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关斩将”说晨颖——读晨颖散文集《临窗而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6:22:38

“过关斩将”说晨颖

      ——读晨颖散文集《临窗而赋》

 

 

   我是带着同行者挑剔的眼光来读晨颖的作品的,总想从中找一些薄弱点,再挺矛而攻之,故读得很慢,不放过任何一个环节。然而,直到读完最后一行仍不想掩卷,再翻到钱明辉先生的(序),觉得那句"衷心地祝愿晨颖夺关斩将,成为一个优秀的散文家"有

些不妥。之所以说不妥,是因为先生将“过关斩将”用了未来

时。其实,没读上一半,就觉得晨颖的散文,已经用他的实力,展现了他"过五关斩六将"的魄力;读到最后,便得出了"新蓝本"

的结论,因而,就要商榷一下,还是将其用作过去时与进行时比较实际。

说实在的,一个作家面对文学创作中的体裁关、题材关、结构关、技巧关和语言关,不亚于当年关云长所过的曹魏五关。我说他过"五关",即前面所指"体裁关"等。而所谓斩"六将"者,即文坛怪圈中的"六匠"也。何谓六匠?即背离文学的"作家",姑且称之为"雅匠"、"闲匠"、"淡匠"、"浪匠"、"玄匠"和"捧匠"。之所以将将"易之为"匠",是因这几种人并非冲锋陷阵的将才,只合制造文化垃圾的工匠标准。晨颖的《临窗而赋》则以不加战火硝烟之势,将此"六匠"戏于笔下,是为"斩六将"也。

晨颖是一家报纸的副刊编辑,他抱着一颗赤诚的心,用编的实绩,用写的执着证明着自己。他编辑的版面容不得过不了"五关"的东西,他的笔下也从不生产那些哗众取宠的玩艺儿。收在集子里的每一篇都是用心血和情感凝铸出来的,这里边体裁样式应有尽有,无论纪事抒情的正牌,还是随笔、偶记、一得,抑或是评论、散文诗,其形体是千变万化的,没有套路的痕迹,可谓裁关过矣。谈及题材便是内容的关隘,看得出,这一关他过得并不轻松,许多篇什多为陈年旧事,都是以回忆的方式诉诸笔端的。事件发生的当时没写,是作者自认笔力尚不足当任,而笔力充沛时,这些事情巳过去多年,找回以往又谈何容易? 但他找回来了,那《地窝子情愫》 《博尔塔拉纪事》,让你读着读着,便跟他走进了他当年的地窝子,加入到他们的垦荒队伍。再比如《石头的启示》、《空壁》、《与鸟对视》《人生初秋》等,虽然都是偶然的感悟,但却是由心绣出来的。不是这样,怎能面对散落于田野的石头,发出"那是一些圣哲们的头颅"的疑问呢?不是这样,在面对空壁畅想一番后,又怎能唱出“虚空,包容一切,大美也”的心声?不是这样,又怎能在与鸟对视中提出“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的人生课题呢? "我与晨颖曾是同行,在编辑副刊时,我是最最容不得那些只知堆砌辞藻摆一副空架子的散文诗的。有一次在他编辑室的案头发现了他发表在《散文诗》上的三篇作品,读着读着,竟情不自禁地高声朗诵起来。不为别的,只为作品中的内容所折服。收入集子里的散文诗,都是他苦心经营的"力作。纵观这些就足够了,可见题材对于他也不是什么问题了。结构关我这里不准备多说,只在他行文中的行走自如、收放飘逸、进退有致中便可领略得到。至于技巧关,晨颖虽然尚未达到"无技巧的技巧"程度,但也己经靠近了这种境界,因为在他的文本中,无一处让你看到是在玩技巧。使用技巧而又不露痕迹,不为过关而为何?若说起语言,不难想象,一个常写散文诗的人且达到一定造诣,不过语言,关是绝难发迹于文坛的。若想识庐山真面目,不妨信手拈上两段供大家品评:紧跟着妻子从你头上发现了几根白发和‘中部大平原',而你则注意到妻子额头和眼角的皱纹一年比一年深。儿女则一天不同一天拉面似地长高,甚至,不经意间,你已当上了祖父祖母。(《人生初秋》76页)我的脚塞进毡筒的一瞬间,一股脚汗味和着暖热的气流沿着裤角升腾上来。随之冻得僵硬了的肌肤在暖融融的氤氲中渐渐舒张了,血液在血管中流动起来。好似我哇哇学话时稚嫩的小脚放进了母亲的胸襟里,好似四月江南碧草如茵,我学插秧双脚站在温热的泥水里。(《毡筒缘》143页)这种毫无做作的比喻,既形象贴切,又渗透出作者知识与经历的丰富。

