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背后

背后的背后 / 王小平

近年来, 围绕风生水起,在无数崇拜和怒斥声中将娱乐大旗继续高举的湖南卫视所发生的各种新闻和争论,已经变成了国内一个无法回避的电视文化乃至社会文化现象. 不管是风行多年的<<快乐大本营>>,<<越策越开心>>,<<玫瑰之约>>,<<真情>>,还是后起的<<超级女生>>,<<快乐男生>>,<<天天向上>>,<<我们约会吧>>......可以说湖南台在赤裸裸的"拿来主义"和"先下手为强"的战术指导下,已经成了相当多数的中国人在辛苦奔波五天后,每个周末的精神寄托.也正因为如此,同类甚至同质的节目不断在全国各地跟风而起.同样题材的节目内容,游戏环节,大同小异的台本对白和似曾相似的面孔,几乎让我们以为手里的遥控器已经彻底坏掉 .

在各地各台纷纷效仿湖南卫视,各自都把"娱乐立台"作为本台百年大计的口号下,在各地电视台一窝蜂式的播同一部热门电视剧------其实在种种审核下,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影视剧生产国, 也不出红色,宫廷帝王,武侠,古典文学,家庭伦理和伪青春,搔你痒的伪喜剧等几个狭隘题材,不要说反映现实的警匪,反腐败题材早早被禁,就连稍有深度和犯禁之嫌的<<蜗居>>,<<人间正道是沧桑>>也不免被封杀------和上马雷同的,千篇一律的拷贝节目的怪现状下,我们不禁对如此宝贵的媒体和渠道资源, 却被如此可悲的重复浪费升起难言的感叹.其实各台的新闻人媒体人并不蠢,相反,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个社会里最敏感, 最有创造性的一群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要违背国外早已成熟的电视运作机制和成功的竞争策略,走上高度自我重复然后很快偃旗息鼓的自杀之路呢? 套一句蔡明阿姨当年故作天真的流行语录: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若能想深一层,对各地电视台来说,大概这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本来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我国现有的广播电视管理体制下,电视台作为意识形态宣传工具,其本质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以来就是党的喉舌.即如伟大而天真的媒体商人默多克先生, 早在上世纪90年代挟其庞大的媒体资源和财富,就千方百计想进入中国媒体行业,为此他不惜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在中国小心翼翼,百般忍让的曲线发展,甚至还讨了个华人太太.可是他的新闻集团在过去几年中，虽然其全球业务在默多克的领导下不断攀升，但在中国却屡屡折戟.早在2008年，新闻集团在大陆苦心经营了6年的境外卫视频道星空卫视，因业绩不佳而不得不大幅裁员并减少了本地化节目制作. 如此委曲求全,默多克却终于无法挽回当年的商业理想,在前段时间将全资拥有的星空卫视普通话频道、星空国际频道、Channel〔V〕音乐频道,以及星空华语电影片库(FortuneStar)业务等全部卖给了政府背景的投资公司,终于铩羽而归,惨淡出局.

此外, 我们又何以解释拥有更好的网络搜索技术,资源和更高尚的职业道德的GOOGLE,却反而被后起之百度完全超越,甚至差一点儿被驱赶出局? 当然,这些违背商业和市场规律,让除了官产------官方的,官员的------之外的各种资本性质的公司心灰意冷的负面新闻事件的屡见不鲜,日益繁盛,其实都是因为中国官方对媒体越发严厉的控制政策所决定的.

可是从十多年前开始的事业单位体制变动,却又使得我们国内的官方电视台和报纸一样,虽然依旧是宣传工作的重要阵地,但又同时从旱涝保收的被包养状态,被逐渐的抛到了财政体制的边缘,财政拨款越来越少,再也不能靠政府输血------其实也就是每天被这些宣传机构欺骗的纳税人的血------高枕无忧.它们需要在继续忠实的维持自己喉舌角色的同时,在一个半封闭的媒体市场上争广告,争收视率,为自己创造与切身利益相关的经济效益. 这就好像逼着你戴着沉重的镣铐跳舞一样,在种种有形和无形的限制,禁区里面,不管你如何想方设法,结果跳出来的总是和囚犯发疯之后的手舞足蹈差不多.如此一来,对于国内的半市场化的官方媒体来说,又何谈和国外民主制度下面的作为第四权力的独立新闻媒体一样,真正真实,严肃,有担当有真知灼见的媒体本色?

