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传销洗脑实录 第二部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20:16:04
第十六章 火车站前遭遇跪请
在罗鸥的安排下，何玉琼和李冰两人打的把我送到衢州火车站。她们抢着帮我扛行李，还给我买了很多饮料和食物，要我路上吃。我除了一个劲地表示感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罗鸥给我买的是晚上10点的票。我心里纳闷了，他们就这样放我走了？太不可思议了，难道社会上的传闻都是虚的，他们说的才是真的？可宋建明这小子为什么不来送我呢，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想到这里，我隐隐有些后悔。
何玉琼和李冰一直在候车室陪我聊天，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她们绝口不再提行业。离上车还有十几个小时呢，她们不会一直等到送我上车吧？当然，如果那样的话更好，那样，我就可以和何玉琼在一起多待一会儿了。
下午1点多的时候，我见她们有些累了，不好意思要她们继续陪着我，便对她们说，你们回去吧，不耽误你们发财了。
没想到李冰却凑过来，不由分说，开始帮我按摩，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哥，我们没事，送你上车吧。”
何玉琼也拉住我的手，情意绵绵地说：“哥，你回去了会想我吗？”
“还有我，你会想我吗？”李冰也跟着附和道。
我简直受宠若惊，脸倏地红了。
“想就多留几天吧，我们培养一下感情啊？”何玉琼继续发动攻势。
我静静地看着何玉琼，想从她脸上寻找到点什么。她笑起来依然那么迷人，那么有魅力，只是中间夹杂着淡淡的倦意。
“回去了我跟你联系吧。”我平静地回答她。
何玉琼刚想说什么，李冰大叫：“你看，罗导他们来了。”
顺着李冰的目光，我看见罗鸥和宋建明拎着一大袋水果走了过来。
见他们走近，我站了起来，搓着手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还来送我。”
“你上车的时间还早，出去吃个饭吧。”宋建明说。这时，我才想起，因为回家心切，几乎把午饭都给忘了。
在他们的簇拥下，我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车站。他们该不会打着吃饭的幌子把我带到一个什么秘密地方吧。我回头向车站望了一眼，刚好看见罗鹏、李萍等所谓的领导。
罗鸥告诉我：“他们也是来送你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区区的一个我，居然把这么多人都惊动了。这么豪华的送人阵容、如此隆重的送人仪式，我还是第一次经历。
我们在衢州新开的一家ITAT旁的餐馆停了下来。从外面看上去，这家餐厅还算讲究。罗鸥说，就在这儿吃吧，再往前走的话就太远了。我们都没有意见。
罗鸥拿着菜单，点了很多菜，完全不像上次那样小气，连旁边的何玉琼她们也绝口不提什么节约理财了。
可能是大家都饿了，也可能是大家都好久没吃到这么丰盛的午餐了，菜还没上齐，就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吃开了。
罗鸥提议，我们喝点儿酒吧，算是为你送行。我说你们不是不喝酒吗？罗鸥笑了笑，今天特殊，破例！
罗鸥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酒瓶，满满地为我斟了一杯酒。
“你看我们这里是不是比亲人还亲？”罗鸥问。
这我还不得不承认，不管他们是假惺惺装出来的，还是出自真心实意，他们都对我付出了很多，有些甚至超出了一般的亲友关系。为此，我很想说声感谢，至于他们的动机，暂且可放一边。
“在外面的社会，到处都是人挤人，人压人，甚至人吃人，时刻你都得担心被别人算计，因为你没钱，你是弱者。可在我们这里，大家亲如一家，年纪小的我们称呼兄弟姐妹，年纪大的我们称呼叔叔阿姨，大家同甘共苦，和和睦睦。”
我点头表示认可。
“你知道成功的概念是什么吗？就是能合理安排自己的金钱和时间！你敢说你现在是个成功者吗？”
我说不是。
罗鸥说：“失败并不可怕，失败是成功之母。最可怕的是，你已经向成功迈出了99步，只差一步就成功了……”
我望着罗鸥，知道他没说完，很想听下一句。
“其实你只要再多留一天，这里的一切你就会看懂。可是你却……哎……”罗鸥长叹了一口气。
“我总觉得这是一个虚幻的行业，你们都太理想主义了。说真的，我都不知道你们以后的命运，我为你们担心。”我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与其说是为我们担心，不如说你在为自己担心。”
