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里的故乡记忆和摇滚乐的力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0:21:49

  自从五年前开始创作长篇小说《悲情东北》(原名《布尔什维克的女儿》),我的思维空间出现了一些变化。小说的主要场景地——乔家店出现了,随着情节的推进,这个在辽南一带非常普通的村镇深入地嵌入我的生活里,我仿佛出了一趟远门,整整五年都生活在那里。

  最让我难忘的是山,童年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往山里跑。那时候,觉得山很高大也很险峻,从山里跑回家的时候总要炫耀自己如何在悬崖绝壁上攀爬的惊险故事,有时候还会举着划出血的胳膊佐证。那样的记忆让我铭记了几十年,我在创作小说的时候,这些场景随手而来,主人公想上哪儿就上哪儿,而且绝不会“走丢”。每年秋季的时候,大顶山上熟透的野杏和毛桃掉得满地都是,没掉下来的有不少都成了孩子们的美食。如果山上没有蛇,那就更妙了。镇上有个下放户不怕蛇,他每次去抓蛇,身后准会跟上一溜儿小孩子,他吃蛇,我们却不敢吃。他用手术刀剥蛇皮剖蛇胆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的小说里有他一笔,每当写到这个人物的时候,脑子里总会出现他的纤细的手指和那把锋利的手术刀。

  我在山里认识了许多好看的野花,有的不认识,就拽一把拿回家让人辨认。有一次,一种紫色的花把我们一家人难住了,我找到镇上最有见识的瘸子大爷,他眼皮没抬就说出了名字。见多识广的瘸子大爷在我的小说中化成了一个人物,没有太大的价值,只是对他的纪念吧。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听人们说,瘸子大爷曾经当过日本人的翻译,被山东来的八路军打瘸了腿,听了这样的描述,我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瘸子大爷的儿子们都不孝顺,早在十多年前就死在养老院里了,听说被葬在西北面的大王山上,我记得那儿有很多坟地,人们都叫乱葬岗。小时候不敢去,总担心那地方有野鬼出没。

  故乡最神秘的要数北面的金顶山了,跟小镇隔着一条青云河。过了河,越走越高,回过头,小镇就在脚下。金顶山当年是一片茂密的大林子,有多大我想象不出来,当时都是跟着大人们去的,自己绝对不敢偷越一步。我奶奶曾经告诫过我,西山顶(金顶的别名)上有狼,吃过小孩子的。奶奶没有说故事的天赋,她说得急促,我听得直冒汗。我在小说里描述了主人公乔雨晴在大雪地里被狼盯上了的一幕,狼的爪子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紧紧地抓住狼爪子,背着狼一路不停地走着……这样的场景绝对不是想象出来的,也是我奶奶讲的,当时她也是急促地说着,我依然流了一身冷汗。

  当小说中的苏联少年安德烈斯被三只狼追撵的时候,一名中国女性舍身相救,就不觉得为奇了。这片土地上生存的就是一些简单的人,和凶猛的狼、四眼狗一样性情简单的人,他们是我们大连人的前辈,60多年过去了,我们进入了崭新的时代,这片土地上的性格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我们还是那么简单,用最简单的方式处理着最复杂的事物。

  我喜欢故乡的河,记忆中那是老大一片的水,清澈透底,比现在的矿泉水还要透彻。夏天都愿意到河边洗澡捉鱼。也是因为水太清澈了,我们总喜欢跳进河里,脚踩着沙子,想方设法把水搅混了,然后开心地大笑,仿佛混浊的水才是美丽的……

  前些日子,我回了一趟家乡,家乡已经认不出了,新建了许多楼房,远出的大顶山上也有几排整齐的房舍,朋友说现在已经修了路,车子不费劲就能开上去。到了青云河边,我差一点儿愤怒了,原来的大河现在差不多一步就能跨过去,清澈的河水哪儿去了?我觉得有些不适应,我这五年完全沉浸在那个时代,我隐约有些不接受现代工业文明了……

  回来的车上,我听到了电台里播放的摇滚乐——过去我幻想的未来可不是现在/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一段歌词让我得到了短暂的释怀。看起来崔健远比我大气,时代在飞速发展,世界是向上的,未来是美好的,这应该是主题,其中一些不如意的插曲需要我们适应或者修补。我准备尽快适应这种变化,我得感谢崔健先生的摇滚乐给予的力量。(于永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