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何以成了中国的土特产?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9:09:54
作者:第一哲学

  ——《精武风云》将中华武术打成“国渣”


  虽是中秋之夜,但看到雨水仍在下个不停(——台风“凡亚比”在广东大发余威,好几天都是风雨飘摇,已致33人遇难、42人失踪、超百万人受灾),我只好躲进了电影院,准备好好观赏一下声称票房将达3个亿的《精武风云》。


  电影一开始就是“一战”的场景。甄子丹扮演在法国战场上卖苦力的华工。他们的任务不是打仗,而是搬运弹药。遗憾的是,法国军队被打得落花流水,德国鬼子所向披靡。然而,随着甄子丹的出现,战情迅速逆转。只见甄子丹穿过比台风“凡亚比”的威力还要大得多的枪林弹雨,奔跑速度比子弹还快,他越过无数障碍,飞身跃上高高耸立的碉堡,赤手空拳,偶用飞刀,来一个灭一个,杀得敌人片甲不留。于是,战斗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德国人就像拍苍蝇一样完蛋了,但立了大功的华工们只想回国。


  看到甄子丹如此神勇,我边看就心中边打鼓:为什么中国人不早点出手拯救战火中的欧洲呢?为什么置欧洲的苦难于不顾,偏要毅然而然地回到亲爱的祖国身边?甄子丹说:“我们的主要战场在中国。”说完,咣当一声,“精武风云”四个赤色大字在银幕上打出。随后,甄子丹们出现在了中国的土地上。日本人在这里耀武扬威,肆无忌惮。甄子丹们的任务(——不知道是谁派给他们的),就是狠狠打击日本人。没想到的是,敌人是那么的狡猾、阴险、毒辣和残暴。酷烈的打斗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在甄子丹赤手空拳地逐一灭掉杀人机器一般的德国鬼子的当中,我实在忍不住开口了,悄悄地对身边的太太说:“这是典型的义和团精神。”隔一个位子的13岁的儿子听到了,赶紧问他妈妈“什么是义和团精神”。我制止了他的问题,说回去后再告诉他。这篇文章其实就是回答我儿子的疑问的。中国人为什么如此的“义和团”?


  说来话长啊!要说义和团,就要说中国人;要说中国人,就要说“人”;要说“人”,就要说到“远古时期的人”是怎么回事……不能继续追溯下去了,因为我不是考古学家、人类学家、文化学家或者爱因斯坦、霍金。我只能从人类传说的故事开始。在古希腊神话中,那个盗火的天神普罗米修斯有个弟弟,叫埃庇米修斯。埃庇米修斯有点“马大哈”,据说他代表人类的愚昧,而普罗米修斯则代表人类的聪明。这兄弟两个却决定了“人”的性格和命运。


  在神界创造动物和人类的时候,埃庇米修斯负责赋予每种动物以良好的本能,他就把勇敢赐给狮子,把快跑的能力给了兔子,把敏锐的眼力给了老鹰,这样一个一个地把他所有好的才能都给了动物。于是,到了人类的时候,就什么才能也没剩下来给他们作为生存的依靠。自此以后,人类成了既不是动物界最勇敢,又不是最快,也不是最强最凶猛的物种。普罗米修斯看到人类很可怜,就偷偷上了奥林匹斯山把十二位诸神的圣火拿回来给人类,算是弥补了他的弟弟埃庇米修斯的疏忽。


  这个神话故事告诉我们,人类只能依靠知识、技艺和工具来生存。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也说过“知识即德性”。所以,理性、技术造就了西方文明的“比较优势”,西方依靠这种优势征服了全世界。而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中国人则像动物一样,只能蠢笨地靠“天”(大自然)吃饭,至今的“以农为本”仍然如此。同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身上的动物性。中国人的属相“十二生肖”都是以动物命名的。不像西方人的属相,是超越性的“十二星座”。


  中国人的命运之所以如此不济,主要原因是因为中国文明始终没有摆脱动物世界的“丛林法则”。大家比的都是蛮力,而不是智力。武术就是这样的东西。不同门派的武术,模仿不同种类的动物的本能(特长)。最狠的武术就是能够将各种各样的动物本能、特长加在一起的武术:凶猛、狡诈、敏捷、伪装等等兼而有之。而且,本质上是不能“讲道德”的,要像动物一样没有羞耻感、没有同情心,对异类要毫不犹豫的吞噬之。


  在西方征服中国的过程中,大清朝的“志士仁人”们一直想着怎么样救国,于是思想家魏源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口号。但是,中国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做法,并不凑效。为什么?因为中国人看不清,是自己的思维方式、生存哲学有问题。中国没有“知识学”传统,所以,无法认识到“技术是人类的生存方式”这一点。中国人只得重复过去,依靠动物世界的丛林法则活命,同时,用圣贤文化的假仁假义来糊弄自己,妄图“内圣外王”,所以绝大多数都是“臭屎无用”的人。