在一个由CCTV做老大哥的意识形态代表,成为全方位的大外宣主干的小圈子里,既然政经和意识形态上,都没有任何的发挥空间,不但<<新闻联播>>要在全国所有的电视台同步播放,就像一场你每个晚上都必须接受,无法逃避的痔疮手术,甚至连毫无新意,我行我素的<<春晚>>也要霸占我们辛苦一年之后的最后的晚餐.在这种CCTV明目张胆的依靠行政权力对媒体内容和覆盖面的全面垄断之下,我们各地的局部垄断的地方台,于是只有在夹缝里找出路.

除了跟在CCTV后面捡点过时的国际国内新闻,报道一些千人一面的僵尸党的重要会议,或者按照宣传部门的统一部署喊喊千篇一律的口号,要想从一群不下蛋的老母鸡里面脱颖而出,要想比同行获得更大的声名和经济回报,除了毫无顾忌的播放狂轰滥炸,没有任何媒体道德底线的虚假广告,除了利用手里掌握的报道权力,通过开出条件,以报道或不报道某个新闻来换取种种政治和经济上的利益, 在各种通行无阻的权力寻租和腐败的潜规则下捞取巨额好处, 那么在内容制作上,地方电视台就只有走本地新闻和大众娱乐这两条路线.

所以,当年的湖南台<<晚间新闻>>,因为贴近本地民生,加上主持人用一种一反常态的,与惯常的罗京式拿腔拿调截然不同的,轻松调侃的语言风格来讲新闻,就曾在本省兴起一股收看的热潮.这种少见多怪的新鲜感和轰动效应,之后带动了各地的广泛模仿. 比如广州电视台新闻频道的<>的主持人陈SIR, 就因为别有风味的家常式新闻评论和代表市民心声的独特视角而深受本地民众欢迎. 虽然不久之后, 因为时有愤激之言,没有像其他同行一样对本地负面新闻聪明的视而不见,绕道而行,不出所料的很快他就做了某次申卫失败的替罪羊,从此以后被扫地出门.

但我们也可以看到, 在本地宣传主管部门和被报道的各相关利益单位的虎视眈眈之下,本地新闻的自由度依然岌岌可危,所以更多的是陷入一种鸡毛蒜皮,陈年旧事的小格局里难以自我超越,到后来,自然而然的观众就会失去最初的三分钟热度. 况且你若要争取全国观众,那么这种单调乏味,无任何毒副作用的本地新闻是难以产生吸引力的. 如此一来,各地电视台就只有”娱乐”这一条华山道可走.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在播放完严肃紧张的高度模式化的<<新闻联播>>之后,往往接踵而来的就是最庸俗最喧哗的热闹秀场. 两者之间的格调和价值取向是如此格格不入,大相径庭,简直让我们以为所有的电视台都有双重人格. 当然,这种”台格”的分裂和对立,其实正是由国内电视台半官方半商业的矛盾本质所决定的.

而在这种被高度同一的内容和竞争模式下,谁更三俗,谁能更彻底的娱乐大众,迎合观众的所谓庸俗趣味,谁就会更成功.这一点无庸置疑,我们把一本正经批判三俗的郭德纲却招来如潮骂名的北京台和越夜越疯狂的芒果台比一比就知道了.

可是在向来以娱乐著称的湖南卫视,有一个著名的访谈节目,虽然它的收视率没有那些直接粗暴的模仿照抄国外节目,不断炒冷饭的热门综艺秀高,但总算一直默默的坚持了下来.这个节目,就叫做<<背后的故事>>.

尽管开办了很多年,但<<背后的故事>>和无数雷同而虚伪的选秀节目给我们带来的审美疲劳不同,反而一直常盛不衰,引起很多观众持续的关注. 这个节目的型态和制作流程其实和<<鲁豫有约>>一样,也来自美国最热门的电视真人秀<<奥弗拉.温普利的秀>>,但比起越来越苍白乏味的<<鲁豫有约>>来,对我来说,这个节目似乎更有看头.