“也许吧！”我没有反驳。
宋建明一副喝高的样子，红着脸粗声粗气地冲我嚷道：“我只是带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看清楚了再走，而不要带着对我的误会离开。”
“宋建明，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你给哥跪下。”何玉琼抢过话头。
我大吃一惊，有这必要吗。
不过宋建明还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了，一直走到我面前，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算什么事啊！
“哥，我们也给你跪下了！”何玉琼和李冰说着也一字排开，跪在我面前。
罗鸥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慌了神，赶紧扶他们起来，可他们都不动。
我大喊道，你们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宋建明说：“不为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不想让你误会我们。”
我说这样做反而会使我觉得你们太做作，别有用心。
罗鸥说：“你真是太固执了！你想我们会图你什么？图你那2800块钱？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何况你现在根本也拿不出来。你想，即使真的想骗你那2800块钱，我们寝室几十号人，辛辛苦苦地照顾你这么多天，到头来只图一个人分你几十块钱，你觉得这划算吗？这且不说，还落下个骗子的名声，被你骂一辈子，你以为我们傻啊。更何况，以何玉琼和李冰这两个美女来说，她们出去打工，随随便便一天就可以挣这么多；还有宋建明，他的情况你知道的，比你强！现在他们求你，无非想表达他们的诚意，同时这也是行业赋予他们的使命——尽最大努力留下有缘人！”
我说你们还是起来吧。
何玉琼说，你答应留下来我们就起来。
“你千万别误会，我们并不是要你做，只想让你看明白了再走。难道我们真看走眼了，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罗鸥在一边激将。
我脑子都炸了，借着酒精的力量，我扑通也跪下了。
“我一定要走。”我清楚我这次不走，以后怎么也离不开了。
“你们都起来吧，王兄弟要走，我们留不住。你们已经做到最好了！”罗鸥像个总策划，指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吃完饭，我们一行来到车站，一路无话。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我害怕他们再用什么过激的方式。男儿膝下有黄金啊，宋建明他们居然给我跪下了，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我的大脑像过电影一样回想着这几天的每一幕。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在我准备上车的时候，何玉琼告诉我，白杨的父亲白晋也来了。在此之前，我对他一直还停留在耳闻阶段，听说他是个百万富翁，不知真假。
白晋是和白杨、李萍一起走进候车室的。他看上去40多岁的样子，很有些派头。一看到我，他便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蹦跶什么蹦跶？你有多少钱，还摆POSE？我是不折不扣的百万富翁，我现在都在做这个。你看看你身边的女孩子，她们作为女人，我佩服她们的勇气，比男人强，起码比你强。她们都敢做的行业，你怎么看都不敢看？你还算是个男子汉吗？”
白晋的这番话击中了我的软肋。
“我有事的，以后再来吧”我为自己找借口。
看见我的表情松动了，宋建明也凑上来了：“你就再看一天吧，完了我绝对送你走。”说着，两腿又要往下跪。
我说好了好了，我不走了！
他们见我终于妥协，都放松了原本紧绷的表情，笑了起来。
罗鸥说，把车票给我退了，看完了，我再给你买一张。
走出车站，一阵风吹过，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白晋说，明天我带你去看那只52公斤的大老鼠。
真的有吗？我问。
真的，我保证你看了绝对会开心，白晋言之凿凿。
