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将王耀武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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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大班麦克当然知道唐老二的忌讳,可王耀武不知道啊。他跑进去一通报,唐二的眉头就皱起来了,麦克这边正跟唐二砍价呢,一看这情形,知道唐二不高兴了,脾气立刻上来,脱口就大骂王耀武,让王耀武滚蛋。接下来的情况不用猜也能知道个一二,麦克要炒掉王耀武那是小菜一碟,可老蛆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王耀武,他还一个劲儿的在洋大班面前给王耀武下蛆:“赶走他太便宜了,耽误了您老的生意这是大事,这小子来了以后到处买好,不能这么让他走了,让他下车间,最苦最累的活白干上几个月再滚蛋。”英国人自然高兴这么办,回过头来,老蛆又跟王耀武说:“小王,洋人生气了,要不是我给你美言,你就废了,这样吧,勤杂不能干了,下到车间里面干上一段,等麦老板脾气消了,我再给你叫上来。”

王耀武这才知道中了老蛆的奸计,可没法子,人在矮檐下,岂能不低头?下了车间的王耀武累死累活,还要暗地里受老蛆派下来的小跟班的捉弄,心里的苦闷和憋气没地方说去。一来二去的病倒了,这一病正好给老蛆找到了新的借口,说通了洋人麦克,一脚把王耀武踢出了大门。

也合该王耀武起死回生。敢情王耀武以前总给老蛆买粥时认识了一个山东老乡叫做赵铁矛的,这哥们跟王耀武非常对脾气,特别是知道了王耀武被老蛆算计的这件事,火往上顶,他拍了胸脯要给王耀武出这口恶气。赵铁矛有个干妹妹,是天津天宝班的“把式”,也是天津有名的女混混头子小李妈的腿子。说起天津的混混,也是中国恶俗文化中的“一绝”。“混混”大名叫“混星子”,满清官府行文称它为“祸匪”,祸在前,匪在后,这就是混混的基础含义,也就是说通常的混混主要是祸害人,并不直接同官府发生冲突。所以,官府拿不到他们的直接证据,下手去抓就投鼠忌器,更主要的是混混们有了那位大名鼎鼎的“李中堂”给撑腰,越发不可收拾了。“李中堂”指的是李鸿章,混混帮里供着一个名叫“李祖”的神位,这位“李祖”就是李鸿章。李鸿章任直隶总督时,对混混们高看一眼,总督衙门里管事的不少头面人物居然都是混混出身,说起来用混混做事也是李鸿章一生好打痞子腔的一个直接体现,他手下的淮军悍将如程学启辈也多是各色混混出道,因此,李中堂对混混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李鸿章嗝屁以后,袁世凯接了直隶总督的大印。老袁这个人年轻时也是个浪荡子,东西游走,下情洞达。偏偏这么个连科举都难得一中的人竟对混混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老袁不仅对男混混赶尽杀绝,对女混混也不假辞色。这里先说一个段子。

女混混也叫“把式”,“把式”里面分“清门”和“浑(荤)门”两种。清门就是靠“本事”赚钱,“浑门”就什么都干了,甚至卖“肉”为生。这些操皮肉生意的 “浑门”把式在河南、河北又叫“马班儿”或者“马班子”,这是把寻常的江湖戏班与其混为一谈,官名叫“流娼”。袁世凯的大老婆于氏,也就是袁克定的生母,她平常特别喜欢系一条红色的缎子的裤腰带,袁世凯见了就开玩笑说了一句:“像个马班儿。”于氏也不含糊,回了老袁一句:“咱有姥姥家。”就这一句话,夫妻俩这辈子再也没有说过一句正经话,如果不是看在袁克定的份上,于氏也就给废了。为什么呢?于氏说的“咱有姥姥家”的意思是说她明媒正娶到的老袁家,是正房。袁世凯的生母是姨太太出身,也就是“没有姥姥家”的背景,于氏这句话说到底是讥讽他老婆婆的姨太太身份,自然惹翻了袁世凯。这是“马班儿”这个词惹出的豪门恩怨。

