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孔稚珪《北山移文》 - 文论 - 中国古代文学 - 北大中文论坛 www.pkucn....

小议《北山移文》
孔稚珪的《北山移文》一文，借终山山灵之口，使用赋体的手法，集中讽刺了假隐士的贪图官禄的虚伪情态，它对封建社会的假隐士真官迷作了深刻的揭露，生动地描绘出他们表面清高而骨子里却庸俗不堪的精神面貌，这篇文章就语言艺术情态描摹等而言，确实可以说是同类文中的上品，但就文中的讽刺中心事件，即周颙由隐士到做官，是否真的值得孔老先生那样大动肝火，是否这一类人就真的这么的不堪，在我个人看来，这大可以打个问号的。
文中的周颙是否与历史上的吻合，这不是我所要讨论的，现我假设他这人存在，而且他真做了孔老先生所说的那些“可耻”的事情，那么是否就说明他是个令“芳杜厚颜，薜荔无耻”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呢？文中最为孔老先生多不齿的一点就是他前后行为的两个极，在孔先生看来，前面最“隐”的是他，后面最“官”的也是他，好象所有的便宜都被他占尽了，其实上我个人感觉周颙这个人在言行举动上还是太“可爱”了些，如果他的城府更深一点，举动更韬晦一点，不逞才使气，求一时痛快，在“焚芰制而裂荷衣，抗尘容而走俗状”“形驰魄散，志变神动”这些对自己做官不构成实质性的伤害的事情上收敛一点，再利用语言“点石成金”将自己好好的包装一下，做出一副“实非吾意也”的模样，在印象上给别人留一点可缓冲的余地，不造成这么视觉上的直线突转，岂不是双赢？
在当时， 周颙选择的做官的途径是特别的，说白了，是自己想要做官，却在口头上先说自己不想做官，有点走终南捷径的味道。先不说这终南是不是真是一条捷径，我想问的是，是不是走终南捷径就真的那么的可耻，如果是，那么逼他们走这条路的人而且最后又让他们这条路走成功了的人是不是更可耻？没走这条路的人是不是就真的那么的清高？例如严嵩,进士出身，走的路够正统了吧，可结果又如何呢？贪鄙成性，招权纳贿，其势败被抄时，除其罗至的异宝、奇珍、田地、房舍、子女之外，仅籍没的白银就有二百零五万五千余两。周颙的隐居醉翁之意不在酒，前后行动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本来做官或做隐士并没有谁规定就一定一路走到“黑”，可在现实中却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文章中也有所提及；“昔闻投簪逸海岸，今见解兰缚尘缨”，从这一句话中至少可以得到两点信息，第一，孔老先生也肯定在现实中这两种现象的存在，第二，一个是“昔日听说……”另一是“今天却……”一个“却”字其褒贬不言而喻。本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人也有失意或者得意两种状态，一个人在他的一生中不可能只扮演一种角色。但是中国的古人，尤其是文人，几乎是出于一种集体无意识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即由官到隐那是一种“风霜高节，傲骨凌云”，是孟子口中的大丈夫，是大大的帮样！陶渊明就是一个典型。而反之由隐士到官呢，不管你今后的功绩如何，这不可避免的会成为你一生中的污点。像诸葛亮，就有人质疑他之前是在耍大牌！在《北山移文》里更是“神奇”“于是南岳献嘲，北垄腾笑。列壑争讥，攒峰竦诮。慨游子之我欺，悲无人以赴吊。故其林惭无尽，涧愧不歇。秋桂遗风，春萝罢月。骋西山之逸议，驰东皋之素谒”简直就是十恶不赦。这其实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或者说是酸葡萄的心理成分在里面。“学而优则仕”“仕”是不少文人的终极追求。你由官到隐士，不管你自己是被迫还是怡然自得，至少在“我”看来，你是委屈了，同情你啊“哥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而反之，你升了，与我不在同一个阶级了，那就不需要讲什么“阶级感情”了，“敌人，叛徒！”世界在这时对强者是格外的吝啬的！
隐士或者为官本来只是两种不同的人生状态而已，无所谓好或不好，可很遗憾的是，在长期的文化“熏陶”及社会等各种原因的综合影响下，我们的潜意识里默认了这样一种看法“隐为清，官为浊”，你要由清到浊就是在犯错，你就该受到批判。但是我想倘若我们的这个世界都是一片“清”，即使都能象陶渊明一样能“自力更生”，最后恐怕也不可避免的终将面临与伯夷、叔齐一样饿死于首阳山上的结局。
