杀出阵前。迎敌潮军嘶叫,押杀前来;旗军冲出。

两军交接火炮齐放,军声鼎沸。金万公子,手举两支铁鞭冲进阵中,遇着守备郭三元,挺枪直刺过来。公子遂将左手铁鞭格开,右手一鞭,望三元头上打来。郭三元措手不及,中了一鞭坠马而死。金万左转右旋,两支铁鞭,恰似一对出洞蛟龙一般,威风凛凛在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手起鞭落,一连打死乌山大将胡如豹、步军大将洪隆光、许石。

潮军望见如此大惊,不依队伍混乱,各自逃命。钟文岳出营,立于阵前看见军兵奔走,传令鸣金收军回营。阵中何元帅与众将等各各逃生回归本阵,传令众军放箭。

金万公子见贼将军兵奔走,把手中鞭梢一指,引旗兵追杀,杀至潮军阵前,望见贼将,箭石又如雨点一般,金公子即令众军退开,辱骂叫战,贼将无出,掌得胜鼓回转清营。

金公子领众将到中军帐前,缴令报功。安达王大喜,把众将功劳登簿,吩咐安排筵席,与金公子众将贺功,尽欢而散,按下不表。

且说黄万高,在后营养腿,过了十余天伤处已愈。当时听说金公子连日得胜,斩潮营大将十余员,潮军死亡者不计其数,心中着急。想起前日,被何英掠到营中,蒙钟军师不忍加害,反以宾礼相待,此等恩德,何以答报?想他眼前大败,今有何计可救得他?思想一计,除却金万。这在后面,按下不表。

且说钟军师收军回营,查点诸将,折了五员,并失去许多军兵,心中闷闷不乐,向众将曰:“这金万骁勇非常,不可轻敌,缓缓再作计较。”再说金万公子,进帐参谒,请令领带军兵,攻打圹边贼营。安达王大喜,即令林嘉禄、黄万高二总兵,带领军兵助战,二总兵得令,点齐部将二十余员,雄兵六千,放炮起行,杀奔圹边前来。探马飞报入帐禀曰:“启军师得知,金都统领旗军六千到来叫战,请令定夺。”文岳传令:“众将三军,小心尽力,紧守营寨,不许私自开军,违令者斩首示众。”

且说金万公子军到,列成阵势,众旗军叫战,潮营按军不动,用箭石挡住敌兵,任他叫骂。金万坐于马上,将手中钢刀杨武耀威,见贼将不出营迎敌,旗军自辰牌叫骂叫至未时,潮营军马无一人出阵,传令收军回归,上帐缴令。安达王曰:“将军英雄盖世,杀得贼人胆落魂飞。”金万公子,一连三天,领军将攻打圹边潮营。

钟文岳按住军将守营,自在中军帐上,用了晚膳,饮了数杯,闷闷不乐,即带吴兴、吴杰,到后营散步。军师仰观天文,见将星聚于东南,十分光灿;又有一颗大星,在于西北,其色明亮,左右盘旋,忽然斗炳中有一粒小星,见一道豪光化日白虹,从中军帐内盘旋,似与相议之状。有了一会,那颗大星冲去,那星遂即坠落。钟文岳大叫一声言曰:“奇哉!怪哉!三日内,必有英雄到来相助,金万命必休矣!”心中大喜,吴兴兄弟齐声问曰:“先生,是何缘故?”军师曰:“天机不可泄漏,三日内定有应验。”言罢各回帐安睡。至五更早起,准备升帐,传齐众将,预先安排队伍,候与旗奴交锋。

再说金万公子,在王营帐前,与安达王监临商议开兵,攻打圹边贼寨。安达王曰:“钟文岳按住军将,并不出营迎敌,怎奈他何!”严我斯曰:“金将军,今日可领加大将,带多军兵,前去辱骂,管教一鼓可破,必定成功。”安达王曰:“监临之言有理。”即令金公子点军前去。金万听令,领总兵林嘉禄、黄万高、郑秀和部将偏将,共四十余员,雄壮旗军二万,升炮起行,浩浩荡荡直抵圹边杀来。

潮营流星探马,飞奔帐前禀曰:“启军师得知,金万公子,领大队旗军前未厮杀,请令施行。”军师闻报传令,众三军准备交锋打仗,一声令下,一个个摩拳擦掌,全身披挂,各执器械上马,端兵静候,待炮声响动,听令出阵。

且说金万公子军马,直抵圹边,摆列阵整肃军将,盔甲鲜明,手执两支铁鞭,坐下乌骓战马,传令众将,辱骂叫战。只所得三声炮响,鹿角齐呜,营门大开,绣旗开处,拥出两员大将,分列左右:左边一将,面如重枣,目若朗星,唇红发黑,头戴银盔,身披银甲,手执双钩镰,跨下一匹银鬃马,绣带飘飘,威风凛凛,乃元帅何若顺也。右边一将,黑面紫髯,虎眉环眼,头戴金盔,金披金脚,相貌堂堂,英气勃勃,乃藩帅统领刘国轩。二位英雄如天神一般,分为两旁,各立于大红旗之中。正中一面金字”三军司令”。大红中军旗下,立着钟文岳军师,头戴儒冠,身穿绣金团花道袍,手执羽扇,带领大小将一百余员,一个个都是盔甲鲜明,各执兵器,分列两旁,犹如雁翅排开,分外齐整。

钟文岳望见旗军中军旗下,坐立一位少年旗将,手执铁鞭,威风所在,谅是金万公子,遂问左右众将言曰:“旗阵中那位少年旗将却是何人?”姜得兴曰:“乃是旗将金都统也。”文岳曰:“好一员大将,果然名不虚传。”言罢进前手一拱曰:“金公子请了,贫道一言相告,望勿见怪。”金公子正在观看潮军,忽见一道人装扮,以礼相称,定是军师钟文岳也。即出马向前曰:“先生请了,未知先生有何言见教?”钟文岳曰:“好说了,告知公子,令尊大人先在明主驾前,官拜京畿道,因明主驾崩,一统江山,被蛮夷所占,令尊另事清营,随清主东征西讨,封为两广总督部堂,后来云贵平山王举事,夷主驾前,权奸当道,奏明令先尊征讨,怎奈将寡兵微,不能成功,收军进京面圣,要重整军兵征剿,路至中途,却被奸臣假传圣旨斩害。这样看将起来,汗马功劳何在?公子年幼,未知其事,而今公子勇猛非常,可思血海冤仇未报,何不同心灭夷,恢复明主天下,倘若皇天庇佑,君父之仇可报,那时做个忠孝两全之人,名垂竹帛,岂不美哉!”金都统曰:“我父失败军机,国法难容。自古道,君教臣死,不死不忠,何用你等这助逆反叛之贼,花言巧语,造捏是非。今日本帅领大将军兵到此,你好好倒戈纳款,免做鞭下之鬼。如若迟缓,管教你辈片甲无存。”

钟文岳闻言大怒曰:“谁位将军,可杀此不忠不孝之贼?”言未毕,何元帅、刘统领两马齐出,各举兵器,直奔公子面前。

金都统抚动三棱铁鞭,敌住二将交锋。姜得兴马甘泉等众将,蜂拥望阵杀来。林嘉禄、郑秀和同众部将进前接战,旗军嘶唤,拼力冲杀。潮军争先叫声迎敌,两阵中金鼓齐鸣,火炮连天,一场混乱厮杀,山崩地裂。金万公子力敌二将,神色不动。

刘国轩被金万一铁鞭打来,遮拦不及,将身躲过,肩膊上中了一鞭,幸有重甲,不致重伤,负痛逃走。何英独对金万不住,慌忙转马而逃,金万拍马追赶。

总兵黄万高,望见何元帅被金万杀得逃奔,金万尚在追赶,心中着惊,寻思此时不救,更待何时?手提尖头大刀,随后拍开坐骑赶救,马跑至金万公子背后,叫声:“公子,我将前来助战,共诛此贼。”金万见是黄总兵,心无疑忌,遂被黄万高手执钢刀,望金都统颈上砍落,身坠马下;再复一刀,结了性命。叫声:“何元帅,小将答救来迟,休得见怪。”何英见了大喜曰:“好说了。是恩人到救。”黄万高曰:“元帅,可一齐乘势破敌。”何英会意。二人抖擞精神,冲进清阵,杀入重围,把旗将军兵乱砍乱杀。

旗军大叫曰:“黄总兵反了,杀戮自家军马。”林嘉禄、郑秀和见黄万高斩杀金万公子,又助贼军冲杀我军兵,二人大惊。不敢恋战虚晃一刀,各回马就走。

众潮军随后赶来,只杀得那些旗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钟文岳传令,众将三军,用强弓硬弩,一齐掩杀紧迫,追至数里,鸣金收军回营。

军师升帐,何元帅同黄万高来至帐前参谒,军师喜曰:“黄将军驾到,请坐。”黄总兵、何元帅,长揖依次序坐,众将纷纷上帐,参谒报功。徐参谋一一登记。军师曰:“今日一战,大获全胜,皆由黄将军之功。”命排筵宴,款待黄总兵,择日另再庆贺大功。军师又曰:“但将军今日到来相助,倘尊府中太封君与宝眷岂不受累么?”黄万高曰:“小将前蒙军师恩德,无以报答,故舍命相助,愿在帐前听令,以报活命之恩。

若论寒舍之中,椿萱早没,荆妻已亡,兄弟儿女未有,家奴侍婢,何足关怀?”言毕之间,筵席摆好,即与众位将军,入席畅饮。按下未表。

且说林嘉禄等,败走数里,见后面贼军不迫,即鸣金收集残军。回至本营,上帐缴令请罪,禀知黄万高杀害金万公子,降贼之事。安达王闻说大惊,咬牙骂曰:“反国逆贼,若能擒住,碎尸万段,方泄心头之恨。”言罢,闷闷不乐,一连十余天,并未开兵攻打圹边潮营。

这一日升帐,与严监临众将商议征战之事。严我斯曰:“启千岁,我想钟文岳领军扎营下寨拒敌,进忠镇守潮城,量他无甚英雄保守贼城之官,倒不如尽起倾营之师。今夜三更时候,可从惠来县城外,小路透过贼营,直抵潮州,攻陷贼城,擒捉刘进忠。倘进忠被擒,军中无主,党羽自散,有何不可?”

安达王听说大喜曰:“严大人之言有理,此计甚妙,依策而行。”

商议已定。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泄机谋旗兵投敌获全胜班师回潮

且说清营安达王,与监临严我斯商议,潮州进忠帐下,必乏能将守城,可越小路透过圹边贼营,由惠来直抵潮州,攻打贼营。计议已定,即传令各营大小将官三军人等,收整粮米各项物件,准备停当,候明晚三更时分,听令拔寨起行。

各营军将依令收拾,内中二个小军密语曰:“我等前日,被潮军所擒,蒙钟军师不杀,又赏酒肉,无恩可报,不如趁此机会,来去潮营报知。”主意已定,悄悄躲出后营,一溜烟,跑到圹边营前。正是:打破玉龙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

且说潮军观见叱曰:“旗奴,你好大胆,到我营寨打探消息么?将他擒住,送至中军帐下,请赏。”清军二人言曰:“列位有所不知,我等虽是旗军,今有机密军情,舍命至此,欲禀军师,烦列位通传。”潮军叱曰:“既是这等,暂且住步,不许乱进,候令发落。”清军应命,潮军即至帐前,跪禀曰:“营外来了二个旗军,云有机密军情相告。”文岳闻报,命曾仲、张约超二将,带他至帐前。二人走出营前,将旗军捉住,身中搜验明白,带到中军帐前跪下。军师曰:“小军,你等姓甚名谁?有何事至此?”小军曰:“启禀军师得知,小军姓柳名。”又一小军曰:“小人姓毛名良。”二人将清营军情,拟定拔营,进攻一事禀知。且曰:“我等前日被擒,蒙军师不杀,想念如此大恩,故今舍命至此报知。”文岳曰:“你今来降,乃是识世务的豪杰,若在本师帐前,自有重用于你。”吩咐赏二人酒肉,二旗军叩谢起身。邹参谋同刘统领曰:“既是如此,军师可预先领众将官,与三军人等,越回潮城,保守城池,准备迎敌。”军师曰:“二位明公,非你所晓,不用回军,贫道将计就计,管教安达王全军在此一鼓而败,片甲无存。”

言毕传令:“各营众将,齐集中军帐中,听令调遣。”这令传出,众大小三军,各各全身披挂,齐到中军候令。忽听鼓角齐鸣,三通鼓毕,三声炮响,军师升坐帐中,五军参谋使、五军提点使,先至帐前行礼。金声三响,提点使请出招军红旗,禀过军师,立在坛下挥动。众将观见招军红旗摇动,纷纷来至坛下,向上一总参谒已毕,两旁侍立。五军参谋使进前跪禀曰:“启军师得知,众将齐到,请令旨施行。”钟文岳曰:“诸位明公,我等奉命在此破敌,大事只在今朝,你等诸公,宜当尽心竭力,管教成功,无得违令。”众将齐声应曰:“谨尊严令。”

军师先调乌山姜寨主上帐听令曰:“寨主,令你领步军胡如龙、胡如虎、胡如蛟、胡如彪、罗和尚、罗和明、鼓仲韬、彭仲略、王君禄、王名科、杨成枝、杨成茂、赵九、吴勇武、郑胡儒共十五将,带军兵四千名,着飞山虎曾童阳引路,打从云山后小径透过清营,到崩坎埋伏,候清营败军至此,可展动伏军,截杀一阵,追至夹岭脚,收军回归,无得误令。”又召中营崔守备上帐听令曰:“崔将军,命你领把总章昆岗、郑世俊,步军苏文海、苏文德、高兴、高昂、章良佳、章良卿共八将,带军兵二千名,着包身胆曾奇汉引路,往惠来城外路口扎住,本帅有折帖一个付你,可依字内行事。”这般这般”埋伏,无得违令。”又召蔡守备上帐听令曰:“命你领把总兵黄启明、黄启禹,列步军蔡世杰、蔡坤、蔡敬逢、蔡敬遇共六将,带军兵五百名,领火轮车五十枚,听信炮声响,攻打云落山左营,无得误令。”又召林守备上帐听令曰:“命你等领把总林元炳、林元成,步军林荣贵、林仁先、林仁庆共六将,带军兵六百名,领火轮车五十枚,听信炮声响,攻打云落山右营,无得违令。”

又召李守备上帐听令曰:“命你等领把总李云贵、李顺天,步军李达、李天成、李守保、李思春共六将,带领军兵五百名,火轮车五十枚,听信炮声响,攻打云落山后营,无得违令。”

又召朱守备上帐听令曰:“命你领把总朱江龙、朱中原,步军郭怀沛、郭高春、郭奇春、郭盛世共六将,带军兵六百名,领火轮车五十枚,听信炮声响,攻打云落山前营,无得违令。”

又召刘统领上帐听令曰:“刘将军,命你领千总林永清、林五常,步军刘士元、刘喜、刘顺、刘千、刘见泉、周伯仁、周伯义、周财共十将,带军兵五千名,攻打右营,随火轮车后面杀入,会攻中军帅营,无得误令。”又召黄总兵上帐听令曰:“黄将军,命你领千总张金星,张景扬,步军黄便、黄庆、黄九川、黄九源、黄九河、黄九江、黄通、黄道共十将,带军兵五千名攻打左营,随火轮车后面杀入,会攻中军帅营,无得违令。”又召马参将上帐听令曰:“马将军,命你领千总许定国、许定邦,步军马九、马孟金、马孟全、吴兴、吴杰、吴惠安、吴清、吴玉川共十将,带军兵五千名,攻打后营,随火轮车后面杀入,会攻中军帅营,无得违令。”又召莫游击上帐听令曰:“莫将军,命你领千总陈有美、陈兴泰,步军陈吉和、陈茂和、陈殿、陈金生、陈大巴、陈十三、陈青莲、陈青梅共十将,领军兵五千名,攻打前营,随火轮车后面杀入,会攻中军帅营,无得违令。”又召温都司上帐听令曰:“温将军,命你领把总陈文禺、陈文绍,步军丘昭熙、丘昭顺、丘齐、丘文高共六将,带领军兵二千名,听信炮响,攻打前营,杀进中军帅营,无得误令。”又召程都司上帐听令曰:“命你领把总吴永锡、吴吉宗,步军谢奇峰、谢宗、谢天共六将,带领军兵二千名,听信炮响,攻打后营,杀进中军帅营,无得违令。”又召董都司上帐听令曰:“命你领把总王仲和、王仲佐,步军谢赞飘、谢赞勤、谢二、方子进共六将,带军兵二千名,听信炮声响,攻打后营右畔,杀入中军帅营,无得违令。”又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命你领千总张元良、苏廷杰、彭其保、刘星光,把总刘成都、邓阳江、梁朝杞、陈汉中、石飞龙、施名义、高文勇、徐良国共十二将,带领军兵五千名往云落山,各路接应。”何英领命一旁坐下。

军师又召郭守备上帐听令曰:“命你领东都大将傅豪雄、郑仁虎、田誉、田宽共四将带军兵一千名,守住寒婆径,谨防清营败军来冲圹边营寨,此条要紧,无得误令。”又召詹兆奇上帐听令曰:“命你为各路总哨,领步军大将张畅开、张约超、曾仲、曾可用、许文忠、许文宪、唐国民、文殿左、文殿右共八将,带领军兵五百名,往云落山高岗之上,施放火炮后,带同众将军杀入云落山后营,劫他粮米车,回归圹边,无得误令。”

