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谈“字” 任继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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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文”谈“字”
任继昉
记录语言的书写符号是文字,记录国学典籍的则主要是汉字。文字最早的叫法是“文”,本指彩色交错的现象或图形。《易·系辞下》:“物相杂,故曰文。”韩康伯注:“刚柔交错,玄黄错杂。”“玄”是黑色。《说文·文部》:“文,错画也。象交文。”甲骨文就象纹理纵横交错形,今字作“纹”。因为文字是古人模仿各种事物的轮廓而画成的图形,犹如花纹,所以就把它叫做“文”。《左传·昭公元年》:“于文,皿虫为蛊。”杜预注:“文,字也。”汉代许慎《〈说文解字〉叙》:“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唐代张怀瓘《文字论》:“察其物形,得其文理,故谓之曰‘文’。”
至于“字”,本来也不是指文字,而是指怀孕、生育、哺乳、养育。《易·屯》:“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虞翻注:“字,妊娠也。”《广雅》:“字、乳,生也。”《诗·大雅·生民》:“诞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高亨注:“字,养育,指给他乳吃。”“字”的上部“宀”像房顶,房子里有“子”,表示生育、哺育孩子。“字”与“滋、孳、子、籽”等构成一个词族,都与“孳生”有关,而字也是由文孳生的结果。《〈说文解字〉叙》:“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字者,言孳乳而寖(jìn,渐)多也。” 晋卫恒《四体书势》:“昔在黄帝,创制造物。有沮诵、仓颉者,始作书契以代结绳,盖睹鸟迹以思也。因而遂滋,则谓之字。”张怀瓘《文字论》:“文者祖父,字者子孙。……母子相生,孳乳浸多,因名之为‘字’。”正因为字是由文孳生而来的,所以也叫“字”,《说文解字》书名的意思就是“说明独体之文,解析合体之字”。
最早将“文字”合用的,是秦代的琅邪台刻石:“维廿八年(公元前218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器械一量,同书文字。”
病理烟灰缸
2006-07-28 14:48:05
任老师,我写了点东西,班门弄斧,还望指教.
儿时恰逢三年灾害,家境困难,衣食简陋,少见荤腥。平日无菜,常以咸菜、大酱代之;母亲偶尔炸些肉酱,酱里只是沾点肉星星,味道却极甜美。全家人围坐桌旁,谈笑热闹,虽粗食淡饭,也不觉得太苦。外祖父念过私塾,旧学甚笃,性情诙谐,饭间擅以典故趣事佐餐。一日,外祖父见碟中肉酱一扫而光,便从坛中取出腌萝卜,笑道: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我们听他讲过《三国》故事,都会心笑起来。只是年幼的小弟弟不知好歹,兀自直喊:我不吃咸萝卜,我要吃炸肉酱。外祖父叹道:“菜”多,难为“酱”也。我听了,不甚解其意,更不知典出何处。这句话印象极深,可惜外祖父早已离世,再也找不到“版本”所在了。
几十年过去,在旧书店翻到一册《文献》,其中谈到了关于“菜”与“酱”的典故。《文献》记载,《魏书.肖衍传》里曾经说到这样一件事:南朝时,叛军首领侯景围攻梁朝都城建康(南京),当时建康危急,城中士卒有数万,将帅仅羊侃一人。于是,侯景就在城外造謔语云:“城中非无菜,但无酱耳”。他说的“菜”指卒,“酱”指将。但后人质疑,“菜”与“卒”非谐音,怎么解释。关于谐音问题,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专门有考证,他认为此謔语为侯景的谋臣王伟所造。王伟乃秦陇略阳人也,《切韵序》里说“秦陇则去声为入”。如此,普通话里去声的“菜”,和入声的“卒”,在陕西方言里就同属入声了。
《太平广记》也曾记载:“符坚将欲南伐,梦满城出菜,又地东南倾。符坚命占卜,其卜曰:“菜多,难为酱也”。占卜的意思是说,打起仗来兵多将少,将帅劳心费力,这“领导”很不好当。分析起来,前秦符坚征伐东晋,士卒号称百万,而众心不一,加之鲜卑的慕容垂、西羌的姚苌日夜图谋分裂,符坚为将之难,显而易见。前秦曾经灭掉前凉,占据秦陇之地;而符坚属下多陕西、甘肃籍官员。符坚征东晋时,又多发凉洲兵,所以出现了陕西方言“酱、菜”的卜语,也就不足为怪了。
突然明白了,外祖父当年说的“菜多,难为酱也”,既是明指“菜”多酱少,生活无奈;也暗含“屋里几张要吃饭的嘴,真难为了做家长的”的意思。外祖父苦中作乐,一语双关,老人的智慧和幽默,让晚辈感受到生活里的乐趣,也学到了无处不在的朴素哲学。
