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不仅传播智慧 而且传播愚昧

语言不仅传播智慧   而且传播愚昧
一一现代汉语日本外来语的震撼与中国改革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孔子
语言是行为的指南。   ——哈耶克
如果主体的思想疯了，那么必然从语言开始，并来自他所使用的语言。    ——雅克·德里达论汉娜·阿伦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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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  文（竹叶连、民主自由）
拥有复杂强大的语言功能，是人与其他动物相区别的显著标志，是信息交流极其重要的载体和工具；这个特殊工具的完善程度，和信息拥有的数量、质量，则与社会文明进步程度和事业成败息息相关。
在《圣经·旧约·创世记》第十一章，有一个著名的“巴别塔”的故事，说的是人类最初都是同一民族，说着同一语言，在一起过着飘泊不定生活。当他们来到美丽富饶的示拿地平原，就喜欢上了那里，定居下来。为了子孙长久和睦相处，不再四处奔波受苦，他们商量着在那里建起一座城堡，还要在城上建起一座直通天堂的高塔。这事上帝知道了，说，“看啦，他们成了这样的人民，都说一样的语言，如今既作起这事来，以后他们要作的事，就没有不成就的了”。上帝担心人类为所欲为，对他构成威胁，便出手阻止这一计划，说道：“我们下去，在那里变乱他们的口音，使他们的言语彼此不通”。就这样，不同部落的人们便操起不同语言，语言障碍使得人类彼此无法沟通，建造通天塔的工作陷于一片混乱。结果，这巴别城的“巴别塔”（“巴别”就是古希伯来语“变乱”的意思）终于没有建成，倒是派生了世界上丰富多彩的人类语言文化。这自然是传说，或有传说的成分。但传说自有传说的道理。从这个古老故事可以看到:成也语言,败也语言。
传说语言分化了,好象人们因此受限了,实则人类的语言一直在发展,在极大地丰富着。然而,物极必反。随着时迁事易，沧桑变迁，尤其是20世纪以来的人类语言，正逆上帝的旨意而动，世界原有上万种语言，现在不过数千种，一些小的语种还正在或者已经消失。国际语言学理事会会长斯蒂芬．沃尔姆发出警告：如果各国政府不采取有效保护措施，全世界约有三千多种语言将面临消失的危险。语言专家预计，全球尚在使用的6500余种（一说只有4000余种）语言中，每15天就有一种消失。中国银行总行官员经济学博士巴曙松说：当前，全世界有2万种语言，但是，在微软公司发布的软件中，只有其中的64种。人类语言正在逐步呈现单一化发展趋势。照此速度下去，如果不对自己国家民族的语言加以保护和不断充实，难免不蹈“巴别塔”居民的命运。这不是恐吓。
让我们看看历史。在人类社会发展的缓慢进程中，到16 世纪欧洲文艺复兴，才有了人类文明的一个特大飞跃，人类社会从此义无反顾地向文明人自由人的道路飞快地顽强跋涉，真正开创出了一个人相对解放的新世界，人不再完全听天由命一切受控于大自然的威力和人类自己的愚昧，而争做自己的主人。但是，在这个进程中，各个地区和各个民族对人类在欧洲率先进步的反应程度是天差地别各不相同的。种种原因之外，首先就是信息的传播与接收起着关键的作用，而要准确传播和接收新的信息，相应的语言就成了不可或缺的必备工具。
在这个文明进程中，有的民族心明眼亮，毫不犹豫，舍弃可有可无的破铜烂铁，不怕撞烂坛坛罐罐，轻装上阵直取现代化阳关大道，终于国强民富，人民和谐安康。与此相反，有的地区民族国家则麻木不仁，不知今日是何年，不知有汉何论魏晋，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甚至抱残守缺，泥古不化，夜郎自大，自我陶醉，自我膨胀，在祖宗家法的惯性牢笼中打转不肯越雷池半步，一直守着中世纪前的贫困、愚昧与野蛮，心安理得又无可奈何地煎熬。当然，也还有一种中间状态，看着现代文明社会的好处，羡慕有加，却又不敢舍弃祖宗家法，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举步维艰，拖拖沓沓，坐失良机。