又召把总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丘振威,步军余如山、杜明月、翁喜、戴德、薛灶子、薛福、孙友义、孙武共十二将,可领军兵二千名,随贫道往云落山清营掠阵,毋得违令。”军师手执令旗一支言曰:“邹明公听令,贫道往云落山破敌,今将令旗付与明公,同千总赵世春、丁朝凤、石志昂、粱成龙等,领其余将官,可在此保守营寨,此系要紧,无得误令。”又召毛良、柳上帐吩咐曰:“命你二人,把守中军营门,无得误令。”各各调遣已毕,传令军中,今晚黄昏造饭,饱食停当,候令起行。吩咐叮嘱完毕,时夕阳西落,月上东山,众军人等饱吃后,听号令。邹可玉问军师曰:“先生,月色这等皓亮,怎么行事?岂不被敌人看破?”军师曰:“明公不用挂虑,贫道自有道理。”即命余如山杜明月二将:“准备香案伺候。”二人准备,钟文岳整衣冠,望空中祷祝,向东南巽方地上借风云,亦是刘镇军威大振,皇天助他成功,故霎时间,阴云四合,星月无光,天昏地黑,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军师传令起行,吩咐蔡长高等四守备,监押火轮车为前队,刘国轩等领大队军将,作二路接应。温岳川等四员都司,领军助战为后队。何元帅领众千总把总带军兵为中队,贫道领军将为合后掠阵,一声炮响,众将听令,各依队伍起行。众将衔木疾走,直奔至云落山来。此时三更时候,前军军马到了云落山,连合后军,军帅令曾大雄、郑玉虎放起号箭。二把总领令,将号箭施放。那云落山高岗之上,把总詹兆奇,观见军师队中,流星火箭放起,即传令众军放起火炮。众军兵得令,立放连珠火炮,从空齐发,而空中信炮声响。蔡长高等领火轮车杀入左营,刘国轩随后助战,守备林绍基听见信炮,即令火轮车杀进右营,黄万高随后冲杀。守备李有祥听见信炮声响,令火轮车当先,杀入后营。马甘泉随引众将三军,拼力冲杀。守备朱光听见信炮已响,将火轮车当先,望前营奋勇争先杀进。莫朝粱引大队军马随后砍杀助阵,四员都司温岳川等,听见连珠信炮声动,各领军将,前前后后依令一拥攻打清营,杀进重围。何元帅领大队军马,冲杀前来接应,四西八十三路潮军,恰似离山猛虎,出洞蛟龙一样,嘶喊杀来,战鼓如雷,火炮连天。一边按下。

且说安达王,此时与监临严我斯,在中军帐中,言说起军一事,忽听外面军声四起,大闹,炮火之声振地,望外小军鸦飞鹊乱地走到帐前报曰:“启千岁得知,贼军到来劫营,其锋猛锐难当,请令定夺。”安达王与监临闻报大惊,即传令众将,领军速速拒敌。安达王与监临,即披挂全身,各各上马。九江总兵林嘉禄保护车驾,出帐观望,南阳郑总兵同大小将官一百余员,结束披挂执器上马,分为四面,出营迎敌。叫杀之声,闻有十里之遥。旗军虽多,黑夜怎能迎敌?而火轮车利害,当先冲进,后面潮将军马,各用硬弓强弩射来,如雨点一般。旗军一时拒敌不住,被杀死亡者,不计其数。

急迫怆惶,各自溃散逃生,又被潮军见着,如砍瓜切莱一般,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渠。安达王阵前观见旗军众将大败,四散逃走、传令弃营奔走,林嘉禄同众将,拼力杀开一条血路,保安达王前面奔走。众将三军听见传令弃营,各自丢盔弃甲,寻路奔逃走出。

钟文岳观见清军大败奔逃,传令众将带军马放箭紧追。

把总詹兆奇同张畅开等,领军兵杀入后营,抢夺粮米,装载车中,押回圹边营来。可悯清将与旗军,拼命逃生,后面钟军师推动众将三军追赶,被射死者,或杀死者不计其数,而受伤未死者,号天惨地,哀声难闻,此番杀得旗军尸横遍野,只顾奔逃,不敢回望,至十余里程途,到田心地面,传鸣金,收齐军马,回圹边营寨。按下不表。

再讲安达王,幸得众将保护前后,飞奔走至十余里间,回望贼军无追,觉得后面军马甚是稀少,心中大惊,来至崩坎,忽听炮声响动。姜寨主展起伏军冲出来,把旗军截作两段,拼力冲杀,杀得旗军亡魂丧胆,不敢当先迎敌,四散奔走。姜得兴令众将,催动军兵追赶,赶至夹岭山脚,收军回归圹边营中。

又说清兵败走,走至二十余里,到葵潭收齐残军,查点众将,四镇总兵,仅存林嘉禄,兵部侍郎严我斯,计失去阵亡大将部将共四十余员,军兵仅存五万余众,受伤者不计其多。安达王收齐残军,回归广东剩按下不表。

且说守备崔雄榜,奉了军师将令,并付柬帖一个,令往惠来路口埋伏。到了这里,开了柬帖,观看明白,依计掘了陷坑二十余处。清营总兵郑秀和大败,带军兵打从惠来小路逃走,误坠陷坑之内。崔雄榜令众军将,用挠钩套索,捉上陷坑,绑缚。又生擒活掠旗军四十余名,一齐绑捆监押回营。

再说钟军师,大获全胜,收军回营,早有邹可玉领赵世春等将佐出营迎接,接进中军坐定。众将纷纷上帐参谒,个个进前报功。邹参谋登记簿内已毕,查点众将军兵,幸喜大小将官,个个不少,人人平安,军兵折去三百余人。崔雄榜带了人犯,同郑世俊等上帐缴令,参见军师,禀知擒捉总兵郑秀和并旗军四十余人。军师大喜,命将总兵郑秀和带上帐来,小军一声领命下来,将郑秀和押到帐前,双膝跪下,叩求活命。军师见郑秀和叩头求乞生命,军师回首,问黄万高曰:“将军,郑总兵有愿降否?贫道不知气质如何?”黄万高对曰:“欲杀此人,留他在帐听令,当记得诸葛先生收魏延的故事么?”军师闻说,哈哈大笑。何元帅知军师意思,即传令将郑秀和押出营门斩首示众,左右应声抑出营外斩讫,回报。何元帅又令将所擒旗军,赦放,由他自去投生。

军师命宰杀牲口,大排筵席,与众将贺功,大吹大打,八音奏乐,入席畅饮,营内大闹五六天,宴毕。又过三天,军师传令放炮,拔营旗起行,大小三军,一路扬鞭回潮。正是:鞭敲金鼓响,又唱凯歌回。

再说三军回到普宁县,知县赵义周、千总张名高与合邑文武乡绅,各排香案,俱来参见迎接。军师传令大队人马,在城外扎下行营,命马参将同三十余员大将保守,一概众英雄同刘统领、何元帅随军师入城,进了行台。合邑官员乡绅,又来参见。当下先写了全胜书信,差官连夜往潮城帅府报捷。

在城文武官员,来送筵席及礼物下程。军师只留下队席下程礼物,一概壁回。歇马一日,次日传令,拔寨起身。路途之间,只见乡村市镇人民百姓,焚香点烛,扶老携幼,跪于路傍,瞻仰叩送。军师稳坐高车,徐徐而行,众英雄脸上风光,人人得意。后人有诗赞钟文岳云:兵法人无故,妙算义气高;一朝施战马,千载仰风标。

话说军师一路回潮,行来已离揭阳县不远,早有游击李德俸、知县冯楚钦出城迎接。军师吩咐安扎行营,令莫朝梁领将保守,军师元帅与众将,进入行台,文武官员乡绅各各参见来备送筵席礼物下程,纷纷济济均来行台。军师吩咐,只收筵席,礼物俱已发回,是夜安顿歇马,明早拔寨起行,众文武送至十里方回。人民欢喜。百姓悦服,沿途焚香叩拜,不在话下。

再说刘镇在潮城,日日望佳音到来。这日接了全胜捷报,满心欢喜,示诸将佐曰:“可喜清军已退,安达王全军大败,回归广东,此乃军师之功劳也。”即令标骑大将杨维杰、宁远将军刘炎,同到登岗迎接。

且说军师正行之间,有监旗军小校报曰:“启军师得知,刘、杨二位将军,奉令到前登岗地方迎接。”钟文岳闻报,传令人马,到登岗安下行营。众将领命,军队行至登岗,安营下寨,杨维杰、刘炎二将,参见军师。歇马一宵,明日拔寨起程,大队人马,一路唱歌凯而回,何等欢乐,行至潮城不远,早有军政官禀曰:“启军师得知,合城文武官员,到来迎接。”军师听说,传令三军,到大教场安营。军师领诸将,到了演武亭,下马步行上亭,同众文武行礼,各相安慰,王知府吩咐摆上筵宴,与众文武官员,请军师坐上首席,又请何元帅刘统领与众英雄入席,饮了数杯。王知府说曰:“请军师同元帅并众位将军,先到卑职署内改装。”军师言曰:“领教。”饮毕,然后同元帅与众将文武官进城,同到府衙中,卸甲改装,齐到帅府。

刘镇卒众升炮,出府迎接,接上大堂,各序礼,依位坐定。

当职官奉上香茶,刘镇喜曰:“军师同元帅与众将军等汗马功劳,真是不愧。”军师曰:“此刘统领、何元帅之力,众将之能也。”说罢,命将功劳簿,并交兵日期,众将胜败的名一同呈上。主公刘镇谓黄万高曰:“蒙仁兄鼎力相助成功,感激不荆”万高曰:“好说了,小将先蒙军师恩义,故以报答,在左右听令。”刘进忠曰:“不必过谦。”一面吩咐大摆筵席伺候。又说曰:“诸公鞍马劳顿,请诸公先赴小饮数杯,候本帅择日与诸公庆贺大功。”军师与众将,各各入席饮宴。又命赏酒肉,与众军畅饮。

潮州府城内外,并附近乡村人民百姓,各都张灯挂彩,众乡村父老,牵羊担酒,纷纷闹闹,都来帅府庆贺军师得胜班师之喜。刘镇与军师满心欢喜。出府迎接入大堂,分宾主坐下,茶毕。吩咐筵席款待,序礼入席。宴罢,众乡老绅矜称谢告退。

刘镇与军师亲送出帅府,拱手而别。次日刘镇传命,宰猪羊牲口祭礼,同军师元帅,领众将往大教场祭祀天、地、日月三光,庆贺全胜,祭毕回府,排宴请众位贺功,犒赏马步水三军。潮城内大闹有十余天,众将喜不自胜。

过了数天,刘国轩姜得兴等告知刘镇,各欲领军回归。

刘镇大喜,命待参谋修本章奏达全胜一事,一面给赏东都福建乌山三路将官,三军又摆筵席饯行。徐奇亮呈上奉章二道;一道呈藩主郑千岁,又一道呈靖南王耿千岁。刘镇看好分交刘国轩、刘炎收起。二将依命,领本部军马,回归。

刘镇卒众送行,命都司余国宝、温岳川二人送至二十里方回,明日又设席,与姜寨主饯行。刘镇同军师元帅,送至城外,命程国英董万年二都司,亦送至二十里。文殿左兄弟,难忍分别,再送一程;与姜得兴对拜,垂泪而别。得兴上马,殿左立望他去已远方回。未表。

且说刘镇卒众送三路助军回归后,思念潮中,此时军兴大振,又得清营遗下的盔甲兵器,马匹粮米,不计其数。况且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何等威风,叹自当初,被邓、于二奸奴欺凌,使我弟进义与吴勇侯雄三人,死于非命,想到眼前,喜得潮州太平,五谷丰登,人民安乐,百姓和畅。

一日过了又一日,时光迅速,倏忽两三个月。这日刘镇,念诸公将官聚谈兴会,备宴帅府内堂,请军师元帅众参谋将官入府饮宴,军师等闻请,一齐整衣来至帅府,校军报知刘镇。

刘镇吩咐升炮,大开正门,出堂迎接,接进入堂叙礼,依位而坐。入席畅饮,都是珍肴海味,堂下细吹细打,八音奏乐上席主公同军师参谋,议论兵法。宴中大小诸将谈说武艺,说得有兴,哈哈大笑,饮至更阑尽欢而散,各都起身告退。刘镇各各送出。此时潮州兵戈已息,太平无事。

不知清军岂肯罢休?诸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钟文岳观星装病刘进忠奉命出征

且说钟文岳在住宅中,越数天闲暇,打坐胡床,想念:清军如此,岂能罢休?念及于此,忽然心血来潮,吃了一惊。

是夜约至三更时间,步出庭前,仰观天文,偶见东南方扫帚星微暗,心中大惊。屈指推算,叫声:“呵呀!主心本命星微暗,正是关系主公,天运排定,气数将尽,众将遭殃。心内踌躇,思忖良久,知其吉凶,回归卧室,不能安枕,寻思一策,可为脱身之计,免受波累。主意已定,安过一宵,明早卧室之内,暗备些干粮,密密藏好,偶然装起病来,睡在床上蒙被而卧,一连三日不能起身,命吴兴入帅府内,报知主公。

吴兴领命,进入帅府内堂,见主公行礼毕,就将军师得病之事一一禀知。刘镇闻说,吃了一惊不少,如失左右手,然即连命人去请众参谋何元帅等入帅府相议。蔡赐平等齐至帅府内堂,见礼坐下。刘镇向诸明公言曰:“今军师忽然有恙,十分沉重,不能起床,未知是何病源?”参谋诸人听说,各各吃惊曰:“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得这病来?不知因何缘故?请主公同我等到军师府中,一问便知。”刘镇曰:“诸公说得有理。”

遂更衣起身,领着众人步行至军师府中。

吴兴曰:“启主公,待小将先禀知军师,前来迎接。”刘镇曰:“不可,不可,无得惊动军师,我等步入卧室。”吴兴领命引路,与众人进入卧房,到卧床前,见军师昏昏沉睡,众等不敢惊动,叙礼坐下。军师假睡响声叹气,当时醒来。吴兴将罗帐揭起,刘镇等向问曰:“先生,尊体如何?”钟文岳睁开双眼,叫一声:“呵呀!主公同诸位屈驾光降,贫道不能出迎,千祈恕罪赦宥。”刘镇等一齐言曰:“好说了,请教于先生,未卜尊体因何有恙?甚么病?愿望其详言,方可延医调治。”军帅曰:“启上主公得知,若论贫道微躯,原是旧病再发,前年游于江湖之时,在饶平内浮山得染此症,请医看脉一会,医生个个说曰:‘此非别病症,多应淘气伤肝,劳虑太过,不用服药,只宜静养。’贫道故以弃辞江湖,隐居岩穴养性,因旧友杨飞熊举荐,贫道落山,荷蒙主公见爱之极,即委以重任,掌管军师印务,临阵发谋,随机转变,操心太过,烦多食少,致因旧病复发,依贫道之见,不用服药,只宜静养,谅亦无事,主公与诸明公不用挂心。”刘镇曰:“既是这等,先生须当保养尊体,本帅告退。”军师即唤:“吴兴兄弟,扶持贫道相送主公出门。”刘镇同众等齐声应曰:“先生,当自贵重。”文岳曰:“主公宽洪海量,恕贫道不能迎送之罪。”刘镇曰:“好说了。”于是吴兴兄弟代送出府。这且未提。

且说东都藩王郑成功千岁那日驾坐内堂,观见百官的奏疏,遥想潮州宁粤将军刘进忠,继连杀败大清四大藩王,军兵共计四十余万,威声大振,天下旗军个个丧胆,我想要吞广东,若不乘此时军威,更待何时?遂敕降王旨,命藩帅统领刘国轩带领都招讨傅豪雄、郑仁虎、田誉、田宽共四大将,并步将四十余员,雄兵五万至潮州,皇令:“敕令宁粤将军兵马大元帅刘进忠,合军南征,吞并广东省,无得违令。”刘国轩领了王旨,择日同大小将官到教场祭帅旗放炮起行,落了哨船,渡过江洋大海,到了厦门所登岸,望分水关进发潮城。

远探小军飞报入帅府,禀知主公,刘镇闻报,再命走探。

过了三天,探军回报曰:“刘统领的军马,过了分水关,请令施行。”刘镇听探,即命莫朝梁往汀福铺二十里迎接;又命何元帅领众将出城迎接,皇令王旨,迎进帅府堂上。刘国轩开旨宣读已毕,刘镇谢恩。请王旨皇令入后堂,复出客堂,与刘统领叙礼坐定。刘国轩问曰:“钟军师何在?”刘镇曰:“军师有恙,十分沉重,今有二十余天。”统领曰:“既是这等,小可欲往军师府问安,请大元帅与诸公同行。”刘镇曰:“如此甚好。”即同统领与元帅参谋诸将,步行来至军师府。

吴兴报知军师。钟文岳闻报,即起身命吴兴兄弟,扶他出堂,相迎主公、统领众将等。见军师出堂,满心欢喜,序礼依位而坐,茶毕。文岳曰:“主公与统领众位明公驾临,贫道有病,不能远迎。望乞原谅,是幸。”刘统领等齐声曰:“请先生保重尊体如何?今见先生出堂,使我等曷胜欢喜之极。”钟文岳曰:“多蒙挂虑,感激不尽,但贫道身体只好一半耳。

未知统领带大军到来是何缘故?”刘国轩曰:“启军师得知,千岁王旨,传令命小将与大元帅,合齐大军,南征攻打广东省城。”刘镇曰:“千岁令旨已到,不敢迟缓。军师尊体未愈,如何是好?”文岳曰:“王旨既到,不敢耽搁。启知主公,贫道残体未好,不能同往。可将军师印务,让与邹可玉先生,暂行执掌,候贫道病得全愈,即当到帐前相助。”刘镇曰:“先生有命,敢不听从。”邹可玉曰:“启告军师,晚生碌碌庸才,安敢受此重任?恐误军机大事。”钟文岳曰:“明公胸藏韬略,名振乡国,智识过人,征战有度,赏罚分明,鼎分三足,缺一不可,休得谦辞。”言罢吩咐吴兴,请出军师印,送与主公收起,刘镇接过,交付堂官梁成龙抱定,众等言毕起身告退。