究其因,除了那位比起黔驴技穷,一再重复几个感叹词组和问一堆明显没有准备功课的小白问题的鲁豫小姐来,更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主持人之外,(此外,比起瘦骨嶙峋仿佛刚从非洲逃出来的鲁豫小姐来,张丹丹至少血色丰满,视觉上好看多了)大概也和它的节目内容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它的镜头对准的虽然也都是一些名人的日常生活,所思所感,但它的资料准备,VCR制作和现场访问都做得更有心,所以也显得更有厚度. 我想,恐怕正是因为这份难得的有一说一的真实,才能让习惯了戴上面具做人,以至面具和面容自己也分不清的我们,感到一种久违的难得的亲切吧.

<<背后的故事>>最近采访的名人不少,基本上是港台内地的明星,比如今年的杨丞琳,阮经天,孙俪,成龙,徐静蕾等等, 都是本年度引起各种猜议的话题明星. 有时也顺应国内形势,来几个被举国体制推举出来的奥运会金牌得主.这当然是因为作为天生喜欢窥人阴私的观众,我们首先爱看的就是明星背后的小尴尬,小挫折和小感动.其次,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节目需要的话题人物不能太敏感. 如果是政治经济方面的,既然没有诽闻可挖,就只好谈自己研究的问题或身处的行业与体制,不免会牵涉到现实的社会和制度问题,于是你如果不跟着主旋律说点大话套话空话, 那么所涉及的问题就不能那么的风花雪月,云淡风轻,无伤大雅了.

如此以来,自然逼得电视台不断重复的打安全牌.你只要看看甚至连<<超级女生>>这样的娱乐节目,只因发动观众和粉丝投票,于是被恐惧症患者担心民众由此接受了间接的民主选举启蒙而引起政治风潮,害怕可能会危急到自己的统治地位,结果被严厉封杀,就知道要采访敏感的时政人物或异议学者,或是深入关注民众真正关心的社会问题, 是多么有政治风险的事情------也就难怪我们每天在电视上看到的,都是像我们的领导一样,在台上装天真纯洁高尚可爱的大大小小的明星了.

这正是让我感到遗憾的地方,因为如果我是<<背后的故事>>的制作人,如果我有足够的新闻自由,那么我一定要把最新最热的新闻人物都请过来,让他们现身说法,和公共舆论及现场观众面对面的讨论问题或澄清事实真相.我想这样的嘉宾所产生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果,肯定要胜过一切装模作样的无病呻吟或朱军式的伪装崇高. 比如我们现在国内最如雷贯耳的一个名字,就是李一道长.如果把他和他最忠实的信徒,辩护者请到电视机前面来,再把揭露他的弟子和媒体记者请来坐在他的对面,大家排排坐,围成一圈轮流发言,各抒己见------又会如何呢?

很可惜,这只是一个美妙的空想.除了据说他本人正躲在深山老林里闭关修炼,你根本找不到人之外,恐怕还因为坊间盛传的关于他造假,诈骗,强奸,聚众淫乱的种种丑闻背后------当然,鉴于他本人尚未对如此众多而严重的,人神共愤的指控作出任何直接正面的回应,而且司法部门尚未介入,我们还当存疑------所牵涉到的公共人物实在太多,所涉及的时间实在太久远,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是他一个人和几条丑闻那么简单的事情.

从1995年李一道长以李军的原名,在下岗后带着八大护法搞神奇的道家真功夫表演,靠辛苦的体力劳动赚钱开始,一直到后来他一步步的走上或被推上高耸的神台为止,历年来和他有瓜葛的名人,政府官员,宗教管理局下属的同行,三教九流,甚至包括如今突然变脸,幸灾乐祸的对李一道长猛打落水狗,当年却曾不遗余力的为他积极配合,推波助澜的相关媒体......此类的人物和组织,实在太多太杂了.稍不留意,就可能把正在高谈阔论,高风亮节的别人扯进来,所以对李一道长的报道,才显得如此的扑朔迷离,难以深究.

