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年前的荔枝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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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找水岸广州征文

    □冯乐仁

  1947年的夏天,我还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跟随父母到荔枝湾海角红楼一游。走了极长的一段路,至多宝路桥头,也就是柔济医院(今广医附属三院)旁,即到闻名已久的荔枝湾。

  雇一小艇,沿着蜿蜒曲折的河涌划行。令我失望的是,两岸未见一棵荔枝树,有的只是用高木杆撑起的破烂松皮小屋,河水亦浑浊灰暗。

  不断有小艇来往穿梭,各艇都挂满彩色的小电灯串,令我联想到棵棵的圣诞树。

  耳边不时传来艇家大声吆喝叫卖声,没篷顶卖东西的艇叫沙艇,挤拥的河涌之中,犹如一个热闹的水上市场,嘈杂声中隐约听到丝竹管弦声。

  那著名的艇仔粥,艇上就真的烧着熊熊的火炉,架着大煲,晃荡中令我极担心它们的安全。

  间中,有大船缓缓地划过,装饰着金色的门框,大人说:“那是紫洞艇,可‘架势’了,里面摆得下几台的花酒呢。”说着,面上现出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又说,我们坐的只能说是花艇,不能称紫洞艇。

  划行不远,见岸边耸立着两座中西结合的大屋,父亲指着说:“这里是陈廉伯、陈廉仲兄弟的住所,他们当过广州商团团长,可威猛了,每天有小火船来接他们到沙面去上班的。屋里还有‘石上飞榕’,半天里飞来棵大树。”我们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父亲还说,不远处有一个“荔香园”,以前有几百棵荔枝树,每当荔熟时,只要交两毫纸,便任摘任食,只要不带走便成。我听了,想流口水。

  游着游着,从小河涌出到大河珠江,对面即为海角红楼。全是用木板搭成,小孩跑上去“逢逢”作响,大人不准我们下池戏水,但也可另寻乐趣,有风枪射击游戏,阴暗森林背景中隐藏着老虎狮子猿猴,击中则“嘡”的一声,便有奖。 

  海角红楼还有溜冰场,无数红男绿女轻松地来往穿梭飞驶。转至后面见一大棚是舞场,无数人相拥作莫名其妙地旋转,音乐声则只闻老是“砰拆拆”。

  及年稍长,看了些书,知道本来的荔枝湾绝非我所眼见的这么简单。

  当年的荔枝湾,荔枝红蘸火,一湾清流漾绿波,舞台歌榭,弦歌箫管。层楼叠阁的海山仙馆,矗立其间。

  清代著名诗人何绍基两度慕名而来,却因为一迟一早,未能一尝岭南佳果的滋味,无奈只能醉乘花舫而去,只题下“海上神仙,仙人旧馆”的门联。乾隆年间的沈三白,在《浮生六记》中亦曾记下入粤风光旖旎的一夜。

  1947年我所见到的荔枝湾,其实已渐衰颓了。至于后来老市长朱光在《广州好》中描述:“广州好,夜泛荔枝湾。击楫飞觞惊鹭宿,啖虾啜粥乐余闲,月冷放歌还。”其实也只能是他美好的憧憬。实际上,随着城市的发展,荔枝湾不可避免地成了西城区的总排污出口。

  终于有一天,人们忍受不了了,把它的上层盖上,变成一条同样蜿延曲折的马路,也算是满足了人们“眼不见为净”的心态。

  在我晚年降临之时,传来荔枝湾揭盖返涌的消息。荔湾湖公园的旁边,早已种起了连绵的荔枝树。

  往日神秘的陈廉仲大宅,也变身为荔湾区博物馆,终于能目睹闻名已久的“石上飞榕”。原来是凌空生长在高高石山顶上的一棵老榕树,无数的根须紧紧地包裹着山石。

  我梦想中的一泓清水,希望能早日到来。

 

冯乐仁 (授权转载请务必注明来源“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