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的悲剧性格与文化基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0:42:12
正像孔子和庄子一样,屈原也是中国文化的一种象征,其文化形象与情怀深深地植根于后世传统知识分子的潜意识中;与孔子和庄子不同的是,屈原所象征的是中国文化中的悲剧精神,是一种既充满现实矛盾又富含美学思想的文化特质。正如笔者在《屈原生命中的三种悲情》一文中所写的那样:在这一悲剧上演过程中所滋长的种种悲情,把屈原的人生悲剧升华成了一种历史文化悲情——这种悲情,也是后世儒家弟子所无法摆脱的政治阴影和文化宿命。屈原的悲剧性格,是他所处的战国时代多种文化因素相契合而产生的——他处在南北文化交融的最佳位置上。

    关于先秦时期南北文化的差异,最精要的概括莫过于范文澜的“北方是史官文化,南方是巫官文化”。北方文化很早就把原始的野性和浪漫奇诞的神话历史化、理想化了,主要与史官、历史连在一起;南方文化则主要与巫官、巫风连在一起,这里原始远古的遗风延续得更长,弥散着丰富的神话和浪漫惊艳的想象。北方文化即夏文化,南方文化即楚文化。楚文化介于蛮夷文化与华夏文化之间,对蛮夷以华夏文化自居,对夏文化又以蛮夷自处——这种非夷非夏的地位,使之具有鲜明的开放性与开创性。

    屈原所接受的无疑是楚文化当中的主流文化,既承袭了夏文化的精髓,又充分接触了蛮夷文化的多元,既保持着与中原主流文化的距离,又难以融合楚地文化的变动不拘。这种文化取向的不确定性很自然地反应到了政治走向和人格塑造上,使得处于主流文化中枢的贵族官僚在政治路线和文化诉求上彷徨游移,既无力将史官文化转化成主流文化,又无力将巫官文化升华并定型至制度层面。这种介于蛮夷文化与华夏文化之间的楚文化,其开放性和开创性自始至终就是不稳定的,甚至是充满了内在矛盾的。

    屈原所拥有的政治平台楚国虽疆域广大、兵强马壮、国家富庶,但这种强大实则暗含着蛮夷文化中一直延续的防御思维定势——求强不求大。而儒家的家国同构思想却深深扎根于屈原的文化理想与政治抱负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成了屈原必然的人生追求——天下,才是屈原理想抱负的终极所在。楚国的国君被分封到蛮夷之地后,虽凭真刀实枪、武力征服获得了地盘,但并没有从制度上去建构一种新的文化,历代楚王最擅长的无非是协调、制衡的本领;即使楚国足够强盛,具备了统一天下的实力,楚怀王也只能充任“六国从约长”这样的和事佬。

    屈原的政治理想是基于北方文化的,而他的文化性格却深受巫官文化的熏陶,有着典型的南方文化特质。政治理想与文化性格的这种文化背离,使得屈原在政治理想实现途径的选择上和文化性格舒展形式的寄托上也出现了难以疏导的冲突。当屈原的这种基于个人的人生悲剧上升为一种基于历史的文化悲情时,也就脱离了地域文化差异而达至了历史文化心理——中国的传统文人很需要屈原这个悲情形象,以弥补孔子与庄子之间的文化心理空隙,渲染文化悲情的艺术色彩,抵消文化悲情的现实失落。

    从文化基因的形成来看,孔子、庄子是累数代甚至数十代而逐渐明晰的,期间的艰辛苦楚、人生况味不及悉数。而屈原,其后的宋玉、唐勒、景差、屈署、景阳之流,也不过是辞赋继受、建功立业的佼佼者,于一种文化基因的成型毫无关联,倒是汉末乃至唐宋,这种文化基因才逐渐表现出活力来,并在多次的思想交锋、文化裂变中得到了认可与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