一个作家能够轻松过五关,只说明他的素质和功力,而若想不流俗不媚俗,多一份社会责任心和历史责任感,就非有斩"匠"之心不可。

晨颖是个有锦心无绣口的人,但他对文坛怪圈是深恶痛绝的,一次谈及此,这位不善辞令的人也慷慨激昂起来,他对我说:"你说,这文坛上怎么滋生出这样的六种人?一种自称是雅人,我说是雅匠,连打喷嚏、出汗都雅进了文章,养猫养狗、喝茶饮酒、逗蛐蛐、玩鸽子、品尝臭豆腐的事一概推上报端,这算什么文学?第二种人什么都讲淡化,主题呀、情节呀、内容啊他都淡化,却将蹲马桶、搔痒痒强化到散文里,是否太无聊了?第三种就是'玄',玄得昏天黑地,玄大厦、玄轿车、玄名人玄大腕、玄了一溜绕回来玄自己,这对人有什么启示?第四种是"捧匠',搞文学评论,明明没有什么艺术价值,他就硬给你捧上天。第五种是搔首弄姿玩浪漫,茶馆谈情、别墅做爱。还有一种闲来无事用载体瞎扯淡的,满纸调侃语,一篇亵读话。 读罢集子,想起这番话,真是文如其人,顿觉有种"六匠"被斩的味道,所以就写下了前面的题目。

晨颖为文,首先是讲求社会效应的,这大概就是社会责任心、历史贵任感使然吧?其次是于微中见著见广,哪怕一草一木一瓦一石,也作纵横观,且于纵横中提纯意境,理出哲思来,从而达到警世省人的目的。再次就是注重知识的传播,每个篇什里,除记事写人抒发情感之外,大多注重古今中外各类知识的涵量,显示出他穷极物理、博学多闻的积累。仅此三方面就构成了他"斩六匠"的条件。

谈及社会效应的间题,我们且拿《有病也好》权作一例:当他由自身牙痛的感受谈开去,转引至六和塔下犯了肾结石病而怀念边疆之"家"之情,又一转转到了关于对癌、对生死的观点,然后写道:"现在看来,病这个让人生厌的东西倒是有几分可爱了。所谓阳光越强烈,阴影就越黑暗,一切事物就这样辨证地存在着。不妨把病比成一个步入歧途者,这样歧途者一多,我们的警觉性就高了,我们的见识就多了,我们的风险就少了,所谓'沉舟侧畔千帆过'。在泥潭和深渊之侧,容易发现正道。"写到这里兴犹未尽;又提醒人们一句:当然,没病你也没必要弄出病来,东施效颦

