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福祥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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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福祥是晚清同治、光绪年间在西北很闻名的人物。他以反清抗暴起家,效忠清廷腾达,最后因反抗八国联军罢官归里而终结了一生。笔秆在金积“董府”附近居家20年,与董福祥的同族近支“董府”总管家董英斌为邻,时相过从。董英斌对董福祥的生平最为津津乐道,故知之较详。写稿前,又承金积雷应龙老先生和董福祥的孙媳、曾孙等分别介绍了一些情况,并参考了白寿彝编的《回民起义》和董福祥的墓志铭与神道碑中的一些资料。采访范围有限.漏误在所难免,愿详其事者予以补充指正。
反清抗暴 拉起队伍
董福祥于道光十九年十二月初五日(1840年1月8日)出生于甘肃省固原县(今属广夏回族自治区)王朝山地方一个贫苦家庭。其父世猷,不事农业,是当地一个很有势力的哥老会首领和赌棍。董福祥在幼、青年时期,经常跟随乃父活动于帮会、赌场中,深受所谓义气侠勇的熏陶和勾心斗角的习染。
公元1862年,董福祥22岁,那时太平天国转战于南方,反清的捻军纵横于中原。不甘受迫害的回民先后起事于陕甘。尤以陇东回民起义,势成燎原,先由豫旺城把总马兆元领导兵变,继而固原、盐茶(今海原县)、平凉三处回民群起响应,杀官据城,声势颇大。当时环县、固原等处汉民,既因清廷虐政不堪其扰,又因战事纷起,家乡难保,遂群起拥董以谋自卫。董福祥与其父利用哥老会和赌友关系,在不数日之间,即聚众数千,揭竿而起,占有了固原、环县之间的广大农村,并与邻近的民军相呼应,一面杀官劫库,一面保卫家乡。
同治二年(1863年),由于陕西回民义军受创,全部转入陇东一带。董福祥乘当地汉民群情恐惧和清军不暇西顾之际,便大肆号召起来,因而来归者益众,声势更为壮大。
同治三年(1864年),清军仍以全力在陕镇压捻军,不暇西顾,这时在甘肃的回民义军由于各地回民纷起响应,进展极为神速。如平凉回军破固原,河州回军陷狄道,宁夏回军占灵州。董福祥即利用在甘少数清军狼奔豕突疲于应付的机会,在巩固已占地区的同时,又率众向外发展。继以陕西捻军受挫,清廷调固原提督雷正绾、甘肃提督陶茂林等率部援甘—举攻下平凉,又以靖远回民义军张职璐率部反戈降清攻占了固原、盐茶,回民义军一时受挫。但以当时道运不通,陶、雷两部士兵,军食不继,斗志不坚,逃亡益众,因而陇东的清军与回军相持不下,形成了一种“拉锯”局势。董福祥就乘机劫夺物资,招收人马,补充武器,因而实力更为壮大。当时在环县、固原一带所谓自卫“团练”中的苏存宏、高二、沙三、张俊、李双良、杜乃子、姚旺等部,其中惟董福祥部势力最大,号称劲旅。稍后,其他“团练”之间相互猜疑,时相兼并,如高二杀了苏存宏,沙三又杀高二,张俊又杀死了沙三。于是当时各团练的首领,如张俊、李双良、杜乃子等,为了自保,共同倡议进行统一民团运动,遂共推董福祥为“团总”,张、李、杜等副之。那时董在环、固一带的势力渐趋稳固,并与邻近回民义军划界相约,互不侵扰,共抗清军。
同治四年(1865年),清军在甘到处败北,回军势力益张。清军陶茂林部溃败于安定(今定西),几不成军。雷正绾军攻金积回军马化龙部,董福祥率众策应夹击清军,使雷军败于金积,溃于豫旺,哗变于固原,退逃至平凉。董福祥乘胜大举追击,缴获无算,威震一方。