欧洲的觉醒，西方随之奋起。非洲、拉丁美洲、中东和远东反应则参差不齐。在东方，近代这波最先起来跟进的，毋庸讳言当数日本。日本在对西方科学技术和社会文化的学习与实践方面，态度坚决，行动快捷，速度上日本比中国快得多，态度尤其果断坚定，有目共睹，成效卓著。
作为例子，我们不妨仅举一隅：还是语言。前面已经说了，语言是信息载体，传播工具。这个工具不利，肯定影响学习、工作和生活，即影响整个社会进程。还单说这日本的语言文字，本是来源于汉语言文字，这种文字虽然经过其本土化，改造，简化，假名拼音化，罗马拼音化，但是，面对一个维新时期的外部崭新世界，无数新概念、新名词，还是捉襟见肘，力不从心，音译只是没有办法的临时应急办法，要费很多口舌才能被受众接受，终非良策；利用原有基础的汉字，审慎制造新词，就成了首先开放思维的重活，也是接受新事物态度的考验。经过努力，改革之路首先在新兴信息的对应语言发明创造方面取得成功，奠定了坚实的改革基础，为引进西方文明立下了不朽的首功！这一大批对应新思想、新科技的新兴词汇被迅速及时准确地创造了出来，不仅自强,  而且惠及整个汉字文化圈——尤其是其语言文字“宗主国”中国。在中国，且不说几乎全部自然科学词语，就是我们现在张口就来的诸如科学、社会、政治、经济、商业、体育、劳动、服务、申请、后勤、方针、政策、宪法、纪律、革命、政府、解决、思想、理论、哲学、原则、健康、美术、抽象、概念、逻辑、共产主义、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等等，无一不是地道“日货”，其重要性以致到了抽去这些词汇中国现代语言工具将立即崩溃的地步。没有这些词汇，今天的中国人将无法进行正常交流，日常说话都成问题，写书信记日记更不知如何表达，且不要说做实验报告写博士论文了。这是一个残酷而又不能不面对并无法摆脱的现实问题，是不能不让有志气有血性有民族责任感的中国人出一身冷汗而震撼与反思的问题。难怪有一位当今中国教授（南京大学王彬彬）说：
“现代汉语中的日语“外来语”，数量是很惊人的。据统计，我们今天使用的社会和人文科学方面的名词、术语，有70％是从日本输入的，这些都是日本人对西方相应语词的翻译，传入中国后，便在汉语中牢牢扎根。我们每天用以高谈阔论、冥思苦想和说“东”道“西”时所用的概念，竟大都是日本人弄出来的，—想到这一层，我的头皮就有些发麻。”
这个“据统计”的“70%”是否有水分，可以探讨。我们索性在下面根据权威资料再辑录一些您也许并不陌生、又绝非冒牌的这70%及其以外的部分（当然不是全部）常见习用地道日语来 ，看看您是把它推翻，还是也能一同“头皮发麻”。
现代汉语日本外来语摘要
B:、白夜、百日咳、版画、半径、半旗、饱和、保险、保障、备品、背景、必要、编制、变压器、辩护士 标本、标高、表决、表象、病虫害、舶来品、博士、博物、不动产、不景气 ……；
C:、财阀、采光、参观、参看、参照、策动、插话、茶道、长波、常备兵、常识、场合、场所、衬衣、成分、成员、承认、乘客、乘务员、宠儿、抽象、出版、出版物、出超、出发点、出口、出庭、初夜权、处女地、处女作、储藏、储蓄、触媒、传染病、创作、催眠、催眠术、错觉 ……；
D:、大本营、大局、大气、代表、代言人、代议士、贷方、单纯、单利、单位、单行本、但书、蛋白质、导火线、德育、登记、登载、等外、低调、低能、低能儿、低压、敌视、抵抗、地上水、地下水、地质、动态、动议、动员、独裁、独占、读本、短波 ……；
E:、二重奏 ……；
F:、发明、法律、法人、法庭、法则、番号、反动、反对、反感、反射、反响、反应、泛神论、泛心论、范畴、方案、方程式、方程、方针、放射、分解、分配、分析、分子、风琴、封建、封锁、否定、否决、否认、服务、服用、辐射、复式、复员、复制、副食、副官、副手 ……；
