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普利策特写摄影奖”母亲的爱与无奈(文/组图)

我们给阿小 J 的零用钱，她从来舍不得花。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她要 save for college 。
这是个非常远大的理想。为了实现它，她勤勤恳恳地收集我们家的空瓶子空罐子，拿到 Albertsons 旁边的回收站去换钱。甚至在路边看到空的瓶子，都会捡回来装进那只堆放瓶子的小桶里。她喜欢看着绿塑料桶被一点点装满，喜欢跟爸爸一起把它搬上车子，喜欢把它们一一送进回收口，喜欢把换回来的零钱塞进她的存钱罐，喜欢把存钱罐凑在耳边摇晃，听它哗拉拉的响声。
大学其实离七岁的她还很遥远，她享受的只是能够参与到家庭建设之中来的乐趣。
某日天气晴好，晚饭后全家出去散步。阿小 J 看见马路中央有一只空矿泉水瓶，撒腿就向着那个方向跑去，幸好大侠手疾眼快，把她一把拉回便道。
她急了：“可是我需要那个矿泉水瓶。”
“太危险，不行！”
“没有关系的，爸爸。我的同学们都说，上大学需要好多的钱！”
“孩子”，我发现自己的声音突然间哽咽了，身子不由自主蹲了下来，用双手环抱着我的女儿：“妈妈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和弟弟，是爸爸妈妈的宝贝，是上帝给爸爸妈妈最宝贵的财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们的生命更贵重，失去了它，不论我们用多少的钱，都再也换不回来了。你明白么，我的乖乖？”
无独有偶。一天晚上，给两个儿子读一本关于消防车的书，顺便教育他们说，当火灾发生的时候，不要在房子里面逗留，一定要第一时间跑到院子里去。
“我可以带着我的小鹿一起跑么？”阿小 N 举手提问。
“嗯，可以吧。”
“可是要是我到时候找不到它，就不能马上跑出去了。我得要到客厅去找找看，如果没有，我再去你们的房间，还有弟弟的房间。。。”
“不可以啦！如果着火，你什么都不要找，立刻跑出房子。”
“可是我还有好多车车呢！而且我必须得要带着我的小鹿。”
“我说了，不要去找小鹿。回头妈妈帮你再买一个，好吧？”
“那好吧。你也会给我再买所有的车车么？”
“会的会的。”
“要是商店已经没有卖的了呢？”
“我尽量帮你找找看，行了吧？”
“不行啊。万一你的钱都被大火烧光了呢？你也需要把钱找出来，一起带到院子里去吧？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钱呢？”
我汗啊！为了尽早结束这段绕舌的谈话，我又重申了我的金钱观：
“孩子，妈妈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和姐姐弟弟，是爸爸妈妈的宝贝，是上帝给爸爸妈妈最宝贵的财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们的生命更贵重，失去了它，不论我们用多少的钱，都再也换不回来了。你明白么，我的乖乖？”
“喔，明白了。那我就不找小鹿和车车了，不过我得要找到你还有爸爸还有阿小 J 还有阿小 T ，你们的 life 用钱也买不回来的，对么？”
这个总是不问倒我绝不罢休的孩子，又成功了。
他们是幸福的孩子，我是幸福的母亲，我们都应当珍惜我们的幸福。
2007年的 普利策特写摄影奖被加州The Sacramento Bee的记者雷内· 拜尔获得。她拍摄的是一组一位单亲母亲与被病魔击溃的儿子的照片。
图片来源：普利策官方网站
图片说明翻译：阿小名

2007

Renée C. Byer

2005 年 6 月 21 日，加州 Sacramento 的 UC Davis 医疗中心。 Cyndie 把拖鞋甩掉，赤脚推着轮椅上年仅十岁的儿子，在走廊里来回来去地奔跑，以此分散孩子在抽取骨髓之前那漫长等待中的恐惧。医生试图通过取样，确定孩子是否适合骨髓移植，这是对抗神经母细胞瘤的最佳途径。 Cyndie 的儿子是在 2004 年十一月被诊断患上了这种罕见的儿童疾病。

2005 年 7 月 25 日， Cyndie French 得知她的儿子 Derek Madsen 需要接受摘除腹部癌肿瘤的手术，情绪激动地紧紧拥抱着他。她此刻开始考虑：“一个朝九晚五的人怎么能够应付这一切呢？”

Cyndie French 在她位于 Sacramento 的美甲沙龙里帮儿子 Derek Madsen 按摩头部。“我准备尽一切所能让他快乐，看他微笑。” Cyndie 说。她是一位有五个孩子的单亲妈妈，为了照顾自己濒死的儿子，她亏本卖掉了她的沙龙。 (7/9/06)

7 月 27 日， UC Davis 医疗中心外， Derek 爬上墙头，顽皮地戏弄自己的妈妈， Cyndie 则努力哄他从墙上下来。他们此行是带 Derek 住院，准备接受次日的癌症手术。 Cyndie 知道儿子在手术前心理接近崩溃，所以耐心地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才把他带入医院大门。