白晋在路上和我聊了很多，我有点儿心不在焉，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白晋说他来的时候，跟我一样，怎么都无法理解，又吵又闹，甚至还打过自己儿子。我问，那你为什么后来又从事了。他看了我一眼，哈哈大笑：“我们其实都是从开始的深恶痛绝和不理解，到逐渐了解，再到后来死心塌地地从事，直到最后光辉灿烂的发展。每个人都是同样的过程。当初我来时，我曾经说过，只要我从事这个行业，我就是王八蛋。后来我看懂了，我要加入，领导便笑话我，说你不能做啊，你要是做这个了就成王八蛋了。你知道我怎么说？我说我就是乌龟王八蛋我也要做。”
我不好意思地跟白晋一起大笑。
“你现在想走，是正常的。你要考虑到我们是不平凡的行业，而来的都是普通人，不一定马上就能领会其中的奥妙，要想理解肯定需要一个过程。你的表现太正常了。”
我问昨晚是不是你们都预料到我想走啊。
白晋回答说，人的思想可以掩饰，但你的眼神把你出卖了。
我无言以对。
“不过，这也不怪你，什么事情要看清楚了再去做啊。”
我回忆起李冰在火车站给我讲的故事，最后指明的也是这个道理。
回寝室后，我一头倒下去就睡着了，毫无理由的，我做了一个美梦。
第十七章 52公斤的耗子
清早刚起床，李冰就兴奋地跑来对我说：“哥，今天带你去看大耗子。”我说好啊，我老早就想眼见为实了。
吃饭时，何玉琼讲了一个故事，名字叫《秀才三梦》。说是以前有个秀才，在考状元的前一天晚上，做了三个梦。他的姑姑是有名的解梦行家，于是他便去找她解梦。不料，去的时候姑姑正好出去了，只有表妹在家。秀才见姑姑不在便准备回去，表妹却信誓旦旦地拉住他说——要不我帮你解吧，你说说看。秀才见此，便说了他的第一个梦——白菜种在城墙上。表妹一想，坏了，此梦不好，白种啊。听表妹这样说，秀才有点儿泄气。表妹又问，那第二个梦呢？秀才说，是棺材挂在树上。表妹听完大惊失色，那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吗？第三个呢？秀才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表妹说你说嘛，有什么不好讲的。秀才说我梦见我和你赤身裸体背靠背坐在床上。话没说完，表妹“啪”的一声打了秀才一耳光。秀才捂着脸，正要落荒而逃，恰好遇到姑姑回来了。姑姑把他拦住，问怎么回事。秀才说我来解梦的。姑姑说怎么没解就走？秀才回答，表妹已经解过了。姑姑说，你再告诉我一遍吧，听我给你解。于是，秀才把他做的梦又说了一遍。姑姑听完前两个梦，大腿一拍，说，好梦！白菜种在城墙上——高中啊；棺材挂在树上——那不是高官吗？第三个呢？秀才刚才挨了一巴掌，吞吞吐吐不敢说。姑姑急了，不解就滚。秀才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姑姑一听高兴了，说，这不更好嘛，该翻身时就翻身啊！
说是去看耗子，可李冰和何玉琼还是把我带进了课堂。我不解地问：“课堂里有大耗子吗？”何玉琼说：“你看看就知道了。”边说边把我往课堂前面推。
今天好热闹，大概有六个人坐在第一排，我明白坐在最前面的都是和我一样的新朋友。我们一个个被拉上讲台唱歌，还不时有女孩子请我们跳钢管舞。热闹完了，领导宣布开课，今天上台主讲的竟然是罗鸥。
课堂气氛非常热烈，火爆异常。罗鸥从直销的发展说起，从原始社会讲到了未来，足足讲了4个多小时。奇怪的是，大家居然没有一点儿疲惫的样子，我也感觉很兴奋。
“大家知道我们的行业不犯法，但是它有那么一点点儿违法。它违了什么法？一是逃地方税。大家知道我们的行业还没立法，所以国家还没制定相关政策。打比方说，我今天买了一款手机，用了几天，我又想买个好一点的，所以把它卖给我的朋友。因为我们产生了交易，我们必须到当地的税务部门交税。大家说我们有没有这个必要？（没有）是的，没必要！二是非法聚众。公共安全法规定，凡30人以上不带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就是非法聚众。我想问大家，你们有没有结过婚的？（有）那么你们结婚摆酒席有没有超过30人？（有）那你们也违法了。我们以前开课也经常到公共安全机关登记，我们去了，要浪费他们的笔纸，还要喝他们的水。他们嫌麻烦，后来就默认了。
“我们是在国家工商总局注册的，规定只能异地操作。因为如果在本地操作，可能会出现下面的情况。好比说张三在本地从事这个行业，他有朋友，有家人。如果一天他在上课，他的朋友要他去打麻将，他该怎么办呢？拒绝一次、两次，那第三次第四次呢？怎么也要去吧。再就是他的爱人如果生小孩，他必须得回去吧。这就减慢了他成功的步伐。大家都知道我们行业做的就是时间，我们只要几个月或一年就能成功，而张三却要三年五年。所以说，我们不能在本地做，只能在异地。我们是百分之百成功的行业，只要你踏上天津TS这趟列车，只要中途不下站，火车头到站，火车尾也一定到站。