同治五年(1866年),董福祥已拥有数万之众,武器已由以刀矛棍棒为主转而以土炮洋枪为主了,部队有步队也有马队。这时他以安化(即环、庆、固边区)为根据地,东则联络集结陕境的汉民团练高万镒部,相约合力向东发展;南则联合占据庆阳董志塬一带的陕西回民义军首领崔三、穆二、穆三、穆四、马腊子等众,支援他们向南伸张;北则与金积回民首领马化龙柑结,互为屏障,共抗清兵。董遂将部众分作两队,一队留守于安化的根据地,自率一队主力出征,由安化伸向保安(今志丹县)、曲子、元城子、合水等地。由于当时小麦一石价银一百六七十两,人民生活困苦已极,因而来归的更多。
同治六年(1867年),董福祥乘陕西清军堵击捻军无力兼顾之隙,又大举攻占了甘肃省之宁州、正宁、合水,陕西省之鄜州、中部、宜君、三水、米脂、绥德、宜川、清涧,并流动于安塞、桥扶峪、新集、老集、董园、安边、定边、盐池各地,声势更大,常与清军刘厚基、鄢太愚、段登云等相对抗。董又联合张福满、欧狗儿、扈正喜等当地团练进掠甘泉,企窥延安。
是年秋,董福祥部已将盐池、安边、定边、靖边等地据为已有。为了巩固后方,他感到环、固的根据地毗近清军驻有重兵的固原、庆阳,形势不稳,于是决定以三边(定边、安边、靖边)为根据地,即将留驻环、固地区的营底家属移于三边。复与灵州之马化龙、白彦虎相约,互为策应,结为联防,并与伊盟各旗协议,互不侵扰。
同治七年(1868年),董部众号称30万,据有陕、甘数十县,南及延安,北达伊盟,东起绥德,西至环固,清军被打得首尾不能相顾,狼狈不堪,即榆林重镇,也岌岌可危。董福祥自封为陕甘自卫总团大元帅,他的下边凡拥众过万的,都封为元帅,内分老营(即董之基本队伍)、新营(以后归从的)、联防(如回民义军在其势力范围的以及汉民自卫团队未归编的),其编制大体仿清军制,声势颇盛。
降清助虐 镇压义军
同治七年(1868年),捻军自陕西转入山西后。在陕的清军遂转兵西进“剿”回,北向击董,战争日趋激烈。适董攻绥德未下,其元帅高万镒战死于三皇峁,所部四五万人,顿形解体。不久其另一元帅扈彰又率数万之众投降清军。董福祥为了鼓舞士气又率部再攻绥德,但仍受挫,返窥榆林,也没得手。接着其部将张登亦率众万余降清。这时董曾指使李双良、李登、辛满城等前方部队假降,借以重整阵容,力挽颓势。待至是年12月间,清军北路招讨统帅、广东陆路提督刘松山率军自山西渡黄河进抵绥德,统一子陕北清军的指挥,开始大举进攻。时董部尚拥众20万余,另外还有一部联防的回民起义军数万,占有东自绥、榆,西至环、固,北起盐、定,南达清涧之数十县的广大地区。区内堡寨林立,崾岭相连,而清军总数不过10万。董福祥即将部众主力布置在大小理川南北之线,企图阻击清军。但刘松山到绥德了解情况后,没有采用全线“扫荡”的策略,竟出乎董意料之外地施行了一点突破,直捣核心的战法,长驱直入闪击董部。从1869年1月中旬大战展开,清军一战胜于大小理川,再战胜于瓦窑堡,三战又胜于隆腰镇、黑牛川、邱家坪,董福祥、张俊、李双良、李登、张万镒、姬春满等,退集镇靖堡共议对策。有的主张后撤宁夏与马化龙联合,共谋抵御;也有主张西去豫旺、环县躲开清军进攻宁夏去路,重整队势。最后,董福祥之父董世猷力主采用董部“参军处”(是一些文人谋士集合体)的主张:“揆度形势,惟有降清是上策。”当降清主张为大家所同意之后,又顾虑在大败之际投降,可能反遭杀害。董世猷说:“这样办,你们先把主力带走,躲进山去,我在这里向清军乞降,看看动静。反正我已老了,要杀他就杀。他们如果诚意招降,我再派人叫你们来投。”这样决定以后,董福祥即率余部转往距镇靖堡130余里的洛珠川一带隐蔽起来,继续收容溃部。
2月中旬,刘松山军逼近镇靖堡,董世猷出镇乞降,刘召纳之,并叫召董福祥等来投。
董福祥率众10万余人投降了清军,经刘松山整编,从中选留了一万多精锐编成三营,号“董字三营”。授封董为五品军功,统领三营,张俊、李双良副之。另为张俊编留一营,归董节制。所部统归刘松山统辖。其余部众分别遣归保安、安定、靖边等地为民,从事垦耕。
