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者口述也需甄别 读《剿共随军日记》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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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者口述也需甄别 读《剿共随军日记》有感 2010年06月12日 10:01 近代史研究 】 【打印共有评论2

核心提示:《剿共随军日记》是一本历史当事人的记述。它虽有强烈的“反共”宣传性,但也记录了国共两党、两军不少“历史真实”,如“剿共”粤军与国民党“中央军”的矛盾关系、共产党和红军的组织与军纪优于国民党和“剿共”粤军、“剿共”各军的宣传工作不如红军、“剿共”粤军的募夫制弊端丛生,等等。对待历史当事人的记述,应依据其记述历史的立场、动机和方法,采取冷静、清醒、理性的科学分析态度。

本文摘自《近代史研究》2008年第3期 原题为:历史当事人的记述与历史真实——新见《剿共随军日记》释读

历史当事人的记述,历来是历史研究者立论的依据,因此,搜寻历史当事人留下的记述,尤其是历史当事人当时的记述,便成为历史研究者的一大心愿和追求。因为历史当事人当时的记述,一般说来可信度是比较高的,在“还原历史”方面起着特别重要的作用。数年前,我在江西师范大学吴永明教授的帮助下,在江西省一个县级档案馆里搜得的一本《剿共随军日记》,就是这种性质的记述。本文拟依据这本新发现的日记,就1930年代国共两党、两军在江西那场“围剿”与反“围剿”战争中的若干“历史真实”问题,对前辈学者的研究作一补充,并对如何认识历史当事人的记述与历史真实的关系谈点个人浅见。

首先介绍一下这本“剿共”日记的基本概况和写作、出版动机及特点。

这是一本国民党粤军入赣“剿共”时留下的日记。日记的作者叫李一之①,是粤军第二军军部政治训练处的一名政训员。1932年7月14日,他随奉命参加国民党第四次“剿共”战争的粤军第二军军长香翰屏“入赣剿共……历时凡两月有奇”。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每于军书傍午之余

①李一之(1904—1940),广东东莞人。1926年考入黄埔军校。1932年7月随粤军香翰屏部入赣“剿共”。1938年5月转而加入中国共产党。1940年任国民党东江游击指挥所作战科长兼基干大队大队长。同年12月因奸人出卖,被侵华日军逮捕、杀害。

……凡关于本军行军、作战、驻军之实况,匪我两方军事、政治、党务之优劣,地方共祸之真相,靡不搜罗翔确,照事直书;而于如何从事军事剿共、政治剿共,则不忖谫陋,论列其间”。“日积月累,不觉裒然成帙”。①军部政训处主任李鹤龄发现李一之“所为随军日记,其内容颇与”他的“愿望相合”,随即指示第二军政治训练处“亟为刊布,藉供同人之观览焉”。②一个多月后,这本由香翰屏亲题书名的《剿共随军日记》,便由广州培英印务公司代印问世了。

今存《剿共随军日记》,内钤江西“赣县区立云泉小学校”印章一方,表明它原是该小学校的藏书。而江西一个县的区立小学且有此藏书,一则可见此书发行之广,二则或可说明当时江西国民党当局对此书的重视程度,竟将其列为当时不算太丰富的小学生读物之一。李一之的日记起自1932年7月15日,迄于9月29日,计76天,近8万字。它详尽记录了作者这些日子自粤汉路广东黄沙站乘车北上,经由粤北韶关、始兴、南雄,进至江西信丰、龙南,复由江西龙南经虔南(按:今江西全南)、广东翁源、英德,回师广州的整个行程的亲身经历、体验和观察。就其内容所涉类型而言,有军长香翰屏下达的行军命令,有行军过程中作者所见所闻,有李一之所搜集的红军标语、传单及各色人等对红军的看法,有审讯红军俘虏的口供笔录,还有李一之的实地调查及研究心得,等等。

李一之“军书傍午”,何以要不辞劳苦,写下这本近8万字的日记呢?仅是他的个人兴趣和爱好吗?显然不是。前述军部政训处主任李鹤龄在为李一之日记所撰出版序言中直言:“当本处工作人员随军出发之日,余即以搜集共匪各项材料及志录我军作战经过两事属诸人。”③李一之自己在日记中也不止一次地提到他是在奉军长香翰屏之命行事。如7月26日,记曰:“军座召集第二纵队所属各队政训处长官到部,授以工作机要,并面谕会同拟具宣传纲领,以期统一宣传。”④27日记曰:“纵队长(按:香翰屏时任入赣“剿共”粤军第二纵队长)核定所属各师旅应用剿共标语。”⑤9月19日,又记曰:“前余所草拟剿共宣传方略,经军长鉴核,许为分析明了,洞中肯綮,切合实用;惟于文字上略加修改,并嘱余将过长标语,略为紧缩,以醒眉目。”⑥等等。可见,李一之坚持写“随军日记”,并不仅仅是他的个人行为,而是粤军的集体意志,是奉军长之命而写的。目的在总结“剿共”经验,完成“剿共”目标。他在《自序》中坦承:“冀人手此编,于剿共形势,或可藉知其梗概欤?”⑦而第四师参谋长谭邃更是在其日记的出版题词中画龙点睛地指出:“知己知彼,然后可以言剿共。”⑧

既然这是一本粤军为总结“剿共”经验而写的“随军日记”,它就难免不具有以下几个特点:首先,它代表地方“杂牌军”立场,而不是国民党“中央军”立场。尽管粤军在“剿共”的总体立场上,与国民党“中央军”保持一致,但它又具有粤军的鲜明特点,即地方“杂牌军”的特性。以下事实,足可证明这一点:

闻龙南城父老云:共匪坐大,完全为中央军造成。当民国十八年,共匪根据地,只有赣中一二县分,乃往剿中央军,覆军杀将者踵趾相接,微特无功,反以长敌,共匪乃视中央军有如禁脔,见大军进剿,则举杯称庆,群相贺曰:“运输队来矣!”覆辙浸寻,靡所底止,赤祸横流,毒逋全赣,且淫溢邻省矣!噫!坝上棘门,视军国为儿戏,丧师长寇,误国害民,皆中央军之过也。粤中第四军及十九路军,历年转战中原,攻坚挫锐,凌厉莫当,共匪视为劲敌;至第一集团军各部,自叶贺共匪惨败而后,匪胆为寒,水口之后〔役〕,匪众倾其全力,苦斗三日,死伤七千以上,结果为贵军第四师惨败,精锐尽失,自兹以后,匪遇百粤健儿,更加畏之如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