  中国人不仅愚昧无知,而且还善于自我欺骗,这就是“精神胜利法”。“精神胜利法”就是当打(竞争)不过别人的时候,硬以为自己赢了。为此,中国人发明了一整套的精神麻醉药。概括地说,就是台湾当世硕儒龚鹏程所说的“中国五教”,即“儒、道、释、文、侠”。“侠”就是武侠,其技艺体现就是“中国武术”。人们常说它是“花拳绣腿”,我则将其戏称为“五(武)打六打”。


  将“侠”视为中国的一种造就社会肌理的文化传统,龚鹏程的确慧眼独具。龚鹏程在《侠的精神文化史论》一书中,对“侠”的描述充满浪漫主义精神:“在历史阴暗的夜空里,偶然出现一些特立独行的任侠仗义之英雄侠客,仿佛在阴冷的寒夜,偶然发现了一两颗亮丽的流星,带给人们霎时莫名的兴奋。他们那种坚持信念、不畏强梁的勇气,义之所在、虽死不辞的壮烈,以及那种白昼悲歌、深宵弹剑的孤寂与放浪,也在在显示了与众不同的情操,扣人心弦。”而在我看来,此番景象不过是动物那种血肉模糊的意识的警醒自觉。


  实际上,抛开模仿动物招式的“中国武术”能否强身的问题不论,我们可以看到,“侠”不过是一种意淫术。它源自原始巫术,例如,原始人相信用针扎一个象征某个人的布艺人或稻草人,就等于杀死或者咒死了那个人。这种意淫术后来发展成了“中华武术”。实际上,“中国五教”都是这样的东西,都是自我麻醉术,而跟真正的技艺无关。因为真正的技艺必须经过理论分析以及实践证明。于是,李约瑟等人说“中国有技术而无科学”。当然,中国人也曾经有过一些技艺,这一点令爱因斯坦都惊诧莫名。我的估计是:那些技艺很可能是中国民间人士从外面偷学过来的。毕竟,以前的古代世界比我们现在所想象的要开放得多。


  然而,中国的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本质上是闭关锁国的。中国几千年都是自循环的封闭系统,是典型的自洽的食物生态链。除非异质文明的彻底介入,否则是不可能瓦解的。所以,正统的“学问”是排斥技艺的,搞技艺的人也不可能进入当时的“主流社会”,例如《天工开物》的作者宋应星就没有科举取士的命。而且,中国人即使有些技艺,也都成了“制人”、“治人”的工具和手段。


  中国人只知道工具可以伤人、杀人,却不知道工具得由人心控制,因此,再好的工具到了中国人手中,都不会用到正途上来。中国人对工具缺乏掌控的能力。所以,改革开放几十年,中国人对于西方文明一直都是舍精取粗的,我们百分之百地接受别人的器物文明,又百分之百地拒绝别人的精神文明以及制度文明。不像西方国家,能够不断地对工具、武器进行批判和改造,以适应人性与道德的需要。因此,西方的技术进步,其实就是文明程度不断超越的过程。


  西方人一直在心智发育上下功夫,而中国人则一直在身体上做文章。中国最发达的“文化”有二:一是“两巴文化”。“两巴”即嘴巴和**。“嘴巴文化”表现了中国人对“吃”的巨大兴趣;“**文化”则表现为中国人对“操”的顶级癫狂。“吃”得昏天暗地,“操”得五花八门。二是“肉刑文化”。中国的治国术就是控制或者消灭肉体。中国法律“重刑轻民”。所以,我们有异常发达且令人发指的酷刑系统。


  “两巴文化”和“肉刑文化”与“中华武术”在功能、“旨趣”上实际上是一脉相承的。它们都是摧残性的“肉体艺术”。这种“肉体艺术”使得中国人非常害怕工具和技艺,而不知道工具和技艺是必须由人心控制的。中国人在人心、道德上的不长进,导致了:一,遇到外人的时候,处处挨打、处处倒霉;二、对付自己人的时候,最大的一招就是控制他们心中的想法和剥夺他们手中的工具。例如,今天的“菜刀实名制”就是这样的手法。


  “改革开放”极大地刺激了中国人在肉欲上的胃口!为此,传统的治国术重新兴起,可谓“死灰复燃”。除了管制社会的法律多如牛毛之外,它表现在文化现象上,就是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的“国学热”以及“武侠热”。“国学热”是用以虚饰肉欲文化的“道德外衣”,而“武侠热”则通过虚张声势的吼叫来为这种肉欲文化呐喊助威,并且借助民族主义、民粹主义而寻找其“合法性”。


