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中产阶级生活实录

大一结束以后我去阿姨家生活了一段时间。潘阿姨是我妈大学时候的室友，潘阿姨的老公是我爸大学时候的室友，交情不可为不深，故自然热情相待。

　　来美国之前，在上海的一场饭局上见过一次叔叔。当时叔叔向在场的那些大人询问回国事宜，一语既落，四座皆惊。早就听爸爸妈妈说过，大学同学里，潘阿姨叔叔算过得最滋润的：在Caterpillar当executive，家住在美国一个安静的中产阶级小镇，大房子，两辆车，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每年全家出国旅游一次，闲来玩玩高尔夫云云。现代童话里，凡人的桃花源也就那样了，神人的桃花源我的父辈母辈本就不向往（因为本质上都是pragmatists,对大富大贵更加有警戒之心）所以夫妇俩的生活总是被外界所羡慕的。当时叔叔正好收到了国内一家待遇不薄的公司的聘请，然后他又觉得"在美国生活得太安静了，想找点好玩的"，所以心动想一个人跑回中国"赚点大钱"，好像当初削尖脑袋拼来美国的人不是他似的。年轻时候的他茶饭不思地想来美国是出了名的，就连生了个女儿都起名为"飞洋"，意为飞过太平洋，其雷人例子如此不胜枚举，没想到人过中年，身材也看似身怀六甲，而倒念叨回国找刺激了。在座各位在中国的商场人情场上被整得七荤八素的中年人们个个义愤填膺，批判其生在福中不知福。最终叔叔没有接受国内那家公司的聘请，安心在毛毛虫公司工作了。

　　我倒是要看看，美国中产阶级的生活到底是咋个样子的，会让人茶饭不思去追求，又会让人厌倦得要回到原点。

　　第一眼其实我还算是有点被惊到。倒不是说没有见过更加漂亮的房子，而是如果在上海要买这样的房子，有这么大的花园，有开车15分钟之内上班上学娱乐购物都能解决的neighborhood，那么基本上只能去西郊庄园那种地方买了，不上千万休想拿下。傍晚在他们的露台喝茶，草地上升腾起一颗一颗闪烁的金灿灿的颗粒，飞飞告诉我，那些就是萤火虫。每栋房子都是各有千秋的，却有盎然为一体，阳光一打整个小镇就呈现一种天使爱美丽里的那种hue过的电影效果。就像所有美国家庭一样，从一楼到二楼的楼梯的墙上，挂满了家人的照片。冰箱门上是虎子全A的成绩单。和很多美籍华裔一样，墙上是中国水墨画书法。厨房里刀叉和筷子。我觉得根本就不用解释为什么那么多人卯足了劲追求这种生活。因为，看上去是很美。的确，没有design,像我这种被architectural digest毒害过的人肯定觉得这样的家，decency有余glamour不足，但是我已经说过了，我们的父辈母辈，大部分还是pragmatists.

　　那么底下的？The skeleton in the Closet呢？我只能说我说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答案：他们活得是不错，in whatever way.这里没有desperate housewife.我只是个过客，我懂什么呢？我不能说我懂全部，但是很多东西的真实你没有办法否认。比如阿姨脸上的气色。一直是一种平和的，红润的，精神气息。比如飞飞。现在在University of Illinois念书。按讲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学校，但是不管是飞飞，还是飞飞的家人，从来没有因为学校没名气而有一点的不如人的感觉，尤其是飞飞，还是一样自信。开车的时候我们总是侃学校里的奇闻轶事，其乐融融。这对于我是很有解脱感的。因为中学以来一直上好学校，从高中时和那些非重点学校的人接触就很怪：你不敢说我们复旦附中怎么样怎么样，怕有炫耀嫌疑；而别人听见复旦附中这个名称，也常常"哇四校阿"，"啊呀我上的学校哪有你那么好阿"，"我们学校没名气的"种种种种。人家没薄你，却先把自己贬到尘埃里为后快。何必呢。

　　飞飞和虎子是典型的美国教育出来的孩子。飞飞是姐姐，大虎子7岁。和她相处很舒服，虽然不敢说我就欣赏敬佩她。和很多美国孩子一样，她喜欢看trashy TV（If I have to judge people by what kind of TV they watch, I would categorize the audience of this kind of extremely trashy TV as "brainless". With due respect) 生活得比较闲适，说难听点就是懒，并没有很大的志向，很懂事很独立，帮妈妈分担很多事情，比如照顾弟弟，接送弟弟游泳，帮弟弟做早餐。而虎子呢，因为年龄比较小，又比较害羞，所以我不甚了解。阿姨和我说，她特别感激她有两个孩子。因为这样生活就有趣了。"大人的事很多都比较无聊。但是带小孩不同。今天虎子有这个游泳比赛了，就跑过来给他加油。听他练琴啦，和孩子们一起玩video games啦，这些就很好玩，就感觉活得比较年轻。"这是阿姨在虎子的游泳比赛会上对我说的。当时她捧着一款专业尼康相机，专门为了捕捉孩子成长的瞬间而买的。

　　我接触过不少中年妇女。我从来不相信她们描述中的自己的生活，因为人总是喜欢晒幸福而不是晒内伤的。但是我相信气色，我相信举手投足。潘阿姨那个年代草根出来的女性，很少是注重保养的，但是潘阿姨一直看上去很年轻。以前我就一直听她的传奇。在南航的时候，（注意是航空航天大学的飞机机械领域）全年级没有一个男生考得过她。而更神奇的是她还不那么用功。我妈说她每次就上课坐第一排然后上课无比认真，笔记无比认真，作业无比认真，仅此而已。后来男友（也就是现在的老公啦）吵着要来美国，可是不会考试的男友考了好多次托福都没过线，阿姨看不下去自己去考了一次，一考一个巨高的分，后来阿姨先以留学生的身份来美国，把男友以陪读的身份接了过来。然后混阿混阿，就混成这样了。两人在外，往往都是叔叔以成功者的身份自居的，因为他在毛毛虫公司的段位更高，也是他出去高尔夫出去networking,也是他觉得壮志未酬，中国才是赚钱的真正天堂。每次在吃饭的时候，叔叔总是以李开复的口吻向我传授人生经验，阿姨一边笑而不语。

　　我一直在夸阿姨气色红润，其实红润背后还有整个社会体系的功劳。她总说美国更加适合女人居住，因为很省心。我问什么叫"省心"？她说，比如以前在中国的时候，关系渗透到方方面面，她那个时候拿个自行车去修也要托关系（就像现在看好医生也要托关系一样），美国不是没有关系，而是这关系往往是工作上的，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所有接触到的人心肠也比较好，人和人之间有信任。我问她当初叔叔想回中国的时候为什么她不想跟着叔叔回来。她说，如果回去，至少我就未必能适应那里的人际关系了。"我一直挺喜欢美国的生活的，挺安逸。我也不希望我丈夫回去。中国生存压力大，有一些小姑娘太可怕，碰到一些已经成熟了的，有经济社会地位的男的，不管耍什么手段都要攀。"

　　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虽然我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那件轶事。当时叔叔去湖南出差，飞机上坐她旁边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聊了几句。回到宾馆那个晚上就接到了那小姑娘的短信，说想再见面，现在就能去宾馆找他。就像非诚勿扰里的那些拜金女一样，有脸有胸有屁股，也足够的aggressive.

　　好像写得比较没头绪，就当乱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