董福祥降清后,积极为清廷效忠,镇压回民起义,取得了封建统治者的信任。实现了个人升官发财的目的。从同治八年(1869年)到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28年中,他的军事活动,可以分为首战金灵,西征河湟,进军新疆,镇压河湟事变四个阶段。
首战金灵 同治八年,刘松山驻靖边,秉承左宗棠“屯田策”,准备作且耕且战稳扎稳打的打算,询之于董福祥。当时董力陈:“马化龙以教主关系,维系回心,难期内变,并能号召甘、新教徒前来增援。我如缓进观变,彼则声势更张。为今之计,正宜示强不宜示弱。乘大,军方胜之声威,利用甘、陕回众尚未全部会合,可直捣金灵,必操胜算。”刘甚为嘉许,正在就地备战之际,马化龙部众果尔四出攻击,定边、安边、宁条梁等地相继失守,更引起刘对董的重视。
6月间,董福祥即随同刘松山军投入了进攻金灵的血腥战斗中。9月间,吴忠堡下桥之役展开了双方主力战,刘军前锋全部投入战斗,势犹不支,战局甚危。于是刘命董抄敌之左侧背援攻,董则率部冲杀最勇,转败为胜。在吴忠堡的争夺战中,旷日持久,势成拉锯,董福祥是每战必从,亲冒矢石,冲锋陷阵,终使马化龙部败退。
12月初,刘军总攻波浪湖马化龙的长墙阵地时,由于墙高沟深,攻未能下,董福祥率部乘风沙大作的自然烟幕,绕道突入墙卡后,自午至酉,纵横冲杀,旋进旋退,肉搏七八次.终将长墙阵地攻破。战斗中董福祥右臂受伤,犹裹创奋战。
同治九年(1870年)2月间,刘松山在吴忠堡南乡马五寨接受马化龙乞降时小弹受伤,弥留时告其侄刘锦说:“我没听董福祥的话,现在身遭不测,悔之已晚。董福祥有智有勇,且甚忠诚,你年尚轻,经验不足,以后凡事多倚重他。”同时又嘱董竭诚襄佐刘锦棠,共成大业。刘松山死,清廷以其侄刘锦棠继统刘松山军。
3月间,刘锦棠召诸将会议,讨论战策。董福祥献“反包围歼敌”之策,并自告奋勇率所部担任诱敌,—孤军守于板桥。马化龙未审是计,乃出金积、汉伯堡四五千之众,围攻板桥。甫合围,清军又自外反包围,内外夹击,大获全胜。
董福祥在投清前,他要求部众,在战阵中,先以威力吓倒敌人,尔后掳其人马武器物资,以壮大和充实自己,严禁乱杀乱烧。自归刘后,他认为人马物资的补充有公家负责,他为了急于立功以取信任,就鼓舞所部以破城毁寨杀人立功为主。他经常说:“血多才能染红顶子。”这个“血”主要是指作战时杀人越多越好。
同年冬,清军已将金积堡团团围困了数月之久,绝其外援,断其粮道,人皆以树皮草根杂以牛皮等为食。马化龙认为势不能挽,乃亲赴刘锦棠营乞降,以挽救被围军民之生命。刘锦棠上报左宗棠。左当时批令刘锦棠监护马化龙,并转饬招抚未降回众,尚无加害之意。后刘锦棠、董福祥栽赃诬陷,酷刑逼供,奏报清廷马化龙“心存再叛”而将马处死。   同治十年(1871年)3月间,宁夏、灵州、金积等地回民义军皆被镇压,生者尽遣外地。是时清廷对参与讨马化龙战役者都有升赏,董营得赏最多,董福祥升为四品游击,刘锦棠又另以金积、马家滩赐董,以示笼络。
同年6月,刘锦棠扶刘松山榇归葬于湖南原籍,以湘军提督萧章开权统刘军,分驻于宁夏各地。董的三营,则屯驻于金积整训。该部在作战中的缺员,复自其已经编遣安置的旧部中招来补充,遂又成为一支额足勇壮的劲旅。
西征河湟 同治十年冬;左宗棠以河(河州,今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湟(今青海省)回民义军,仍顽强抵抗,遂檄调驻金积萧章开所统之刘锦棠部10个营,集中于甘肃之安定 (今定西县),以备策应。董福祥率所部四营,也参与了西征之役。翌年2月,左宗棠的行营自平凉进驻安定,召见了董福祥,并检阅了他的部队。左见其部队兵强马壮,大为嘉奖犒赏,称为西北干城。说是有此健儿,何患不平?勉董好自为之,为国效忠。从此就更坚定了他的充当帮凶、追求权位的决心。
