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是商业化，市场化”（独家对话）

400亿元如何玩转1.4万亿元
“出路是商业化，市场化”（独家对话）
——中国社科院金融所副所长王松奇谈资产管理公司转型
本报记者 熊 建《 人民日报 》（ 2010年08月05日   10 版）

 
●这四家公司自成立时担当的是“坏银行”角色，社会总得有这样的处理“腐肉”的机构
●建行过去有一些大项目，比如固定资产项目、地产项目，信达接手后在处置过程中采取追索的方式，随着房地产形势好转，有的一下子变成了优质资产
信达的政策性不良资产处置进度率接近80%，现金回收率将近30%，比国外任何“秃鹫公司”都好
记者：信达能先行改制，得益于什么？
王松奇：信达底子好，当初接下建行的不良资产包，好多都是大城市、大项目，基础资产包质量不仅比其他三家好，比世界上所有其他“秃鹫公司”（即资产管理公司）的基础资产质量都好。
截至2009年9月，信达的政策性不良资产处置进度率接近80%，现金回收率近30%，商业性的处置进度率67.31%，做得非常好。现金回收率比国外同类公司高得多，国外能达到10%就不错了。美国银行剥离的不良资产很多是衍生产品，一文不值，本来就没价值，是虚拟资产，没什么实质内容。
至于处理不良资产的方式，国内国外大体一样，都是打包出售。建行过去有一些大项目，比如固定资产项目、地产项目，信达接手后在处置过程中采取追索的方式，随着房地产形势好转，有的一下子变成了优质资产。信达过去打过几个这样的包向国外出售，买到的人都乐坏了，都赚钱了。
对口收购中国农业银行不良资产的长城资金管理公司就差一些，因为农行业务跟农户有关，好多原始的信用记录都找不到，根本无法找农民追索，所以尽管长城公司的盈利水平逐年提高，但与其他三家比仍有差距。
当初给资产管理公司设定的十年存续期已满。信达在四家公司中是做得最好的，在资产质量、处理能力等方面都非常出色，比起一般大金融公司来也毫不逊色。按照成熟一个先改制一个的原则，信达转型自然水到渠成。
那时刚经历亚洲金融危机，有人说中国的商业银行理论上已经破产。正因为有了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四大商业银行才能轻装上市
记者：四家公司成立之初，就从央行获得6041亿元再贷款，并对四大国有银行及国家开发银行共发行8110亿元金融债券。2004年，央行向资产管理公司提供了为期五年的6195亿元再贷款，这么多贷款和债券光利息就很沉重了，能还清吗？
王松奇：他们还贷确实没有还完。当时四家公司一共接手1.4万亿元不良资产，财政部才给400亿元。400亿元怎么玩转1.4万亿元呢？肯定要向央行借钱，就是所谓的再贷款。从理论上讲，借央行的钱是要还的。
记者：四家资产管理公司的巨额挂账亏损该如何冲销？
王松奇：历史烂账有的先挂着。信达已经有个办法了，先剥离出来，将来财政部承担一些，自我消化一些，不是完全由财政兜底。信达上市，前景绝对没问题。
其实，这些烂账大部分应该是财政兜底，因为最早接受政策性不良资产处置任务，是为国家解决问题，在经济转型中，为国家承担了任务。那时刚经历亚洲金融危机，有人说中国的商业银行理论上已经破产了。形势逼人，先把烂账剥出来再说。先分离出来做一个东西，把眼前问题解决了，难关渡过了再慢慢处置，以时间换空间，让好银行轻装上阵。四大资产管理公司为四大商业银行的股改上市做出了重大贡献。
十年前剥离的时候，中国财政收入才1万多亿元，今年保守估计也要超8万亿元。从长期看，这些不良资产可以忽略不计，也很容易处置，就算财政兜底也很容易。
四家公司成立时担当的是坏银行角色。这些年他们做不良资产处置，实际上都盈利
记者：四家资产管理公司盈利状况如何？
王松奇：据我了解，这些年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做商业性受托不良资产处置，实际上都盈利。长城虽然做政策性业务现金回收率很低，可在商业性这块回收率很高。
政策性不良资产很难盈利。因为当时剥离的1.4万亿不良资产，是原值原价，国家把一堆破烂清理出来，肯定不值这么多钱，也没有时间进行评估就给了资产管理公司，处理多少算多少。
而商业性受托不良资产处置，四大公司基本上都要重新评估。为什么盈利呢？因为在评估阶段，已经按照市场化的标准对这些资产价值进行评估了，留出了盈利空间。所以经过处理这种不良资产，这些公司的资本金都大幅增值了。
1999年成立四家资产管理公司处理不良资产的时候，中国没有相关的经验，给你10年时间处理，将来也可能保留，也可能不保留，当时没有固定的想法，到现在也还是摸着石头过河。
四家资产管理公司总的资产处置效率是比较高的，不像外界的质疑那样差。只是因为他们不透明，不向社会公布，所以大家不知道这帮人在忙乎什么，以为是搞这些机构养人，其实是做了不少工作的。
这四家公司自成立时政策性就大于自身的市场属性，担当的是坏银行角色，处理垃圾。社会总得有这样的处理“腐肉”的机构。
管得太多就把这些公司捆死了，只能靠市场的力量解决其自身存续问题
记者：其他三家该如何转型？
王松奇：信达是为其他三家蹚路子，其他三家都在盯着信达看。我认为，信达这条路成功可能性很大，上市时也许会受到一些特别待遇，国家也可能给他搞一个资本金长期补偿机制。信达现在还不能上市，得引入战略投资者，可以通过股权议价补一部分“窟窿”，一块钱卖一块五，就有50%的发行收益。
国家会给其他三家一些压力，他们都有金融牌照的，处理历史烂账一定要让他们自己承担一部分。
总的来说，这些资产管理公司的出路就是商业化、市场化，靠市场的力量，激发内在活力，来解决自己的存续问题，管得太多就会把这些公司束缚住了。应该让他们更灵活一些，有经营自主性，能够在市场上寻求获利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