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讲坛:梦红楼,金陵十二钗(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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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讲坛:梦红楼,金陵十二钗(14)

(2010-08-24 08:22:39)转载 标签:

杂谈

                                 自家讲坛】

梦红楼,金陵十二钗(14)

 


 

       “冷美人”——贾惜春(中)

 

        也许有人会说:你有没搞错啊,贾惜春怎么会是“冷美人”呢?“冷美人”应该是薛宝钗吧?的确,看过《红楼梦》的人一般都会认为薛宝钗是一位“冷美人”。瞧,她就连有病时服的都是一种配方极为特殊的“冷香丸”。她虽然才貌不减黛玉, “任是无情也动人”,生活中却是礼法自持,决不会让感情战胜理智。

       其实,只要我们仔细看看红楼的故事,你就会发现薛宝钗的心并不冷。

       我觉得,判断一个人“冷”与不“冷”的重要标志,应该是看她是否具有人性,是否具有人类发自内心深处的为人处世的同情心!

       我们看到,除了金钏之死中薛宝钗的那些表现外,她也时有着极富于同情心的表现。譬如,薛宝钗给史湘云出主意办诗社,从自己家里拿出几大篓又肥又大的螃蟹来,解决了史湘云的难题。这其中,看不出有什么贪图,惟一的动机便是同情。她又把史湘云在家作活儿作到半夜三更的情况告诉袭人,让袭人不要再求史湘云作活儿了。又譬如,薛宝钗对邢岫烟的种种帮助,也都是出于一种人性中的美好的同情心。所谓说她“冷美人”,所谓说她“无情”,恐怕主要是指薛宝钗在爱情方面,表现得比较理智,有时甚至有些“冷血”。

       我觉得,把“冷”的标准确定在“同情心”上是非常正确的。如果就这个标准而言,“四姑娘”惜春倒是一位真正的“冷美人”。

  小说一直到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矢孤介杜绝宁国府”以前,还没有看到有关惜春的“加力”的描写。

  我们只注意到,惜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以后要剃了头和智能一块儿当姑子去。另外,惜春会画画。巧姐以外,惜春是金陵十二钗中最小的一“钗”,她在警幻仙子的册子上也是挂了号的。我们从册子上知道,惜春最后的结局是“缁衣顿改昔年妆”,“独卧青灯古佛旁”。

       曹大师对于惜春的悲惨结局怀有深刻的同情,可是,这种同情并不影响作者同时又写出这位“四姑娘”的冰雪一般的冷漠与绝情。

  惜春的“冷”在抄检大观园的突发事件中暴露得淋漓尽致:

       风姐、王善保家的一行人到了蓼风轩惜春那儿,在她的丫鬟入画的箱子里发现了“违禁品”。其实不过是贾珍赏给入画哥哥的一些东西,包括一大包金银锞子,一副玉带板子,一包男人的靴袜而已。

      惜春开始是“吓的不知当有什么事”,放手让来人搜查。接着,在她的丫鬟入画的箱子里发现了“违禁品”。惜春见此,更加害怕,便说:“我竟不知道,这还了得!二嫂子,你要打他,好歹带他出去打罢,我听不惯的。”

       大家注意,“我竟不知道”,是先将自己洗刷干净。“这还了得”是肯定入画问题十分严重。“你要打他,好歹带他出去打罢”,这是把入画交出去,听凭处理。总而言之,我和入画毫不相干,只要你们不来找我的麻烦,怎么处理人画都可以。

       多么怯懦,又多么自私的灵魂啊!多么狠心,又多么无情无义的“四姑娘”啊!

  读到这儿,惜春已经不但使我们感到可笑,而且进一步地让人感到了她的可憎。

       惜春急于把入画交出去的心情甚至使来抄检的凤姐都觉得有点儿可笑,如果真是贾珍赏给入画哥哥的东西,虽然也犯了贾府的规矩,又有什么大了不起的呢。凤姐说:“这话若果真呢,也倒可恕”,“素日我看他还好。谁没一个错。”按照贾府的规矩,奴仆的私情就是犯罪,奴仆私自收藏、传递东西也是犯罪。至于主子像贾琏那样和鲍二家的通奸,那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当时的情景的确是够让入画心寒的:一边是入画在苦苦地哀求,保证东西确是贾珍所赐,一边是惜春在要求凤姐“别饶他这次方可。这里人多,若不拿一个人作法,那些大的听见了,又不知怎样呢。嫂子若饶他,我也不依”。好像入画是她惜春的仇人,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当凤姐问传递的是谁,惜春便主动举报:“必是后门上的张妈。”惜春甚至要凤姐当场把入画带走,凤姐当然不肯。

  看到这里,读者或许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或许惜春是因为胆小,因为事情突如其来,没有思想准备,所以才有这种失常的表现。

       不,不是这样的。曹大师好像惟恐我们产生这样的误解,紧接着就续上一段余波,把惜春的“冷”写得足足的。这便是尤氏和惜春的一番争执。因为人画本是宁国府那边来的,惜春先责怪尤氏“管教不严”;接着是要尤氏把人带走。最后表示,“或打,或杀,或卖,我一概不管”。入画跪着哭着,苦苦哀求,尤氏和奶娘也在一边为人画说情,可惜春小小年纪,竟生就一副铁石心肠,难怪她后来能出家。她不念入画从小服侍她一场的辛劳,也不顾嫂子尤氏的情面,竟是执意要将人画扫地出门。

  惜春不但不要入画,而且还扬言宁国府那边也不去了,因为她“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惜春说得十分明确:“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够了,不管你们。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

       惜春承认自己心狠,但她有她的理由:“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惜春自以为是大彻大悟,其实是自欺欺人。她的理论应该改作“本是自私汉,才作狠心人”。

  “这些姊妹,独我的丫头这样没脸,我如何去见人”,这才是她撵走入画的真正动机。难怪尤氏说她是一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

       惜春才真正是大观园里名副其实的“冷美人”!她冷得让人心寒,冷得让人可怕!

       有人说,曹大师对于惜春的绝情并不是完全否定的。所谓“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意思是说,不下狠心断绝世间的种种感情纠葛,便不能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人。曹大师并不因人废言,他一面不动声色地写出惜春的“心冷口冷心狠意狠”,一面又肯定“不作狠心汉,难得自了汉”。因为曹大师的描写极客观,所以给后来许多人的印象,这种“冷漠”与“狠心”完全是社会逼出来的。

  我始终不赞同贾惜春的“冷”是社会逼出来的说法。为什么?这就像现代社会一样,有些伪道德家总是把个人的道德沦丧、人格低下、人性泯灭,说成是社会造成的,一味地把它归罪于社会。同情心这东西有些是与生俱来的,有些是后天的修炼。她天生就是一个自私的主,骨子里就缺乏教养,德性里就没有怜悯之心,甚至连恻隐之心都没没动过,她不“冷”不“狠”才不是她了。

       难道做了“狠心汉”,就可成为自由自在的人了?

       我倒是觉得,一个灵魂深处自私的女人,她不可能做好女人,也不配在人世间做女人!

       贾惜春做了“狠心汉”,又到何处去了呢?又能有什么样的结果呢?请待下篇《“冷美人”——贾惜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