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荣:刻骨铭心的一天 - zhny728@126的日志 - 网易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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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荣:刻骨铭心的一天

追思与怀念   2009-08-24 22:48   阅读13   评论0   字号:    

 刻骨铭心的一天

 

那是40年前的1969年7月28日,我们在汕头牛田洋军垦农场,0492部队校四连下放劳动锻炼,不幸遭遇了一次罕见的强台风大海潮的袭击,有幸靠我们三个人的共同努力,搏击奋斗活了下来,收获了终身受用的精神财富——遇事冷静、不畏难、不怕苦、不怕死,这成了我终生事业的基石。

7.28汕头有强台风登陆,早有预报,在台风初来竹质营房未被吹坏之前,连里为了女排的安全,大约早晨2点钟,将女排的15人转移至防化连的小卖部—— 一个比较坚固的砖房子里。当时排长(军人)探亲不在场,付排长(龙小波)在师部参加讲用会,我是班长,行前连首长向我交代:“一切行动听指挥,没有连里的通知不得擅自行动。”

这里不漏风不漏雨真是个避风的好地方,当炊事班通知开饭时,我和李仲琴去抬来了早饭,我还号召大家多吃点,吃饱点,好有体力抗台风。我是北方人,不知道台风的厉害,也就没有思想包袱,倒真成了出生牛犊不怕虎。有很多人思想负担比较重,吃不下饭,还剩下不少饭菜,我一看就又吃了个痛快。饭后我还叫大伙互相靠在一起抓紧时间休息,准备体力抗击台风,一是安慰大家情绪,作好战斗准备;二是我还真想睡会。因为头一天劳动很累,睡到半夜又被叫起来转移,非常困,我居然睡的很香,真是个傻吃闷睡,没想到这还成了我当天搏击台风的体力基础。

待醒后我从窗户向外看时,正下着从没有见过的大雨,刮着狂风,风吹来的雨点像瓢泼似的,什么也看不清,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沉重,大概都觉得今天形势险恶,没人说话。突然一位年长的首长带一名警卫战士敲门进来,自我介绍说:我是防化科长王秋萍,现在形势很危险,已有部分大堤决口,叫我们迅速和他一起撤离。我因受命在身,对他说我们连长有指示,行动要听连里的指挥,不得擅自行动。他说现在风很大,通讯线路都被风刮断了,连里不可能再有通知了,不能再等了,你们赶紧撤退吧。我当时想,部队是谁的官大就听谁的,他带着警卫战士肯定比我们连长官大,形势也不允许再等连里的指示,于是我就跟大家说:“立即跟这位首长转移,要迅速、轻装,放下所有的东西。”

从小砖房出来,我招呼大家一个个的走上大堤撤退。要上大堤,有一个斜坡,这个风雨中的斜坡比较泥泞,是王秋萍和战士把大家推拉上了堤,我眼前的人都上去了,我正准备上堤撤离,回头检查一下还有什么没作好的事情,发现狄秀荣站在我的后面,她背着个包,穿着雨衣,有点犹豫,我反复劝她快轻装撤离,她放下了包,我劝她脱掉雨衣,风雨这样大,穿着雨衣身上也会淋湿,雨衣兜风,行走会更困难,她说:你快走吧,我脱掉雨衣马上走。这时眼看情况越来越紧急,我便冲出小屋去赶大家。

我一上大堤风大的直不起腰,风吹着雨点打在身上脸上很痛,眼都睁不开,什么也看不清。前面影影绰绰有人,但看不清是谁,我就想快走赶上大家。风大的要把人吹倒,根本迈不开步,我便趴在堤面上匍匐前进,当时我身上背着个水壶,有点妨碍爬行,我立刻摘下扔掉水壶,裤兜里的钥匙也有些碍事,我立刻扔掉它,当时我身穿一身紧身工作服,脚穿一双胶鞋,匍匐爬行比较得力。但是当劲风吹来时,感觉要把人吹起来抛向空中,我必须立刻停下来,把身体和头紧紧贴着地面,两手抓着地,等劲风过后,再继续前进。这样速度太慢,我必须想办法加快速度。当时大水离堤面只有半米左右了,掉到水里就没有命了,我就沿着靠近堤面的堤内坡用手抓着草匍匐前进,这样可背些风,劲风来时,不必停下,但是一不小心就会掉到水里,我必须全神贯注。风雨太大了,睁不开眼,只能不时地眯着眼看一下前方,一路上谁也没有遇上,更确切地说是谁也没看见。