“天津TS是仅次于安利的世界第二大直销公司，我们来对比一下它们的制度。安利是三三制、业绩归零制、世袭制、皇冠大使等。它是有钱人才能做的。现在登上皇冠大使的世界上也只有五位，来自香港、台湾、日本、马来西亚等地，其中最后一个是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夫人希拉里。这些人都拥有自己的财团，他们做到皇冠大使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我们是穷人，跟他们没法比，我们一辈子也做不上。但我们公司的制度是人性化的，在这里只有加号的产生，没有减号的存在，并且人人都可做老总。
“我们来看看公司的出局制：当你的第一代升A时，公司会从他整体网下每卖出一套拿出50元奖励给你，第二代30，第三代20；当你第四代升A，就把你从这里顶升出局。这便是公司的第七种好处——‘五三二’奖。平时我们白板上讲的C B A级别的月工资只是按一条线计算的。大家知道加入公司卖出几套产品可以走向成功？（两套）对，所以那些工资会翻上一番，A级别的月工资应该是23.8万，而不是11.9万。”
“你出局以后，公司为了感谢你给公司带来那么庞大的团队，所以公司将奖励你一条线出局费52万！”原来，这就是他们一直要给我看的52公斤重的大耗子。
大家瞠目结舌，拼命鼓掌。
“大家知道加入公司卖出几套产品可以走向成功？（两套）对，所以你的出局费应该是52加52等于104万！”
掌声更加热烈了。
“这就是刚来给你出的脑筋急转弯，一加一等于几？现在告诉大家，一加一等于104万！”
鼓掌！
“可是有的人实在能力太强，叫了三个人，摆了三条线。当他出局时，这52万没有了，这104万也没有了。”
大家哇声一片。
“这时公司会给你中心发货奖。公司为了感谢你带来更大的团队，决定奖励你一条线出局费120万！三条就是360万！”
“实际上加上出局费和你每个级别拿的工资，一条线的钱是370万。我们网上有位A级别老总叫张貌，是网络的传奇人物。他原本是四川德阳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在饭店打杂，月工资只有300。他身高一米五四，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长不像冬瓜，矮不像茄子’，人送绰号——鱼头。他是被他的老板曹青邀约到我们网络的。他听完第一堂课出来，就问曹青，大哥，你就要我来看这个呀？曹青一米八的个头，张貌是仰着头问他的。曹青气势汹汹地说，就是让你来看这个。张貌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只好乖乖地待在这里看。看懂后他加入了行业，没想到他成了行业的一匹黑马。他为自己摆了18个部门，也就是18条线。每条线是370万，大家算算，我也算不清了。在座的可以说都不比张貌差，他能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呢？
“我们再来看看做这个行业需要多少资金。首先是2800的上线款，许多来到这里的人开始的时候蹦啊闹啊，等他们看懂了他们又犯难了。有的人劳苦一生，到头来连这2800都没有，后来是流泪离开了。等他们赚钱后，再重新加入我们行业。还有在这里我们每天需要七元的生活费，包含你的住宿、一日三餐、水电以及课堂的租金、笔墨稿纸等，另外加上你的烟钱——我们都抽两块钱一包的烟，以及电话费，再考虑到女孩子还吃吃零食等，一个月的费用是300元。我们打算用十个月的时间走出行业，一共需要6000元。如果十个月都做不上去，到时候我就用大石头绑在你身上，从30楼把你推下去，即使摔不死，我也要用石头压死你。
“在这个行业还有个好处，就是你结婚的时候，公司会送你50万的贺礼。如果都是网内的，那你们加一块儿就是100万。结过婚的也不要愁，到你做寿的那天公司也会送你50万礼金，你们的子女以后可以免费就读天津ＴＳ大学。这好处太多了，我都讲不完。
“我再给大家做个逆向思维。我们做到E级别，手下相当于有两个人帮你打工，一个月拿五百是正常的；到C级别，下面有10到64个人帮你打工，一个月拿大几千是肯定的；到B级别，下面有65到392个人为你打工，拿几万元也不是没有可能；然后你做到最高级别A，下面是393个以上的人在为你打工，一个月拿10多万，纯粹坐享其成。
“现在来的新朋友里面，有种地的、打工的、经商的。种地的一年算你挣5000，三年是1.5万；打工的算你是白领，每月5000，不吃不喝三年18万；经商的你一年赚10万，三年30万。（下面惊讶，不吃不喝呀？）再看看我们网络营销，一年就是200多万。说到这儿，如果你们还想去种地，那把粮食种好点儿，我们去买，高价买，买得你成为百万富翁；如果还想打工、经商的也回去好好做，到时再来为我们打工，或者我们去收购你的产业。
“你们现在可以为自己做个选择。智者创造机会，勇者把握机会。