军师送至庭前,主公与刘统领曰:“先生,保重保重,不用远送,在此就是。”文岳曰:“恕罪了。”刘镇等回归帅府,即命安排筵席,与刘统领宴饮,命何元帅众参谋诸将陪坐宴罢,各回本帐。

过了二天,刘镇传令,召参谋元帅大小众将官,入帅府议事。众等闻召齐进帅府内堂,见主公行礼,依次而坐。刘镇曰:“今日本帅奉命南征,适军师有恙,未得全可,军中无人调遣军马,承军师之言,举荐邹先生可掌兵权,未知诸公意中如何?”蔡赐平等齐声言曰:“主公有命,谁敢不尊?”刘进忠大喜,命守备林绍基请邹先生入帅府行事,林守备领命前去。

一刻间,报邹先生到来。刘镇吩咐点鼓升堂,大开中门升炮,领众等出府檐迎接,接上大堂,叙礼坐定,刘镇曰:“今日请先生登坛拜将,掌握兵权。”邹可玉曰:“荷蒙主公令旨。自当领命。”赐平已请军师印,徐奇亮请皇令,蔡登高请宝剑,一齐上堂。刘镇亲手捧军师印上坛,邹可玉进前行礼。拜受军师英皇令、宝剑毕,于是升坐中军帐中。

主公与参谋行礼,在帐中两边坐下。何元帅与黄万高向前打躬,在帐前两旁坐下。莫游击与大小将官,一总参谒毕,左右侍立。徐奇亮、蔡青云二位参谋进上众将官的名簿。邹可玉言曰:“本师奉命南征,你等诸公,宜当尽心协力,有功者赏,误令者斩。”众将齐声曰:“只尊严令。”邹军师逐将名簿掀开,一一点过,单不见参将马甘泉,传令召马甘泉进发。

这马甘泉此时在本帐酌酒,酌得酩酊大醉。听见小军前来禀说主公有召,即出席,将便衣上马,带了几个跟役来至帅府,进入堂前,大叱曰:“你等有甚么事故?哇哇催叫,使将军连几杯酒都食不爽快,是何道理?”听事中军曰:“启将军得知,今日军师升帐点将。”马甘泉曰:“军师有病在府内养病,还有甚么军师点将?”中军官曰:“启知将军,今日主公请邹先生登坛拜将,掌握军师樱”马参将听说勃然大怒,走至帐前厉声叱曰:“好大胆的邹可玉,你有何能安受此重任?”邹可玉曰:“本帅自愧才学浅薄,荷蒙主公见爱,又承钟军师之命,执掌兵符印剑,而今奉命点将,你这匹夫抗逆军令,死罪不赦。”

令左右:“押出辕门斩首示众。”左右应声,欲将马甘泉推出,莫朝梁大惊,走上跪下曰:“启军师,马参将本当按军法斩首,但他酒醉,原有可恕,小将愿将前功保他之罪,望军师赦宥。”

刘镇亦言曰:“启先生,马甘泉理宜按法,但今未尝起军,先斩大将,恐军中不利,万望先生赦他,候他后日将功折罪。”

邹可玉曰:“抗令匹夫,若不看主公之面,定当不饶,莫将军请起,本帅准保。”莫朝梁叩谢起身,右左放回马甘泉。邹可玉曰:“明日乃是黄道吉日,传令众将三军等明早预往教场祭旗,众将领命事毕。邹军师出帐落坛回归本署,主公领众等送出帅府,各各回归,当晚无事。明早刘镇五鼓起身,顶盔披甲装束整齐,点鼓升堂,大小将官,进堂参谒,小军禀事曰:“军师来到府门。”刘镇吩咐升炮卒领众将出府檐前迎接,接上大堂。军师升帐,刘镇傍坐,三位参谋同元帅黄总兵进前行礼,依次坐下,众将上帐打躬,两旁侍立。齐集听候军师传令,分定队伍,不得混乱。

  第一队命参将马甘泉、游击莫朝梁领步军大将二十员,带五千人马,为前队先锋。

第二队命都司余国宝、温岳川领步军大将十员带五千人马为左翼。

第三队命都司程国英、董万年,领步军大将十员,带五千人马为右翼。

第四队命守备崔雄榜、蔡长高、林绍基领步军将十员,带五千人马,为左救应。

第五队命守备郭三坤、李有祥、朱光领步军将十员,带五千人马为右救应。

第六队命总兵大将军黄万高领千总赵世春、丁朝凤、石志昂、林永清,把总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并步将十员,带军兵五千人马,为中军都救应。

第七队命千总陈有美、梁成龙领步军将十员,带三千人马,为押运粮草。

第八队命千总张金星、林五常领把总苏廷杰、徐良国、吴永锡、吴吉宗带五千人马为后营救应查点。

八队军马共计大将二十九员,部将与部军诸英雄合共八十员,统中军大队。

命刘镇同刘统领、何元帅、参谋蔡登高、本帅邹可玉,领步军大将一百余员,军兵七万;其余存军将,令参谋蔡赐平、徐奇亮等守住潮城。吩咐点毕,各按队伍次第而行。邹可玉军师,同刘镇何元帅领众将三军前来,到教场排齐队伍,唱明祭过帅旗,调开大队,离了潮城,呐喊摇旗,一个个盔甲明亮,一队队人马高强,正是:号令严明,鬼神惊怕。

且说刘镇军马前行,有旗令小军报曰:“启主公,今有蔡、徐二位参谋,同道府本城众文武在五里亭饯别,请令施行。”

刘镇闻言,传令大小三军暂扎行营,一声令下,只听得号炮三声,安下营寨。刘镇、邹军师、何元帅勒马向前,只见道台、知府文武两班一齐向马前迎接曰:“卑职等在此饯送,望大元帅赏脸。”刘进忠同军师等慌忙落马,步上亭阶,与众官见礼慰劳一番,分宾主坐下献茶。有当职官摆出筵席美酒珍肴。刘镇与众文武叙坐,酒过三巡。刘镇向众文武言曰:“本帅去后,潮城全望宪台与众位老先生维持。”众官领命。刘镇方才起身,向众官作别曰:“王命在身,不能久留。”随即同军师、元帅、刘统领一齐上马,众文武相送。动身之间,只见西南巽地上,刮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忽听一声响亮将中军的帅旗折为两段。

刘镇见了吃一惊,邹军师、何元帅、刘统领各各不悦,众文武面面相向怆惶,刘镇心中不悦,向众人言曰:“本帅此去吉少凶多,但大丈夫得死沙场,尸还足矣!只是潮州城诸事,望诸位好为之。”众官曰:“卑职等无不遵命,但愿大元帅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早早奏凯,我等还在此迎接。”刘镇同军帅,向蔡、徐二位参谋曰:“钟先生有志,望二位明公,小心维持;倘得全可安排,送往中军相助,至切至嘱。”二参谋领命,大家安慰一番,各各揖别。军师传令,放炮起行,蔡赐平同众文武回城。不表。

且说刘镇别了众文武官,与二位参谋去后,即领大队人马,传令三军,沿途不许骚扰百姓,违令斩首示众,决不宽容。真正是军威齐整,号令严明,吩咐放炮拔营,一声令下,马步三军人马起行,只见旌旗蔽日,剑戟如云,向揭阳进发。

前面先锋队里,设立两杆金字大红旗,上面写着“重整山河,替天行道。”中军帐内,高挂榜文,申明号令,细分条款。

上写道:

上阵退避者斩;旌旗靡乱者斩;金鼓失次者斩;妄报军情者斩;妖言惑众者斩;乱取民财者斩;克减军粮者斩;奸人妻女者斩;泄漏军机者斩;不尊号令者斩。

这十条禁令一出,军中谁敢乱动?真乃是鬼伏神钦,秋毫无犯。那些百姓,见刘镇爱民如子,家家顶礼,户户焚香,所到之处,皆望风归降,势如破竹。那军师与主公闻之,十分欢喜,吩咐三军,缓缓而行。不在话下。

且说远探旗军,流星报马,飞奔广东省,见平南王曰:“启禀千岁,东都郑成功,命大将刘国轩,领大军五万带战将十员到潮州与刘进忠合军兵十余万,马步大将二百余员前来南征,十分威猛,请令定夺。”平南王闻报吃了一惊,再命该流星报马探明。早有揭阳、普宁各乡绅,合文武官员,俱申文书,至广东省督抚两部堂衙门报知,刘进忠起军南征之事。

平南王即速传出王令,飞奔各处,文武官员知悉,调各汛溢口地方将官,齐到广东省,领军马听令:有镇守惠州提督军门许标雄同各路官齐广东省参见平南王。

王命沙美游击郭英霸领将带军兵三千守住海丰县。

命惠州提督许标雄,领都司黄英勇、温大受,守备陈德义、陈阳山,带军兵五千,镇守羊萄岭。

令在省候补总兵罗有隆,领大将带军兵二千镇守归善县。

令碣石卫总兵官觉罗幔领将带军兵二千,镇守博罗县。

令龙门协镇雷正乌,春江协镇史学辉,沙湾协镇张维、王顺德,协镇焦文虎四将,各领水师军二千,哨船二十号,往博罗县助战。

众将官领令点齐军将各路镇守。按下不表。

再讲刘镇大队军马,一路行来,早有揭阳游击李德俸,知县冯楚钦商议城上竖起永历三十一年旗号,城门外安排香案迎接。知县与众文武,在前面迎接。刘镇吩咐传令,大小三军,至前面扎上行营,军马到长亭,三声炮响,安营下寨。

主帅军师,勒马营前,众文武一齐叩迎。刘镇领众将同邹军师何元帅进城,众又武随后送进行台帅府。刘镇军师坐中军帐内,何元帅等礼毕,依位而坐,众将一总打躬,两边侍立。

知县及文武官员至帐前参见毕,进上图籍,大排筵宴款待主公众将等,是晚欢饮。明早命参谋蔡登高,查点检验仓库明白。

次早传令,拔寨起行,向普宁进发,路途之中,乡绅人民,扶老携幼焚香叩迎,纷纷闹闹,跪满路旁。刘镇军马至普宁县,县官赵义周,城守千总张名高,准备香案出城十里迎接,敌楼上插着降旗。众人民张灯挂彩,迎迓军师同主公满面风光,笑容可掬。探军到马前禀曰:“启大元帅,普宁县大小文武官到来迎接。”刘镇传令扎营,三声炮响,城外屯扎营寨;自己与军师元帅统领众将,威风凛凛进城,入了行台帅府安歇。众文武官员,一一参见毕,呈上图籍,献茶进宴,刘镇等宴罢。明早查点仓库后,传令众将三军人马起行进发,三声号炮响动,军马摇旗呐喊,浩浩荡荡从南路前行。按下未表。

且说刘镇自奉命南征以来,所至之地,皆望风投顺,势如破竹。今番来到海丰县,不知海丰县如何准备?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海丰县徐高受死羊萄岭标雄逃生

且说沙湾游击郭英霸奉了令旨,领大将吴天保、吴开文,彭元、李义和,带三千人马镇守海丰县,知县徐高、城守吕广成一同准备拒敌之策。那日远探小军报曰:“启将军得知,刘进忠军马过了普宁望南路而来,请令定夺。”郭英霸闻报,传令众将、三千军马出城外,安扎营寨五座,保护城池,端兵迎敌。

且说刘镇人马大队,行至海丰地面,离城二十余里。早有头站竖旗军小校飞马报曰:“启主公得知,旗军扎营海丰城外,准备挡住我军。”刘镇听报,令就此安营下寨,是夜无事。明早军师升帐,主公同蔡参谋帐中分左右坐定,何元帅等上帐参谒,依位而坐,一概大小将官都两旁侍立。军帅曰:“二位先锋上帐听令。”马甘泉、莫朝梁二将上帐前候令。军师曰:“二位将军,你等领步将十员、军兵一千到清营搦战,无得违令。”二先锋领大将十员带军兵二千,放炮出营,杀进到清营叫战。

旗军至帐前禀曰:“启将军得知,贼将到营前叫战。”郭英霸听报起身出帐,顶盔披甲持刀上马,领将带军放炮出营,摆开阵势,立马横刀叱曰:“反叛的逆贼,你等逆巢不守,专来送死。”这等看来,郭英霸怎么装束?头戴金狮吞口盔,身披连环锁子黄金甲,腰束狮子蛮带,足蹬黑战靴,坐下乌骓马,威风凛凛,手执大砍刀杀气腾腾。

先锋马甘泉见旗将出营,将人马列开,抹开战马进到阵前叱曰:“该死旗奴,我等大军到来,理宜献城投降,免作刀下之鬼,还敢领军拒敌,管教你等死在眼前。”言毕持刀直杀过去。郭英霸举刀相迎,两阵余鼓大擂,喊杀连天,炮声震地。

二将交锋,左盘右旋,一来一往,大战二十余合。马甘泉招架不住,莫朝梁观见大怒,手上挺丈八蛇矛,飞马杀上并力助战。

郭英霸敌住二将,神色不变,旗军齐声嘶喊冲杀前来。潮军一拥吼叫抵住交锋,枪刀并举,剑戟相迎,一场恶战。自从午牌战至申刻,未定胜负,各自鸣金回营。

马、莫二将进帐缴令禀说:“郭英霸勇猛非常,不能取胜。”

邹可玉曰:“候待明日起大队军将与他决定雌雄。”次早军师传令各营大小将官全身披挂,准备开兵攻打旗营。平明军师升坐中军帐,主公左边坐定,蔡参谋右边坐定,何元帅、刘统领依位而坐,各等诸将一齐参见,两旁侍立。军师曰:“众位将军自兴兵以来,各邑皆望风归顺,惟有海丰敢扎营报敌,今又听说郭英霸骁勇英雄,诸公今日交锋,不可轻敌。”众将齐声曰:“依令前往管教,一鼓功成。”于是召何元帅上帐听令曰:“元帅,你可领千总陈有美、梁成龙,把总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步军大将十员带三千军兵攻打头营,无得误令。”又召黄总兵上帐听令曰:“将军,你领千总张金星、林五常,把总高文勇、朱江龙、林元炳、林元成,步军大将十员带领军兵三千名,攻打二营,无得违令。”又召马甘泉上帐听令曰:“你可领千总许定国、许定邦,把总陈文绍、余良国、吴永锡、吴元宗,步军大将十员,带领三千军兵攻打三营,无得违令。”又召莫朝梁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千总张景扬、刘星光,把总王中和、王中佐、章昆岗、郑世俊,步军大将十员,带领三千军兵,攻打四营,无得违令。”又召刘统领上帐听令曰:“统领,你可同守备崔雄榜,蔡长高,把总李云贵、詹兆奇、黄启明、施名义带领军兵三千,攻打五营,无得违令。”又召都司温岳川上帐听令曰:“你可领把总刘成都、邓阳江带军兵一千,往前营救应,无得误令。”又召都司余国宝上帐听令曰:“你可领把总粱朝纪、陈汉中带兵一千,往二营救应。”又召都司程国英领把总朱中原、李顺天带兵一千名往三营救应。

又召都司董万年,领把总石飞龙、杨志勇带兵一千名往四营救应。

又召标骑将军杨维杰上帐曰:“命你领大将岳元浩、吕俊英、雷文锦、段志仁带兵一千往五营接应,各各无得误令。”

军师立起身拱手曰:“主公听令。”刘镇起身一揖。军师答礼曰:“主公,可领守备林绍基、朱光、郭三坤、李有祥、步军英雄陈殿等四十员大将,带领军兵五千,往五路接应。”刘镇依令坐下。调发已毕,传令各军将妥为结束,候令起行。且按下未表。

分说郭英霸在帐中细想潮城十余万众,我等三千人马,怎么迎敌?自古道:“寡不敌众。须可修书告急羊萄岭,请救兵到来相助,方能成功。主意巳定,即修告急公文书一封,命大将李义和带书星夜往羊萄岭许提督帐前请兵救应。李义和领文连夜奔至羊萄岭上营,参见礼毕,将书呈上。许标雄命拆封观看,即令都司黄英勇领旗将八名,带军兵一千,往海丰县救应,火速起身。黄英勇点齐军将,同李义和回归海丰。入帐缴令参见,郭英霸命设席款待。

正饮宴间,忽见旗军向前飞报禀曰:“启元帅得知,刘进忠亲自领兵杀奔前来,请令施行。”郭英霸听报,全身披挂持刀上马,领众将三军出营,排成阵势迎敌。刘镇人马一字摆开,势如长蛇一般,自身立马叱曰:“不知死的旗奴,本帅领大军到来,理当投顺,免做刀下之鬼,还敢领军拒敌,管教你等死无葬身之地。”郭英霸听说,大怒曰:“叛逆贼匪,敢夸大言,你既受国恩,就该尽忠报主,还敢杀害朝廷许多军官,若被擒住,碎尸分首。”刘镇闻说大怒,叱令众将军齐力掩杀。

众将听令,五路军马望清营杀来。后面温岳川等,五路军兵接应,齐上冲杀。郭英霸挺大刀出马迎敌,刘国轩接住交锋,两军阵中,金鼓大擂,炮声不绝,嘶喊之声,似潮涌沸,清阵中四千军,怎能拒敌?被潮将与三军把他砍杀一场,如刈瓜切莱一般,杀得尸横遍野,血流中途,死者不计其数,生者各自逃奔,城上吴天保吴开文兄弟观见,军兵奔乱,众将逃生,乘势斩杀城守吴广成、知县徐高二个首级,大开城门,接引潮军进城。何元帅当先抢入。吴天保兄弟迎接叙礼。