G:、改编、改订、概括、概略、概念、概算、感性、干部、干事、干线、纲领、高潮、高利贷、高炉、高射炮、高周波、歌剧、工业、攻守同盟、公报、公立、公民、公判、公仆、公认 公诉、公营、公债、共产主义、共和、共鸣、古柯、固定、固体、故障、关系、观测、观点、观度、观念、观照、光年、光线、广场、广告、广义、归纳、规范、规则、国际、国教、国库、国立、国税、国体、过渡 ……；
H: 海拔、寒带、寒流、航空母舰、和服、黑死病、弧光、化石、化学、化妆品、画廊、环境、幻灯、幻想曲、回收、会谈、会社、会谈、混凝土、活跃、火成岩 ……；
J:、机关、机关枪、机械、积极、基地、基调、基督、基督教、基质、基准、集团、集中、计划、记号、记录、技师、加农炮、假定、假分数、假名、假想敌、尖兵、尖端、坚持、检波器、简单、见习、间接、间歇泉、间歇热、建筑、鉴定、讲师、讲坛、讲习、讲演、讲座、交感神经、交换、交通、交响乐、脚本、脚光、教科书、教授、教养、教育学、酵素、阶级、接吻、节约、结核、解放、解剖、介入、借方、金额、金刚石、金婚式、金牌、金融、金丝雀、紧张、进度、进化、进化论、进展、经费、经济、经济恐慌、经济学、经验、精神、景气、警察、警官、净化、静脉、竞技、就任、拘留、巨匠、巨头、巨星、具体、俱乐部、剧场、决算、绝对、觉书、军部、军国主义、军籍、军需品……；
K:、看护妇、看守、科目、科学、可决、客观、客体、课程、肯定、空间、坑木、会计、扩散 ……；
L:、浪人、劳动、劳动者、 劳动组合、劳作、累减、类型、冷藏、冷藏车、冷战、理论、理念、理事、理想、理性、理智、力学、立场、立宪、例会、量子、了解、列车、淋巴、临床、领海、领空、领土、流感、流体、流行病、流行性感冒、伦理学、论理学、论坛、论战、落选 ……；
M:、码、麦酒、脉动、漫笔、漫画、漫谈、盲从、媒质、美感、美化、美术、免许、民法、民主、敏感、明确、明细表、命题、母体、母校、目标、目的…… ；
N:、内服、内阁、内幕、内勤、内容、内在、能动、能力、能率、农作物、暖流 ……；
O:、偶然、 ……；
P:、派遣、判决、陪审、陪审员、配电盘、配给、批评、片假名、平假名、平面、评价、坪 ……；
Q:、旗手、骑士、企业、气氛、气密、气体、气质、气船、气笛、牵引车、铅笔、前提、前卫、前线、强制、侵犯、侵略、勤务、清教徒、清算、情报、驱逐舰、取缔、取消、权威、权限、权益、权利 ……；
R:、人格 人力车、人权、人文主义、人选、日程、溶体、肉弹、入场券、入超、入口 ……；
S:、商法、商业、上水道、少将、少尉、社会、社会学、社会主义、社交、社团、身分、神经、神经过敏、神经衰弱、审美、审判、审问、升华、生产、生产关系、生产力、生理学、生命线、生态学、剩余价值、失效、时计、时间、时事、时效、实感、实绩、实权、实业、使徒、世纪、世界观、市场、市长、事变、事态、事务员、手工业、手榴弹、手续、受难、输出、输入、苏铁、水成岩、水密、水素、水准、私法、私立、思潮、思想、死角、所得税、所有权、索引…… ；
T:、他律、塌塌米、台、台车、太阳灯、探海灯、探险、探照灯、特长、特务、誊写版、体操、体育、天鹅绒、天主、条件、铁血、通货膨胀、通货收缩、同情、统计、投机、投影、投资、图案、图书馆、退化、退役 ……；
W： 瓦、瓦斯、外分泌、外勤、外在、唯心论、唯物论、卫生、味之素、胃溃疡、尉官、温床、温度、温室、文化、文库、文明、文学、无产阶级、无产者、舞台、物理、物理学、物语、物质、悟性 ……；
X：喜剧、系列、系数、系统、细胞、下水道、纤维、现金、现实、现象、现役、宪兵、宪法、相对、想象、象征、消防、消费、消化、消火拴、消极、小夜曲、小型、校训、效果、协定、协会、心理学、新闻记者、信号、信托、信用、猩红热、刑法、形而上学、性能、序幕、宣传、宣战、选举、旋盘、学府、学会、学历、学士、学位、血色素、血栓、血吸虫、训话、训令、讯问 ……；
Y：压延、雅乐、演出、演说、演习、演绎、演奏、燕尾服、羊羹、阳极、业务、液体、医学、遗传、义务、议决、议会、议员、议院、艺术、异物、意匠、意识、意义、意译、阴极、音程、银行、银幕、引渡、印鉴、印象、营养、影象、优生学、游离、游弋、右翼、语源学、预备役、预后、预算、元帅、元素、园艺、原动力、原理、愿意、原则、原子、原罪、原作、远足、运动、运动场、运转手 ……；