终南捷径，科举或者说举孝廉等都只是当时社会的一种为官的途径而已，但是和后两者相比，前者好象有一点投机倒把之嫌。仿佛少了“人民大众”的支持！其实走终南也不见得就是一条捷径，就说科举吧，考那么几科，考上了就一举成名了，那也只是几天个把月的时间，当然我不否认的是在考之前的准备工作是非人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十年寒窗！可走终南的人也不见得就没有这样的经历！文中有这样的形容“世有周子，隽俗之士。既文既博，亦玄亦史”“谈空空于释部，核玄玄于道流”这些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他们隐居之后，要想出来做官名声的扩大是必然的，而这事又不是几天个把月就可以弄好的！
想当官却不能够走直道，而要转那么一个大圈子才能够如愿，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无奈，当时门阀制度森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孔先生那么好命，“不乐世务，居宅盛营山”却可以轻松的将尚书殿中郎、御史中丞、太子詹事等职囊括到手，同样一个人，为什么做不做隐士的结果会有这么大的不同，难道隐居一下，人就真的有了质的飞跃？还是那山真有那么灵？这其中的原因是很微妙的，当隐士之后就要弄出名气来，否则永远别想有出头的的日子！而这名气只有很单一的内容即“我不想当官，死都不想”，叫得越凶越好，这种“想当官先得学会喊不当官”的逻辑是不是不可理喻？可是他却是现实！周颙叫得还真不客气“将欲排巢父，拉许由。傲百氏，薎王侯。风情张日，霜气横秋”。其实隐士的名气，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副产品而已，但作为想要再入仕的隐士而言，这又是必不可少的！可最让世人看不起的也是拿这样的副产品去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且这样的隐士为了最后的目的还不得不先拿自己开涮，而且是在明知道今后再明着摔自己耳光的情况下，可是即使这样了，这两个矛盾还是不可协调！最后弄得自己猪八戒照镜子，这才是这类隐士们最可悲的地方！
其实这样的人做了官之后，倘若他真的是个好官，真能做出一道些政绩来，我们又何必求全责备呢？《北山移文》有这样一段很令人费解的逻辑“道帙长殡，法筵久埋。敲扑喧嚣犯其虑，牒诉倥偬装其怀。琴歌既断，酒赋无续。常绸缪于结课，每纷纶于折狱。笼张赵于往图，架卓鲁于前箓。希踪三辅豪，驰声九州牧”。按照孔老先生的逻辑，周颙要让他看得顺眼，就得在做官时候，天天捧读道家的书，在公堂上大肆的弘扬佛法，谈琴唱歌，饮酒赋诗，这样的情形在历史上出现过吗？不少，其中就有两个认为很引人注目，一个是李煜（后主）另一个是宋徽宗！结果是大好是山河就被他们“歌”“赋”掉了！这种情形我还真难为孔老先生讲得出来！不知是该说他不食人间烟火还是别的什么的好！在这种情形下，即使他真是的很清廉，真的不多拿一分钱，比海瑞还清廉，可是工资还是要拿的吧，拿着工资这种俗物来干这些“高洁清雅”的事情，难道孔老先生就不觉得不协调？而像综核赋税，判断案件这一类的本职工作却置之一旁，这不叫做本末倒置？简直是在浪费纳税人是钱！做官想要超过张敞和赵广汉之类的人，想要做个能吏，也被说成是有罪，难道只有那些一辈子都升不了官的人才真叫好官！象房玄龄魏征这样的高官，大概在孔老先生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物吧！位置高啊！相反如果说这个人最后成了个贪官，那也用不着大惊小怪的！于那些用正常的手段结果也成为了贪官的人相比也不见得就有坏到哪里!他充其量也不过是利用了自己的名声而已，说严重一点，不过是“欺骗”了一些世人尤其是文人的感情而已，做官的过程对人够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相反的为了争官保官更有过之者，如易牙烹子，邓通吮痈，吴起杀妻，董贤献身，王佑认父，严嵩媚上，袁世凯钻营，还有那些大打金钱牌，靠着压榨老百姓踩着别人尸体当上官的人，才真应该“截来辕于谷口，杜妄辔于郊端。于是丛条瞋胆，叠颖怒魄。或飞柯以折轮，乍低枝而扫迹。请回俗士驾，为君谢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