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大地震，校舍为何成了坟墓

 四川大地震，校舍为何成了坟墓？ 发布者 guzheng 在 08-05-16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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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洁平、张晓雅

四川都江堰聚源中学一栋四层教学楼，瞬间化为瓦砾堆，八百名师生被埋，家长在废墟旁肝肠寸断，仅数十人获救，五百多人仍埋在瓦砾下。

五月十二日下午二点二十八分零四秒，当七点八级的强烈地震撼动了大半个中国时，距离震央仅一百公里左右的都江堰市郊，有八百名师生的聚源中学刚刚敲响上课铃。

据亲历者说，只是几秒钟的事情，约八十米长的一栋四层教学楼，在剧烈晃动了几下之后就突然坍塌，瞬间化为两三米高的瓦砾堆。扭曲的钢筋裸露在三合土块里，远远地，可以看到碎布、桌椅残片，和已经分不清是什么的各种残块。

这是一所初中，孩子的年纪大多在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据现场搜救人员说，只有在操场上体育课的二十几个孩子逃了出去，其余三个年级近八百名师生，全被埋在高高的瓦砾堆里。

陈林红着眼睛等在聚源中学门口，已经整整两天两夜。

他十六岁的女儿，是这所中学初三（五）班的学生。「她叫陈子君，她很乖，她才十六岁，她这么高……」陈林不断向记者比划着，「她在三楼，她在三楼……」陈林最后一次见到女儿，是五月十一日下午。

陈子君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平时住校，只有周六周日才回家。

周日下午返校时，一切都没有什么特别，她还是穿上校服，在家门口和爸爸说了声再见。陈林看着个头已经到自己肩膀的女儿，心里很欣慰。

「我和老婆很早就离婚了。我这些年一直在外头打工，广东、上海、湖南，哪里都去，以为自己年轻，可以多干一点，将来养女儿。女儿一直是姑姑带的，前年我从外头回来了，才发现女儿长这么高了……」陈林说，他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这是他一直歉疚在心的。

「可是她很懂事，很乖，真的很乖……」他说不下去了，眼里全是泪。

四十个小时过去了，搜救仍然在艰难地进行。截至五月十四日上午七点，这里仍有约五百名学生被埋。在已经搜救出的人员里，确认生还的还不到师生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和陈林一样，几百个焦急得哭红了眼的家长聚集在聚源中学门口，已经过了两夜。

救 援者抬出来、还有生命体征的孩子被直接送上救护车，呼啸着直奔成都。更多的被抬出来，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小身体，已经在挤压中严重变形，无法立刻辨认。焦急 等待的父母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否还生还，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生还的可能。他们疯了一样地在瓦砾堆里找人，很快又被赶到的救援部队拦到了校门外的操场 上。

茍菲是陈子君的同学，也是初三（五）班的学生。地震发生时，她的爸爸妈妈听说学校教学楼坍塌的消息，立刻骑着自行车赶到学校。偌大的中学，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妈妈失声痛哭，爸爸则和很多家长一样，立刻冲进瓦砾堆救人。

比陈林幸运的是，他们在学校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就接到了学校生还老师的短信：「苟菲已经获救！正在华西医院接受治疗！」

这是五月十三日凌晨两点。

茍 菲是在十小时内被救出的为数不多的幸运儿之一。她告诉记者，地震发生时，初三（五）班正在上班主任陈志霞老师的语文课。突然间全班学生都发现窗外的建筑物 开始摇晃，班里一位男生说：「是不是在军事演习啊！」话音刚落，他们所在的教学楼瞬间坍塌，全班师生总计六十多人被埋在瓦砾之中。

由于地震事发突然，还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 幸，茍菲被埋在废墟中一直保持清醒，她不断对外呼救，离她不远的地方是同桌吴莲，在茍菲眼里吴莲是一个学习很勤奋的同学，茍菲觉得同桌投入了全部的课余时 间学习，太累了。吴莲问茍菲：「下学期还要不要复读初三？」茍菲回答说：「如果能活着就读！」两个被压的小姑娘除了呼救一直在互相鼓励着。听到焦急搜救的 家长们呼叫自己儿女名字的声音，茍菲想到自己的父母，「我一定要活着，我还要读大学，我还有很长的人生，长大后我还要养爸爸妈妈，我一定要活着！」晚上十 点左右，被埋近八个小时之后茍菲听到附近有人问：「刘娇在不在？」茍菲回答：「在在在！你快刨开就看到自己女儿了！」几分钟后茍菲成功获救，她认出用手刨 开砖石救出自己的正是同班同学刘娇的父亲，而刘娇仍不明下落。茍菲被迅速地送往距离聚源镇六十多公里外的四川大学华西医院。

而此时苟菲的父母仍未获悉女儿已获救，他们仍在现场继续搜救。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茍菲感觉自己全身无力，对医生说的第一句是：「爸爸妈妈我没事了！」

茍菲双腿骨关节损坏严重，由于左手一直被砖块压在左眼上造成左眼失明，脸部有多处骨折，医生说脑神经会受影响。茍菲说自己康复后会在成都市内的学校复读初三，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她曾经想当一名幼儿园教师，但是现在希望自己康复后能学习钢琴。

在医院里，苟菲一直在打听自己班主任陈志霞的情况。

在学校操场上，家长陈林也提起陈志霞：「陈老师人特别好，三十多岁，很年轻一个小姑娘。我女儿一直说，长大要做老师，像陈老师一样的老师。」

只是在最早公布的死者名单里，陈志霞的名字赫然在列。初三（五）班六十多名师生里，确定获救的人，还不到五人。而整间聚源中学，仍有五百多人被埋。

□ 《亚洲周刊》二〇〇八年第二十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