同治十一年(1872年)7月刘锦棠自湘募勇返甘,左宗棠命其统帅所部开赴西宁,董部也随之投入了残暴的征杀。8月初清军抵碾伯(今乐都县),即向老鸦峡、观音堂、桌子山、高家堡一带以白彦虎为主帅的陕西回军,展开了为时3个月的攻击。终于在羊角湾、罗家堡、二十里铺、十里铺的一次总攻战斗中,最后将据守之回众全部击溃,兵临西宁城下,解了城围。据说,董字三营在参与这次战役的十八大营中,战功最著。因为这次战役,是以山地战为主,且以碉堡战对碉堡战,这正是他最有经验最能用武的战场,因而所向皆捷。
同年10月末西宁围解,部队从事休整。2个月后董又随刘锦棠开始了向西宁以北之向阳-堡进攻,兵分三路,董福祥为右路,次年初攻克之。向阳堡攻克后,董随刘返军西宁,刘锦棠任西宁道,就地整军。同治十二年(1873年)10月中,左宗棠以肃州久攻不下,遂白兰州到肃州督战。刘锦棠亦率董福祥等部由西宁取道永安、甘州前往助战。由于董福祥等部卖力向义军猛攻,肃州又复落入清廷掌握。
进军新疆 新疆自同治三年(1864年),妥得磷(妥明)起事于北疆的乌鲁木齐,金相印发难于南疆的喀什噶尔,继而伊犁回民响应于西,哈密族众纷起于东,自是战事不断长达12年之久。到光绪元年(1875年),败入新疆的以门彦虎为首的陕甘回军与当地回军互相配合,对清军形成强大压力。清廷乃授命陕甘总督左宗棠以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左奏准以三品卿衔署西宁道刘锦棠率所部全军从征,董福祥就随刘入征新疆。董在新历时20年,由四品游击而参将,而协台,而镇台(总兵),而一品提台(提督),攀上了武职的顶峰,如愿以偿地达到了他“用血来染红顶子”的罪恶目的。
光绪二年(1876年)3月董福祥随军自西宁进抵肃州(今酒泉),4月集中于哈密,6月推进到古城,7月连克紫泥泉、阜康,而达距古牧地60里的九营街。接着又攻占古牧地城、迪化州、乌鲁木齐和玛纳斯城等地。董因此获头等军功,赏黄马褂,袭骑都尉兼云骑尉职。
光绪三年(1877年)春,左宗棠分兵三路转攻南疆。左令刘锦棠率马步32营由乌鲁木齐趋达坂城,董福祥部随刘军自乌鲁木齐越岭而南,以“先攻后抚”策下达坂城。刘纳董言,“优抚”降众,令其首领随军“招抚”,遣其从众回去宣传。这一役给尔后迅速攻克南疆开创了有利条件。
9月间刘军向西进军,连克哈喇沙尔、库尔勒、库车、拜城,进抵阿克苏。至此东四城俱下,接着董福祥部又南渡戈壁,占领和阗,并在空台根满斯击溃义军残部,至是南疆战事最后结束,时在光绪五年。
光绪六年清廷以新疆全局平定,乃诏左宗棠晋京“陛见”,以刘锦棠代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移驻哈密,以广东陆路提督张曜驻喀什噶尔总办西四城边防。时董福祥领张俊、夏辛酉等军,分驻南疆最为富庶的叶尔羌、和阗等处。按照刘锦棠令诸将“在在不露战迹,时时不忘战心,蓄养精锐,静以观变”的指示,进行整训。大乱初定,董以胜兵之姿,独据一方达数年之久。据说他曾以办理善后名义,对地方的富有者大肆搜刮敲诈,又利用英、印籍官商和地方商人关系,广为经营进出口买卖。同时组成骆驼队,利用公家名义,经常往来于甘、青、宁、新之间,贩运牟利。对军中多年的欠饷,亦多领少发,甚至截扣不发。总之,他使用种种手段,巧取豪夺而大发其财。
光绪十二年(1886年),董福祥授阿克苏镇总兵职,移驻喀什噶尔。是时边防无事,其部众以饷项积欠累累,军粮亦有所克扣,层层中饱,积怨极深。咸以当初降清时董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诺言,已成废话,跟他只能共患难而不能享安乐了,遂起而谋变。一天夜里,董左营的200多人,枪伤营官胡登花,冲出城外。本期董福祥下令追击,从而裹胁共同起事。不意董自知众心不稳,恐营勇与叛勇有约,如群起响应,将无法收拾。遂闭城不出,严加防范。起事的200多人,后被擒拿,为首的均遭诛戮。据说董福祥经此兵变之后,人为震惊。他一向把自己的亲兵(即原随他降清的甘陕籍的兵)比作“霸王的八千子弟兵”,如今靠不住了。他感到若不设法慰藉和整饬,不仅毁誉败名,而且生命亦危。于是他对兵勇的待遇,大加改善。对老弱者予以遣返,或就地安置。同时到环、固、金、灵等地广为招募,对兵勇的家属亦优加照拂。兵心略定,军容重振。