既然请不到李一道长,那么我的道场自然也就开不起来,为了答谢热情的,提早过来捧场的各位看官,那么我就只好来场独角戏,在台子上自导自演,自说自话一番,希望不至于辜负了大家的期待.好在就算烂铁也能打成三寸钉,搜肠刮肚,冥思苦想之下,我倒是在李一道长身上,看到了一点背后的东西. 而在这些东西的背后,我又看到了另外的一些东西.现在,我就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心得如实托出,虽然无法和于丹教授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那样的唾沫横飞,辩才无碍相提并论,但好歹也算是小子的一点诚意,希望对得起来到现场的朋友的门票. 至于原本要奉送的快餐盒饭,因为本集节目无法播出,当然也就没有了,请大家见谅.于是古謦清音一响,拂尘轻轻一扬,到底我在李一道长背后的背后看到了什么,下面就请大家稍安勿燥,且听小子一一道来.

在中国,从来都是政治权力主宰一切,宗教也不例外.正如研究宗教社会学的M.韦伯在他的巨著<<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所昭示的,由于在宗教中蕴涵的潜在却庞大的组织动员和思想鼓动力量,由于其和民族问题的紧密相连,特别是在轮子及近年的3.14,7.15之后,更是让国内宗教成为当局进行意识形态控制和政治钳制的重点对象.

这些年来,虽然在表面上,当局不再进行文革时代那样的,以"破四旧","扫除一切封建迷信遗毒"的名义,对所有异己宗教和异端思想的极端迫害,不再将历经千年的古寺庙建筑和佛道造像拆除,将无数珍贵的经书典籍的焚毁,将遍布全国的宗教组织完全捣毁,不再进一步对虔诚的信众和宗教人士进行惨烈的人身迫害, 但这三十年里,对宗教界的提防和控制却是外松内紧,其实从未真正停止过.

比如对西方传来的地下家庭教会的窒息,对合法的三自爱国教会各地主教任命权的牢牢控制,对本土的佛教道教界有意识的世俗欲望的放纵 (门票收入,信众的善款和捐款的去向从来都是一笔糊涂帐,此中黑幕重重) 和政治笼络 (不管哪个宗教,要进入被官方承认的宗教界,担任相关的职务,必须经过爱国爱党教育的洗礼,表示效忠.而且多数宗教界人士都有行政级别,有各级政协人大委员的光荣头衔),如此全方位的控制和打击, 有心人想必都有目共睹.而各地对没有正式名分的民间宗教不遗余力的打击迫害,更是变本加厉,日甚一日.

是的,为了收买和报答宗教界的主动投诚,乖乖听话,正如对学术和教育界,媒体界的手段一样,当局允许甚至鼓励你在无所不在的潜规则下犯经济错误.它千方百计的把你拉下水,让无数宗教人士主动或被动的背离了自己的基本教义.大家一起来黑,一起来发财.与此同时,却绝对不容许你犯所谓的政治和思想错误,从侧面来挑战其独一无二的思想正统地位和政治统治地位.

正因如此,大陆宗教界才在来自体制性的污染和腐败下,有无数的神棍上串下跳,上下其手,浑水摸鱼,财色双收.为了经济利益,他们勾结地方政府,不良商人,蛊惑无知民众,积累了丰厚的经济和政治资本,更加通过各种似是而非,怪力乱神的伪宗教教义和宗教活动,使真正的宗教被蒙上了厚厚的尘埃,逐渐的被扭曲和模糊得面目全非.也由此日积月累之下,败坏了整个大陆宗教界的清名,让无数真诚的信众和真正的宗教界人士失望乃至绝望.为了保证自己的暗黑之王的地位,就要把整个人间都变成暗黑世界,大概这本来就是当局数十年一贯的宗教政策背后的苦心和用意吧.

我们知道,自古以来,所有的独裁者向来是要求政教合一的.何况奉马克思主义为神圣不可侵犯的教义和最后最高的真理的当局,本身就是一种批着科学理论外衣的,狂热的非理性的现代宗教组织.在高高在上的笼罩一切理性和良知的现代宗教的统御之下,在"尊重和保护信仰自由"的虚伪口号下,其实我们今日的宗教界,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政教合一,或曰权力凌驾于一切的个人自由,思想信仰之上?