又联想:现在提倡少育优生,道理实在充足。如果每家每户还是孩子一大堆,浪费资源不说,“领导”起来也不会省心啊。
“菜”少,“酱”才自得宽余。
[匿名] 任继昉
2006-07-28 17:30:46
关于陈寅恪先生“菜”、“酱”之商榷
贾作林
2006-07-17 光明日报
《魏书·萧衍传》在叙及“侯景之乱”时说:“衍每募人出战,素无号令,初或暂胜,后必奔背。景宣言曰:‘城中非无菜,但无酱耳’,以戏侮之。”关于“菜”、“酱”之义,直到现在实际上还是一桩疑案。
早在1958年,陈寅恪先生就曾作过这方面的尝试(《金明馆丛稿初编》)。陈氏认为:“‘酱
’与‘将’同声,可不必论。‘菜’即指‘兵卒’而言。但‘菜’为去声,‘卒’为入声,何以通读?必有待发之覆。”欲发此覆,须解决三个问题,即“宣言”的作者、作者的家世及当时的语言环境。
据《南史·王伟传》并参《梁书·侯景传》等有关史传,陈氏认为:第一、史称侯景之谋主王伟“学通周易,雅高辞采”,且“既协景谋谟,其文檄并伟所制,及行篡逆,皆伟创谋也。”由此可断定“宣言”乃“为伟所造作”。第二、史称“王伟,其先略阳人。父略,仕魏为许昌令,因居颖川。”由此可断定“王伟虽称陈留人,其家世实出略阳”。第三、史称“旧音不改”,乃南北朝时所习见。由此可断定“当日北方文儒之士,语言多杂方音。王伟家世既出自略阳,其语言当不免杂有乡土之音”。陈氏在此基础上,据陆法言“秦陇则去声为入”的说法,最后断定:“略阳正是秦陇地域,王伟若用其家世乡土之音,则读‘卒’为‘菜’,故所当然也。”
但笔者认为,陈氏的这一结论有些牵强,难成信说,值得商榷。陆氏之说只是道及秦陇地域的个别方言现象,即如“酱”与“将”虽然同声,但正与“菜”一样,均系“去声为(阴)平”,而非“去声为入”;即使“去声为入”,秦陇地域也绝非“卒”、“菜”通读,而是另有待发之覆。考中国古代敌对双方一般均斥对方曰“贼”;又今甘肃天水市(晋略阳郡)全境以及通渭县(晋平襄县,属略阳郡)与其所邻安定、陇西、漳县等秦陇故地之方言均说“贼”为“财”(清音入声),故可断定“贼”、“财”通读乃略阳古语,而一经引用点化,于是乎转音变调,以浊为清,以去为平,遂成戏侮。可见,“菜”者,“贼”也,盖在泛贬梁武上下,并非专讽南朝兵卒,且于对仗亦属工稳;而所谓“读‘卒’为‘菜’”之说,难免望文生义之嫌。惟其如此,王伟若用其家世乡土之音——略阳方言,把“城中非无贼,但无将耳”讹写谐读为“城中非无菜,但无酱耳”,似更合于理、切于文、妙于谑,故更所当然也。
陈寅恪先生毕竟是审音治史和训诂证史的大师,关于“菜”字之解释,即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他“凡解释一字即是一部文化史”的学术思想。但先生家世闽赣,未尝熟游秦陇,难谙略阳方言,正在情理之中,且其上述尝试的重要性并不在于其结论本身,而在于:一是这种尝试所包含的方法论价值,尽管其结论有待商榷,但其推导过程充分证明了“以言证史”的科学性和适用性;二是这种尝试所显示的方言学价值,尽管其论据有所拘泥,但其采集方向充分证明了方言正是打开某些秘密之锁的唯一钥匙。
[匿名] 李旭
2006-07-29 09:55:00
推荐任老师一个关于儒学教育的好文章《孟母堂的阳光 》:http://blog.sina.com.cn/u/48f3ae2b010004jq
作者为陈立宪先生,精通儒道佛文化的高人!
Armstrong
2006-07-29 21:07:43
任老师,谈谈语源学吧
[匿名] 任师好
2006-07-29 21:35:55
学者们出书需谨慎,老鬼《母亲杨沫》的出版遭遇就是引以为戒的。
莫相信名人,许多著名学者、翻译家深受其害。
详情请点击老鬼博客:
http://blog.sina.com.cn/u/4837592e010003aw
一文激起千层浪,许多受害者纷纷爆料,请看读者的评论留言。
[匿名] 小言
2006-08-02 11:57:11
可惜了“病理烟灰缸”的一番诚心,被任老师“巧妙”的滑过,拿了一篇别人的东西搪塞了。可以理解任老师的苦心:您的学术观点要发表后才能拿到这里贴出来,因为“敝帚自珍”嘛。可是我想问:如果这里不讨论学术,那您贴出来的学术文章为什么?
非常感谢“病理烟灰缸”,真是一篇好文章。您对您尊敬的外祖父的双关含义的解读,为学术文章加进了“软”的东西,使我感动。我非常敬仰陈寅恪大师,但您的外祖父更亲切。
贾先生的文章明显“傍大款”。借用一个比喻:趸来的东西,贴个新标签。貌似标新立异,打开包装里面并没有新货。贾先生考出个“贼”意来,未见“发覆”出什么新内容、新思路。看,我和大师不一样。这是不是“傍大款”?陈寅恪大师的考证是历史的层面,“贼”与“卒”哪个更符合句意,是语文的层面。历史考证要有发覆,离开此单纯比较对错那是口舌之战,没有多少学术价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