2005 年 11 月 30 日， Derek 十一岁生日和 Cyndie 四十岁生日之后不久，理疗之前的准备工作中， Derek 十七岁的哥哥 Micah Moffe 同母亲一起安慰 Derek 。 Micah 在 Derek 的治疗过程中，不顾学业受损，经常陪伴在其左右。

2006年2月6日，Derek的癌症医生之一建议Cyndie联络hospice（为重症晚期患者开设的收容医疗机构，主要是给无痊愈希望的病人提供特殊照料以及维持基本生存的治疗）工作人员。她没有向Derek透露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回到家里之后，还是关起门哭了起来。“我并不觉得有必要告诉他，”她说：“为什么呢？有什么意义么？”Derek感觉到了她的难过，试图让妈妈开心起来。

Cyndie意识到Derek可能永远不会实现自己的梦想――有朝一日拿到一张驾照，她不顾交通法规，让他在West Sacramento的街道上来回地开车。就在同一天，也就是20062月9日，Cyndie首次与hospice工作人员见面，获悉Derek已经没有治愈的希望。

2006年2月14日，UC Davis医疗中心内，Cyndie想方设法劝解Derek，他则泪流满面。她和William Hall医生认为，Derek应当接受一系列的物理治疗，缩减肿瘤的扩散范围，减轻他的疼痛：“Derek，不这样做你可能就完了”，Cyndie对儿子说。Derek反击道：“我不在乎！带我回家。我已经完蛋了，妈妈。你在听我说话么？我已经完蛋了。”

在儿子见医生的时候，Cyndie手头总是准备些东西，好能让儿子高兴一点儿。3月8日的一次理疗之后，他们用一元店买来的Silly String疯玩儿了一气，Cyndie事后再将混乱一一清理干净。Cyndie非常喜欢一元店。

2006年4月24日，Cyndie安慰她最好的朋友Kelly Whysong，因为Kelly担心Derek快不行了。Cyndie写了一封信给Derek，告诉他说，在与癌症的战斗中，他是多么的勇敢。她一次又一次地把这封信念给她的小儿子听，希望他还能够听得懂。

4月25日，Cyndie将一束鲜花放在儿子枕边时，哭倒在地。她的好友Kelly Whysong和Nick Rocha在一旁安慰她。Derek已经十分虚弱，无从知晓自己的母亲每天都在24小时地守候着他。

Cyndie守护数日以后，Derek最后回光返照。4月26日，肿瘤已经令Derek的肚子异常肿涨，连裤子都穿不上了。脑部的另外一个肿瘤损伤了他的视力，他在租住的家里走动都已相当困难。

Derek拒绝服用止痛药，害怕药物导致对他身体其他器官的进一步损害。4月28日，他对妈妈大发脾气，指责她没能让他健康一些。Cyndie对他说：“你必须得要平静下来，帮助我来帮助你。”

5月1日，为了照顾Derek，Cyndie已经几天没有睡过觉了。就是否能够帮助支付房租和葬礼费用一事，她与家里的老友Patrick Degnan“爷爷”发生了冲突。Cyndie希望能够建立一个非赢利机构，这样一来，其它家庭就不必经历她所承受的遭遇。她说：“我只是希望投资到癌症研究上面的钱，能够有一部分可以分给正与癌症抗争的家庭，因为很多的人，他们永远不会有机会从任何的研究成果中受益了。

Derek在一次“生命接力”活动中亲吻他的母亲，旁边站着的是他六岁的妹妹Brianna。Cyndie志愿加入福利事业，希望能够对这一事业有所贡献。比赛之前，Cyndie对人群说，她为她儿子在与癌症对抗当中的勇敢深感骄傲。（7/12/06）

5月8日，Cyndie抱着Derek。他用的药物阻碍了他的语言功能，让他彻夜无眠。除了偶尔有几分钟有医护人员在旁，Cyndie几乎每一分钟都陪在儿子身边。“我已经失去了希望，但是我只能这么做。他会叫着我的名字，期望我在那里。”

Cyndie为了让Derek有机会出去，她用轮椅推着他。经过的前门附近，是她儿子在Bridgeway Island Elementary School的同学们送给Derek的图画和卡片。“他就像个初生婴儿一样，需要出门呼吸新鲜空气。”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户外旅行。

5月10日，Cyndie French清理儿子的生理盐水导管，随后护士Sue Kirkpatrick将给她11岁的儿子注射镇静剂让他安乐死。Cyndie说：“我心里知道，我已经尽了我一切的努力。”

Cyndie在CD播放的”Because We believe”歌声中，摇动着她就快要死了的儿子。她随着歌手Andrea Bocelli一起轻声唱着：“Once in every life/There comes a time/We walk out all alone/And into the light…”，并对Derek说：“没事的，宝贝。我爱你，小人儿。我爱你，勇敢的孩子。我爱你。我爱你。”2006年5月10日，Derek在妈妈的怀里离开了人世。

在其他孩子还有朋友的陪伴下，Cyndie带着Derek的棺木去往墓地下葬。在葬礼上，Cyndie说：“我会永远在心里带着对你的记忆，也会提醒其他的人，奉献他们的时间、精力、支持，给那些像我们一样的家庭。”2006年5月19日，Derek被葬在加州Fair Oaks的Mount Vernon Memorial P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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