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育：充分意识经济增长模式转型带来的问题

2010年08月31日 09:26凤凰网财经【大中小】 【打印】共有评论0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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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新育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副研究员
中国GDP跃居世界第二是中国经济发展的里程碑，也标志着中国经济增长模式转型的转折点，而中国经济增长和增长模式转型意味着广泛而深刻的调整，这种调整将波及许多人的生活方式，在这场调整中很多人有所得但也会有所失，我们对此需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高收入阶层固然不应指望永久维持对自己绝大多数同胞的惊人的收入倍数，就是所谓的中产阶层，也不要不切实际地期望在调整中只受益而不付出。
举个简单的例子，现在中国城市中产阶层居民雇佣钟点工服务和外出就餐司空见惯，成本也不很高，但这种“司空见惯”的背后是劳动收入过低；当我们提高劳动收入以推进经济增长模式转型时，特别是当毛泽东时代遗留的“人口红利”因计划生育而不可避免地日渐耗竭之时，请我们的中产阶层不要不切实际地企图维持这种目前“司空见惯”的便利与享受。我们的城市白领们普遍抱怨工资太低，企望自己尽早、尽多地从“加薪潮”中受益，“漂”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之类大城市的白领们还对户籍制度口诛笔伐，期望户籍制度改革让自己早日落地生根，……这些期望本身无可厚非，但抱有如此期待者们不要指望这一切成为现实后自己的生活成本不会上升，不会在其它许多方面付出代价，也不要指望负责任的管理者们会不瞻前顾后通盘考虑就轻举妄动。
提升产业结构本是转变经济增长模式的题中应有之义，提升产业结构的关键又在于人才；但偏颇的“提升产业结构”和“招揽高层次人才”之举又会走向反面，甚至违反基本的平等、正义精神。北京市刚通过的《首都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规定在户籍、薪酬、税收、社保等方面给予高层次人才优惠，同时，市人大常委会建议对吸纳大量流动人口的小企业小门店实行强制退出，减少低端劳动力需求。且不说这种指导思想是否有践踏平等权利之嫌，我很想看看，假如没有环卫、餐饮、理发、快递、超市、家政钟点工……之类“低端劳动力”，那些“高层次人才”们如何生活？
增加居民收入，扩大消费，让中国经济增长更多地依赖内需拉动，这是中国经济增长模式转型的内容之一，在此过程中，“保护消费者权益”的旗号将越发鲜明；但倘若过度主张保护消费者权益，我们完全有可能陷入误区，甚至与国家宏观经济稳定目标相冲突，典型案例如油价问题。坊间关于燃油价格的抱怨和段子可谓多矣，什么“发改委每次提高油价必有坠机，中国政府郑重宣布：未来战争绝不首先动用发改委”，我也为之大笑不止，还把这些段子转发给发改委的朋友，但笑过之后，当我们严肃认真思考问题的时候，我们需要考虑，作为一个全世界名列前茅的能源进口大国，我们果真有本钱、有权利抱怨燃油价格与国际市场接轨？倘若大面积实施燃油补贴制度，我们可以降低燃油市价，但燃油补贴制度对整个国家而言实在不能算是好事，因为这一制度激励了居民浪费能源，燃油补贴日益成为政府财政的沉重包袱，成品油进口国还要为此在贸易收支上承受越来越大的压力，从而提高该国陷入货币金融危机的风险。在1997年东亚金融危机中，东南亚国家宏观经济稳定性的这一软肋就暴露得淋漓尽致。
一般而言，为了巩固一国宏观经济稳定性，除国民一日三餐所系的基本粮食外，对消耗量巨大而又依靠进口的商品以制定较高价格为宜，以便抑制浪费，激励居民和企业提高效率或采用替代品，减少贸易逆差。尽管美国依靠作为全世界唯一超级大国的军事和政治霸权还能够继续用无成本美元换取进口石油，然后由政客们为了国内选票而维持较低油价，但由此造成的财政、贸易收支、环境污染等包袱终将令美国难乎为继。某些中东产油国在国内实施廉价汽油政策，以至于有说法称“汽油价格比水还低”，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不仅有高额补贴，同样也包括贸易收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炼油能力，成品油需依靠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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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增长的成果固然满足了许多原来的需求，却同时制造了更多的新欲望，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社会似乎已经进入“全民骂娘”时代：面对铁路拥挤等等时，严厉抨击政府基础设施投资不足，铁路车速太慢；转身便抨击中国投资率过高，消费不足，政府税收太多，建设高速铁路是形象工程，是“被高速”，等等，……哎！这样的姿态固然能够让抨击者“永远正确”而声望看涨，但对解决问题有何裨益？为了避免我们的社会陷入“所有人反对所有人”的战争，把调整中要付出的代价说清楚是必要的；特别是掌握着话语权力的阶层，不要自以为从自己利益出发的要求就是“人民的呼声”，就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公利，要知道在自己之外还有个“沉默的大多数”，他们的权利同样不可漠视。之所以要特别提出中产阶层和所谓“知识精英”的认识问题，是因为这个阶层因人数不少且不位于财富金字塔尖而往往使得其要求、主张貌似拥有天然的“政治正确性”，是因为这个阶层聚集于中心城市而拥有与其人数不相称的潜在和现实政治影响力，是因为这个阶层由于其成长道路和生活环境而往往对经济地位较低阶层的疾苦、情感所知无几，是因为这个群体权利意识迅速膨胀责任意识却往往滞后，也是因为必然会有人认识到上述几点和这个阶层的弱点并企图加以利用，而本质上极为肤浅、空洞无物的所谓“市民社会”之类“理论”虽然不足以为我们建立一个稳定、可持续的社会，却完全有可能成为制造动乱的弹药。在实践中，一些明显荒谬的主张得以流行，重要原因也不过是投合了这个阶层相当一部分成员的某些自私动机，但这些他们追捧的流行主张却有悖全局利益，最终也可能反过来伤及这个阶层自身。古人云，爱之深而责之甚；权利必须对应义务，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愿诸君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