袁世凯活着的时候,天津混混几乎没了生路。等到老袁一蹬腿,曹锟、张作霖这些人上台后,天津混混又开始还阳了。就拿赵铁矛的干妹妹跟的这个天宝班的女班主小李妈来说,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小李妈是西乡人,她到天津靠的是天津首县县衙的总班头陶庆增,天宝班发展到最后那就是总揽一切生意,卖淫啊、贩毒啊、买官啊,没有它不干的,比现在被查封的“天上人间”邪乎多了。陶庆增死后,小李妈又靠上了曹锟、张作霖,所谓大旗不倒、小车狂推。天津警察厅厅长丁振芝就是走了小李妈的路子,给张作霖提拔到直隶省警务处处长兼天津警察厅厅长的。小李妈手下调教的这些女把式,那都不是一般战士,个顶个的冲锋陷阵、杀法骁勇,当然这都是在床上了。 赵铁矛把要出口恶气的事跟他干妹妹一说,干妹妹也拍了粉胸脯说哥你放心吧,包在妹子这两坨肉上。其实,办老蛆这类角儿,根本不用花费两坨肉,干妹妹跟下面的混混一说,整治老蛆的办法就出台了。广东不少人好赌,张之洞总督两广的时候,就开赌增加GDP,虽然外面人言啧啧,可老佛爷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不断流入大内,心里高兴啊。老蛆一个外派老广,能免俗吗?不能够啊。干妹妹他们把老蛆的行踪给摸准了,经常去哪家开赌局都搞清楚了。挑了一天老蛆兴致比较浓烈的日子,把好戏直接开锣了。

这一天,老蛆手风特别顺,一路杀将下来,搂了不少钱,对家一个小伙子急了,要玩大的。说话间就把自己大腿上的肉给割了一块下来,血淋淋的扔在了赌桌上。周围的人一看,马上就明白了,这是遇到混混了。老蛆也知道混混不好惹,可眼下这花花绿绿的票子和大洋舍不得撒手,那就玩到底吧。玩到最后,老蛆到手的钱都没了不算,还搭上一条腿,混混的腿肉那不是可以随便割的肥猪肉,那是有价码的。男混混笑嘻嘻的拿着一把盐捂在了伤口上,要是搁在旁人,早就龇牙咧嘴了,混混却毫不在意,因为不喊疼那可是混混的看家本领,要想当混混,第一条就是挨打不能喊疼,一喊就完了,终身污点。男混混可以用盐捂在伤口上,老蛆哪儿有那力度啊,再说了一条腿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腿,那就拿银子说话,英美烟草内部对赌博、吸毒处理的非常严,一经发现立刻开除。所以,老蛆是有苦说不出。最后没法子找了广东同乡腾挪了一笔钱,算是堵上了这个无底洞。“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老蛆从此也废了。

恶气固然是出了,可天津也呆不住了。王耀武和赵铁矛通过一层关系直奔上海,继续他们的店员生涯。

王耀武和赵铁矛这次投奔的地方是上海马玉山糖果公司。说实话,王耀武本来是不想去这家公司做事的,道理很简单,马玉山糖果公司的创办人马玉山是广东人,马玉山糖果公司里面的广东人所占比例也不小,天津这一遭王耀武吃了广东人的苦头,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是心有余悸。可生计要紧,不赚钱千辛万苦的从山东老家跑出来干啥?他和赵铁矛挤在火车里的时候,王耀武的脑子乱哄哄的。赵铁矛不仅扔下自己的活计跟着王耀武南下,而且还搭了两张火车票在里面,就冲赵铁矛这种哥们义气,王耀武也不能拖后腿说不去啊。说起赵铁矛这人,王耀武从心眼里感激他,可老赵有个毛病,就是太喜欢跟女人扯蛋。就是眼下,他们哥俩下一步还不知道究竟如何面对大上海时,赵铁矛的眼珠子便又开始走神了。