光绪十六年(1890年)授董喀什噶尔提督,头品顶戴,辖西域防务。据说他当时尝以班超、张骞自诩,经常使人给他讲述班超、张骞征西的掌故和历代治疆的政绩,董心领神会,亦步亦趋。既以炫耀自己,又以傲视同僚。在督喀什噶尔时曾数上固边安民之策,为清廷所嘉许,因而益形骄横,目空一切。时刘锦棠任甘新两省巡抚,对董优容过甚。在董接任喀督时,刘的贺信中说:“有君督喀,余无南顾之忧矣。从此边防益固,疆政更昌,乃意中事耳。”这就使董更为骄横跋扈起来了。
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日战争爆发,董福祥奉旨内调,保卫京师。率所部马步18营,道经甘肃又增带回部十营(如马安良、马海宴、马如蛟等部)。途过星星峡时,适地方建修三皇庙,请他题匾额,他题了“人之初”三字。人们原以董本不学无术,但题词俗而不庸,一时传为佳话。
董入京觐见,备陈征战情况和西北长治久安之策。慈禧大悦,加尚书衔,赏福寿字,对—所部优加犒赏。董力陈自己出身戎行,不胜重寄。清帝嘉其“功高不倨”,遂谕特派白玉道、王学伊、安伟俊等四个翰林,随军襄佐,成为董的“智囊”。
镇压河湟事变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春,河湟事变又起。始而由于伊斯兰教中的新老教派之争,先后在河州、循化等地掀起了回民内部械斗事件。继以驻甘官吏的昏庸受贿偏袒一方,复将事态扩大。更以前往弹压的清军不查实情,就粗暴地认为新老教派的回众都属“一丘之貉”,皆是“造反之民”,遂一并“征剿”。于是新老教众,认为这又是清廷借机来杀灭回民,如不合作共抗清军,将必是“同归于尽”。从而爆发了河湟回族群众抗清的一场大战。当时撒拉族马占禄等围循化,河州回族闵伏英等攻狄道,马永琳围河州,大通的包良、西宁的包有福、海原的海四虎也先后杀官起而响应。“进剿”的清军,到处败北,穷于应付。清廷恭亲王奕沂荐奏董福祥统带甘军马步28营,自京赴甘,平定事变,并将陕军归其调遣。同时准董专折上奏(即不通过总督直接启奏各事),给以全权行事的最高职权。
是年8月间,董自京启行,沿途大张布告:投降的优恤重赏,抗命的痛歼不赦。入甘后以马安良(马占鳌之子,河州人,回族)为先行官,又起用马福禄任说降使。未战以前,已奏先声夺人之功。集结于狄道的董军,于11月初下令开始进攻。洮河三甲集一战获胜后,即兵不血刃连下太子寺、虎狼关、王家嘴、边家湾、康家崖、景古城、胭脂川,解了河州之围。义军一部就抚,一部西去,大部避于山乡荒野,旋亦降清。于是狄道、河州起义被镇压下去。时西宁一再告急,董遂派总兵何得彪、张成基、张铭新、马安良等先后前往驰援。董驻河州,令马福禄等办理善后。清廷以董用兵神速,议叙董福祥为甘肃提督,总统甘军。
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春,西宁一再告急,清廷迭电催董亲往“督剿”。,董福祥于5月上旬离河州,5月21日抵西宁。了解情况后,增派新锐部队,集中兵力,重点“进剿”。又以马福禄担任南路劝降,以马安良担任北路招抚,着崔伟等往西路分化义军。同时北联新疆驻军,南结四川联防,西约藏蒙王公贵族,共同商定外堵内追,速战速决的方案。于是各路并进,时未两月,而西宁各地起义大都被镇压下去。又经过继续“扫荡”,到同年7月底,青海全境已告“肃清”。清廷晋董福祥太子少保。在大力缩编甘军的情况下,特旨准董福祥编留得胜之兵20营,驻于西宁等地整训。
