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中条山之战:千余国军投河而死不投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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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师和数倍日军反复冲杀,血战一日,损失过半。6月6号下午,陌南失守,中国军队被日军的飞机坦克逼向了黄河岸边。前面是步步逼近的日军,身后是浊浪翻滚的黄河,生死一线,177师的师长陈硕儒,孤注一掷,他收拢了有生力量组成敢死队,命令40名机枪手,一字排开在前开路,又返身杀向日军。

“人家那个碉堡打过来,尽是死,就不会活,我带领一个小组,河岸还尽是刺棵,哎呀,咱硬爬过去,你不爬,敌人把你打死,就这情况。爬到跟前以后,贾福成把手榴弹撂进去,敌人撂出来,贾福成撂进去,敌人又撂出来,贾福成就把这个大衣脱下来后塞住,这一下才把里面的敌人给炸死。”

已被置于死地的中国军队,突然杀回,日军猝不及防,177师一部杀开一条血路,冲出了黄河滩。但新兵团和工兵营,两支部队没能跟上,分别被困在了黄河岸边的许八坡和马家崖,新兵团一千多人,大都是十六七岁的新兵,边打边退,最终八百余人,被逼上了黄河岸边的绝壁。几乎在“八百壮士”投河的同时,在相距十余里的马家崖,177师工兵营的二百多个将士,也集体扑进了黄河。有村民说,悬崖上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中国士兵,他双手紧紧攥着一面已经被枪弹撕裂了的军旗,吼唱了几句秦腔之后,才跳入了黄河。后来,有人在黄河水浪里发现有一杆军旗,诧异这杆军旗为什么不会被河水冲走呢,结果下水去打捞,拖出了两具尸首,旗杆从一个日军的后背戳进去,穿透前胸,而压在鬼子尸体上,还紧紧攥着旗杆的人,就是那个吼着秦腔,最后跃入黄河的旗手。

“六六战役”,中国军队近万名官兵殉国。战后,当乔立明随部队,重返黄河岸时,眼前的景象,让将士们不禁失声痛哭。1940年,蒋介石命令孙蔚如,率部离开苦战近三年的中条山,开赴中原参战,乔立明随部队转战河南,参加了中原大战等无数大小战役,至八年抗战结束,曾经的战友,只有少数活着回到了陕西。

“我是个幸存者,在这些战斗上我就受过两次伤,就这个脚上过去,由这儿打过去,一点,轻伤不许下火线,还有一处伤是腿肚子,由这里进去由这里出来,这都不要紧。”

乔立明解放前夕随部起义,数年后被遣送回农村老家,在家乡他碰到了多年未见,曾和自己一起炸碉堡的战友贾福成,土改的时候,被打成一个敌伪反革命,结果呢,一天在公路上睡着,睡着睡着也就死了,这是贾福成最后的落脚,最后是这样的落脚,一个幸存者,消灭敌人的好战士,结果就是这样给死的。岁月流逝,曾经的战火硝烟渐渐散去,十五岁的娃儿,成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七十多年过去,我们在黄河岸边,其实已经很再难找到当年战争的痕迹,只有黄河水亘古不变的流淌,浑厚深沉。上千名中国军人,集体扑入黄河战死,我们很难想象那是何等的惨烈。两个多小时采访,乔立明老人没有停顿,声音一直洪亮,一直高昂,他还不时说,是这情况,你知道不,好像在证明什么,就怕我们听不清楚。老人的儿子告诉我们,他听说我们要去采访之后,特意换了件好衣服,一大早就起来准备,还自己口述叫儿子写下了一份证明材料。老人说他的战友几乎都不在了,自己十五岁参军至今幸存,只要有人听,他就要认真地讲。

“八百冷娃”扑黄河的唯一幸存者已经去世

2008年7月24日,我们和杨凌县西卜村村民陈忠岳,来到了黄河岸边的道东村,陈忠岳此行的目的,是要替父亲跪谢七十年前的一份救命之恩。

采访乔立明老人,他说自己和部队冲出了黄河滩,扑黄河的那一幕更多是听战友听当地老乡讲述的,并没有亲眼目睹,但他说扑黄河的上千将士当中,肯定有少数幸存了下来,希望我们能找到他们来进行采访。