按下。

且说郭英霸与刘国轩大战,未分胜负,忽见各管军将逃走,兵卒奔命,料想不能取胜,格开刘国轩大刀,转马逃回海丰城,奔至河沟,看见城上乃是潮州旗号,郭英霸大惊,引了残军,同黄英勇等逃走羊萄岭去了。

刘镇追赶数里,鸣金收军回归。何元帅领吴天保、吴开文上堂参见,献上知县与城守二人首级。刘镇大喜,吩咐众将不可杀害徐知县与城守两人家眷,有违者斩。即命陈有美、梁成龙往营中请军师进城,令大队军马城外扎祝二人依令,前往中军帐禀知,邹军师闻报大喜,传令拔营进兵海丰城下,扎营在外。军师进城,刘镇统众将元帅等迎接,接上大堂序坐,大排筵席,与众将贺功,是晚大吹大打,尽欢畅饮。这且按下。

又说郭英霸、黄英勇败回羊萄岭,至帐前参见许提督,备说刘进忠兵多将广,勇猛非常,不能取胜。许标雄闻说,吃惊不小,传出将令,预备轰天大炮十二枚拒敌贼军,按下。

分说钟文岳先生在潮州细想,主公领军兵南征,已有二十余天。这日整顿衣冠,出堂命人去请蔡赐平、徐奇亮二位参谋到军师府。蔡、徐二人知钟军师病已痊愈,身体康健,十分欢喜,命人到来相请。二人同至军师府,小军入内禀知。

文岳出堂迎接,接入内堂,叙礼坐定,茶毕。文岳开口曰:“二位明公驾降,贫道未得远迎。休得见怪。”蔡、徐二人答曰:“好说了,可喜军师,今日康宁,使我等喜从天降;又蒙呼召抵临尊府,多有扰冫卖。”文岳曰:“非此之说,今日闲暇,请二位明公到此,谈谈几句。”吩咐摆宴,入席畅饮,一面酌酒,一面言论,酒至数巡,食经几套。蔡赐平曰:“请教于先生,未卜主公此番领大军南征,胜败何如?”钟文岳曰:“自古道,谋略出于人心,胜败皆由天定,非人力所能为也。但天机不可泄漏,而今贫道微体已愈,明日欲往军前相助。”蔡、徐二人听说,军师欲往军前,满心欢喜,言谈一回,宴毕。

蔡、徐告退,军师送出府门相别。蔡徐二人回署,明早安排筵席,与钟文岳饯行,郡城文官道府闻知,俱命人到军师府通候。不在话下。

且说钟文岳准备行期,自早日各有安顿,明日点小军五十名随行,门外二位参谋命人来请赴宴,即备席帅府伺候,即时过府,蔡、徐二人听报军师来到,遂整衣出门迎接,接入内堂,叙礼坐定,排上筵席,山珍海味,酒至半酣。钟文岳起身向二位参谋曰:“贫道程期在即,不能久留了。”随抽身带了五十名军校,出了潮城。蔡、徐同众将相随相送,行至官亭。小军进前禀曰:“启军师得知,汪道台、王知府同众官在面前饯别,请命施行。”文岳与二位参谋众将,来至十里亭,勒马进前,只见众官一齐相迎曰:“卑职等在此饯行,未得远迎,望先生恕罪。”军师慌忙落马,对众官言曰:“贫道有何德何能,敢劳诸公大驾,如此费心。”众官曰:“好说了,卑职等礼当该然,排上筵席,请入席饮酒。”酒过三、五杯,军师起身向众人曰:“程期在即,就此一别,但潮城诸事,还望列位大人照应照应。”众文武曰:“军师有命,谁敢不遵?”言说一番,登马动身,带小军前行,众文武回城。正是:游鱼脱却金钩钓,野鹤一飞玉笼空。

且说刘镇进海丰城,与众将贺功,明日犒赏三军毕,查点仓库明白,歇马三日,军师传令,拔营起军,一声令下,大炮三响,拔寨起行。众英雄一个个盔明甲亮,众将三军一队队旌旗齐整。枪刀蔽日。剑戟如云,鬼神惊怕,十分威武,望羊萄岭进发。大队人马离岭脚不远,军师传令,就此扎营。

大炮三声响动,安下大营,扎住寨栅。次日军师升坐,主公旁坐,蔡青云、何元帅等,依位而坐。邹军师召前部先锋马甘泉、莫朝梁上帐听令曰:“先锋,你可领马步军大将十二员,带军兵三千名,到岭脚搦战,无得违令。”马、莫领令点了军将,放炮出营,旌旗动摇,众将军叫杀,人马直抵羊萄岭山脚,排开阵势,众将军兵呐喊叫战,金鼓齐鸣,叫了半日,并不见有旗将落山迎敌,马参将勒马向前观看山势,十分高峻,清军扎营在于上面,偃旗息鼓,没一卒走动。若欲上山,恐有埋伏,同莫游击商议,不可胡乱上山,暂且收军回营。莫朝梁曰:“哥哥之言有理,即传令鸣金收军归营。”入帐缴令,禀知旗将按军不动。邹可玉曰:“这旗奴闻我军到,丧胆不敢下山交锋,待候明日再作计议。”命李有祥领军兵三百名是夜巡哨营寨,安过一宵。

次日平明,军师升坐中军帐。召黄万高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程国英、董万年、赵世春、丁朝凤、石志昂、林永清、刘成都、邓阳江、梁朝纪、陈汉中、朱中原、李顺天、石飞龙、杨志勇,步军文殿左等二十员,带五千人马,攻打羊萄岭,无得违令。”军师又召标骑将军杨维杰上帐听令曰:“将军,命你领余国宝、温岳川、曾大雄、郑玉连、彭光辉、黄禹烈,步军张畅开等十员,带军兵三千,随后接应,无得违令。”

前后二队,点了众将三军,放炮起行,杀奔羊萄岭脚前来。那杨维杰手持大刀,上马领军将随后,黄万高大队军马,来至羊萄岭山脚,摆列阵势,令众军辱骂叫战。自辰刻至午时,山上并不动静,命众将杀奔上山。董万年引军当先杀上,观见旗营不远,黄万高领大队人马后面助战。

分说清营守备陈阳山观见贼军杀上山来,渐渐来近营前,传令小军,将烘天大炮齐发,忽听响亮之声,烟雾冲天,山崩地裂,打落山来,潮军死者不知其数。幸喜黄万高在后平安,传命鸣金收军,查点众将,失了马步大将二十余员,五千军兵,仅存数百人。杨维杰向黄万高曰:“我军山下叫战,就叫破咽喉,上面并无旗将下山交锋;若要杀上山去,又被他大炮打折许多军马,而今暂且回营,再做商议。”万高依言,领残军回营,到帐前伏地请罪,邹军师曰:“军中胜败乃系常事,将军请起。”黄、杨二将叩头起身。

刘镇听说清营放了大炮,失去董都司、千总马步共二十余员,军兵又失有四千余众,愁眉不展。向军师言曰:“先生,原自兴师以来,势如破竹。今日失了马步大将二十余员,许多人马,而今用何妙计破敌?”邹可玉曰:“主公不用着急愁虑,但此大炮利害,只宜智取,不可力敌。明日召步军英雄唐国民、谢二到中军帐听令。”二将闻召,即至向军师曰:“未知军师召小将等,有何将令所差?”军师曰:“本帅今日要破此岭,不知旗军营寨如何安置?命你二人到羊萄岭上探听旗营军情,不可有误。”二人领命,回归本帐商议,谢二曰:“哥哥,我等奉令探访军情,依弟愚见,就当装做乞丐,到营中观看一番,有何不可?”唐国民曰:“兄台说得有理。”二人主意已定,在僻静之处,扮为乞丐,悄悄出营,望羊萄岭小径上山去了。

正是:

巧妆人不识,妙算鬼难猜。

且说唐国民、谢二行至岭上,时日已晌午,军中造饭,二人行前进营求乞,旗军叱曰:“你等乞食,好无道理,若要求乞,须往乡村人家铺户,我等军营之中,安有施舍?”唐国民曰:“乞丐来到这里,腹中饥困,望列位阿爷慈悲。”谢二偷眼展看旗营四下里面明白。旗军叱曰:“这两个乞丐,到来只管两眼睁睁,望前看后,非是乞丐模样。定是奸细。

将他擒至中军帐前,见了元帅,我等必定有赏。”众旗军曰:“兄弟之言是也。”旗军下手将此二人捉到中军帐前禀知,唐、谢二人一齐跪下。许标雄曰:“好大胆的逆贼,尚敢到此探听军情,今已被擒,有何话说?”唐国民曰:“启告爷爷,我等皆是良民,因往外府为商,舟沉长江资本全无,幸存性命,归家不得,求乞朱门糊口度生,要回家乡,劳碌至此,非是甚么奸细,望爷爷放活蚁命,万代公侯。”郭英霸叱曰:“我想刘进忠帐下之人,贼胆包天,元帅可将二人斩首示众。”谢二曰:“启爷爷得知,乞等一死亦不足惜,可怜我等亲老儿幼,有谁所靠。况小人合家残生,皆望爷爷慈悲。”许标雄曰:“你等何方人氏?好甚名谁?从实说上。”谢二曰:“小人姓胡名椒,乃是澄海人氏。”唐国民曰:“乞丐姓史名米,共是同乡寮民。”许标雄曰:“他二人一个独眼,一个痛脚,安能干得大事?杀他何用!”吩咐放他去罢!

唐只目、痛脚鬼二人得了性命,叩拜言谢。拜毕起身,退出旗营,落岭回归本营,进帐见军师主公毕,将观看清营如何安置大炮十二枚,安放前营,一一禀明。邹可玉听说大喜,赏二将酒肉,命参谋记功一次,二人叩谢回帐。按下。

且说军师同主公,与蔡参谋刘统领何元帅共论破敌之策。

刘镇曰:“他前营一十二枚大炮,挡住我军,用何法破他?”

蔡青云曰:“启主公得知,要破他轰天炮,我等自有良策,待晚主书符十二道,先将秽物污泼之,然后可将大炮每枚安贴灵符一道,使他为无用之物。”邹军师曰:“只是我军不知路径,如何上岭?”思忖片时,想出一条计策,召郑胡儒、薛灶子上帐听令曰:“令你等到附近乡村之中,寻二个能干少年到来,并取黑狗二只,到帐前应用,即速前去,无得误令。”二人领令,往附近乡村寻得二人,并黑狗二只,带至帐前,郑胡儒、薛灶子向前禀知缴令。军师召二少年进见,二人听召,上帐双双跪下曰:“军师老爷在上,小人叩头,未知军师爷呼唤有何吩咐?”邹可玉曰:“二位壮士到来,请起。”二人起身,军师命坐:“有事相烦。”二人曰:“小人岂敢。”军师曰:“请坐无妨。且问二位高姓尊名,作何生意?”少年曰:“启知军师,小人姓石名虎,这个是我弟名狮,在乡务农为业。”军师曰:“二位壮士,今日相烦,原非别事,我等奉令南征,缘自兴师以来,势如破竹。而今羊萄岭上,旗奴扎营拒敌,我军只因路径生疏,未敢胡乱进行,故请二位到来引路,若能成功,自有黄金重谢。不知主公尊意如何?”石虎曰:“军师有命,安敢有违?我等兄弟引路,就是踏汤赴火,披肝沥胆,平生义气,不重黄金。”军师闻言大喜,命设席款待。令薛灶子、郑胡儒二将暗宴,是晚饮得酩酊大醉。

明早军师传令,众将齐集听调,三声炮响,军师升帐,主公傍坐,诸将等待立。军师曰:“本帅奉命,破敌大事,只在今朝,你等诸公,宜当齐心奋勇,管教一鼓成功。有功者赏,违令者诛。”众将齐声答应听令,军师召唐国民、谢二听令曰:“二位可领小军一百名,各带火具之物,石狮引路,杀入旗军后营,放火为号,无得误令。”又召先锋马甘泉、莫朝梁上帐听令曰:“二位先锋,可领余国宝、程国英、陈有美、梁成龙、张金星、林五常,步军谢宗等,带军兵二千名,石虎引路,杀进旗营,从中央起火,毋得违令。”又召詹兆奇上帐听令曰:“将军,你可领步军英雄张约超、曾童阳、郑胡儒、薛灶子、谢五、马九共六将,各带灵符十二道,竹筒一个,内藏黑狗血,颌军兵五百名,随先锋队后面,杀至前营。”又令张约超等六将,“将他轰天炮泼污黑狗血,贴上灵符,要紧要紧,无得违令。”又召何元帅,可领崔雄榜、蔡长高、林绍基、朱光四将,带马步军大将三十员,军兵五千名,攻打前营,无得违令。”

又召刘统领上帐听令曰:“统领,你可领带都招讨傅豪雄、郑仁虎、田誉、田宽共四将,带部将三十员,军兵三千,随后助战,无得误令。”又曰:“请主公听令。”刘镇起身,向帐前一揖。军师答礼曰:“主公,可领李有祥、郭三坤、高文龙、朱江龙、林元炳、林元成、陈文绍、徐良国、吴永锡、吴吉宗,并步军十员,带军兵二千名,前往岭上接应。”刘镇依令坐下。

军师调遣已毕,吩咐黄昏造饭,饱飧停当,候令起行,众将依令。军帅候至定更时候,传令起军,依队伍进发。

且说唐国民、谢二领小军一百名,各带引火之物,石虎引路,盘过小径,悄悄而行,直抵羊萄岭山脚后面,将近三更时候,唐只目与痛脚鬼左右盼望,并没旗军巡哨,速令小军往旗营里面放火烧起。霎时间,烟雾焰天,照得空中雪亮,唐国民等嘶喊叫杀。消营军将,人人在梦中惊腿,见满营中红火烧焰,贼军叫杀不绝。众旗军鸦飞鹊乱,中军帅营许提督在睡梦中听见军声大闹,一时走起,出帐观看,望见后营火光片片冲天,慌忙令众将到后营救火。自家顶盔披甲,提刀上马,领众将往后营打火。

且说先锋马、莫二将见清营火起,传令众将三军,从中队杀入。莫朝粱拍马当先,手挺丈八蛇矛,逢着旗将黄英勇,接住交锋,不及三合,被莫朝梁一枪刺中黄英勇心窝,坠马而亡。

詹兆奇领张约超等,取出竹筒,用黑狗血污泼大炮,贴上灵符。

何元帅领四将崔雄榜等马步军同众将带军兵五千杀到,刘统领领四员招讨,并部将带军兵三千前来助战。刘镇领众将带军兵二千,赶来接应。此时潮营五路军马齐到,恰似虎狼一般,旗营之中,不过几千军,大将不满三十员,怎么撑拒得住?被何元帅等上下冲杀,把旗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满径,死者不计其数,生者奔溃逃命。

且说许标雄提刀上马出营,遇着马甘泉,被他劈面杀来,接住交锋,未分胜负。余国宝、程国英同众将,把许标雄团团围住核心,左转右旋,只得招架,并无还刀。许标雄暗想寡不敌众,提刀开扬虚晃,一拍马跳出重围,杀开一条血路,望山坡下逃走。

这时天色大亮,谁料那山坡茅草披披篱篱,马足被茅草一绊,马失前蹄,标雄坠落马下。后面余国宝赶到,见许标雄失蹄落马,将把手中钢刀,就要砍下。幸得唐国民、谢二一齐追到,观见许提督失马,余国宝之刀要砍,唐、谢叫声:“余将军,且缓下手,此将有恩于我等,饶他一死。”余国宝回马曰:“既然如此。”只往山上去了。谢二慌忙进前扶起曰:“许将军,请起,不用着急。”许标雄那时坠马,一将赶到举刀砍下,吓得魂飞海外三千里,魄送巫山十二峰,幸喜二位来到,叫声阻住,扶他起来,满心欢喜。忙问曰:“二位将军何人救我性命?此恩此德,何日报答?”唐、谢二人曰:“将军认我不得,昨日岭上被擒乞丐胡椒、史米么?我等蒙将军仁慈不杀摘放回营。俗云:‘有恩报恩。’今日正报昨日不杀之恩,自古惺惺惜惺惺,好汉爱好汉。”许标雄听毕,吃了一惊,问曰:“二位将军尊姓大名?”唐曰:“俺乃刘大元帅帐下步军大将唐只目,唐国民是也。”谢曰:“小将乃大元帅帐下步军大将,臭脚鬼谢二是也。”言毕,请将军上马速走,恐我主公大军赶来有些不便,待我等再送将军出重围前去。”许标雄曰:“感德不浅。”

慌忙提刀上马,心中暗想,刘进忠这些贼人,胆量包天,且人有义气。此时唐、谢二人,送他至数里,说曰:“将军今已到这里,决定平安,就此一别。”曰:“许将军请了。”许标雄曰:“二位请了。”育毕,勒马加鞭,望前跑去。不在话下。

且说刘镇五路人马,冲破旗营,杀戮一阵,五路军兵合为一处,追赶至十里之远,鸣金收军,查点众将,个个平安;仅失去军兵二百余人,即命郭三坤守备,请军师起行。守备即来老营帐前,禀知全胜,小将奉主公之命请军师进军,邹可玉听说大喜,传令拔营。领余将余军过羊萄岭,与主公合军扎下营寨,平山地面。次早升帐,主公同坐,何元帅与众将等,纷纷上帐,缴令报功,蔡青云逐一登记簿内已毕。刘镇命人排席,与众将庆贺。营中大吹大打,开怀畅饮。不在话下。

再说许标雄另了唐只目、臭脚鬼,行了二十余里,观看败残军将逃来,传令鸣金收军,点查军将,仅存守备陈德义等六将,郭英霸等二十余将,俱皆阵亡,五千军兵存者不满千余,而断指折臂者,不计其数。许提督没奈何,领了残军,回归惠州府驻扎,申奏文书,到广东省报知平南王。按住未表。

回说刘镇歇马三天,与军师商议进军一事,忽见巡营小军,至帐前禀曰:“启主公得知,外面有潮城五十名军校到来,要见主公,请令定夺。”刘镇听说,吃惊不小,心中思忖,小军到此,甚么缘故?吩咐命他进帐,小军领命传出,那五十名小军来见,一齐跪落。刘镇问曰:“你等何事至此?”小军禀曰:“启大人,我等随钟军师前来。”话说未了,主公同邹可玉元帅与众将等,听说钟军师来,喜从天降,各有问曰:“小军,你等既随钟军师到军前来,莫非先生在后面歇马,先命你等前来报喜么?俺须准备迎接。”小军曰:“不是这等说,小人从头随钟军师,行有二日,至揭阳县,揭阳县知县同文武官员出城迎接,进宴款待,歇马一宵,次日起程。策四天到普宁县,合城文武官员迎军师进行台安,住过一宿,明早吩咐我等,说他要往红山后面访友,命我等待候,速则三天,迟则五天即回归,谁想我等候至十余天,未见军师回归。小军等即往红山附近乡村,探访军师消息,访了三日,不知踪迹。今已到此,禀上主公得知。”刘镇闻言,怒形面上,叱曰:“无用的畜生!

