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自我限权的进步与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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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朝阳
2010年07月14日10:12   来源:《南方日报》
官员自我限权的进步与局限 --中国共产党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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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桦的进步,或者更多地源自个人的先进性;而他的局限,则只应视作普遍局限的投影。
河北大名县委书记王晓桦及其主导的改革,经《中国青年报》等媒体报道而为公众知晓。王晓桦上任一年多的改革或可概括为:以自我限权为支点,以变革官员任命制度为重点,以改变官场生态为目标。
王晓桦自我限权,不是嘴上的高调,有出台的文件《大名县委书记用人行为规范》为证,有他推动建构并运行的官员任用新制度为证。这些确凿的事例可以证实改革者的真诚和进步。在一些部门和官员尚有扩权冲动的背景中,以“自捆双手”的形式来限制自己的权力,多少显得有些激进。但这种激进,并不缺乏合理性和正当性基础,甚至可以说是对时代要求的主动呼应。人们对吏治腐败深恶痛绝,而一般认为,这一现象的要因是一把手在用人问题上往往一言九鼎、随心所欲。因此,创新官员任用制度,无论主观意愿如何,客观情势都会要求以制约一把手权力为前提。而一把手自我限权的真伪,又必然典型地体现在官员任用制度的变革中。
从报道来看,王晓桦推行的新制度取得了正面效应,当地一些老干部对此连声称赞,他本人甚至“没有听到过不同意见”,“很多人都能感觉到,大名的官场气氛在变化”。领导者对自己主导的改革“没有听到过不同意见”,通常会被认为是“听不到”而非“不存在”,但也不能先验地认为不同意见就一定客观存在。一年多的改革便使一地的官场气氛向好的方向转化,可能是一种乐观估计,但在王晓桦主政期间,有理由认为这种好转能够持续,由此造成一个较好的官场生态也未必不可能。
王晓桦主导的改革虽然得到上级组织部门认可,却似乎没有激起更多的响应,这很可能使改革者有些落寞,但其实验性价值并不因此而减损。一把手自我限权甚至还能给人以积极联想:假如都有王晓桦一样的觉悟,则权力系统之内与权力系统之间的边界,就有早日厘清的可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沌状态,并非分不清彼此所造成,而是因为分得太清可能导致权力的收缩和责任的明晰。因此,自我限权的意识和行动,未尝不可以成为导出一个较理想的权力结构和运行机制的起点。
但自我限权的天然缺陷,乃在于其“自我性”,诸多局限皆由此派生。县委书记无疑是这个县权力最大的人,不过人们很难确知一个县委书记的权力有多大,而王晓桦的改革经历则可以提供一些感性认识。倘若承认自我限权也是一种权力意志,那么推行与自我限权相关的制度改造,就更需要权力乃至强力支持。而事实上,“只用了两个月,大名县就抛弃了已经在这里存在多年的旧的干部任用制度”。一个人可以用权力来削弱自己的权力,这很可能是一个关于权力的悖论,人们的确也很难以此清晰判断自我限权者改革前后的权力消长。
与自我性如影随形的是个性化,像《大名县委书记用人行为规范》这样世所罕见的文件,就有着王晓桦鲜明的个人印记。个性化改革举措,往往被证明具有宿命般的脆弱性。基于对权力及其运行机制现实状况在理解和判断等方面的差异,一个继任者完全可以废除以前任何个性化的行为规范,哪怕它被实践证明有效,而代之以别的个性化举措,而这样做并不会发生离经叛道的风险。个性化改革总是容易招致非议,而其本身又往往并非无懈可击,在新旧并存、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的时空,人亡政息便一再上演。
然而,有着官员个性化特征的改革举措,未必一定不能为后人所承继,前提是须将自我性置于公共平台,接受公众的审视和评判。而在我看来,大名县基于县委书记自我限权的改革,迄今仍未超越自我性。酝酿改革时固然是自发自动,改革之后也不过是由更多的自我加以主导。王晓桦接受记者采访时,宣称自己做的只是一个县委书记最起码的本分。这种低调让人钦佩,但实在说来,何为一个县委书记的“本分”不能自己说了算,正如一个县委书记应当拥有多大权力以及如何使用权力不能自己说了算,但这不能怪王晓桦。他的进步,或者更多地源自个人的先进性;而他的局限,则只应视作普遍局限的投影。
作者系北京青年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