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将王耀武 8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0 17:16:30

      过了一个月,王耀武、赵铁矛哥俩悬着的一颗心多少可以放进肚子里了,没人找他们麻烦。忽然有一天,店里来了个电话,是黄金荣家里打来的,点名叫赵铁矛、王耀武给送去一盒水果蛋糕和一大包菊花软糖。掌柜的当时就“毛”了,赶快把王耀武、赵铁矛给叫来:“怎么你们跟黄家认识?”王耀武马上就想到是谭玉姗那档子事了。又不便跟掌柜的细说,就胡乱诌了一通,掌柜不放心的交待:“你们可是要万分小心,黄家那不是闹着玩的,你们两个外乡人稍有差池,连带着我们小店也跟着完蛋。”王耀武、赵铁矛连连答应,他们俩现找吴化东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去了黄家,是死是活也都认了。 

       出面找他们的果然是谭玉姗。此刻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是火车上那个打毛线的女人了,她白净的脸皮上不阴不阳,嘴里轻吐着瓜子皮,半瞭半看的扫视着王耀武和赵铁矛,过了片刻,这才全部露出笑意:“你们两个人还算上道,上次的事让你们受惊了,本来我跟少夫人说了要给你们压惊的,不过,遣将不如激将,眼下就有一桩让你们白落一笔钱的好事,看你们敢不敢做了。”王耀武、赵铁矛忙问是什么事?谭玉姗说你们不用打听,下午跟着我一起走就是了,到了地方机灵着点,有你们的好处。午饭是在黄家开的,王耀武、赵铁矛吃的不多,心里惦记着下午的事情。

        到了下午,谭玉姗收拾停当,叫起王耀武、赵铁矛直奔黄金大戏院。黄金大戏院的陈老板贴身跟班等在那里呢。谭玉姗并不进去,让手下的阿四领着赵铁矛跟着陈老板的跟班进去,王耀武给留在外边。过了好一会儿,赵铁矛还有那个阿四一起出来了,还有陈老板的跟班,阿四把一个要紧的包裹塞给谭玉姗,谭玉姗掂量了一下,然后叫了几辆黄包车,大家一道离开。这一路上无话。又过了一周,赵铁矛提出要回请吴化东,王耀武说你烧包吧,哪儿来的钱啊?赵铁矛说钱是小事,请吴大哥吃一顿。在饭桌上,赵铁矛当着吴化东、王耀武的面,把那天跟着阿四进了黄金大戏院里面的事情说了一遍。进去以后,先换行头,阿四穿的很体面,赵铁矛也不差,陈老板见他们来了,蛮热情的迎上前去,说了一大堆让赵铁矛云山雾绕的话,陈老板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着用幔帐隔开的里面的包间,包间里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陈老板说话声不小,好像是故意让里面的人听见似的,说了半天的陈老板终于转回包间,再过了一会,陈老板回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俊美的小伙子,借着灯光,赵铁矛定睛一看,给他吓一跳。这小伙子敢情是大名角荀慧生的跟包,赵铁矛怎么认识他呢?因为赵铁矛以前在天津混码头时没少跟着干妹妹去戏院蹭戏看,特别是有几次还到了后台,荀慧生的这个跟包就是那时认识的,这跟包长得有特点,眉间有个黑痣,好认。赵铁矛正纳闷着呢,陈老板发话了:“谢谢王先生关照。荀老板特让这位小老弟出来面谢。”荀慧生的跟包微微鞠了半个躬,阿四很矜持的哼了两声,陈老板顺手把一个包裹交到阿四手里。这个包裹也就是后来阿四交给谭玉姗的那个。赵铁矛把分到手的十块大洋摆在桌面上说跑了这么一趟,居然捞到了十块钱,顶的上我们干好几个月的了。王耀武说这钱你敢要?吴化东笑笑说不要白不要,而且既然给你也就是不能不要。谭玉姗这些人不是吃素的,她临时不让骡子进去而让你进去都不是随便安排的。这类人以后你们都离着远一点。

       吴化东的话并没有入赵铁矛的耳朵,反倒是跟着谭玉姗他们走的更近了,后来干脆辞了马玉山糖果公司的差事,做了谭玉姗的跟班。赵铁矛几次回来拉王耀武入伙,王耀武都给婉言谢绝。快到年底时,吴化东带来的一个消息让王耀武真的动心了。吴化东告诉王耀武,广州的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第三期又要招生了,他问王耀武有没有兴趣南下广州投考军校?到上海的一年中,王耀武没少留心时事,报纸一张不落的看个没完。天下的大事虽然还不甚了了,可也看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只有拿枪杆子的才有办法。特别是他几次到租界,看到洋人巡捕对中国军人的吆三喝四,更让他心头充满了复杂的感觉。一个人要想不挨欺负要靠一副好身板好手段,一个国家要想不挨欺负要靠一批有骨头有血性有责任的军人。由此萌发的参军当兵的念头一旦与吴化东的这则消息发生了碰撞,很快燃起了新的火花——投奔黄埔军校去!