何不再多候数天,先生定然回转,退下去罢!”小军等遂即起身退出,主公即令:“千总陈有美、梁成龙二将领小军一百名,往红山后面,及途中探听钟军师何处耽搁,迎接回来,无得误令。”二将领命,带了百名军校登程前去。刘镇与众将静候消息,悬念半月之久,陈有美、梁成龙回营进帐行礼,依位坐下。

禀曰:“启告主公,小将奉命访问,前途各乡村市镇、庵、观、寺院、岩穴、茅舍,精细访敷,并不见有钟军师踪迹。”刘镇听二将之言,心中闷闷不乐,又命流星远探小军,再小心前往,沿途访问。小军领命前去,刘镇日夜挂念。又过半月,探军回营报曰:“启大人,小人奉命寻访钟军师踪迹,并没影响。”

刘镇闻报,忧容满面,闷闷不乐。三日后,同邹军师商议,攻打惠州归善县。

不知事情如何?请待下回分说。

 

第三十一回  猛将力攻归善县潮军受创博罗城

且说刘镇同军师商议,攻打归善县。主意已定,次早传令,三声炮响,拔寨起营,摆开队伍,沾浩荡荡起军,旌旗齐整,枪刀似蔗林一般,望归善县水陆并进。按下。

且说总兵罗有隆与知县陈财斌、城守邓太原议论军事,见探军前来禀报:“刘进忠领军兵十余万,杀奔前来,请令施行。”

罗有隆听报,胆落魂飞,命小军再往探实。向知县城守曰:“刘进忠将广兵多,军马雄壮,我想海丰县、羊萄岭两处地方,将勇军壮,尚且被他所陷,我等将寡兵微,怎么拒敌?启问二位公等,有何高论?”陈财斌、邓太原曰:“启告元帅,依卑职愚见,不可迎敌,只宜领军登城固守。

元帅火速即修告急文书,往广东见平南王,请兵到来接应。”

罗有隆曰:“二公言得有理。”话毕,修书一封,差部将一员,赉文往广东请救兵到来救应。一边准备人马,保守城池。按下未表。

且说刘镇大队人马,直抵归善县,离城数里,传令扎营。

三声炮响,安下大营,扎住寨栅,方才明白,日悬西山,月在东升,军师令千总张金星、林五常二将,各带军兵二百名,巡哨营寨,无得误令。

次早军师升坐中军帐,主公傍坐。何元帅等众将依位坐定,或两傍侍立,召左先锋马甘泉上帐听令曰:“将军可领余国宝、程国英并马步大将二十员,军兵三千到城下搦战,不可违令。”

马甘泉得令,领军将放炮起行,杀奔城下前来,摆开人马,令众军叫战。自早叫至当午,并无旗将出城交锋。

马先锋大怒,令小军放炮攻打,叫战辱骂。骂至午后,旗军终是闭门不出,传令鸣金收军回营,上帐缴令,禀知旗军按军不动。军师曰:“既是这等,候明日起军攻打城池。”次早军师升帐,召黄万高上前听令曰:“你可领崔雄榜、蔡长高、郭三坤、李有祥四将,马步大将三十余员,带军兵五千名,攻打城池,无得有误。”万高领令,顶盔披甲持刀上马,领军放炮起行,众军摇旗呐喊,杀至城下,摆开阵势,放炮攻城,辱骂叫喊,战鼓如雷,火炮连天。城内人民百姓,心惊胆落,号泣之声,达于城外;众文武官员,并无一策,只是登城监督军将固守。潮军叫战,叫至日将西下鸣金收军,回营进帐禀明如前,按军不出。刘镇问军师曰:“先生,旗奴紧守城池,不出迎敌,我等怎奈他何?”邹可玉曰:“主公不用忧虑,此必固守城池,请救于广东,明日调齐大队人马,将归善县四面夹攻,管教一鼓即陷。想了一策,明日五鼓起身,传令众将预备开军,安排云梯炮架听令起行。”众将依令全身披挂,摆齐队伍,旌旗齐集,枪刀蔽日,剑戟如云,听候军师发令。

平明时候,军师传令起行,三声炮响:前队先锋马甘泉、莫朝梁领马步大将二十员,带军兵三千,攻打城池;第二队总兵黄万高领马步大将二十员,带军兵三千助战;第三队何元帅领马步大将二十员,带军兵四千接应;第四队主公同都司余国宝、温岳川领马步军将二十员,带军兵二千为合后;第五队军师同守备郭三坤、李有祥、米光、林绍基四将领马步大将十员,军兵一千,随后掠阵,其余众将随后,刘统领保守营寨。众将三军,听见一声令下,摇旗呐喊,杀奔城下前来,四面围攻。

城上罗有隆同城守邓太原,监督百姓军兵,加添箭石,日夜用力固守,火炮灰瓶秽物瓦片,不计飞打城下,防保城池,文武官巡督不离,忽听城下火炮连天,罗有隆与众官等,抬头仰见,潮贼簇拥而来,势如群蚁附膻,翻潮覆海而至,吓得众官闻耳个个丧胆,忽听画角,魂魄已消。

且说刘镇兵马,直抵归善县城下,令众将四面重围,用云梯炮架,强弓硬弩挟攻城池。众将依令,箭石火炮纷纷望城上飞打,烟雾冲天,炮声震地。城内人民,哭声振野,耳不忍闻,惨目伤心,遍地皆然。邓太原向罗有隆曰:“元帅,我观潮贼耽耽虎视,攻击勇猛,此城必陷,怎生是好?”罗有隆曰:“古云虎落深坑,只可听之天命而已。”再说潮将四面协攻,攻到黄昏时候,见城上矢石如雨点一般,军兵多有着伤,城池不能得陷,亦要收军回营。刘镇仰见众军将,无人发性,自己气得两道神眉直竖,一双怪眼圆睁睁,大叫一声:“众位将军,你等平日号为英雄,而今声名何在哉?如今归善县攻打不下,我潮城锐气声威未免失势。”言毕,只见先锋队里格出步军英雄水里龙曾仲、飞山虎曾童阳、双飞石张约超、臭脚鬼谢二、白面郎君余如山、三娘子杜明月、红孩儿郑胡儒、小哪吒薛灶子、披毛星谢五、三目鬼马九共十将齐声叫曰:“城池不陷,誓不回师。”各各身披青孤皮,手持防牌,右执器械,冒着箭石杯里一齐杀至城上,用云梯登城。红孩儿郑胡儒抢先登上云梯,杀上顶面,被罗有隆一刀砍着,坠落城下而亡。薛灶子冒凶直起云梯,又被再砍一刀,灶子眼明,见了刀光闪闪砍将下来,将身躲过,失脚溜下城来。张约超使起飞石,打着罗有隆右眼,鲜血淋漓,负痛逃走。曾仲冲上半梯,邓太原使丈八蛇矛用力望下戳来,曾仲撇丢左手防牌,把右手搭住枪柄,大叱一声,邓太原尽力夺枪一拔,反将曾仲吊上城上。曾仲喊声:“着了!”就势跳上,手持斧落,将郑太原砍死,杀散众军。

下面见曾仲上城,九位英雄一拥登城,即似出洞蛟龙,登山猛虎,把旗军乱杀乱砍,守城军将百姓谁敢向敌,各自逃命。余如山、曾仲、童阳数人慌忙落城,杀至城门迎敌。守门将士见势头凶猛,败走。遂斩关断锁,大开城门,放大队人马进城。

马甘泉等当先引大队军马,杀入县城,主公领大军随后而进。

总兵罗有隆见城已陷,自刎而死;知县陈财斌,听闻贼军已杀进城来,将身沉井而亡。

刘镇军马进城,传令众将三军,无得惊动百姓,杀害良民。

主公与众将到县堂上,依次而坐,出榜安民,大摆筵席,与众将贺功,是晚欢饮尽醉。这且按下。

再说碣石总兵官觉罗幔,奉平南王令旨领部将十员,带军二千,镇守博罗县。这日与知县朱大科、城守伍田龙商议设宴,请四路水师协镇进城宴会。龙门协雷正乌、春江协史学辉、沙湾协张维玉、顺德协焦文虎闻请,各整衣冠,进城赴宴。觉罗幔同知县众官迎接,入堂序坐后,入席畅饮。酒至数巡间,忽见小军向席前禀曰:“启元帅得知,刘进忠贼军已攻破了归善县城,请令定夺。”众官闻报,各各吃惊,命探军再往走探。

觉罗幔向众官言曰:“刘进忠兵雄将广,破了海丰,跨了羊萄岭,陷了归善县,势如破竹,其锋难当,目下大军进攻,就到我博罗县前来,未知列位有何主张?”龙门协雷正乌曰:“启告元帅,自古道,兵来将当,水来土掩,何足惧哉!”顺德协焦文虎曰:“启告元帅,候贼军到来,我等陆水夹攻,管教他一鼓可擒。”觉罗幔曰:“二公之言,亦是正理,但刘进忠的军师钟文岳,谋略赛过刘伯温先生,巧计多端,骑将慓悍,人莫能当。博罗若陷,而广东在他掌握矣!”知县朱大科乃是解元进士出身,足智多谋,随向觉罗幔言曰:“启元帅,卑职有一计策,若众位依行,管他钟文岳、刘逆贼皆可就擒。”众等问曰:“未知老先生用何良策?”朱大科细说曰:这般如此,决定成功。觉罗幔等听了,大喜曰:“此计甚妙,当依老先生之策而行。”宴毕各归本营,正是:准备窝弓擒猛虎,安排香饵钓鳖鱼。

再讲刘镇得了归善县,安民犒赏军将已毕,养军五天,传令起营,三声炮响,大小三军震动,旌旗摆开刀戟,大队人马里博罗进发。军马一路行来,离博罗不远,早有监旗小军报曰:“启主公得知,博罗县城上竖起降旗,知县朱大科、城守伍田龙,出城摆下香案候迎。”刘镇听报,传令军马到城下安营。

大炮三声响亮,扎了营寨,知县朱大科同众官入中军帐叩参曰:“大元帅车驾到来,卑职等不得远接,恕罪恕罪。请车驾进城行台帅府安歇,卑职恭献图籍。”刘镇同邹军师、何元帅、黄总兵、马参将、莫游击,领马步大将一百余员,带军兵三千名一同进城,其余众将大队军马,付刘统领保守大营。朱大科先将署内自家眷口,移搬出去,把县衙彩为行台,帅府大门外高搭华表,亭台上面,牌额写八个大金字。在公生明亭上,两旁亭柱一对联云:“世间无比奇男子,天下有名大丈夫。”刘镇到此观看,呵呵大笑,众将此时一同进城。一个个盔明甲亮,一队队人马高强,旌旗齐整,剑戟如林。刘镇与众等,威风凛凛,意气扬扬,正是:黄金甲锁雷霆印,红锦绦缠日月符。

只说知县与众官随后进城,送刘镇等进帅府大堂,与军师何元帅诸将见礼毕,依位坐下,献茶毕。朱大科、伍田龙参见,进上图册,朱曰:“启大元帅,卑职闻车驾南征,比如天地回阳,云雨将致,倘皇天庇佑,得以恢复大明江山,大元帅名垂竹帛千载标明。”刘镇曰:“皆赖明主洪福众等之力。”朱大科曰:“依卑职愚见,我博罗若是归顺,广东如在掌握之中。”

刘镇听说,呵呵大笑曰:“若得如公等之言,诸公的功勋不少。”

正是:

暗中设计言偏美,芙里藏刀话转甜。

朱知县言罢,进上筵席,供宴之后,朱知县与众文武禀辞退出帅府,密会觉罗幔请令。

觉罗幔令朱大科颌小军大炮手二百名密上匏山守轰天大炮,候至定更之候。听信炮声响为号,将轰天大炮十四枚,向城外潮贼大营发放,毋得误令。

命伍田龙领部将五员,带军兵五百名,把守城门,截住潮贼归路,毋得违令。

又命部将二员,领步军三百名,准备火具物件候至三更时候,听信炮为号,放火烧起大门外华表亭台,抽开陷坑药线,毋得误令。

众将领令,受计前去。觉罗幔自领军一千名,埋伏帅府前后,听信炮响动行事。按住,不在话下。

只说刘镇同军师元帅众将入席饮酒,酒至半酣。军师曰:“启主公,依愚之见,博罗而今报顺,不可迟缓。明日即可起军,吞并广东,当唾手可得。”何元帅触心一想,起身拱手向主公言曰:“请主公慎重。”言毕,命小军将筵席收开,“我等饮宴,切勿过量,已致有误大事。”主公与众将等吃了一惊,慌忙问曰:“元帅如此动气,有何缘故?”何英曰:“启主公,本帅暗暗细想,刻刻留神,忖思朱大科言滑舌利,其中恐有奸诈,不可尽信,我等须当提防为是。古云:‘防人之心不可无。’”何英即时传令帅府内众将曰:“诸位将军,听本帅一言。”正是:鱼上金钩难入水,雀投罗网怎腾飞。

何英又令:“但事已至此,今朝列位将军身不可卸甲,马不可离鞍,器械不可离手,众将不可离主公左右,以防不测之变,候至天明,再做区处,毋得误令。”刘镇言曰:“元帅见识高明,须当防备。”众将曰:“羊入虎口,怎生是好?”各各惧心,皆全身披挂,明灯静坐,看是如何。

且说觉罗幔候至三更时候,传令部将发了信炮,将华表亭台片时间烧起,火光片片冲天,前路火起。

此时帅府众英雄仰见火光,耳听炮声,大喊曰:“不出元帅所料。”何英手举双钩镰,飞身上马,叱令:“众将一半保护主公,一半随本帅杀出外面。”众将依令,何英拍马当先,众将随后,大开府门拼力杀出打火。

觉罗幔传令众放将,把帅府团团围住,火炮连天,喊声震地。

何英与众英雄方才打息这边红火,那边又烧着起。忽听外面嘶喊之声,见旗将引人马杀进,部将抽动陷坑的药线,一声响动,山崩地陷,何英同马步英雄余国宝等五十余将,尽坠落陷坑之内;里面俱是滚地火炮、利器等物,上面红火压落,保元帅与众将等,俱送陷坑里面而亡。

刘镇同众将,听炮声响动,府外火起,吓得云飞天外,魄散九霄。马甘泉、莫朝梁等保定主公与军师,忽见大门外,地塌山崩,着令步军张畅开、曾仲等观看,外面势头凶狠,不可杀出,保定主公逃走。向前无路,想着后路。只得将后面垣墙打倒奔走,莫朝梁拨开战马,手挺丈八蛇矛,当先杀出墙缺。

遇着碣石镇觉罗幔对面杀来,莫朝梁先锋接战,不及三合,此时抖擞精神,挺丈八蛇矛望觉罗幔面上刺去;觉罗幔躲避不及,肩膊上中着矛枪,鲜血淋漓,负痛回马便走。众将保护刘镇军师杀开血路逃出,怎奈箭石火炮射打前来,即似雨点一般,奔至城门,被旗军截住迎敌。马甘泉一马在前冲杀,城守伍田龙前来接战迎敌,不及交手,被马甘泉一刀,砍于马下而亡。张畅开、曾仲斩断关锁,逃走出城。

按下。

分说大营中军帐统领刘国轩,在睡梦之中,听见火炮连天,慌忙起身出帐观望,见城中火光冲天,照耀如同白日,喊声震地,吓得面如土色。明知城中变卦,惊得魂不附体,即要传令起军,将杀入城中救应。忽见城内匏山之上,轰天大炮向潮营中发放前来,众军兵如鸦飞鹊乱,悲声叫苦,黑夜中躲避无处,惨不堪言。听闻人人皆要寻走避炮,被冲天大炮连连放发,打死者甚多。刘统领不敢再领军马前进,传令大小三军众将人等,弃营逃走,幸喜马、莫二先锋引败残军将保护大元帅逃至,即合军一处,望前奔命。

且说龙门协雷正乌、春江协史学辉二将,在火光之中,见贼兵大败逃走,传令众将三军,登岸放流星火炮,用强弓硬弩紧紧追赶。

再说沙湾协张维玉、顺德协焦文虎二将领觉罗幔之令,带军兵四千名,离博罗县二十里埋伏,用穿山大炮四枚,把截隘口。此时刘镇同马甘泉、刘国轩等,引军奔逃数里,忽听后面喊杀追来。刘镇令众三军速走,令莫将军领兵断后,逃走约数里。焦文虎展动伏军冲出,将潮军截为两段,马甘泉拼力冲杀,保护主公,杀出重围逃走。张维玉先令大将将穿山炮齐发打来,潮军死亡者不计其数。

觉罗幔领军将十余员,带兵水陆两路夹攻杀米,箭如飞蝗一般射来,火炮如流量一般打至,喊杀连天,把将潮军将射死杀死者不能计算。那时尸填河内,凸如高山,血满长城,凹如水窟,旗军追至五十余里,觉罗幔方才传令,鸣金收军回城。

按下未表。

且说刘镇军兵被旗军杀得大败,不敢回头,只是望前路奔走,走至六十余里,后面声静,方敢观望,望见旗兵无追。

刘镇传令收军,查点众将三军,军师邹可玉、总兵黄万高俱没于乱军之中,合阵亡大将共九十余员,而十万大军仅存四万。刘镇仰天叹曰:“本帅自兴师以来,未有如此大败,谁知今日被小小县令朱大科弄出巧计,杀得这等狼狈。”言罢抽出腰间三尺龙泉剑,要自刎而亡。莫朝梁忙将剑夺住,劝曰:“主公忍一时之忿气,以图后日大事,而今且收残军,回归潮城,再做商议。”刘镇垂头良久,依言收起宝剑,传令收军,回归潮城,吩咐军兵缓缓而行。按下不表。

且说觉罗幔收军回城,西协镇焦文虎等进帐缴令。朱大科各各向前报功,觉罗幔大喜,命设筵席,与众将贺功。一面命流星报马,打探刘进忠消息;一面收写全胜文书,差二员部将,往广东省平南王帐前报捷。博罗知县亦有文到督抚两部院,与各府司衙门传报全胜一事。不在话下。

且说潮军兵将,日日盼望捷报,急命小军打探军情如何?