至此,声震一时的河湟事变被镇压下去。 反抗八国联军的前后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清廷由于光绪帝赞许康有为、梁启超等变法的主张,西太后极力反对,与直隶总督荣禄密谋,欲废光绪而自掌清政。为了加强京师的实力,遂调董福祥入京。董到京时清廷以破例之礼,欢迎其“凯旋”于芦沟桥畔。对董部优为赏赐,对董赐以紫禁城骑马肩舆,赏穿嗉貂褂。据说嗉貂褂是贵胄眼,武臣得此,是最高的赏赐。旋编归直隶总督荣禄所节制北洋三军之一(提督董福祥之甘军,提督聂士成之武毅军,按察使袁世凯之新建军)。董于是也进一步地对清廷的守旧派表现了忠诚。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西太后于9月21日发动了“戊戌政变”,将光绪帝囚于中南海;之瀛台,下诏临朝“训政”。又诏命各军统归荣禄节制,重编前、后、左、右、中五大军:聂士成之武毅军为前军,驻芦台,扼守北洋门户——大沽、塘北;董福祥之甘军为后军,驻蓟州,兼顾通州;宋庆之毅军为左军,驻山海关内外,防东路;袁世凯之新建军为右军,驻小站,扼津西南要道;荣禄另募亲兵万人为中军,驻南苑,以卫京师。
从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以来,全国人民反对帝国主义,反对清廷腐败的浪潮,汹涌澎湃,莫能遏止。各地焚教堂、驱洋人的事件层出不穷。各国驻京使节纷纷提出抗议。西太后和一些当权的王公大臣,统置各国使节的抗议而不理,认义和团的忠勇可恃,企图一举而将洋人洋物驱毁净尽,以恢复往昔的闭关自守。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春,更进而降旨命庄王载勋为义和团总统领,大学士刚毅为协办,并命董福祥与义和团联合。在京城的义和团即和董军到处焚教堂、杀教民、拆电线、烧学堂、捣洋楼、毁洋商。刚毅闻而大喜,誉董福祥勇如黄天霸。于是事态愈演愈烈,各驻京使节,纷纷向本国告急,要求派兵前来保护使馆和侨民。6月中旬日本派卫兵到京,日本使馆的书记官杉山彬出城迎接,为董部破腹杀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端王载漪闻报后,特召见他,并伸拇指称他为“真是好汉”。接着端王又指使武卫军杀死了德国公使克林德。于是下令宣战,以庄王载勋为步军统领,以刚毅统率义和团,连同董之甘军,端王之武卫军,开始向各国使馆聚居的东交民巷进攻,历时20多天,死伤甚众,但一个使馆也没攻下。端王、庄王曾令董福祥纵火翰林院,企图延烧使馆付诸一炬,结果也失败了。
6月16日,英、俄、日、法、德、美、奥、意八国联军,开始进攻大沽口。l?日即攻占我国大沽炮台。清廷乃急调董福祥甘军自京驰赴北仓(天津西北)抵御,令武毅军聂士成守天津,直隶总督裕禄(主力是义和团)布防于杨村(京津之间)。同时电调董部留驻甘肃的马安良率甘军10营(有说20营的),山西毓贤率义和团,和山东袁世凯的新军,火速兼程来京增援。
7月14日,天津被攻陷。继而联军集中兵力,大举进攻北仓。董部和义和团虽在火器劣势的情况下,犹奋战20天,曾多次出击歼敌,予联军以沉重打击。终以天津失陷和侧背受敌,乃于8月撤退北京,重整队势,固守广渠门、东便门、朝阳门之线的城防。