       王耀武走前,吴化东没能来送行,上海市警察局特种督察室督察长在妓院里被仇家所杀,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吴化东他们已经忙了好一阵儿。不过,吴化东还是托人送来大洋二十元作为王耀武的盘缠。赵铁矛倒是不请自到,在王耀武离开上海前一天赶到了王耀武的住处,还带了一些酒菜,算是践行。赵铁矛还意外的给王耀武解开了到上海以来所遇到的一处迷惑。即那天谭玉姗带着他和赵铁矛去了黄金大戏院,到底所为何事。原来黄金大戏院的陈老板也是黄金荣的徒弟之一,他从北平那里的眼线得知荀慧生等人此间来上海演出前用包银购进一批烟土准备在上海脱手,因为北方的烟土价格比较低,而上海则居高不下,一转手就是一倍甚至两倍的利润,所谓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很少有人例外。而且,荀慧生是何等样人啊?那是一等一的大名角,如果敲他一笔竹杠,胜过几年的开销。而且最主要的是荀慧生曾经开罪过谭玉姗,这是多年前的旧账,黄金大戏院的陈老板为了讨好谭玉姗乃至李志清,专门想了一个“仙人跳”的招法对付荀慧生。他暗中派人盯牢给荀慧生出手烟土的人,然后派人假扮上海租界工部局的暗探说是发现了荀慧生等人私携烟土,准备第一抓人,第二通过报馆将消息捅出去。荀慧生这些人活的就是这张脸,如果这种消息给弄出去,虽然吸大烟是他们这一行司空见惯的把戏,可倒卖烟土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也碰了刑律的线,是一桩可大可小的麻烦事。

        荀慧生知道麻烦上身以后就托陈老板给想办法,陈老板装出一副侠肝义胆的模样说自己在工部局有熟人,可以让他们出面摆平,不额外花费荀老板一分钱,算是交个朋友。而陈老板所谓的“工部局的朋友”其实就是阿四和赵铁矛假扮而成。那一天在黄家,谭玉姗暗中观察了王耀武几次,包括在火车上的一举一动联系起来,谭玉姗认为这种事王耀武不适合去做,所以,到了最后收网时把王耀武留在了门外。摆平的结果是荀慧生交出烟土,陈老板还荀慧生一个成本价,等于说荀慧生白白的给陈老板他们打了一次工,这是暗的,还有明的一套,荀慧生答应还上陈老板这个人情,而以荀慧生的价码,还人情的标准低不了。也就是说陈老板、谭玉姗他们玩弄的这一票,不但捞到了实惠,而且还捉弄了荀慧生,这种捉弄被捉弄者并不知晓,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给人卖了还帮人点钱呢。

       王耀武纳闷:“那么他们找你干什么呢?这分肥的事有必要让你来干吗?谁来不一样?”赵铁矛苦笑了一下说:“我是外地人,面生,再者,让驴拉磨不给根胡萝卜能行吗?”赵铁矛告诉王耀武,谭玉姗在火车上反复打着的那卷子毛线里面有玄机。谭玉姗用毛线团携带上好的毒品给李志清享用已经轻车熟路多年如此了,别说一般的警察发现不了,就是特种督察室一样也给白涮。说到最后,赵铁矛问王耀武:“你知道吴化东的顶头上司市警察局的督察长是谁杀的吗?”王耀武晃了晃脑袋。赵铁矛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王耀武还以为赵是喝多了胡诌,等到赵铁矛说完了内中的原曲,王耀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上海滩这地方水太深了。

       黄金荣捧个戏子露兰春,赶巧跟浙江军阀卢永祥的儿子卢小嘉发生了冲突。黄金荣先下手把卢小嘉给收拾了一番。卢小嘉是什么人啊?那是和张学良、孙科齐名的“三公子”,哪儿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立刻找到老爹诉苦,卢永祥一个电话,淞沪地方当局就把黄金荣给抓起来了,一顿胖揍,差点没打死。不过,自古讲究的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淞沪当局何丰林平时还要仰仗黄金荣给他出彩呢,自然要手下留情。既然打也打了,赔也赔了,何丰林就做东请卢小嘉与黄金荣握手言欢,卢小嘉根本不给面子,不来。何丰林好说歹说,最后黄金荣又赔进了一尊玉佛这才说动了卢小嘉,算是一笔勾销。可背后卢小嘉找了上海市警察局特种督察室的新任督察长为他寻找黄金荣贩毒的直接证据,道理很简单,前次那是因为戏子的事闹出来的,上不得台面,也不能因此狠办黄金荣,但要是真正找到黄金荣的茬口,那就不一样了。然而,黄金荣在上海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麻皮荣”了,他已经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当时,杜月笙、张啸林还没有完全起来,还都听黄的招呼,所以,黄底下的腿子、眼线分布在各行各业,特别是警界最多。督察长这边刚一动心眼,就有人给黄金荣报上了。也所以,特种督察室的警察们蹲坑等谭玉姗落网时却只能碰到王耀武与赵铁矛两个替死鬼。

 等到江浙战争爆发前夕,卢永祥想法设法控制上海,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要极力拉拢黄金荣这样的地头蛇为他卖命,也就示意自己的儿子不要再打黄金荣的主意。两下便妥协了,他们一妥协,很正常就要有人“出局”,作为彼此“消气”的牺牲品。于是乎,上海市警察局的特种督察室督察长便成了这一把军阀同流氓交易的砝码。谭玉姗把这个活儿给了赵铁矛,既然给你了,那就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而且还要干好,干利索。赵铁矛说到这里落下了几大滴眼泪:“老弟,老哥我是完全陷进去了,身不由己啊,不过,我也看出来了,这年头,你不杀人,人家就杀你,你老弟去广州进军校好,当了军官便可以合法杀人,谁敢管你?”王耀武知道他这次真的是喝多了,赵铁矛给王耀武留下三十块大洋,说是兄弟一场,穷家富路。王耀武不好推却,走前将这三十元寄回了泰安上王庄老娘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