“选择不对，努力白费……”
我忽然感觉热血沸腾，身心飘飘。罗鸥一个个把我们请上讲台。台下的人大声问，觉得怎么样？我们说——好！台下继续问，选择还是放弃？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选择！
气氛瞬间达到了高潮，有点类似于情景销售。李萍一边鼓掌一边向讲台走过来，旁边的人纷纷让开道路。她大声宣布：“今天就是我们现实的日子，我们的网上B级别老总下来给大家发工资了！”大家群情涌动。
李萍问：“我们该怎么样迎接我们的老总？”只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双手举过头顶，一边拍掌一边有节奏地欢呼：“老总辛苦了！老总辛苦了！”
不知道拍了多久，老B们还未现身。我手也拍疼了，胳膊也酸了，想偷懒放下来歇歇。不料何玉琼和李冰一左一右重新架起我的手，丝毫没有让我歇息的意思。没办法，我只好跟着他们继续疯狂地鼓掌。五分钟后，传说中的老B们终于出场了，此时台下的气氛霎时达到了颠峰。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些被奉为“比神还神”的人物。三人中，一个稍微年长，不过也就20岁左右，另外两个略小，估计16、17岁的样子，但一身名牌使他们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成功人士的气派。
瘦长的一个首先介绍了下自己：“我叫段晖，今年16岁，来自云南，是年纪小的、网上大老总何俊邀请我来的。如今我在享受B级别的好处，免费全国旅游。”
何俊即是他身边略微年长的那位，我看了一眼何俊，可能是天气太热，他把衬衣纽扣解开了，露出里面比手指还粗的金项链，并不时伸出手腕看时间，劳力士表的光芒晃得前排的人眼睛都花了。
段晖接着说：“在座的，有我的叔叔、阿姨，还有我的舅舅，今天我站在这里，并且得到了成功，我要向你们表示感谢，同时感谢旁线友线的老板和领导。”他深深鞠了一躬，引来狂风暴雨般的掌声。
“大家说，我一个不到16岁的小伙子，为什么会取得这样的成就？要知道，我的家庭是很贫穷的，小时候连个像样的书都念不上。我舅舅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像白板上讲的，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一年四季吃了上顿愁下顿。可自从我与这个伟大的行业结缘，我把我的父母、叔叔、舅舅全都带进来了。现在我的家族已经和贫穷告别，我的名字将在我们的族谱里占据重要地位。刚来的新朋友，你们已经看懂了这个行业，我劝你们千万要做一个明智的抉择，这对你可能不重要，但对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你的儿女，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你的决定，会改变他们的命运。他们以后是一辈子为人做牛做马，还是快乐地享受人生，取决于你。也许你会认为这个地方很苦，你觉得吃不了这种苦。可你想想，我一个16岁的小伙子能吃，下面还有50多岁的阿姨能吃，你为什么不能吃？我们不问苦，不问累，要问值不值！”
几个听得心潮澎湃的新朋友大声喊：“值，肯定值！”
段晖语气高昂起来：“大家羡慕我吗？不要羡慕，我只是比你们早来了几天而已。我的今天就是你们每一位的明天。等到你们成功的那一天，你们可以算一下，我们的A级别老总也算过，现在的你们每分钟、每秒种，包括吃饭、睡觉都在挣钱，我以人头保证。知道你们现在每个小时挣多少？”说完伸出五指——“500元！”
“新朋友可能不相信。不相信没关系啊，在座的老板呢？”
众老板高呼：“对！”声音震耳欲聋。
段晖微微一笑，潇洒地挥了挥手：“等到你出局的那天，你再回头看看，现在吃的这点苦还真不算什么。我敢说我一个人把我们家族三到五代的苦都已经吃完了，我的子孙不会再吃苦。前来考察的新朋友，你们也不需要相信我们每个人说的，自己用心看，相信自己。”
等段晖激情演说完毕，何俊开始宣布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今天是个现实的日子，下面给大家发工资。我念一个，就叫到。好了现在开始：何玉琼，495元，发500元……”
三个老B志得意满地坐了下来，其中两人从包里拿出一大堆红艳艳的百元大钞和一大叠零钞。
何俊说，“何玉琼一个直接销售奖365元，发370元；一个能力奖122.5元，发130元；合计500元。传统行业里，老板巴不得扣你个精光，我们行业是越发越多的。虽然何玉琼这个月只发了500元，但下个月会更多，这是一个几何倍增的行业。”