旋直隶总督裕禄战败于杨村而自尽。帮办武卫军务大臣李秉衡迎战于黄村亦败,在联军尾追下,及至通州,全军皆溃,李遂自戕。8月14日联军在广渠门、朝阳门发动了总攻,战况至为激烈。防守朝阳门的董部马福禄奋力死战,终以联军炮火集中轰击,死伤惨重,马福禄被炸死,该门遂陷敌手。继之东便门、广渠门,均为联军攻入。时义和团继续巷战,董即收容残部,退守宫室,苦战了一昼夜。当时西太后和一些王公大臣计议,认为援兵不至,宫廷莫保,遂决定挈光绪帝出奔,留庆亲王奕勖在京求和。当联军入京后,不守国际公法,烧杀淫掠,形同匪盗。搜查宫禁,掠夺宝藏,国珍民财,损失无算。
北京被占领后,光绪和西太后在董福祥护卫下,混于败兵中偷偷地出彰仪门西奔。西太后命董福祥为随扈大臣,节制全部满、汉马步残军,护驾西行。董复荐奏以殉忠的马福禄之弟马福祥为护驾亲随马队,宿卫禁宫。
董随后、帝抵宣化不久,山西巡抚毓贤率勤王之师赶到,奏谓山西全境的洋人势力尽被清除,遂又转往太原。由于联军南下保定,太原告危,董福祥力谏两宫赴西安。其理由为:一则暂都西安可以设朝理政,诏告各省共整勤王之师,外张不屈之势,内安国入之心;二则“圣驾”远离京城,既可避开联军直接威胁,又可使敌不敢孤军深入,有利和议折冲;三则如和议不成,犹能与敌周旋,且福祥久历西北,尚可纠集西北健儿,作和议之后盾,为再战之先锋。西太后甚为嘉许,遂于10月到西安。董到西安后,犹以反洋勤王的功臣自居,认为总有一天会作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
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清廷在签订卖国条约之前,在各国使团威逼之下实践先决条件,即诏令将端王载漪、辅国公载澜定斩罪,缓刑发配新疆,永生监禁;庄王载勋、都察院左都御史英年、刑部尚书赵舒翘,赐令自尽;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刚毅、大学士徐桐、前四川总督武卫军帮办义和团统领李秉衡,虽均死故,但亦不赦,均追夺原官;山西巡抚毓贤、礼部尚书启秀、刑部左侍郎徐承煜,定为即行正法。
对于董福祥的惩治问题,其说有二:一说清廷以董在战阵失踪,骗过了联军;另一说清廷业已定谳,但未执行,以敷衍外人。而实际处理情况则是:议和时各国使团坚持杀董,清廷则以董拥重兵,仅予革职,将其软禁于西安皇城内。正在杀释未决,审度局势当中,突马安良等使用类似“兵谏”的形式,迫西太后恢复董的自由。在董出宫时,西太后厚为赏赐,并嘉其忠勇,慰其艰难,以安董心。同时准董奏授马安良为甘州提督统领甘军。并准董编留卫队三营,仍名“董字三营”,人为3000。其各营统领为周某、薛某、姚某,皆军门提督衔,实职都是镇台。当董自西安回归金积途中,董深以清廷懦弱愤愤不服,并闻毓贤在发配新疆途中示斩于兰州,也怀自危之心。遂在旧属怂恿下,滞留于平凉之崆峒山上,拟以陕、甘、新三省联盟共抗外敌作号召,图谋再起。清廷闻之,极为震惊,乃急遣大员前往转致后意,劝董以国家为重,以民命为重,暂屈和议,徐图中兴。最后董福祥终于接受了西太后如下的旨意:“董福祥知悉:尔忠勇性成,英姿天挺,削平大难,功在西陲。近以国步艰难,时多掣肘,朝廷不得已之苦衷,谅尔自能曲体。现在朕方屈己以应变,尔亦当降志以待时。决不可以暂日屈抑,隳却初心。他日国运中兴,听鼓鼙而思旧,不朽之功,非尔又将谁属也。尚其勉旃!”董自是感知遇,释异图,毅然回归金积。
退居金积 田园终老
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董福祥在他原有的北京、西安、兰州、固原、金积、新疆等地的所谓“董宫保府”中,选择了塞北江南的宁夏金积之“董府”定居下来。据说这个府,是在光绪二十年他晋京觐上特赏建府银30万两,费时3年工夫而建修的。开工时是按尚书衔的提督府格局,-R将竣工时,董又晋太子少保衔而加以装璜成为“宫保府”的。府北侧原有的“统领第”(也称旧府),遂让给族人居住。