Z：杂志、展览会、战线、哲学、真空管、阵容、政策、政党、支部、支配、支线、知识、直观、直接、直径、直觉、直流、止扬、纸型、指标、指导、指数、制版、制裁、制限、制御器、制约、质量、中将、终点、仲裁、仲裁人、重点、重工业、株式会社、烛光、主笔、主动、主观、主人公、主食、主体、主义、注射、专卖、转炉、资本、资本家、资料、紫外线、自律、自然淘汰、自由、自治领、宗教、综合、总动员、总理、总领事、组成、组阁、组合、组织、最惠国、左翼、作品、作物、作者、座谈、坐药……。
这些话语，是智慧，是愚昧，还是智慧愚昧兼而有之？历史能够分辨，你也在做着选择。
上面这些词语，是根据前人严谨深入的相关研究文献，其中又基本以刘正埮、高名凯等编著《汉语外来词词典》为依托，在二十多年前集录出来的，不包括新近资料。这些切切实实来自日本的中国本土化了的现代汉语中的这种似曾相识的古汉语“文言文”似的近代新兴日文词语，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客体，是我们从人家那里拿来的（我们还没有足够证据视其为“回归词”），就像当年大和民族从大汉民族拿去汉字一样，不过位置颠倒了一下（正是这一“颠倒”才非同小可！），我们拿来丰富、新生了我们近代捉襟见肘无能为力的古老枯萎语言，并激起一场脱胎换骨的新文化白话文运动，由此接受、承载和推动着我“大中华”汉字文化圈的现代化文明进步。
这是语言的积极一面。消极方面，正如哈耶克所说：“语言不仅传播智慧，而且传播难以消除的愚昧”。还是看看日本吧。日本以语言为利器，得益于现代化新思潮的引进；还是以语言为媒介，又受害于国家社会主义极权“新思潮”的轻率吸收，自强崛起以后自我膨胀野心勃发走向法西斯扩张道路铸成反人类罪行国败名裂人民遭殃的悲惨与可耻下场，而且殃及邻国，人类涂炭，则还是与语言紧相关联的另一层面需要深入探讨的人文社会政治哲学的更其严峻的课题，这里，我们只能点到为止了。
意外吗？吃惊吗？都不必。现实往往就是这样残酷。意欲引进好的，结果拿来坏的；引进看似好的，其实就是坏的；拿来人家好的，其实夹带坏的；人家本是好的，到手弄成坏的（一时水土不服）。我们需要提高鉴赏力。要大家一齐共同参与才能有效鉴赏。一个人或一伙人无论多么高明，跟全民比起来，历史一再证明，难免不是弱智。我们都引进了什么，或还没有引进什么，引进的是好是不好，人民是能够辨别的，历史永远是公正裁判。语言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思考的门槛。尤其该思考，这些我们生活中不可须臾脱离的交流工具，为什么不是我们自己发明的；最先跨进这个近现代门槛的，为什么不是我们；语言之外，我们在近现代都忙活些什么去了，忙出了些什么来得以留诸后世、惠及他人，或是相反。比如说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甚至说唱玩乐，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也罢，哪些是我辈中华子孙的发明奉献，哪些是我们一起做的蠢事——不要跟我唠叨驱鬼迎神的炮仗，也别对大家胡扯那玩堪舆定新坟的罗盘，来点不那么霉臭、多少对你我和他人有点用处的哪怕一卷手纸一颗钉。也不要诿过于某个人或什么一小撮一大帮。你呢？！好啦，不思考也罢，如果您感到有些尴尬，甚至头皮发麻、头皮发麻之下，还有所震惊、震惊之余，又有所启迪，而不是简单地骂娘，那就是笔者的万幸，民族的万幸了。 谢谢您读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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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文，即民主自由，070918ZS，首发于369Doc，留言：http://dusisu.blog.163.com/ 或本帖。  此系多年前旧稿，经网上流传散乱，现第四次编辑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