何俊叫着一些人的名字，上去的人无不点头哈腰地等老总把钱递过来，然后说：“何总辛苦了，段总辛苦了……领导辛苦了，各位老板辛苦了！”说完昂起头来一脸自豪地从人前走过。
“大家把业绩单拿去看看。”一位老总一边说，一边丢出几包玉溪香烟，大家一支支地传了下去。
见一群人围着看业绩单，我也好奇地凑了上去，不料被罗鸥一下子抢走了，并很快被回收上去。我觉得有点儿遗憾，也许因为我还不是行业老板的缘故吧。
第十八章 2800的上线款
下午的太阳很大，每个人脸上都渗着细细的汗珠，但每个人的心里却好似清风拂面，一双双眼睛泛着希望之光。上午堂课上那些激动人心的数字以及那些春风得意的老B们发工资的情景一直还在心头回荡，我有一种豁出去的念头。成功仿佛就在不远处向我招手，就看我能否果断地去把握了。
看见宋建明时，我甚至因为觉得自己误解了他而露出歉意笑容。宋建明也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显得格外地开心：“你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我尴尬地笑笑，心头的阴霾和郁闷一扫而光。
何玉琼帮我打伞，把头轻轻靠在我身上。尽管是炎炎夏日，但此时此刻我却如沐春风。
我扭过头怔怔地看着她，一种非分之想正在心头慢慢酝酿。
何玉琼迎着我直视的目光，嫣然一笑：“哥，你有什么打算，还走不走啊？”
真是不懂浪漫也不解风情啊，我原本以为我们会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心照不宣，不料我主动营造的暧昧气氛全被她破坏了。
“不走了，我要在这里干一番大事业，我要让那些以前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既然她不让展示我的温情，那我就要让她看到我的豪气万千。
“那你准备摆多少条线啊？”
“20条。”我想都没想。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男人啊，你一定比张貌强的。”何玉琼用倾慕的眼光仰视着我。
“那当然。”听何玉琼这么说，我很是得意，得意中还夹杂着一种成就感。
“那你准备买几套产品啊？”
“我能买多少套？一套吧。”
“就一套啊？”何玉琼停下脚步，“你可以给你父母也买两套的，你有没有孝心啊。”
“你们不是说一张身份证只能买一套吗？”
“这是我们唯一可钻的空子。你可以帮自己的父母、妻子或者子女买，然后他们可以不在职，你一个人操作付出就可以了。你想想，到时候，你们一家人都拿工资，该多好啊！”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们这是不是先来的人把钱赚走了，后来的成了垫背的啦？”
“那是不存在的。张貌张总的上线曹青，摆了两条线，一条370万，两条赚了740万，为自己买了辆奥迪A6。张貌呢，摆了18条线，买了辆奔驰600。你说究竟谁赚的多？你完全没用心。”何玉琼说完撅着嘴。
我赶紧哄她：“我只是想求证一下。”
何玉琼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上线？”
“再等半个月吧，我得先回去拿钱。”
“你既然回去能拿到，在这里你也一定能拿到。我们来的时候朋友都没叫我们带钱，再说我们行业做的就是时间，你多耽误一天，你的整体网下，也就是你发展的下线，会多吃几个月的土豆白菜。这会减慢你成功的步伐。”
“那该怎么办？”
“打电话找你的亲戚朋友借。你这是最后一次求他们，以后等你出去了，你加倍还他们。他借你5000元，你还给他50万，人家也高兴啊。”
“我想找父母，可靠点儿，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以工作交押金，或者生病、跟人合伙做生意的名义要啊。”
“那不是叫我去骗我父母吗？我不干。”
“这是善意的骗，以后你家里会明白的。”
“那我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好了。”
何玉琼摇头：“直说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你这也是最后一次求父母，我想他们会理解你的苦心。何况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你直说，你父母不仅不帮你，还会拖你后腿。”
见我没表态，何玉琼又问我：“你现在只是想做还是说确定下来了一定要做？”
“我确定了。”我斩钉截铁地说。
“那就好，你要是确定要从事这个行业的话，我们一定会帮你。”
“帮我什么？”
“帮你弄上线款。”何玉琼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用力捏着，“等你出去了，想怎么样都可以啊。不过，就怕到那时你身边美女如云，已经想不起我是谁了。”