董回驻金积后,曾给金积带来了一些假繁荣、真剥削,假活跃、真压迫的新局面。随着董定居而来的3000卫队,环驻在董府的周围,并建成了—条“董营街”。大府周围绕以小府 (如姚府、周府、薛府、杜府、朱府……),小府左右又是一般官兵的新第。不言而喻,街是董营街,而乡也成了董营乡。现在人们还习惯地称该处为“董营村”,就是这样沿袭下来的。当地群众在喧宾夺主的形势下,逐渐转变为“新主人”的长工短役。与此同时,金积县城也同样出现了以新代旧的行业局面。只董家的商行就有什么天太裕、天太当、祥太魁、祥太和……等等,掌握着左右市场的雄厚资本,操纵着垄断专业的经营权威。其他随居的官员,当然也长袖善舞,亦步亦趋地做起生意来。
董回驻金积后,另一个“人杰地灵”的新局面,就是“冠盖满城乡”。从董定居金积以来,清廷或是为了防其反侧,或是为了眷念“忠良”,经常不断地有京官、省官、道府之官前来慰问;其旧部提督、总镇、协参之属,有的为了感恩念旧,有的为了联系说情,更是此去彼来地出入董门;还有的一般文武官员地方豪富,认为董是一时受过,后必再起,因而奔走逢迎的也络绎不绝。当地州、县官员投其所好,更时常在金积城内关帝庙为董演戏,跪迎跪送。逢年过节更为铺张,扎灯结彩,请其玩赏,博取欢心,以保官位。据说每年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金积是满街灯火,争奇斗妍。在东街还扎有灯牌楼,张灯六千烛,绘有全部西游记和三国故事的图画;西街设有阁灯塔,点蜡一万支,上画全部封神榜。董观赏时还说:“我已为民,特与民同乐耳。”这期间,清廷为了使他终老田园,处处给以优遇,有时也采纳他一些建议。据说马福祥在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任靖远协台,就是他保荐的。那年他的一个差官叛逃时,他曾下令在金积城挨门逐户搜查3天,断绝了城内外的出入。他的卫队3000人,虽大部安家落户,各就生业,但他的3营人马仍按编制按月从甘肃总督府领取全部粮饷,直到他死去为止。尽管这样,董当时还是不甘伏枥。
董在金积曾把据为己有20多年的马家滩开放,重新垦殖起来。所谓马家滩,当时是南至峡口,北达叶盛堡,东西两河之间的一块沃腴土地。以前为马化龙所占有,设为牧马场。在马化龙败死后,刘锦棠即划给董。董回到金积后曾将董营村被迫迁徙的农民移往该地。光绪三十年(1904年)黄河水溢,中卫、中宁一带遭灾,居民流离失所,董除留中庄、连三寨一带沃腴地带外,允将其余地区拨给卫宁灾民定居下来。另外他还在同年为黄河大水灾给兰州捐赈银28万两,清帝奖其孙董恭以道员加二品衔官。此外他对金积的教育事业公益设施也时多捐赠。又如当时回族伊斯兰教哲合忍耶门宦的教门在金积重新创复起来,也得到很多董的同情和支持。此外,他在息影乡间时期,外出仍是轿来轿去,前护后拥;家居依旧珍馐美味,养尊处优。但也有时故作农民打扮,草帽布服旱烟袋,躬亲田间,一则表示他是出身农民,还不忘本,取得乡邻赞誉;一则显露他的戎马余生,优游林下,其心实已无他。所以当时人们还流传着一句:“宫保好见,宫保的事好办;县官难见,县官的事难缠。”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秋冬之交,董病笃。清廷曾几次下诏慰问,并派京医、省医前来诊治。他曾上疏,以“未能尽晚年之忠诚,以上报朝廷”为罪憾。在弥留时,嘱将他的余储银40万两上交以充国帑。延至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农历正月初九日逝世,时年70岁。是年秋葬于固原南乡十里墩。
作者:王伯祥 点击次数:1883
出处:《中华文史资料文库》 上传日期: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