且在下回分说。

 

第三十二回  耿于岁献图受缚刘总兵失志投顺

且说远探军校,一日飞马到潮城帅府报知参谋蔡赐平、徐奇亮,二人间报刘镇军败博罗,刘主公收点残军回归潮城,听了吓得魂魄飞散,骇然失色叹曰:“大事去矣!大事未矣!

岂非天哉,非人力之所能为也。”二参谋愁闷不乐。过了数日,探军入府内报曰:“启知二位明公,刘主公军马将到普宁县城,诸命定夺。”蔡赐平等听报军所报,准备迎接;徐奇亮领步将带小军,至登岗俟接。

且说刘镇领残军回归潮州,所到各县地方,文武官均有迎送,虽无扬威声势,各尽地道礼仪。前路探军报曰:“主公,前面徐参谋到来迎接。”刘镇曰:“吩咐传令扎营。”徐奇亮入帐参见,宿歇一宵。

次日放炮拔营,军马起行,一路来到潮城,蔡赐平同汪道台、王知府众文武官员出城,至十里亭迎接,接进开元寺。

王知府命摆上筵席,与大元帅同众位将军卸甲改装。刘镇与众入席,汪道台、王知府、众文武陪宴,饮毕各各回衙。

过了数天,刘国轩进入帅府,告知大元帅,欲领本部人马,回归东都。刘镇设宴饯行,又命参谋作奏章,付刘统领进呈藩主,奏知博罗县败军之事。这日刘国轩告别大元帅,点齐东都军兵二万余众,放了三声大炮,人马俱各起身,刘镇送出城外,令众文武送至十里方回。

刘镇命参谋另修造奏疏本章一道,令把总陈文禺往福建进上靖南王耿千岁,奏明在博罗军败回归。陈文禺领命,即日起程前去。不在话下。

又言刘镇在帅府设宴,请蔡赐平、徐奇亮与众将等,入帅府赴宴,蔡、徐诸位闻召齐到,见主公行礼毕,依位而坐,叙后入席饮酒,酒至半酣。刘镇开口言曰:“本帅当日被公旗欺凌,邓、于二奸贼虐害人民,荷蒙诸公前来相助,扫除旗奴,缴出公府沈瑞,离了潮州,以安百姓。谁知旗军四藩抵潮征讨,多亏众英雄协力齐心,杀得四藩军兵大败,旗奴丧胆,潮州彼时军威声势大震,闻风落魄,谁料今日奉命南征,钟先生灭迹逃遁,我等雄师十余万众,英雄二百余员,一路势如破竹,殊料直抵博罗,小小县令,弄得弃甲丢盔,冷落而归,锐气挫尽,而今怎么区处?”蔡赐平对曰:“主公勿忧,目前虽然败北,而今另再出榜,招贤纳士,重整军兵。”一面酌酒,一面讲论。

宴毕,各各退归衙署。按下不表。

且言东藩主自从刘统领回师,见他损军折将,在于军中纳闷。这日召刘统领国轩进官,商议起事,过福建省攻打耿精忠地方。刘国轩闻召,即进朝见,三呼千岁毕,藩主赐锦墩坐,国轩谢恩坐下。藩主将要举兵攻打靖南王地方说知,刘国轩奏曰:“千岁圣意主见无差;若得福建省与潮州相连,而欲吞并广东,一鼓可得。”藩主曰:“将军可先操练人马,整备兵粮,候旨定夺。”刘国轩领了主旨,退出内官,依旨行事。领众军将到于教场,每日操演。又整顿粮米草料,过了三个月余,准备定当,刘统领进吕复旨。藩主命司天监择定吉日,王驾亲到教场观看,众文武将官迎接。王驾上演武厅坐定,众官三呼已毕,两班侍立,三声炮响,画角齐鸣,三通鼓罢,那将台之上,招军白旗挥动,十余万军马齐山;又见招军红旗一动,军兵数十行,立在教场下面前一声呼喝,分为两边,千岁点都招讨十员,大将三十员,部将八十员,雄军十万,摆开礼物,祭过宝纛帅旗,调遣大队,三声大炮,军兵起行,摇旗呐喊,齐出都城。已到江边上了艇船,安过一宵,明早五鼓起锭,扬帆望厦门进发。按祝且说福建靖南王耿千岁,一日听见远探流星报马,至驾前报说,东都军十余万,大将百余员,郑成功车驾亲征攻打厦门。

靖南王闻报,吃惊非校

靖南王即传下皇令,命:“请汀州武状元刘炎元帅领都招讨吕后英、岳元浩、雷文锦、段至仁等,副将二十员,带军兵三万,镇守泉州府据敌。”又命:“王弟耿精雄领大将十员,军兵一万,镇守仙霞岭,预备清军入境。”二将各领王旨,即起军马前去,及刘炎军兵到了泉州,听报军说:“厦门所失陷,漳州府投降。”刘炎大惊,与众将商议拒敌之策。这且按祝再说湖广省康亲王沈士英,这日见流星马探小军飞马报说:“东都郑成功起军兵十余万,攻打福建耿逆地方。”康亲王闻报大喜,思忖刘进忠人马至博罗县大败,回归潮州,今郑成功领军兵渡过江洋与耿精忠吞并,此时若不起火军征讨,竟待何时?时不可失!即行传王令,往各镇军兵召到广东省,会惠州提督许标雄、虎门总兵周德胜、碣石总兵觉罗幔、九江总兵林嘉禄、高州总兵邓天瑞,各镇带部将军兵齐到广东省,候接车驾。不在话下。

只说康亲王与江西省布政使司何继儒为监临,领大队人马起行,从广东进发。这日军马离广东不远,监旗小校飞马进城,到平南王帐前报知,又往各文武衙门通报。众文武官员闻报,齐至二十里候迎。平南王同督抚两部堂出郊外相迎。

康亲王车驾进入行台帅府,众文武参见毕,依位坐茶罢,慰劳一番,各各告退,歇马三天。康亲王与许提督四镇总兵官,合前军共二十万,大将部将计一百三十余员,择日祭过宝纛帅旗,调开大队军马,放炮起行,望从北路进发。不在话下。

再言藩主郑成功同刘统领商议,攻打泉州府,忽听流星探马报曰:“启千岁得知,湖广康亲王领大军二十余万,大将一百三十余员前来,直抵仙霞关。王弟耿精雄带军兵在此守关,不能拒敌,直抵清营,引清军到仙霞岭,将勇兵强,壮锐难当,请令定夺。”藩主郑成功听报,仓皇惊恐,寻思沈士英军马雄壮,未可轻敌,暂且退军,厦门扎营,看看如何?再做商议。

按下未表。

且说康亲王大军一路趱行,势如破竹,所到地方,各都献城纳款,军马直抵福州安下大营,扎住寨栅,宿过一宵。

明早康亲王升帐,聚集众将商议,军政之事,何布政要命许提督,领将带军攻城。康亲王曰:“未可开军,依本藩之见,命一员大将进城,招耿精忠投顺,看他如何?”监临曰:“千岁之言,直是正理。”帐前一将厉声应曰:“启千岁,要说靖南王来投诚,小将不才,愿进城说耿王纳款。”康亲王视之非别,乃是碣石总兵觉罗幔是也。康亲王曰:“将军若肯进城甚妙。”康来王即行王谕,付觉罗幔将军,命他前去。

觉罗幔领命带小军五十名,上马出营,来至城下叫曰:“城上谁位将军?快报耿千岁得知:清营碣石镇总兵官奉康亲王令旨,送王谕到来。”守城都招讨雷文锦听说,对城下清将曰:“将军到来,少待片时,候小军请王命施行。”言毕范城飞马进宫,见千岁将事备陈。靖南王闻言,传令放他进来。

雷文锦领令出宫,开城放觉罗幔进城,直至王府,相见礼毕,送上王谕。靖南王看毕,心中思忖,而今清军临城,郑贼犯界,夺我地方,外无救援,孤城难守,不如投诚,再做区处。

对觉罗幔曰:“千岁有王谕到来,本藩自当依从。将军且回营三春梦·复命,本藩明日赴千岁帐前听罪。”觉罗幔见耿王准投诚,大喜起身告退,回至帐前禀知。

次早康亲王升帐,众将参谒毕,依位坐定,小军向帐前跪禀曰:“启千岁,靖南王到来。”康亲王听报问曰:“带有多少随从?”小军曰:“仅领四十个跟役,靖南王绑缚在马上。”

康亲王命觉罗幔、周德胜二总兵出营迎接。二将须命出营接入,来至帐前。康亲王见了,出帐亲自与他解去绑缚,拱手曰:“仁兄请披衣,方可见礼。”跟役进上衣冠,穿毕序坐,茶罢。

康亲王曰:“仁兄今已去邪归正,同本藩进京,在天子驾前,本藩自当保奏仁兄,况圣上乃仁德宽洪之君,自然赦宥。”靖南王曰:“全仗老千岁鼎力维持。”言罢摆宴相待,不在话下。

且言郑成功扎军厦门所。这日远探小军,进帐报曰:“启千岁,耿精忠已投降沈士英。”郑成功听报大惊,恐清师乘势来攻厦门,我军进退不得,悔之晚矣!不如且先旋师,回归东都,再看如何。主意已定,传令拔营起军,落了哨船,放过江洋大海,旋归台湾。按下。

只说康亲王升帐,众将参谒毕,依位坐定。有小军报马进帐前跪禀曰:“千岁得知,郑成功退军回归东都。”康亲王闻报呵呵大笑曰:“郑逆回归东都,本藩无忧了。”这且未表。

再说刘镇在潮城数月无聊,此日在内堂之中,同蔡赐平等讲论军情。见小校探报至堂前跪禀曰:“启大人得知,福建靖南王耿千岁投降清师,藩主郑成功亦已收军,退回东都去了。”

刘镇听探军所报,吃惊不小,即命徐参谋修书一封,付把总陈文禺明日早起程往福建进上靖南王,请问详细消息,不可迟缓。

陈文禺领命,是晚收拾,明早炮食,进入内堂,领了书札,别了主公,迅速起行,望分水关前去。日行驿道,夜宿官店,心中思忖,现今潮城羽翼拆尽,大事难成,终须消灭,不如先到清营康亲王驾前,献陈虚实,以为后日安身之计,免致后患。

主意已定,在路行了月余程途,才到福州。直至清营,向清军言曰:“多多烦你禀知千岁,潮州镇把总陈文禺到来求见。”

小军入帐禀知,康亲王听说,言曰:“潮州陈文禺到此,必有缘故,传令放他进见。”小军领命,带陈文禺进至王营帐前拜见。康亲王曰:“陈将军到来,请起,因何事至此?”陈文禺叩谢起身,立于一傍,将潮州目下虚实禀知。又在身中取出一封书札,献上千岁,随命驾前官,将书接上,拆开看毕,康亲王知刘镇此时进退为难,言曰:“陈将军肯去邪辅主,正是识世务的英雄,不失旧职。”即令设宴款待,康亲王即书王谕。

一面传召连江县令进帐。

姚启圣入帐参拜见礼,康亲王曰:“潮州刘进忠谋泄,今虽势败,本当起军剿灭,本藩体上天好生之德,不忍加害,令命你敕谕一道,至潮州令刘进忠投诚归正,天于自当赦宥。”

姚知县领了王令,带了跟役,山了王营,明早登程望潮州前来。

不在话下。

且说刘进忠自命陈文禺往福建探听靖南王消息,过了两个月之久,未见回来。正在思虑,忽见远探小军入堂报曰:“启大人,福建省连江县姚启圣,奉康亲王令旨,带领王谕到来,请令施行。”刘镇闻报不知何故?诸蔡参谋等进内堂商仪。

众等听主公有召,齐入帅府见主公礼毕,依位坐下。刘镇向众明公言曰:“探军报说,康亲王命县令姚启圣带谕到来,未知何意?”茶罢,蔡赐乎曰:“主公且升堂迎接,看他王谕之中是何言语?再作商议。”刘镇曰:“诸君说得有理。”命林绍基出城迎接王谕,令众将全身披挂伺候。自己头戴金盔,身装银甲,点鼓升堂,众将入府,蔡茂祖、徐奇亮二参谋上帐行礼毕,帐中坐定。

众将参谒已毕,两旁左右侍立,林绍基引姚知县上堂参见,一旁坐定茶毕。刘镇问曰:“老先生驾到,本帅不能远迎,休得见怪,未知康亲王千岁有何见谕?”姚启圣曰:“好说了。

千岁令卑职带王谕到来,劝大元帅归正。”言毕起身,双手捧定王谕,献上请元帅观阅。中军官接谕,上帐展开在书案上。

刘镇看毕,叹曰:“本帅自甲寅年四月斩李成功、白玉虎二个奸贼,荷蒙众英雄相助,杀败公旗,起动干戈,威镇潮郡,何等雄壮!今观康亲王谕书到来,系唤本帅投诚归清,免使清师抵临潮地,未卜诸公尊意如何?”马参将听了主公一番盲语,怒气填胸,立起身,两道虎眉直竖,一双怪眼圆睁睁,厉声叫曰:“沈士英,你观看我潮州兵少矢穷,似穴中之鼠,谁知我等帐前兵精粮足,还有数万雄军,众将如虎似狼一般,与他交锋打仗,未知鹿死谁手,依小将之见,主公可将谕臣儿斩首,待沈士英起旗奴到来,我等奋臂一呼,管教旗奴全军俱倾。”

众英雄此时在帐前扬威耀武,齐声言曰:“马将军之言是也,我潮虽小,前日亦经四藩大军临敌,何有片甲回去?岂无听闻耶?”吓得姚启圣面如土色,立在侧边,偷睃着众将,一个个都是面恶眼凶。曾仲见众英雄齐声育罢,拔出腰刀,抢至下面,要来斩杀姚启圣。

莫朝粱慌忙拦住,言曰:“曾将军且缓动手,再做商议,这个带谕的官儿,即似瓮中捉鳖,手到拿来。”张约超曰:“不错,莫将军说得有理,来人如笼里之鸡,网中之鱼一般,何用急性?”刘镇观众将忿气腾腾,转用好意慰劳曰:“诸公暂且回归本帐,明日再作计较。”是以众将依命退出帅府,回归本帐。这且按祝且言刘镇出帐,同蔡、徐二参谋请知县姚启圣入内堂,摆宴款待,请知县首坐上位,二参谋陪坐宴毕,送姚知县到礼宾馆安歇。这且按祝再说刘镇过了二日,府内安排珍肴海味,整齐筵席,请参谋同众将宴会饮酒。众等闻召,齐进内堂,见主公礼毕,入席饮酒。酒至半酣,刘镇向众英雄言曰:“本帅昨日细思,刻下之事,想当初荷蒙公等,共聚大义,起动于戈,拒敌旗军。又有东都福建乌山各路诸君军马相助,大破夷狄之师,而今钟军师逃遁,灭迹无迹;邹先生与何元帅阵亡,羽翼削去大半,不止眼前虽有二万余军,亦系疲败之兵,安能拒敌?”康亲王二十万新霸之师,依本帅主见,不如投诚,公等散伙,各归故里,自保身家罢!”蔡赐平曰:“主公之言差矣!我等自从起义以来,斩杀清主许多官军,又耗散国家钱粮无数,清主安肯赦宥?