距防化连不远处有内堤到大场的小横堤,通过一个小石桥过去,在拐角处有老百姓的房子,(不知何用,我们称之为鸭房),一间大一间小,紧挨着。当我爬到此处时遇到了刘晖,心里十分高兴,不一会梁全云也过来了,我们三个人就形成了一个战斗小集体。我们站在房子的背风处观察分析形势,我说今天我们可能真的要把骨头埋在牛田洋了,她俩点头。“把骨头埋在牛田洋”是平时首长激励动员大家努力锻炼经常说的的一句口号。

不一会,水漫上了堤坡,四周一片汪洋,虽是上午11点左右,天昏昏暗暗,大雨倾盆,狂风横扫,巨风卷着小山似的大浪,一排排压过来,像要吞噬一切,我们仨都感到形势非常危险。但我不想坐以待毙,大学刚毕业,我是靠助学金读的大学,还没有为国家工作,家里的双亲需要我赡养,必须拼一番,要活着回去!

很快我们冷静下来观察风向水势,寻找办法,看风向水流是向北,如果顺风走应下内堤涉水过小桥,走小横堤到山势高处就可以脱险,若沿内堤继续向西的团部方向是横风横水,等于等水过来,太危险了。当时已是一片汪洋,不敢贸然涉水行走,恰此时看到前面隐约有一人在下内堤往北走,一个浪就给打下水,再没有出来,看来我们向北走是绝对不能徒步涉水行走,必须借助漂浮物。水上不乏漂浮物,有床板,但看到被一个大浪打的翻了个面,我们判断用木板类的做漂浮物不适合。

此时水涨的很快,水已半膝深,只有先爬上矮一点的小房子顶再说,上了小房顶从大房子的窗子看到隔壁大房子里有木头和很粗的绳子,有救了,救命的东西就在房子里! 窗上是用铁条做了防护,屋里有东西,门肯定锁着,而且屋门已被水掩没。抬头看房顶是瓦的,只能试着从房顶进入。刘辉个子高,我蹬上了刘晖的肩膀,她把我托起,我攥紧拳头,用力猛击,打碎几片房顶的瓦片,再掀掉几片,一个能进人的大窟窿形成了,窟窿下面正是漂着的木头和绳子。我们仨互相托拉到房顶,一个个依次从窟窿里跳了下去。我们坐在漂浮的木头上用绳子把木头捆起来,想形成一个筏子。刚刚捆连了四五根木头,一阵狂风把屋顶就掀掉了一大块,一个大浪同时把我们仨连同未捆绑好的木头筏子深深压入水里,我们死死抓着救命木头不撒手。好在我们三人都学过游泳,虽然喝了几口苦涩的海水,但未呛着,再从水里露出来时看到身边有房架木顺着漂,看来房子也已经塌了。我们马上把房架木也缆到一起,救命的木头又多了几根。

我们把腿搭在木头上,胳臂也搂住木头,仰面顺水漂流。当大浪压过来时,就难免喝海水了,后来我们有了办法,当再有大浪打来时就一齐喊:“吸气!”先深深吸一口气,在水里屏住呼吸,等探出头来再呼气,也就不再总被灌苦涩的海水了。真是在游泳中学会游泳,在风浪中学会乘风破浪。如此适应了一点儿后,就好象有“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感觉,心情也就轻松了许多。见到水中漂的死鱼或半死的鱼,梁全云还说:如果是平时拿回食堂改善伙食多好呀。

好心情转瞬即逝,被风浪摔打的蛇也游到木头上避难,虽然蛇们也被台风吹的蔫头蔫脑,但是这是我最害怕的动物,可我身边的蛇又最多,必须把蛇赶走,我壮着胆猛然出手抓起蛇尾巴摔向远处,蛇很快就又游回来了,梁全云看到后就大声说,抓住蛇的尾巴要用力抖嗦几下,蛇的脊椎骨就断了,就再也游不回来了。如法炮制果然奏效,保住了属于我们的生命之舟。