“怎么会！”我的心被她弄得荡漾不止、蠢蠢欲动。
“最后一次骗你父母吧，心狠并不等于心黑。”在不停地释放糖衣炮弹的同时，何玉琼一直没忘记坚定我的信念。
随后的三天，每天上午罗鸥都安排何玉琼和宋建明带我去听课。按照以往的程序，一般都是以生日联谊会、某某走进衢州为由头拉开帷幕，等到新朋友全部被带入课堂后，便会有一名新上线的老板客串主持，并请一位资深传销人员做一到两个小时的分享。期间，还有某位领导负责课堂纪律，不允许说话，更不许擅自离座，上课前所有老板的手机都要上交，新朋友则要求关机或者调到震动。这些人讲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不是说自己曾经在传统行业是多么多么风光，就是如何如何落魄，结果被至亲或者好友一个善意的谎言骗进了这个行业，并很快从最初的厌恶、仇视，到一步一步地深入了解，再到慢慢接受和心甘情愿地从事；明白其中的奥妙后，还将自己的亲朋好友带入行业，现在这些人都已经踏上了成功的跳板，前程不可限量。讲到动情处，语气哽咽，煽情异常。
可这几场课我每次都是还没听到一半，就被何玉琼带出来了。我问怎么不听了？何玉琼看着我哈哈大笑：“怎么，帅哥，听上劲了？”
宋建明的姿态也明显高了许多：“不要问那么多，都是领导安排的。”
我心想：“刚开始你还求着我呢，甚至连跪都跪了。现在我决定做传销了，你就开始摆谱了啊，真不是个东西。”
趁何玉琼去买水，我故意激将宋建明：“我已经看完了，不想做这个，你给我买火车票，我回去算了。”
宋建明愣了：“这么好的行业，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们穷人翻身就指望这个了，你还不想干？”
我用力点了点头。他慌了。
中午他们带我在健身公园小坐到12点多才回去。
路上我问：“怎么不早点儿回去？”
何玉琼说：“不是为了多玩一会吗？”
“你们是不是有规律的，到点才能回去？”
何玉琼还没回答我，宋建明却冷不防晃到我面前：“不要多问。”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回到寝室，我发现除了认识的老板外，还多了两男一女三个新朋友。这几个人我在课堂见过，曾和我同坐第一排的小板凳，年纪都不到20岁，估计和我一样，都是等上线款的新朋友。刚来时，他们都很郁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如今个个精神抖擞，充满活力，走路都带着一阵风。
下午串寝的时候，我们被安排在一起，互相讨论怎么去骗上线款。在座的每个人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一个男孩决定以承包工地食堂的由头找家里要钱，领导随即安排一名对此业务熟悉的老板参与他们的探讨。那个女孩子说她家里没什么钱，想找她在虎门打工的一个表姐借。领导给她出了个主意，就说自己怀孕了，但男朋友跑了，在医院一检查，不料怀上的是葡萄胎，需要入院治疗。可关于具体费用是多少，他们争论不清，只好先派人到医院问问。不过比较麻烦的是，因为她是被弟弟骗来的，很多亲戚都知道她弟弟在搞传销，而且她在考察的时候，曾打电话给表姐说弟弟在做这个行业，能否弄得到还是未知数。
何玉琼朝我挤了挤眼睛，言下之意便是我当初不要你乱打电话，是为你好，你现在明白了吗？
后来那个女孩子足足等了三个多月，她表姐才给她寄钱。钱一到，她就上线，成了一名老板。而另外两个，很快就弄到了钱。
我按照他们教的办法，以急性阑尾炎发作的名义给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父亲，父亲是个下岗工人，一直在武汉的一家服装厂打工。听到父亲关切的声音，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何玉琼见状，赶紧把我的电话摁了，生气地说，刚才跟你说的你怎么都忘了，你说不上来的时候就赶紧把电话挂了，然后再打过去，假装喊“喂喂，你的电话怎么断了”，记住要想好了再说。
我依言再打过去，还没张口，何玉琼就把电话抢了过去，大声说：“我是医院的护士，你儿子的病必须要动手术，你最好在下午把钱打过来，要不然出了什么事你当父亲的自己看着办……”
那天我哭了。我从来没这样骗过自己的家人，心里特别难受。下午的时候，父亲从银行给我打了三千块钱，并在电话里说：“儿子，现在只能给你这么多，钱还是找别人借的。我们在外面都不容易，你好好养病，钱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弄。”
第十九章 正 式 上 线
拿着刚从银行取出来的钱，我思绪万千。