主公若到京都,定是吃亏,伏法受罪。”众将言曰:“蔡参谋之言甚确,主公不可造次,待旗奴到来,我等与他决一死战。”

刘镇曰:“有蒙诸公等协齐心力,本帅感激不尽,但今帐前没有军师调遣,如何用军?望诸公依本帅之言,听刘某入京都,看是如何?”蔡赐平曰:“主公若是到京,定系凶多吉少。”

刘镇曰:“谅我进忠能得堂上父母平安,合家老小无事,大丈大死而无怨。”众等听主公如此口气,却是落志,口口言辞是要投诚。众将面面相觑,各各思忖,踌蹰了一时,众声齐动言曰:“罢了罢了,愿听主公之命。”刘镇见众允纳大喜,再饮至定更后,方散席,备回本帐。不在话下。

且说莫朝粱回署,心中闷闷不乐,命所随小军往请马参将过署相议。顷刻间,听见马参将到来,莫朝粱出户迎接进内厅叙坐,说曰:“启告义兄长,主公既已归清,党羽各自回归故乡,未知兄长如何安置?”马甘泉曰:“贤弟,事已至此,亦言不得,我等可安办车仗,送两家老小还乡,务农为业,无挂无碍,何等安稳!”莫朝粱曰:“启知兄长,倘有一事未然。

俗云:‘人无远志,必有近忧。’依弟思忖,我等皆是弃官助友之人,倘令奸臣启奏,召擒我等拟罪,如何区处?依弟愚见,兄长可送两家老少眷口还乡,小弟装做主公跟役,随他进京,一来探听自家消息,二来观看主公吉凶如何?”马甘泉曰:“贤弟说得有理,老伯母与宝眷老少,都是愚兄一力护送到府。”

二人相议已定,同入内堂。

莫朝梁将上等事情,一一禀知母亲,刘氏听说大喜。吩咐安排酒席款待二贤侄。不在话下。

再说刘慎令守备林绍基、千总粱成龙将库内金银,尽数搬至内堂,请蔡、徐二参谋同众将入府。众等闻召,齐进内堂,与主公相见。刘镇对众言曰:“刘某蒙诸公等维持相助,一旦分离,此乃出于无奈何也。今将各库中金银,罄尽搬出,放此一半,分与诸公等收用;一半命林绍基、梁成龙二将给赏众军,另候刘某设席,请众文武到来,同饮几杯,以表微意。”众等曰:“荷蒙主公恩赐,我辈感激在怀。”刘镇传召知府王士云、海阳县童士超二文员到帅府。王、童闻召,整衣冠,至帅府相见。刘镇曰:“二位老先生,本帅将帅府库中粮米,尽数命林守备同二位老先生,给赏贫户之家。”潮州府县领命,起身告退。按祝只说王知府、童知县,奉了刘大人之命,召地方保甲,吩咐令贫户之家,到户房报名,立册明白。照名到教场演武厅,听王知府、童知县、林守备文武案前对册报名领米,一连散给五、七天,方得明白,王知府等到帅府复命。刘镇大喜,命人准备酒席,送到礼宾馆款待,一面命徐奇亮修作榜文告示,往潮属各邑各镇挂贴,令士庶人等,净去头发,以归清制。又令倒去明主永历旗号,竖起大清旗帜。

这日命人宰杀猪羊牲口,大摆筵席,请到潮城众文武官员,众马步英雄,蔡、徐二参谋齐至帅府宴会。众文武闻刘大人有请,各整衣冠,到帅府官厅会同蔡、徐二公,与众英雄,刘镇出堂相迎,序礼坐定,命摆筵席。众等入席饮酒,酒至半酣。

刘镇曰:“刘某同诸公等,心腹交情,真真实实,并无半点差错,但今天意所压,致使刘进忠归清,此去京师吉少凶多,但大丈夫死便一死,何足惜哉!愿诸公同守此土,须当体恤人民,毋得一片糊涂,使人民无见天之日。”汪道台众官曰:“大人金石之言,谁敢不遵?”刘镇听了大喜,尽量与众饮毕,刘镇、汪道台众文武出府,各回衙署。

不在话下。

只说刘镇送各文员去后,同众将进入内堂。莫朝粱曰:“启达主公,小将奉家慈之命愿随主公进京,看其事势如何?”

旁有千总丁朝凤、把总詹兆奇、步军英雄张畅开、郭怀沛、谢阿宗、曾仲、薛灶子、张约超等,齐声言曰:“小将们假做跟役的,随主公到京。”刘镇听众将所言,喜从天降。说曰:“若是端的,诸位竭力同往,刘某虽死,亦开展眼目,计较一回。”蔡赐平等起身告退,刘镇留住莫朝梁等,于内堂是晚再宴,一面饮酒,一面计议入京之事,饮至三更时方罢。按祝且说,汪道台、王知府众文员等相议,设宴于开元寺内,与刘大人饯行。汪道命知县童士超,往帅府请刘大人,同徐、蔡二位参谋,众位将军,到开元寺赴宴。刘镇闻请,同众将各整衣冠,到寺前,汪道台与众官迎接,进入寺内序坐,摆定筵席欢饮,饮毕,各告回不题。

且说潮城内外众父老,闻刘大人进京饯行,有牵羊挑酒,纷纷济济,齐到帅府送饯礼物。刘镇迎接上堂,设席款待,饮毕告退,刘镇送出府外。于是各乡市镇,各有休关都会,都来送饯,足闹有二十余天。

这日刘进忠安排起行,莫朝梁拜别母亲,收拾行装,速到帅府伺候。詹兆奇等,准备停当,一齐入内堂叩见主公。

刘进忠命丁千总点小军四十名护送,一面摆宴,谓连江县姚启圣同莫朝梁等共饮,并令给赏小军酒肉,蔡赐平、徐奇亮同众将等,准备筵宴香案,抬至帅府前饯别。

刘镇择定,次日与连江县姚谕官,出了大堂。三声炮响,大开府门,刘镇出府,蔡、徐等一齐跪下曰:“叩送主公。”

刘镇慌忙扶起曰:“诸公等如此相待,叫刘某如何当得起?”

蔡赐平等一个个进前把盏齐声言曰:“主公,进京使我辈怎么放心得下?”刘镇曰:“听天而已,诸公不须挂虑。”言毕,各各洒泪,慰劳一番。

刘镇起行:众等随至后面送行,城内百姓人民,张灯挂彩,香案跪送,刘镇一一以美言抚慰。出了潮城,行至数里。

小军报曰:“启上大人得知,汪道台与众文员有筵席香案在前饯送。”刘镇听报,吩咐歇马,放了三声大炮,勒马向前。

只见汪道台、王知府同众文员,一齐来迎曰:“大元帅驾到,卑职等至此饯别,不能远送,望为原谅恕罪。”刘镇慌忙落马,进前与众官慰劳一番。王知府吩咐摆上筵席,众文武序礼入序,饮了数杯。刘镇起身,向众人言曰:“多蒙诸位美意,刘某曷胜感激之至,铭诸肺腑。”众官曰:“元帅此去京都,想朝廷乃仁德之君,自然赦宥,倘德恩荣回任,卑职等还到此处迎接。”刘镇曰:“若得如此等之言,自当效报。”言罢。

各各叙别,吩咐起行,三声炮响,一齐上马前进。汪道台与众文武官员回城。不在话下。

且说各乡村市镇人民百姓,牵衣扶杖,焚香点烛,跪拜路旁饯别。刘大人用美言慰劳一番。众百姓老少,各各泪下,沾襟而别。

只说蔡赐平等送至三十里。刘镇曰:“诸位明公到此,可回归潮城。”众等答曰:“再送一程。”刘镇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蔡赐平曰:“此去山遥路远,愿主公千祈小心保重。”刘镇曰:“公等之言,自当铭刻在心。”各各洒泪,与众官拜别主公,带泪回城了。刘镇等上路,缓缓而行。不在话下。

只说众将回城,马参将准备车轿马匹埠夫,来知莫伯母,择日要回山东家乡。蔡赐平等,同众文员设席饯行。马甘泉赴宴饮毕,与众官蔡、徐二公,同众英雄拜别,扶莫伯母上轿,领两家老少,离了潮城,登程前去。按下。

且说蔡赐平与众人,安排归家。王知府同众文员等,设席饯行,亦犒赏众军,闹了三天,众英雄各各收抬行装,回归故里。按下未表。

且说刘镇投降入京,其吉凶如何?听下回分说。

 

第三十三回  会三司保全文若剐二逆共乐升平

且说刘镇于路上,行了四十余天,方到福州。姚启圣先进中军帐前,参见康亲王禀知刘进忠准纳投诚之事。康亲王听说大喜,命碣石镇总兵官觉罗幔,迎进帐。刘镇绑缚至帐前跪下请罪。康亲王命觉罗幔将军解绑。康亲王曰:“将军请起,披衣坐下。”进忠叩谢,穿衣已毕,行礼坐定,康亲王曰:“将军虽是谋叛,皆由邓、于之罪起见,若到京都,本藩一力保奏,圣上自然恩赦,不失旧职。”进忠言曰:“得蒙老千岁搭救,恩深似海,当效犬马之报。”康亲王命摆上筵席,款待宴饮。

进忠叩谢千岁恩赐。这且按下。

只说康亲王不动军兵,不折一矢,而能招纳耿精忠、刘进忠二逆投诚,满心欢喜,准备回京复旨,传令发回各镇军马。

许标雄等依令各领本部军兵,回归福州。文武百官,纷纷来与康亲王饯行。

这日传令拔营,一声令下,放了三声炮响,锣鸣鼓响,马步三军,一齐起身,各依队伍起行。但见旌旗蔽日,剑戟如云,望前进发。传令三军,不许扰动百姓物件。如敢违令定当斩首示众。耿精忠准备车轿马轿,颌了眷口老少人等,随康亲王车马,与刘进忠一同进京。康亲王车驾阶到之处,文武官员结彩,行台按住歇宿。送席馈菜,如是晓行夜宿驿站,处处地方官行知备办接应。语无繁叙。

似此路上行有四个月之久,方到京师。按下。

且说康熙君五更三点,圣驾升坐保和殿,文武官员朝贺毕。

殿前官叱曰:“有事进前启奏,无事卷帘退班。”康亲王上殿,朝见,三呼已罢,内监持锦墩坐定。康亲王将招纳耿、刘二逆投诚前事,一一奏上。康熙主听奏,龙颜大喜曰:“王兄功勋,候旨荣封。”即降圣旨:“命锦衣御卫将耿精忠、刘进忠二逆押落刑部狱中,暂且囚禁,听旨御审。”又:“将耿精忠眷口老少,发押狱中,令禁一处,候旨定夺。”班中闪出一员大臣曰:“启奏陛下,臣义诚王觉罗屈兴见驾,有奏论国法,可将刘进忠眷口老少捉拿,到京听审。”康熙主准奏,降旨:“命锦衣御卫四人,领御林军二百名,往山东济南府历城县,捉拿刘逆眷口老少,来京听审,毋得迟缓。”锦衣御卫领圣旨带军前往。

又降旨封马三奇为潮州总兵,饬往广东潮州赴任。马三奇领旨前去,朝事毕。圣驾回宫,文武下殿出朝,各回府第。不在话下。

且说莫朝梁等,见刘主公押入天牢,即在京中寻寓安宿。

是晚与众人计较,曾仲亦向众人曰:“列位兄长,主公虽下狱中,存亡未定,听说圣旨命锦衣御卫,领御林军往山东历任府中,捉拿老少。依我愚见,活死未知,小可装做客商,跟随御林军背后前去,一路暗保主公的眷口人等,来京再做商议,有何不可?”张约超曰:“曾将军说得有理,小可与他一齐同往,诸位在这里探听主公的消息。”莫朝梁等大喜,计较已定,宿过一宵。明早张约超饱餐已毕,取些零碎银子,以作盘费,收拾停当,别了众人,悄悄暗暗跟随御林军往山东前去。

此时山东省刘府太公,同二个孙儿,言论家务,忽见家人刘安禀报曰:“启太封君,京师圣旨到来。”太公听说,吃了一惊曰:“圣旨到来,有何事故?”吩咐刘安、刘德准。

备香案,迎接天使。

只见天使同济南府,直入府内堂中,叫声:“幸旨捉刘逆进忠全眷老少人等,到京听审,无得违旨。”太公曰:“诸位大人差矣!前年逆子进忠,未有谋泄,老拙到任观其言语变动,我等不愿久住任中,即速回家,修造奉章,先到朝中,启奏圣上,六部九卿众位大人皆知,今由圣旨到来,捉拿我全眷老少,是何道理?未知朝中谁个官儿敢如此妄奏?是有欺君之罪了。”

天使曰:“圣旨已下,我等只是依旨行事,与下官毫无干涉。”

太公曰:“待老拙准备薄酌,与众位大人歇马;待老拙合眷老少,收整前去,得失京中,自有分辩。”言毕,命家人设席款待众位。又命长孙刘贤,取出三百两白金送与众位大人为程仪。锦衣御卫曰:“圣旨定限,不敢迟延。话太封君即速登程。”

合府收拾装好,各各上了刑具。天使令济南府将刘府的门封锁。大公亦托付邻舍照应看管,老少上了车轿,同天使取路前去。这且未表。

且说吏部尚书朱茂贵见了圣旨倒下,命锦衣御卫,带军捉拿山东刘进忠全眷老少人等来京听办拟罪。欲想一计策解救,并没有良策。是日着一心腹家人,装做经纪小民,往外面探访,进忠从人到来。家人奉命出府外打探,一连几天,并无消息。

且日住城外密察,日已向午,途中遇着一人,约三十四五年纪,系是客商装扮,略有些面貌相识,又不敢问。

思了一会,叫声:“呵呀!这人莫不是山东与我家老爷相爱之莫探花么?”仔细认定,进前一拱曰:“但请足下,可借一步,到前面酒搂上,少叙三杯。”只说莫朝梁住在寓中,神思困倦;亦步出城外,闲行解闷。偶见一人,以礼相称,请他上搂饮酒。心里暗思,那人未有会面,怎么这般相爱?未知何意?且随他前去,看看只得跟他到僻静酒搂上,序礼坐下。家人唤酒保,取珍肴美味上来,酒保应声,安排几味,一壶美酒进上。两人举杯欢饮。那家人曰:“这里并无有外人在此,足下莫非山东武探花,莫老爷么?”莫曰:“兄长错认,小弟乃是小本家人,原是姓刘。”那家人曰:“老爷休得相瞒,小人非是别人,乃是朱吏部府内,心腹之人,前年亦与老爷会过面,今奉尚书爷之命,出府访察刘大人的家人,要请他衙中商议,望老爷实言告知。”莫朝梁听那家人所说,喜从天降曰:“尊丈既是朱大人府中之人,莫朝梁等有见天之日,烦望引见。”

朱老爷那家人亦喜不可言,向莫探花曰:“一小人奉我老爷之命,探访数日,今与老爷偶然相遇,烦请到府内相会。”言毕,两人尽饮,饮罢,唤店主人上栖,算还了钱,各起身下楼出店门,入城前来。莫朝梁引那家人到寓,与众人相见,备说前事。

丁朝凤等听着,满心欢喜。莫朝梁与家人别了众英雄,直到吏部衙门前。家人曰:“老爷在此少待片时,小人禀知我家大人,然后到来起请。”莫依言。

只说心腹家人,进入内堂,见朱大人礼毕,将前事禀知,朱吏部听了大喜,命他进入内堂。家人出府相请,莫朝梁进到堂下,深深一揖,口称:“大人在上,罪官莫朝梁拜见在地。”

朱吏部曰:“贤契到来,请起。”莫曰:“有罪不敢。”吏部曰:“请起,无妨坐下。”吏部问曰:“贤契,为着何因到京?”

莫朝梁曰:“罪官随刘镇至此。”把将前情,一一禀知。吏部曰:“贤契乃是叛逆之人,外面不可行走,诚恐被人识破,不能脱身,可同众英雄暂躲在本部堂府内藏身,候着后来圣上旨意如何,再做计较。”莫朝梁领命,即出府门外到寓所,领众人到吏部衙门中,进入内堂,拜见朱大人。吏部大喜,命摆筵席与众英雄歇马。众人叩谢,是晚无事,明早命人打听山东省天使回京消息。不在话下。

且说锦衣御卫,奉旨捉拿刘镇老少人犯,到京入朝缴旨。

康熙主传出圣旨:“将刘逆合眷老少,押入天牢囚禁,候旨发落。”当时朱吏部听报,天使押解囚犯到京,即唤莫朝梁说知。

莫朝梁即叫薛灶子,往前日寓所接引曾仲、张约超二人入府,拜见朱大人。吏部大喜,命备酒筵款待。曾仲等叩谢入席欢饮,自此众英雄住在朱吏部府内安顿。俗云:“有话则长,无话即短。”按下未表。

且说刘进忠,自丁巳年八月十四日到福州投诚康亲王,至戊午年仲春到京,囚禁刑部狱中。不觉光阴迅速,双圆如飞。

至庚申岁八月初旬,康熙主圣旨倒下:“命吏部尚书朱茂贵、兵部尚书金时光两员部堂,会审耿精忠、刘进忠二逆,依例拟罪,并审录两家老少定夺,进朝复旨。”朱、金两部领旨,会同三法司命锦衣御卫到刑部狱中,吊出耿、刘二逆,并吊两家老少人犯,当堂审察,详细明白,填定供状,招款耿、刘两逆,背主谋泄,耗散国用,陷害官军,罪恶贯盈,依律例拟罪。耿、刘二逆,俱问磔罪,碎剐示众。耿精忠全眷老少人等,拟问斩戮处决示众。朱吏部曰:“诸位大人,伙刘文若口供所招,前年至潮,视逆子进忠心怀不善,知有反叛之意,先上奏疏到京,首奏圣上,满朝文武共见,六部九卿皆知,依律法免拟,理当赦宥还多。”三法司与众官曰:“大人赦拟无差。”兵部金时光曰:“刘进忠造下逆天大罪,全眷老少安得无罪?难以施免,亦皆诛戮示众,朱大人不可错拟。”朱吏部曰:“下官依律法行事,怎么有错?”金兵部曰:“耿刘二逆,都是谋叛之贼,眷口安可有斩有赦之理?”朱吏部曰:“众位大人在此,本部堂论国法判断,我等奉旨办事,金大人全不遵朝廷法度,本部请列位大人同进宫面圣,请旨定夺。”三法司等曰:“朱大人说得有理,一同进宫见驾。”命锦衣御卫将众囚犯,押入刑部天牢,候旨行事。众官起身进,只见守宫太监白磐全守把宫门。

朱吏部曰:“白公公清了。”又手一拱,“请问公公,圣上今日圣驾,升坐何官?下官等到来见驾,烦劳公公启奏圣上。”

守官太监曰:“众位大人,圣上驾坐武安官。

列位大人到来,待咱家先奏主上。”言罢入宫,不一时间,传出唱曰:“万岁有旨,传众卿进宫见驾。”朱吏部等应声领旨,随白太监进入见驾,一齐跪下,三呼。康熙主曰:“卿等进官,有何奏章?”朱茂贵将奉旨勘问耿、刘二逆,并两眷老少之事,依律拟罪。一一奏上。康熙主曰:“金卿有何奏章?”