由于狂风暴雨大浪的折磨,梁全云体力有些下降,一个大浪打来,梁全云的一只手滑脱,身体开始下沉,刘辉手疾眼快,赶紧把她托起。

从吃过早饭后我们就再没进食,也不知漂了多久,被大风浪折腾的筋疲力尽肚子呱呱叫,今天真是命不该绝,突然见到水上漂来的冬瓜,大家担心水太脏,冬瓜被污染了,就啃开瓜皮吃瓜瓤。生吃的感觉也不错,总算能填肚子充饥了。

虽然肚子不叫了,但是由于长时间与大风大浪的搏击与漂浮,还是感到体力不支,梁全云因平时就体力较弱,腿已经无力搭在木头上,而只用胳臂搂住木头,两腿搭拉在水中,突然她高兴的喊:“我的脚碰到地了。” 这说明我们快到岸边了,真是欣喜若狂。一会脚能碰着地时,我们就着地走,一会遇到低洼处就继续漂浮,天快黑时到了岸边,出水上了岸。

上岸后狂风卷着暴雨打在身上,像小石头砸在身上,又疼又冷,蜷缩着身子,好像身子马上要被冻僵,这样不行,没被淹死也要被冻死,我看到不远处有被风潮吹来的学生连的行李,我便打开取了一床棉被盖在我们三个身上,感觉身上即不痛也暖和了许多,离我们不远处有两个小战士,也是冻的蜷缩着身体直哆嗦,我又解开一个行李,拿了一条棉被,给了两个战士,一个战士认真的说:“要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哟。” 我说:“我们只是借用一下,以后还给他们。”大家一笑。我们耐心地等待救援。大概半个小时不到,就开始退潮,而且速度很快,这时我想,如果我们再晚一会到岸就会被退潮的海水再卷回大海去,想来真后怕,庆幸运气好命大!

后来遇到了寻找幸存者前来救援的解放军战士,我们仨不能同盖一床棉被走,我又捡了一件棉衣披在身上。首先过一座临时搭建的浮桥,桥面宽一尺左右,我最后一个走,上桥后颤颤悠悠,风仍然很大,一不小心会掉到水里,我立刻双膝跪下小心地爬过去。在解放军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水里走着,有时水深至胸,多数水深至腰,我也记不确切走了多远,反正走了很长时间,已是后半夜了,大约凌晨两点钟才到营地。

进村时,知道离营地不远了,当时还觉得自己浑身是劲,心想:这就到了?再走一天一夜我也行。但是走上营地的一级级楼梯,感到浑身的力量和意识随之一点点在流失。上了台阶进了屋,我把湿棉袄脱下来往绳子上搭时,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上。耳边听到慌乱的声音:赶快抬到床上去!有开水没有?没有了!赶快烧点儿!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了。

 

几句后话说明: 和王秋萍一起的小战士(当时他的年令差三个月满十七岁)还活着,听他讲得知王秋萍是防化科科长,团级干部,7.28时和战士们一起战斗,当部队撤离时,由王秋萍和他一起通知我们女排撤退,并有十多个战士等在堤上协助大家。大家撤离后,又检查各営房,当检查到我们呆过的小卖部时,发现秀荣还没走,王秋萍和小战士把秀荣推拉到堤上,大风吹得站不住脚,三个人互相拉着手艰难地前进,一个巨浪打来,把三个人都打下了水,但是只有小战士露出了水面,王秋萍和秀荣再没上来,永远地离开了人世。第二天在十多里远处发现了王秋萍和秀荣的尸体,离得很近。

听陈雅英说,水刚撤后她看到了我们呆过的小卖部,整个房屋都在水下 ,屋顶离水面还有二尺来深。如果王秋萍不通知我们撤退,全排15人都会被水灌死,或者水进小卖部后再撤退,时间就更晚,我们逃生的希望就更小或者没有。因此,是王秋萍救了我们还活着5个女同志,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果王秋萍不再检查营房,救秀荣,他仍可能逃生,因此王秋萍是救我们的女同胞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

 我们非常怀念他,敬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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