这样一来,恐怕如此次李一事件所展示给我们看的,当世的荒唐乱象,既非自今日方始,也绝非今日可终.在这个群魔乱舞,大道隳灭的末法时代,在一个被当落水狗打下去的,欺世盗名的李一及其团队背后,其实还有千千万万个李一.依稀可见的是:在他们的背后,又不约而同,不由自主的,高高屹立着一个共同的教主.

而我们反过来看,在任何真正民主和现代的国家里面,政教分离从来就是一条不可轻易触犯的立国原则。因为只有允许公民信仰的自由和让宗教和政治权力在法理上互相分离，同时又在社会权力和公共与私人道德上彼此制约，才可能真正维护每个人的权利。在【太22:15】中， 当法利赛人出去商议，怎样就着耶稣的话陷害他时，耶酥就曾针锋相对的说过：“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虽然如今凯撒所代表的贵族和国王们的世袭权利早已经为主权在民的现代政体所取代，但这句话依然有着深远的意义。正是在政教分离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国家既不能以公共利益的名义控制一切意识形态，而任何意识形态及背后的组织也不能凌驾于公民权利之上------政治与宗教才能互相促进，为社会提供正面的服务与价值观念。

比如我们可以看到，自美国建国以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民权的勃兴，对来自旧欧洲的基督教，新教，犹太教，东正教以及全世界各地移民所带来的民族宗教开始逐渐的采取一种开放的，共同尊重和一视同仁的态度。同时又在政治事务和宗教活动之间小心的划上了一道界线，防止其中的白人主流宗教侵犯到政治生活中来。这种和中央与地方分权，选举和政党竞争，工会和三权分离等其它制度联系在一起的分权制衡机制，既保证了其社会的相对稳定和长期活力，更在其国家地位和社会变迁的急剧转型中，成功的避免了可能导致整个国家转眼之间分崩离析的尖锐而严重的宗教战争和阶级斗争，这些建国原则和制度基础形成的合力，才是美国得以在短短两百年里迅速崛起于新大陆，并最终主导全球化进程的根本原因所在。

而战败之后的日本，同样也是靠着泛爱众的基督教和更广泛更影响深远的佛教，抚平了军国主义给本国民众带来的惨痛伤痕，愈合了战争和原子弹带来的深刻的精神创伤。在疮痍满目的废墟上，在新的民主宪法的推动下，重新建立了国民自信和社会和解。特别是池田大作先生创立的“创价学会”，更是在战后的日本社会和政坛上影响深远，并且直接成为一股推动日本政治进程的巨大力量。在宗教的潜移默化之下，日本得以成功的抓住经济全球化和第三次产业革命的契机，取得了经济上的飞跃和文化上的面目一新，更带来了过去极端愚忠于天皇的国民心理上的脱胎换骨。

哪怕是在我们同文同种的海峡对岸的台湾，其实在这几十年来艰苦奋斗的民主进程里，除了当局的被迫改弦易辙，体制外民主派的猛烈推动，以及岛内民众现代公民意识的自我觉醒，我们也可以看到，宗教作为一种独立于一党专政之外的，非暴力不合作的社会和精神力量，同样深刻的影响着台湾的社会发展。从基督教对高级知识分子和庞大的中产阶层以及原住民的广泛传道，提供了个人灵魂的救赎之所，到佛教对广大信众的孜孜不倦的接引和心灵的安顿，特别是慈济慈善基金会的创立，更是对台湾乃至岛外的华人社会提供了不可估量的正面启迪作用和现实的功德。当然，同样是在台湾，也还有一贯道这样和政治纠缠不清的社会机构，已经远非纯正的宗教组织，正如今日台湾政坛展示的乱象一样，同样提示我们台湾的现代化转型期依然还在路上，需要更多努力。不过，我想只要曾亲身踏上过台湾的土地，亲身体验过岛内多数的普通民众的热情和善良的大陆朋友，大概总会由衷感叹这种弥漫在台湾的浓厚的人情味和太平气象，而正是宗教，在其中发挥了不可或缺的正面作用。