  你看,中国人面对西方等异质文明的时候,总是以“君子”姿态出现的,不是我们不行,而是因为“文明”的缘故,所以隐忍不发。由于“武侠”精神的麻醉,中国人总以老子的话自勉,认为“柔弱能胜刚强”。《秦王使人谓安陵君》记载了的这个历史故事就是这样的“武侠”精神。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且曰:“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秦王曰王怫然怒,谓唐且曰:“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唐且对曰:“臣未尝闻也。”秦:“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唐且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苍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寝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挺剑而起。秦王色挠,长跪而谢之曰:“先生坐,何至于此!寡人谕矣。”


  《秦王使人谓安陵君》的故事说明了中国人善于将“国学”和“武侠”的功能和作用夸得天花乱坠。实际上,社会治理、国家治理都需要十分精致的技艺,否则,就会伤人、杀人。然而,如果忽略了“人”的存在,在人心、道德上不长进的话,作为手段的技艺是肯定要伤人、杀人的。中国人的异化,就是将技艺而不是将“人”当做目的。所以,中国的“拿来主义”从来都是异化的,什么东西到了中国人的手中,都成了害人而不是服务于人的手段。我们看不到技艺背后的精神文化。所以,“国学”和“武侠”,一个在主流、在庙堂,一个在民间、在江湖,它们一起制造了大量的社会悲剧。“国学”和“武侠”,貌离神合,撕裂着中国社会。义和团运动就是这样的东西,它是中国人愚昧无知的一个典范性的象征。


  义和团时代的大清王朝政府腐败无能,社会贫穷脏乱,公私道德也全部破产,真是人不像人,国不像国。而这时的欧美国家则正如日出东山,朝气勃勃,在这个尖锐的对比之下,十九世纪的传教士认为他们传教的对象是一种遍身罪恶,满身传染病而无文化的异端。这种异端蛮族只有信上帝,才能“得救”。此外,无二话好说:“中国人不服从,就毁灭(bend or break)”。西太后宣战的绝招之一便是“发动群众”,利用扬言“刀枪不入”的义和团,悬赏捉拿洋人:“杀一洋人赏五十两,洋妇四十两,洋孩三十两”,试图将洋人赶尽杀绝。而死守在东交民巷之内的洋人,却衣丰食足、军火充裕,于是,日常以枪打义和团为狩猎消遣,时有一对美国夫妻(A. F. Chamot),二人都是打活靶老手,因此夫妻二人在被围五十五天之内,共射杀义和拳民约七百人。


  知道了这些背景资料,在电影院看《精武风云》的成年人,如果不问问“甄子丹到哪里去了”,相反却血管喷开,爱国主义情结发胀,恨不得冲进银幕内跟日本鬼子干一仗,就一定是个流着哈喇子的二愣子智障。我看了之后恍然大悟,难怪《精武风云》被外媒批为“迎合民族主义情绪”。经过这么多年的自我陶醉之后,我们也该清醒清醒了!“国学”和“武侠”,其实都不是什么所谓的“国粹”,而是名副其实的“国渣”。“国渣”吃多了,脑袋也就跟着残疾了。


  我曾经也喜欢“国渣”,最近两三年才慢慢清醒过来。1982年《少林寺》出来的时候,我们村子里的农民都跟着异常兴奋起来,大家开始喜欢舞枪弄棍,就连走路的时候,嘴中也会发出“噫噫嚯嚯”的声音。接着是《霍元甲》、《陈真》等等铺天盖地,30年过去了,“武侠热”却愈演愈烈,且有百看不厌的架势,简直成了中国人的精神鸦片。现在几乎所有“大片”都离不开所谓“打戏”。前些年,我将周星驰导演的《功夫》看了不下10遍。《功夫》打得我荡气回肠,百折不挠。太太见我那么痴迷,就说我素质低,今天才意识到我是果真如此啊!


  人活着,就应该向周围的人展示其优点、能力、特长以及友善,而不是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的无知、丑陋和肮脏、血腥。但在“武侠”中,好东西其实一样都没有。“武侠”就像我们中国人的土特产,只能自己拿来“滋补”自欺,异族人是不能给的,因为他们的心智结构不一样。中国人卖弄“武侠”,西方人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就像看一个穷旮旯中爬出来的怪物。今天的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其背后就是无数义和团“侠客”的魅影。

  真没想到的是,走出电影院的时候,一股久违的凉爽浸透全身。雨水停住了,在皎洁的天空中,高高地挂着一轮清月。一个垃圾传统节日,居然有这么好的结局:混浊的空气暂时变得格外清澈,月亮出来了,而且还是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