经过多方寻找,我们还真的打听到,有一位扑黄河幸存下来的老兵,但是当我们赶到他家的时候,得知老人一年前刚刚去世了,老人的儿子告诉我们,很长一段时间,他父亲对过去的事绝口不提,他只知道父亲曾经是国民党96军177师的一名敌伪军官。直到95年的一天,老人突然很郑重地,把儿子叫到跟前,50年抗战纪念日,老人他听到全国纪念抗战胜利的时候,他把我叫去了他说我的事情该明一明了。

父亲向陈忠岳讲述了,五十年前,发生在黄河岸边的一场血战。

“我们陕西人叫赤精溜子,赤精溜子翻译成咱们普通话,就是光膀子,统一都是这样,全部是大刀片,那家伙打得满山遍野都是血,陕西人的大刀抡起来就没路数,就是没有招数,光是抡着乱砍,那战场上我父亲讲的是,死人的血,活人的血,那把战场都浆抹地,陕西话浆抹,那就涂染的就不成样子,往后退的时候,你难以下脚,没有你下脚的地方,都是死人。”

陈志清老人所属一个团伤亡大半,近二百将士被日军逼到了黄河岸边,弹尽粮绝纷纷扑进了黄河。他说有一老一少两个兵,年龄大的那个老汉,拉着那个年轻娃,咵,朝陕西方向就跪下了,跪恩人,跪父母,陕西是他的父母,就跪下了,跪下了磕了几个头,那个老汉拉着年轻娃的手,头也不回,就这样跳下去就不见了。

陈志清落到了黄河岸边的一堆草丛中,被当地的一个村民,救出了黄河滩,侥幸活了下来,说他那一个阵地就剩他一个人了。

“在我的印象里,老人就是个国民党的兵,当过敌伪军官,很不光彩。说起这话来,我心里不好受,我戴着红领巾的时候,从学校兴高采烈的放学回家,老人在那接受批判,我父亲看见我放学回来,戴着红领巾,他站在那被批斗,那个脸唰一下就变了,变得很难看,有道是人间最大的耻辱,莫过于父亲丢丑在儿的当面,所以老人不愿意讲这个事情。”

七十年前,当黄河岸边的一个村民把受伤的陈志清背出黄河滩后,碰到了一支中国军队,陈志清和村民匆匆告别归队,本想战争结束后再找恩人跪谢,不曾想一别就是五十年。陈志清老人告诉儿子,自己有生之年最后的愿望,就是能找到当年的救命恩人。因为年代久远,加上没有经济条件,虽然父子曾多次托山西的亲戚朋友打听恩人的下落,但老人最终还是没能了却心愿,直到不久前,一个采访过陈志清的农民作家,到黄河两岸的村庄,搜集三十一集团军的抗日故事时,才无意中碰到了救命恩人的后人,而这时老人已去世了整整二十年。

在关中方言当中,“冷娃”的这个“冷”字,其含义相当丰富,说话办事不善察言观色,直来直去出人意外的冷不丁,是这种“冷”;认死理,一根筋,八头牛也拉不回,倔劲上来敢把天戳个窟窿,也是这种“冷”。称一个人为“冷娃”,其实多有,惊叹,欣赏,赞许的含义,

七十年过去了,曾经经历过黄河两岸那个血战的“陕西冷娃”,已经为数不多了,仍然健在的也都年过九十。我们其实没有能够找到一个扑黄河幸存的老兵,采访到的也大都是些零散的,年代久远的记忆的片断,最终,很遗憾,我们并没有能还原出那八百“陕西冷娃”扑黄河的悲壮的一幕。但是,也就是从这些零星的片断当中,从一个个已经暮年的老兵身上,我们还是感受到强烈的让人震撼的力量,就像作家陈忠实所说,这些从三秦大地这家那户的柴门或窑洞走上抗日战场的娃,单是一个“冷”字,岂能概括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