就让人可笑了,你说是吗?试想,没有社会责任心的人,会从这种人人讨厌的话题中提纯出如此警世的哲理来吗?再有,那篇《壮哉,西部的军垦汉子们》,是写人物群像的,可作者开篇就点到不识西部者的痛处,以古诗中极写西部荒凉的句子排列成人们的成见,然后笔锋一转便来个事实与人印象的大对比,以高度概括之语写道:“如果你乘上飞机在一万多米的高空鸟瞰这片大地,你会看到片片绿洲,一百八十多个军垦国营农场星罗棋布,假如有那么一条颀长的丝带把它们缀连起来,你会生发奇想,它是不是瑶池西王母颈上一串翡翠项链?”当要追述这变化是如何产生的时候,用了既是赞语又是评价的话:“而涂抹这绚丽画面的大手笔,则是四十多年前最早来到这片荒原的拓荒者。”如此过渡,该是巧妙至极了吧?在概括过拓荒者的艰苦创业后,又把他们的果实拿来与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作比,精辟地叹道:“耶稣和他的信徒们活在神话里,而他们则活在现实中。”当展现了他们拓荒时的一个个历史场面后,述及一位老人死前遗憾没有看过火车,写道:“老人去世以后,子女们使用秸秆扎了'铁轨',用纸糊个‘火车'祭奠老人,愿他在天之灵冥冥中乘上一次火车。”结尾又升华出“正是因为他们同样具有了这种悲壮的过程,生命便具有了本质和终极的意义。”这些文章的亮点处,有哪一个字词不融铸着作者的历史责任感?我相信,任何一个有过经历的老军垦,或是流着他们血液的子孙们,读了这篇文章都会激情难抑,彻夜难眠的。因为这就是他们或他们前人的历史啊!

    谈及微中见著见广,姑且以《说心》论之。在这个篇什中,作者使用了结绳串珠的结构,而且深得纵横之法。串珠结构,如同捻佛珠一般,一个一个捻来,但决捻不散;纵横法者,古往今来形形态态者也。先由以心组成的成语谈起,继而谈及演变过程,此是为纵;再由《呼啸山庄》谈起,横向沿及昌耀对待乞丐,再沿及水灾中祖孙瞬间人世阴司两茫茫,再沿及作者自己与卖菜者之间,以下又有""与迷路老太太,跛脚株懦与壮汉、狮子猎豹与羚羊角马等等心的碰撞,此即为横。当这种纵横交错使捻珠散出应有灵性时,作者归结道: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及其组合成的社会,将永远存在竞争,这也许来自一种未知的不可抗拒力圭的缔造和安排,但人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动物,人类竞争中会更多存有善心、良心、爱心和悲悯之心,这一点我持乐观态度,或许可以这样说,因为人类心脏每分钟搏动的次数和心脏在胸腔的位置大体是相同的吧!”这里所指的微,便是自然界与社会一些细小的现象,而著,则是人人皆知的规律。假如没有前边名人与普通人、猛兽与弱兽之间的微妙关系,恐怕只有宣扬人类心脏搏动与心脏位置这个""便产生不了什么社会意义,只能停留在生理意义的层面上。正因为晨颖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这个篇什问世。我们说,这一发现,就揭示了作者惩恶扬善的文理观,一个作家如果没有这种发现的敏感力,那么他的人生准则和文理观

便不复存在了,于是,见微知著的法则也在艺术界失去了意义。

    至于知识传播问题,凡是能有幸展其卷者,自然页页有所受益,毋需我来饶舌。

    评书至此,有关"捧杀"的问题,我还想赘述几句。晨颖文集中,有关文学评论是专拟一编的,内中有几篇是读名家名著的笔记,不涉“捧”的问题。正如他在评马涛时写道:“我与马涛又同为文友,我主张文友之间的评论,应当以诤友的身份出现而不是一味地说好听的。”其实,这就是晨颖对这一问题的绝妙回答。相信,对于流行的“捧杀”和“骂杀”,他都是嗤喘之以鼻的。这就是一个真正文学工作者的姿态和性格。

   整本集子美中不足的是,编排上有一个大的失误,就是不该把散文诗按内容分散到各编里去。这样一来,不但使体裁弄混乱了,也给人一种行文上的生疏之感。散文诗大可以单立一编,让人一览这一体裁的整体风采。另外,没必要去寻名人作序。名人有名人的苦衷,你求着他了他不好推却,百忙中顾不及读你的书稿,只凭印象写一点,倒不如自己亮一亮文学观点来得爽块。再则,书名也过于拘限,与题材有所游离,倒不如换作《守望戈壁》、

《戈壁日出》或《西部风情》更恰当些。即使用上《拳拳未了情》也要稍好些。不过,这都是雨后送蓑笠的事,说在这里以为以后共勉。

不敢言评,权作读后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