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荧屏上下的春节(南方周末 2003-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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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屏上下的春节
南方周末    2003-02-13 13:01:00
■不假思说
□刘洪波
荧屏上下的春节
如果艺术制造的欢乐无需生活来垫底,大跃进时代的“吹牛”作品又有什么过分的呢
看过春节联欢晚会,印象最深的节目竟是那个叫《今非昔比》的相声。这个相声说的是一个吃救济粮(外号“老救”)的农民现在的幸福生活。幸福,当然要发财,现在“老救”就发财了,家里住上了三层新楼,墙上挂着两个等离子电视,开的是宝马车,游的是世界各国,老婆穿上了裘皮大衣,就连给人送礼,也随手就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了。
说相声的演员是兢兢业业,满面春风,一派财大于是气粗的自豪劲。演出现场,照例以欢声雷动的反响显示这节目的精彩程度。遗憾的是,这欢乐的节目没有在我家产生应有的效果。父母亲说这两人怎么睁眼说瞎话呢,一个朋友在我家度除夕,更是愤愤不已。好在节目到底只是节目,“阖家欢乐”的节日喜气总还不至于被它毁灭干净。
大年初二,回到故乡的县城,住在朋友家里。这里是一个“全国百强县(市)”的郊区,按规划已经划在市区里面,这里没有有线电视,原因是村子中有一些人家出不起400多元钱的初装费,所以线路不能接通。村子里过年的喜气和闲散还是有一些,但也并不特别浓烈。陪朋友见他的亲戚,免不了谈到有多少人没有工作做了,有多少孩子没有书读了,老师的工资单上有多少钱不能到位。一个有36年教龄的老师,说老师们自嘲:“初中老师是个猪,600块钱还教书;小学老师是个羊,400块钱还拖堂;民办老师是个狗,200块钱还不走。”
我所去的村子显然不是《今非昔比》取材的对象,但《今非昔比》又取材何方呢,那样的村子是否存在,假如万一存在,又是否能够作为中国农村的“缩影”?贫困是农村的普遍现实,相声讲的是农民驾乘宝马车。宝马车比起自行车来,当然更算得“先进生产力”,但画饼终究当不得生活。
如果艺术制造的欢乐无需生活来垫底,大跃进时代的“吹牛”作品又有什么过分的呢?一个又一个乡村“耕地基本靠牛,照明基本靠油,通信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虚伪的“歌颂现实生活的作品”却在最盛大的舞台上招摇。
春节晚会的节目,料想是层层筛选,层层“把关”而后才能演成。严格的审选当有保证节目质量的初衷吧,但像《今非昔比》这样的作品,从哪个角度而言,可以算是“高质量”的作品?深入生活啊,贴近群众啊,两为一主啊,“好作品”好像都是这么评价的,春节晚会上闯关夺隘而选中的这样作品,“生活”又在何处?
春节当然要欢快,但农村人说,“叫化子也有三天年”,无论生活怎样艰难,过年总归有一些喜气,而未必定要拿来宝马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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