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式困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23:42:04
黄宗羲式困局周英杰         明末清初的著名思想家黄宗羲对于“帝王”这个玩意儿是很不感冒的。在《明夷待访录》的首篇《原君》一章中,他旗帜鲜明地称呼尧舜禹“三代”以下的帝王为“寇雠”和“独夫”,痛快淋漓地指出:“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
        其实,只要梳理一下中国思想史,就会发现黄宗羲对于帝王的批判思想并非前无古人的独创,其滥觞至少应该从战国时期的著名思想家孟子算起。
        在《孟子·尽心下》一章里,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可以说明帝王在孟子思想中的地位。尤其是当身为帝王的齐宣王问孟子对于“汤放桀,武王伐纣”等“臣弒其君”的历史事件的看法时,孟子义正词严地回答说:“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弒君也。”
        孟子对“受命于天”的帝王们如此“大不敬”,显然让后世的帝王们大为光火。但是,碍于孟子和孔子的关系,很多帝王恐怕也只能偷偷地腹诽几句而已,鲜有帝王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不过,这样的“雅量”对于“绿林大学”毕业的政治流氓朱元璋而言,就显得多此一举了。他在靠着硬朗的“拳头”和坚硬的“牙齿”夺得了皇帝的宝座之后,不仅一度发狠把孟子清理出了文庙,而且还专门找人删节了《孟子》80多处,硬生生地弄出了一个“洁本”---《孟子节文》。
        约略地说,对于“帝王”战国时期的孟子和后世的黄宗羲有着基本相似的认识。但与此同时,他们也都很无奈,因为这里明显存在一个思想上的困局:一方面是封建帝王对于人民极端残暴的现实;另一方面,天下又不能没有帝王。因此,如何在保留帝王的同时清除帝王之害,不论是孟子还是黄宗羲显然都陷入了一种深深的矛盾和局限之中。
        对于这道难题,黄宗羲在《明夷待访录》里的解答也只能祭出道德说教的大纛,将希望寄托在后世的君王能够积极效法那些虚幻的尧舜禹等上古帝王的样板上面,幻想能够有“不以一己之利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为害,而使天下释其害”的所谓“明君”出世,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皇权专制体制上的痼疾。
        当然,从今天的角度看,黄宗羲明显属于“找对了病症,开错了药方”。其实,在限制皇权这个问题上,单单依靠所谓的“道德”是绝对不行的。帝王本身之所以很容易成为“独夫民贼”,重点并不在帝王一人的道德上面,而在于这个“批量制造独夫民贼”的体制身上面。
        实际上,在中国古代历史上,举凡帝王,其皇位的获得只有两条路径:一个是靠武力强夺,如刘邦、朱元璋等,二是直接从父兄等家族内部继承。
        分析上面这两条获得皇位的路径,可以大略得出如下结论:做帝王要么依靠武力和阴谋,要么依靠建立在生殖器之上的血缘关系。虽然最后走上帝王位置的人时不时要唱几句“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高调,但其实这场“皇位游戏”与所谓的“民心”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可以说是一点鸟关系也没有。换言之,在中国封建历史上,谁当帝王这个问题从来都不是由老百姓说了算。王朝更迭,权力鼎革,中国的老百姓就像猴山上观看“猴王争霸战”的众猴子一样,永远只是些无谓的“看客”而已。顶多也不过是在“老王”和王位觊觎者激战犹酣的时候,充当一回“老王”或者“新王”的炮灰而已。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封建帝王都不会真的把亿万苍生当回事。在他们眼里,所谓人民不过是些被自己“牧”的“民”,这些人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献出民脂民膏供养自己。自然,封建帝王也会说“爱民”,有时甚至“发自内心”,但其实那不过是希望百姓坐稳奴隶的位子,以便让他们的子子孙孙能够永远享受黄宗羲所说的君临天下的“花息”。可以想见的是,在这样的专制体制下,封建帝王是不可能不成为人民的公敌的。
        要真正地解决“君王之害”,就要把手中握有权力的人关进一个精致的“笼子”。而一旦被关进这个“笼子”,即使他是一只“猛虎”,要危害天下也是难上加难。正像已经离任的前美国总统小布什所说:“人类千万年的历史,最为珍贵的不是令人炫目的科技,不是浩瀚的大师们的经典著作,不是政客们天花乱坠的演讲,而是实现了对统治者的驯服,实现了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的梦想。因为只有驯服了他们,把他们关起来,才不会害人。我现在就是站在笼子里向你们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