关于宗教之于国民心灵的安慰和社会裂痕的弥合，其实还有很多例证可以拿来与我们大陆比照。在种族隔离的南非，在流血的拉丁美洲，在正处于民主转型阵痛中的泰国和缅甸。。。。。。真正充满悲悯和追求人间正义的现代理性宗教，都在人类社会的每个角落里发挥着巨大的积极的推动作用。即便是二十年前的东欧巨变，以来自波兰的著名的教皇保罗二世为代表，其实宗教也依然发挥了难以概述的作用，实现了后共产时代东欧国家的民族与政治和解。相比之下，我们这里，宗教依然是统治者的工具和奴仆，依然无可奈何的甚至主动献媚的匍匐在这个教主无所不在的阴影之下。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虽然眼下看起来前路黑暗，国人信仰普遍陷于不由自主的迷失甚至堕落之中，但相信只要大家都抱着光明来日方长，黑暗去日无多的态度，我们总又一天能走出这个信仰的泥沼，去迎接一个正大光明的世界的到来。

最后,我要在这里引述六十多年前,美国二战时远见卓识的富兰克林先生所庄严申告天下的那四大自由:表达意见的自由，信仰的自由，不虞匮乏的自由，免于恐惧的自由. 很可惜,战胜法西斯之后, 在大国政治的博弈之下,在雅尔塔这个东方慕尼黑,美国人最终还是和另一个现代极权国家苏联划分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并且以交易的方式将中国大陆拱手相让,从没有真正实践过这个美丽的许愿.当然, 在自觉自愿的去争取自己的自由之前,我们没有理由去谴责别人的袖手旁观.正因为大多数的国人早已被驯服得习惯了无所作为的站在原地,才使得等待戈多的悲剧一再延续.才使得作为现代国家和现代公民理所当然应该具备的这四种自由,至今依然于我们遥不可及,恍似远在天边.与此相反, 我们一代代的中国人所生活的这片土地上,曾有过的就只有被强加被忽悠的另一个版本的"四大自由":“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这四大自由曾经写入1975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虽然从来只是被统治者的充饥画饼,但在运动完群众,打击完政敌之后,又不出所料的被收回去了.所以我们如今连国产的,山寨版的这四大自由也没有了.

其实人类对自由的渴望,对精神世界的超越的欲望与生俱来,一直流淌在我们民族的血液里. 既然生而为人,我们和世界上其它追求自由的民族,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从想要"乘桴浮于海",飘然远去的孔子,到西出函谷的老聃,坐忘于天地之间的庄周,直到历代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的层出不穷的隐士和异士,直到最近的张志新,林昭,顾准......每一代的中国人里面,在屠刀,谎言和胡萝卜之下用各种积极的或消极的方式，致力于身体力行的追求自由的先贤们,从来都不乏其人.

而早在一百多年前的维新时期的梁启超先生,更是旗帜鲜明的提出了在他心目中,将来的中国欲得以新生所不可或缺的四大自由:政治的自由、宗教的自由、民族的自由、生计的自由.这种顺应和应和现代化潮流的主张,后来又被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所吸收和理论体系化,并精炼的总结为: 民主自由是"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如果早已理屈辞穷,只能强词夺理的你们还没有完全遗忘与背叛当年的承诺,就应该还记得,甚至于在1938年1月到1947年12月的<<新华日报>>那里,这四大自由也曾被高度的颂扬过,以求反抗当时国民党的一党独裁,建立真正的民主中国......

是的,如果你现在来问我:在日益严酷和扭曲的媒体控制的背后, 在李一道长的故事的背后的背后,我究竟看见了什么?那么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我看见了信息和思想的钳制, 看见了一代代人被窒息, 看见了浓重而凝固的黑暗------仿如隐藏在月之暗面的,深入人心的黑暗.可是与此同时,我也看见了晨曦. 在最黑暗的时刻,在无数人造监狱的铁窗下面,在森严的高墙后面,在昏暗宁静的祷室里,伴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鸟鸣,她正在悄然的降临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