金时光奏众罪犯二逆,从直奏上,三法司等进上审语供状,近侍接上龙书案。康熙主龙目观看,阅毕言曰:“朱卿所奏,朕心大喜,观刘文若有奏章在先,首奏逆子叛反谋泄,此乃有报国之心,全眷老少,朕当赦之,候旨释放回家,卿等平身。”

朱茂贵等谢思,一齐出官,各回本衙。不在话下。

只说朱吏部见圣上准奏,欢天喜地,回归本衙,至内堂坐定,召莫朝粱等到后堂,朝梁与众英雄前进行礼毕。朱吏部欢容笑貌,命众人坐下,将前事一切,说与众英雄听。朱大人所说,喜得合府老少免罪,擦掌抚足,满面展笑曰:“蒙大人如此鼎力用心,此恩此德,永佩不忘。岂曰莫高匪山、莫深匪泉已耶?”朱吏部言曰:“好说了。”即命摆筵席同众英雄尽畅饮。

再说兵部金时光回衙,心中闷闷不乐,暗想侄儿金万,领军平却刘进忠,被其阵亡,意欲将他合家老少,拟罪诛戮示众,以泄此恨,无奈朱茂贵苦苦不肯,与他面圣,主上又准茂贵所奏,赦刘文若合眷无罪,使我侄儿冤仇无报,此恨难消,缓缓想计害他,方了心愿。这且未表。

且言康熙主敕锦衣御卫,领圣旨往刑部天牢,释放刘文若合眷老少人等回乡。刘文若合家叩谢天恩,又到三法司衙门拜谢,再往吏部衙中酬谢朱大人。守门人说曰:“我老爷今早上朝,未尝回归。”刘义若听说,只得回归。

又说朱吏部朝罢回归进内轩坐定,家人跪禀曰:“今早间,刘文若到此酬谢。”吏部听说,令家人召莫朝梁等到轩内来言语,朝梁同众人,见朱大人行礼毕,两旁坐下。吏部曰:“贤契请起,今日圣旨赦放刘某全眷老少出狱回乡,我今有书一封,付你等送刘姊夫观看,不可到此酬谢感恩,诚恐惹出金兵部觉知,我等有瓜葛之亲,公中涉私启奏圣上,那时本部堂难以分辨。我观金时光心怀枭毒,只恐途中暗算他全眷老少人口。贤契可同众英雄,领从前四十名军校,保护全眷老少人等回山东家乡,以防途中阻滞,仍留二名心腹家人,在本部堂衙中,候着日后进忠的消息。”言罢,命备酒筵,同众英雄饯别。又吩咐赏赐酒肉,与四十名军校。莫朝梁曰:“我等众人,并无兵器护身,如何保得太公的宝眷?”朱吏部曰:“这个不难,众英雄可于刀架上自拣短的,我等明日命人密密送来。”众人大喜,往架上拣取,共放一处。

于是领了朱大人的书,拜别出门,寻到刘太公的住处。

入见太公行礼毕,两旁侍立。太公未知端的,遂问:“列位何来?到此何干?”莫朝粱等将前事一一说出,献上朱大人的书札。太公览书立起身拱手曰:“列位请坐,我得失迎,勿得见怪。”朝梁等向太公行礼,依位而坐,家人进茶。太公曰:“不肖逆子,荷蒙众英雄相助,今又来京几载,艰辛不少,使我如何报答?”即命设宴款待,众人入席畅饮,半酣间,太公唤出二个孩儿,定玉、定金兄弟,跪于席前,叩谢众英雄的恩德。众人那敢当受,慌忙离席,一齐跪下。对拜毕,起身又向太公一面叩谢,再入席饮酒,又赏酒肉与众军校。

刘太公得了众英雄到来保护,全眷老少欢天喜地,安顿众人,明早写书一封,命家人刘德、刘兴二人,到朱舅爷衙中,听候进忠消息。这且按下。

且说金兵部见圣上赦宥,刘文若全眷老少还乡,气得两眼圆睁,胡须直竖,思想一计害他,又无一策,叫一心腹家人到来商议。那家人姓胡名仁,为人智足多谋,听见老爷唤,即上前行礼毕,站立一旁。金兵部曰:“我侄儿被刘进忠所害,此时冤仇无报,圣上恩赦他全眷老少还乡,而今你有何等妙计,除他合眷人等?倘得成事,老爷自有重赏。”那胡仁一闻此言,眉头一蹙,计从心上起、谋向胆边生,猛然想起说曰:“启告老爷,除杀刘贼全眷老少人等,有何难哉!请老爷修书一封,赍到河涧府三老爷。”可这般这般,“管教刘贼合眷人等,死无对证。”金兵部听胡仁所说,拍手大笑曰:“妙算妙计。”

依策而行,即修书一封,命胡仁亲自赍往河涧府:“前去成功,回来本部自然重重有赏。”胡仁领命,收拾停当,即行登程。

这兵部金时光,有一叔伯兄弟金天斗,武艺出众,官居总兵之职,镇守河涧府地方。这日见兄长有书到来,立刻观看毕,呵呵大笑曰:“若是侄儿冤仇无报,非是堂堂大将。”一面赏赐胡家人酒席,一面命细作打探刘文若消息。

按下未表。

再说刘太公准备回归家乡,命设筵席两桌,请莫朝梁众英雄同饮;又安排酒肉,与家人醉饱,一面收整行装,一面备办车轿马匹,准备停当,饮宴已毕。莫朝梁、丁朝凤、詹兆奇扮为家将模样,各各乘马,张畅开、郭怀沛、谢宗、曾仲、张约超、薛灶子装做家人。刘太公同老夫人与合家老少,上了车轮。

长公子定玉同兄弟定金,一齐上马,吩咐起行。一路之中,饥餐渴饮,晓行驿道,晚宿客店。

这金兵部之细作侦知刘文若还乡消息,报入帅府,金总兵闻报,连夜即点军兵三百名,装扮响马强寇,自家全身披挂,持执大刀,飞跑上马。约在五更时候,天气未明,密密出城,悄悄往牛头山脚,密林中埋伏。当日众英雄保护太公夫人合家老少,在路行程非止一日,约有二十余天,来到牛头山下。听见林内锣声响动,密林走出一彪强寇,杀来截住去路,为首一员贼将,坐马上,手执钢刀,大叱一声:“来者留下三千两黄金,为买路钱,方有过去。如若没有,可将车轮人等,留在这里。”丁朝凤见强人截住去路,叫声:“二位公子,看守车仗,我等杀退强徒,厉再过去。”莫朝梁拨马上前,圆睁怪眼,大叱一声:“狂徒!何得无礼,看我一枪。”言毕舞起长枪,竟望贼戟。金天斗挥起大钢刀来迎,两人放马交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战在一处,三百假强寇杀来。谢宗曰:“这个厮杀,歇了几年,不想今日又有许多人来,开市祭刀。”曾仲将手拍胸曰:“正是来挠着我的痒处。”张约超言曰:“有多少来解痒亦好。”詹兆奇大叱一声,手举大锤一马当先,望前奔来,众英雄冲入队中,即似出洞蛟龙登山猛虎,把那三百强寇破杀一阵。丁朝凤领四十个壮军,随后助战,只说金天斗与莫朝梁交锋,不及数十合,被莫朝梁一枪,挑落马下。薛灶子赶上,手起刀落,将天斗挥做两段。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遇无常万事休。

众英雄把那三百假强寇,杀得尸横遍野,血流中途,生擒活捉几个,押到刘太公面前发落。莫朝梁叱曰:“你等是何处来的?从头实说,饶你等性命。”假强寇把将金兵部写书到河涧府他堂弟金总兵报复一事,一一说明。莫朝梁曰:“如此这几个亦饶他不得。”恐走漏消息,命军将他们取斩,好作个死无对证。正是:画水无声变做浪,绣花有色不闻香。

于是太公见此假强寇劫杀,好得众英雄抵敌,杀贼保安,心中大喜,吩咐壮军人等,不可张声,悄悄登程,趱前行路,登山涉水。

又行十余天,遥望离府不远,刘太公命家人刘安,先去报知济南府。刘安领命前去,知府听报,摆道先到刘府,揭去府门上封皮,然后前往迎接。刘太公到府,见知府立在门前,慌忙上前拜揖曰:“有劳公祖大人驾到。”迎请到堂,携着并进,叙坐茶毕。刘太公唤定玉兄弟至府尊大人面前拜谢。即命设席款待,知府曰:“卑职未有与太封君贺喜,安敢冒冫卖?甚当不起。”即起身告退,太公亦不敢强留,送出大门,一拱而别。

不在话下。

只说合眷老少人等,入府收整一番,安摆筵席,同众人欢饮,酒至半酣,莫朝梁起身向众人并太公面前一拱言曰:“启知太封君,小可今将回家省亲,就此一别。”太公听说,大喜曰:“贤契礼之当然,领定玉兄弟同丁朝凤等,送出府门相别。

按下。

且说莫朝梁回家,寻到母亲,叩拜在地。刘氏见着儿子回家,欢容笑貌,双手扶起儿子。马甘泉连忙出厅相见,合家喜从天降,笑颜大开,设席同饮,一面饮酒,叙出京中一事,又言牛头山假强寇,杀金天斗情由,合家听说,喜不自胜。

这日尽心乐饮,是晚安过一宵,明早备办珍肴美味,预令莫朝梁到刘府,启请丁朝风、詹兆奇等众英雄并军校,与刘府二位公子,同来饮宴,众等大喜。太公叮咛定玉定金兄弟,拜谢莫太太与马将军,兄弟领命,同众人一齐到莫府,拜过莫太太,朝梁还礼叩谢。定玉兄弟又拜马将军,马甘泉那里敢受,跪下对拜礼毕,依位两坐,清茶上了,请入席饮宴,宴华,众人告退。马甘泉莫朝梁送出门外路口相别,公子同众人等回归刘府。不在话下。

是时丁朝凤与众人在刘府中安住有一月之久,众人相议,欲回潮州家乡。这日向太公告说,太公哪里肯放回?又留定过了六、七天,众等坚执欲回,太公只得设席饯行,众人饮罢,拜别刘太公太夫人二人。众军校挑了行李,一齐起程,太公命定玉兄弟,送至十里作别回府,众英雄回归家乡。按下未表。

且说刘进忠见康熙主圣上赦宥,父母合眷老少释放回家,满心欢喜,自同靖南王耿精忠囚禁刑部天牢狱中,不觉流光迅速,双圆如飞,过了二春,至壬戌年正月,康熙主敕下圣旨:“命吏部尚书朱茂贵做监斩官,将耿精忠、刘进忠二逆伏法,碎剐示众,并将耿精忠全眷老少人等,共一百一十八名,斩决示众。”旨意一下,朱吏部同锦衣御卫点起御林军和刀伕刽于手约有一千余人,都在天牢门前伺候。巳牌时候,把将众犯吊出天牢。押到案前,狱官禀知朱吏部顺天府府尹。只得把犯徭牌呈上堂,画了伏状,便把刘、耿二犯,推上木驴,四道长钉,三条绑素。朱吏部判了两个剐字,上坐下抬。朱吏部又将耿府老少人等,各各判了一个斩字。只听一声令下,叱咤一声,军马起行,破鼓碎锣鸣,犯徭前引,混棍后推,两把尖刀,举一朵纸花,摇耿、刘两犯在前,耿府老少,各插一朵红绫子纸花,在后文武众将,众人犯拥推至市曹十字路口,枪刀团团围住,顺天府观看的人,真乃压肩迭背,何只三二千人?只待斩官到开刀。那众人仰面看那犯徭牌上写道:“犯人耿精忠一名,位受极品,不思报恩,背主谋泄,斩害督抚大臣,律剐示众,犯人刘进忠一名,身受封疆,无可报主,造反谋泄,斩害官军,耗散国用,律剐示众。”正无一刻,法场中间人分开处,只见朱大人同众文武官齐到,勒住了马,刽子列开,行刑之人,执定法刀在手,监斩官传令呼曰:“碎剐斩讫报来。”一声炮声大响,画角齐鸣,行刑之人,举尖刀先把耿精忠、刘进忠吃剐碎尸;众刽于刀手,将耿府老少男女人等,一百一十八名,一决斩讫回报。朱吏部冈文武官进创复旨。

只说市曹十字路口,众尸首横七倒八,号令示众三日。

这靖南王嫡亲胞弟耿精雄,哭诉康亲王,启奏圣上,欲收兄长合眷尸首埋葬,以表同胞一点之心。康亲王依准,待本藩明日早朝见驾,请旨施行。不在话下。

且说康熙主圣上五更三点,升坐文渊阁,众文武三呼朝贺毕,两班侍立,殿头官叱毕,康亲王上殿贺礼毕,内监持出锦墩坐定。康亲王把将耿精雄献仙霞岭前事有功奏知:“今念同胞之情,全眷尸首街塞市遭,伏望圣恩仁慈赦宥,准耿精雄收贮埋葬。”康熙主听奏,龙颜喜曰:“朕寻思耿精雄,虽是从兄谋叛,实是被兄压制秉机抚师过岭有存君国之心,有忠有孝,其功可嘉封为御前参将之职。”康亲王领旨,召耿精雄进殿,拜谢皇恩,圣旨赐他收埋市曹骷髅,耿精雄三思谢恩。康熙主曰:“朕思刘文若,是个识穷天下高明远见的人,视逆子心怀谋叛,先有首疏进京启奏,实有爱国之心,其明可喜,故不追回,诰授恩赦全眷老少释放宁家。朕观奏章之言,有存忠报国之语,朕心大喜,再颁行圣旨。留封刘文若为荣禄大夫之职,食御俸三年,即敕命天使礼部左侍郎吴冬钊领旨往山东封赠。”

吴侍郎领旨,朝事毕,起驾回宫。文武众官出朝,各回府衙。

再说朱吏部一日偶在西轩上坐,家人进茶后,传唤刘兴、刘德到来,吩咐曰:“你家老爷已正国法,今早圣上临朝,恩上加恩,封赠你家主太封君,命天使带圣旨,往山东府中前去,侍本部堂修书一封,付你先赍回府中报说,不可延迟。”刘兴等领命,朱吏部写了书札,付与两个家人收藏,刘兴、刘德收拾行装,明早起行,拜别堂上朱大人即起身。这且缓表。

分说耿精雄把将市曹众尸首收埋已毕,入朝复旨。康熙主敕命,耿参将在御营听训。不在话下。

又说刘兴、刘德于途中饥飧渴饮非止一日,奔到山东刘府入见太封君太夫人,取出朱大人书札,呈上长公子。定玉接过,拆开送上太公观看,已知进忠伏法身没,眼泪交流。

二位公子痛哭一番,内堂之中,太夫人与王夫人闻听刘兴、刘德凶信,合家老少俱已哭泣起来。太公观至书中,圣上恩封职食御俸,忧喜交集。不在话下。

当日公子定玉,想着父亲亡故,同胞弟定金商议,禀上公公,又告知妈妈与母亲,择定日期,将父亲冠帽袍衣,安置棺内,设立灵位,追荐斋七丧事,哭泣祭祀。合府老少披蔴挂孝,众亲戚姻眷,尽到刘府祭奠。不在话下。

同城马甘泉,同莫朝梁备办祭礼筵席,到刘府奔丧献奠主公,痛哭一番,定玉、定金兄弟泣谢礼毕,设席款待众人,以及合府老少亲戚眷属,俱送柩出棺,上金屏山安葬,闹了二十余天。

又说礼部侍郎吴冬钊,奉旨带诰谕敕命来到山东济南府。

刘太公得报,准备香案,迎接圣旨先命定玉、定金兄弟改换穿带吉服,至十里长亭迎接。天使吴侍郎同济南府历城县直到刘府,文若太公冠带朝服先在门前伺候。只见天使已到,上前参礼,接进堂上,安放香案前,吴侍郎开读圣旨诰谕。刘文若跪下听宣已毕,太公拜谢皇恩,定玉兄弟搀扶公公起身,请接过诰命,请天使夫人同太府尊与知县序礼茶毕,摆上筵席畅饮,酒至三巡,公子定玉送出白金五百两为程仪,是晚送进西轩安宿,明早设席饯行。太公送出府门,知府众官送至长亭作别回衙,定玉兄弟送二十里别回。

自今二位公子勤读书史,小心奉侍堂上公妈甘旨,孝顺母亲,至丙寅年二月初旬,朱氏太夫人已归大梦。及至秋季,太封君魂游天府,同享寿八十有五岁。定玉、定金得尽儿孙之礼,生则尽其爱,死则致其哀,身后一切,毋烦赘述焉。

后人有诗叹曰:

扫尽公旗便好休,干戈何必乱蜉蝣?

飞熊哪得千年寿?文岳空成十面谋。

又曰:

英雄盖世终归土,武略超群尽白头;

花落一朝莺燕恨,旁人何暇为君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