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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尔与巴尔扎克 2010-07-02 作者:陈歆耕
    ■陈歆耕

    ●面对如此复杂和丰富、深刻的生活,当代小说是如此苍白无力。当我们从反映当代生活的小说中获取的信息量,还不如读新闻报道时,人们不读小说就完全是正常的了。

    ●一些“功成名就”的作家远离当代生活,脑子里储存的大多还是几十年前的乡村记忆,那些记忆如果没有现代意识和思想去观照,写出的只能是一堆“陈谷子,烂芝麻”。

    巴特尔是何许人也?巴特尔是号称京城“第一夜总会天上人间”的一个普通保安。哦,可别小瞧了这个身着“准警服”在门口管管泊车的保安。他的经历简直比神话还要神奇。

    2001年,他从遥远的乡村怀揣500元来到北京谋生,住在一个小旅馆的地下二层,每天只吃一顿饭,然后蹭公交四处应聘,四处碰壁。可以想象,这个只有初中学历、连话也说不利索的农民兄弟,要在皇城根下谋到一份工作是何等之艰?就在他几乎绝望时,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到“天上人间”应聘保安。在他声泪俱下的感动下,“天上人间”负责人事管理的副总录用了他,每月的工资是1800元。那些如天仙般的美女佳丽、那些一甩万金眼都不眨的富商大贾、那些气宇轩昂目空一切的权势人物……在“天上人间”进进出出,谁会拿正眼瞧一下这个土得掉渣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保安?可是这个巴特尔生生是非常了得,他就从这个根本不被人正眼相看的“小角色”起步,不到10年居然成了投资数千万的奢华酒吧的老板。他是如何完成财富的原始积累的?他一个保安是如何挤入上层社会的?除了财富,他的能力素质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从底层保安到大老板的蜕变?在这背后该有多少令人不可思议的故事?这还仅仅是发生在“天上人间”的一个普通保安的故事,想想看,“天上人间”如同现代社会的一个舞台,该有多少精彩的戏剧曾在这里上演过?又如同一汪深潭,谁能测出它到底有多深?目前媒体披露的材料,只能算其中的“冰山一角”,仅仅是这“一角”就够让我们瞠目结舌了。

    巴特尔与19世纪法国的批判现实主义伟大小说家巴尔扎克有什么关系?除了他们的名字前都有一个“巴”字,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笔者想说的是,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比起巴尔扎克所处的时代,要复杂也要丰富、精彩得多。而我们却读不到当今“巴尔扎克”式的“人间喜剧”。

    面对如此复杂和丰富、深刻的生活,当代小说是如此苍白无力。当我们从反映当代生活的小说中获取的信息量,还不如读新闻报道时,人们不读小说就完全是正常的了。

    首先,我们缺少像巴尔扎克那样对所处时代有着清醒睿智认识的作家,当物质主义使得社会精神状态普遍“矮化”时,本该高蹈于常人精神之上的一些作家也被“矮化”了。他们像爬地草一样匍匐在地上,因而缺少超越常人穿透生活的目光。有的作品,你读完了根本不清楚作家的精神指向是什么?精神的“矮化”抑制了作家创作时思想的高度。笔者所强调的“精神指向”和“思想高度”,希望不要误解为在小说中植入非形象化的概念和议论。我们今天有像巴尔扎克那样对哲学、经济学、历史、自然科学、神学等领域都有广泛而深入研究的作家吗?作家应该通过作品为读者和社会提供思想和智慧的资源,而不是用形象来诠释众所周知的理论和观点。否则还要作家干什么?

    其次,我们缺少巴尔扎克那样对同时代生活有着深刻体验和认知的作家。一些“功成名就”的作家远离当代生活,脑子里储存的大多还是几十年前的乡村记忆,那些记忆如果没有现代意识和思想去观照,写出的只能是一堆“陈谷子,烂芝麻”。而年轻一代的大多作家,他们还缺少写作厚重作品所需要的生活阅历和积淀。有的要不还是抱着青春的“奶瓶”不放,要不从国外的动漫和游戏中寻找灵感,沉迷在玄幻、穿越、悬疑中构建自己的“乌托邦”世界。遗憾的是巴特尔不会写小说。如果巴特尔具备小说家的才华,他写出的小说一定精彩。从路遥的《早晨从中午开始》中,我了解到路遥为创作《平凡的世界》所作的极其艰辛的前期准备。他用数年消失于喧闹的文坛,除了阅读大量的书籍和资料,他拎着装满书籍的箱子不停地奔波于乡村城填、工矿企业、学校机关、集贸市场……上至省委书记,下至普通老百姓,“只要能触及的,就竭力去触及”。当下作家中还有几许人愿意下这种苦功夫呢?

    当然,要写出当代的“人间喜剧”,还得有巴尔扎克那样非凡的小说才能。三者兼具是何其难哉?

    恩格斯赞誉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提供了一部法国‘社会’特别是巴黎‘上流社会’的卓越的现实主义历史”。“甚至在经济的细节方面(如革命以后动产和不动产的重新分配),我学到的东西也要比从当时所有职业历史学家、经济学院和统计学家那里学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

    今天,或不久的将来,我们也能读到这样的作品吗?

    也许在当代作家中,路遥是有野心也有希望构建巴尔扎克式的“文学大厦”的一位。遗憾的是他对创作的“疯狂投入”,以及吸入了太多的尼古丁,过分地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在43岁时便英年早逝了。即使这样,他树立的标杆,仍为许多活得更长久的作家所无法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