赵铁矛眼睛盯着坐在普通座位上的一个年轻女人,这女的正在反复的打毛衣,一卷卷的毛线缠了又缠,绕了又绕的,弄个不停。你别看这女的聚精会神的织毛衣,可余光也发现了赵铁矛射过来的眼神。古人说“位卑未敢忘忧国”,可还有一种人,那就是“位卑未敢忘泡妞”,赵铁矛就是这个类型的。他在天津一个饭店的小伙计,便结交了不少道上的不三不四的各类女人,他的人生名言是:“女人是男人的第四条腿。”

过了一会,织毛衣的女人对面有个座位空了出来,女人用腿一横,愣是把这个位置给占住了,然后用眼光瞟了赵铁矛、王耀武一下,赵铁矛多机灵啊,马上就坡下驴的坐下了,然后用修正了的山东级别的普通话说谢谢。女人莞尔一笑,不言语。王耀武还接茬站着,他就知道老赵的老毛病又犯了。果然,赵铁矛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女人聊着。女人问他们去哪儿,赵铁矛说是去上海做工。女人又问是哪一家,赵铁矛就实话实说是马玉山糖果公司。女人又是微微一笑,继续打着毛衣。两个人一来一往的越说越热闹,女人的笑声也开始此起彼伏,赵铁矛的脸上也开始变得油汪汪的了。等到了下车时,赵铁矛心甘情愿的接过了女人手里拎着的一个铁皮箱,当起了这位手里不停织毛衣的女人的小跟班。

女人给了赵铁矛、王耀武一小卷钞票,让他们叫辆黄包车把铁皮箱送到一个指定的地方。女人给出的钱除开雇黄包车还有余份儿,赵铁矛自然满口答应。王耀武却不怎么愿意,可也不好说什么。王耀武、赵铁矛按照女人交待的地址跑了去,给等在那里多时的便探抓个正着,上海滩还来不及多看两眼的王耀武、赵铁矛就此被带进了局子里。

旧上海的警察局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新进来的嫌犯,只要看看没啥来头就先打一顿再说。这种下马威的传统其实是来自于满清。打人之前先用麻包给裹上,让你看不见是谁。打人的工具分两种,一种俗称“蟒鞭”,就是用牛皮条做成的,鞭梢有个硬疙瘩,那个硬疙瘩要是扫在肋骨上,肯定是内伤。另外一种是橡胶辊子,这种棍子打人外表看不出来,里面就惨了。嫌犯先给剥光衣服,然后滚进麻包,再然后就是一通暴打。打完以后,警察让你说啥你就说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美国的洛杉矶警察局被曝光说警察也曾用这种办法对付过嫌犯。可见,文明的进步的历程还是非常漫长的。

王耀武都快哭出来了,不是怕,而是觉得冤枉,这叫什么事啊?火车上搭上这么个女的,下了火车就要挨一顿揍。这是上海吗?改名叫上刑得了。赵铁矛早蒙了,直给人作揖,那没有用,只要你没背景,警察眼珠里看谁都是一堆肉。

警察这边正准备动手呢,进来一个人,20多岁,带着斜纹领章,问了王耀武、赵铁矛一句:“你们是山东来的?”斜纹领章是一种特殊标志,归属部门叫做上海市警察局特种督察室,这是旧上海警察局内部的一个特务部门,所以,普通警察看见带着斜纹领章的人都礼让三分,惹不起。因此,这个年轻人一发话,那几个警察也就停手了。赵铁矛那边早就泣不成声了,王耀武就回答了一句:“老家泰安上王庄的。”那个斜纹领章的警察一听“泰安上王庄的”,马上把眼珠子瞪圆了,反复的看着王耀武:“给你打听一个人,上王庄有个王德发你认识不?”王耀武说:“那是俺大爷。”斜纹领章又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王耀武回答:“俺叫王哲让。”斜纹领章大喊一声:“你是骡子?”王耀武抬眼一看,这人谁啊?知道我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