正式上线的时候是下午六点。一伙人正待在屋里打牌，忽然听见有人喊：“领导来了。”大家都一窝蜂似的跑到门口跟领导握手、递毛巾、倒水，何玉琼和宋建明则蹲下去用手帮领导擦皮鞋。这时我才看清进来的是白晋和李萍。
一行人坐定后，李萍兴高采烈地问：“听说你们家发生了件喜事，是什么喜事啊？是结婚还是生孩子呀？”
大家都附和道：“比结婚生孩子还要高兴。”
“真的吗？那是谁呀？主人公呢？请上座！”
何玉琼把板凳放到领导面前，一边请我坐下，一边说：“你能坐在这里，说明你已经把我们的行业考察懂了。”
我点头。
“那么，请你出示身份证复印件两张。”
我掏出何玉琼帮我复印的身份证复印件。
“在反面写上你的名字，并署明‘我自愿加入’以及年月日。”
“你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那么请你拿现实的东西——MONEY。”
我递上刚刚从父亲那里骗来的2800块血汗钱，心里五味杂陈。不过想到以后的光辉前景，心想这点儿钱算得了什么呢，我会加倍奉还的。
“我现在代表公司考核你几个问题，你不用紧张，是白板上的知识。”
“恭喜你看懂了，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的领导，包括我，以及你的推荐人，还有何玉琼他们，有没有强迫你加入？
“嗯，没有就好。那再问你，有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灌迷魂汤、喝辣椒水、关黑屋子、拿钱取人？
“对，这绝对不会有的。这是我们行业的规矩，来去自由，有缘你就留下，无缘你就趁早走人，绝对不会逼你。还有就是，我们行业现在没有立法，不能给你出具任何发票，你能否接受？
“再次恭喜你，你真的是看懂了。你说我们的行业根本没立法，也不可能有正式票据。我们也可以给你弄张假发票，但你说有必要吗？我们这是人相信人的行业，我们的大老总张貌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上线的，现在他已经面临出局。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查，我们的行业一环扣一环，从你的上线可以一直查到1998年的41人团队。
“在下个月的一号，你的名字将会出现在天津TS的电脑系统里，到时你会有个员工编码和相应的产品。不过产品等你到B级别时再用，现在用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你说我们是不是集团性诈骗？
“对，绝对不是。说我们公司运行了十年，在我国，有哪个诈骗集团会横行十年呢？再说在衢州，每天都有很多人上线，每天少说也有十多万现金流入本市，你说衢州市市长他不会不知道吧？要真是诈骗的话他不会不管吧？所以绝不是什么集团性诈骗。还有你想，这么多人每天为你忙里忙外，端茶倒水洗衣服，这么多天，你这点儿钱还不够他们在衢州喝风的。
“在我们行业，你会经历三难。一是思想观念转变难，恭喜你度过了；二是上线款难，很多人看懂后没钱做行业，流泪离开了，恭喜你也没问题了；三是承受亲朋好友的不理解难，这个你大约正在经历。如果你家人知道你在做这个，说你父母快病死了，你会回去吗？
“对，等我们做成功了再回去。衣锦还乡，风光地回家去。以后你就不会让爱你的人流泪，让关心你的人伤心。
“除了承受亲人的不理解，还要承受媒体报负面，因为我们赚的就是负面钱。
“我们保证你一定走向成功。”
……
接下来，我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激情高歌了一曲，唱的是极易让我热血沸腾的《相信自己》。我一唱完，他们都拼命鼓掌，并纷纷过来祝贺我。“恭喜你，世界上少了一个穷光蛋，多了一个百万、千万富翁，更重要的是多了一个成功而密切的合作伙伴。”
这一晚，我处于严重的亢奋状态，根本没去想远方正为我牵肠挂肚的父母。
次日在课堂，何玉琼率先走向讲台，向大家高声宣布：“现在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们家出了件喜事……”
作为主人公，我走向讲台的时候，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现在我宣布，我与天津TS正式结缘了。”
我话音未落，便听到无数的尖叫。台下的老板自发地站成两列，挨个上来向我鞠躬、握手，并不住地祝贺：“恭喜你，王老板，世界上从此少了一个打工仔，少了一个穷光蛋，多了一个百万、千万富翁，更重要的是，我们多了一个成功而密切的合作伙伴。”
这些自从我上线便听了无数遍的机械式的赞誉，虽然听起来毫无新意，且充满了教条主义的恶俗，但此时却让我感觉是那么的温暖。
接下来的五天，是我的培训期。不过，自从上线后，我明显地感觉到我不如刚来的时候那么吃香了。
大清早起来，他们虽没让我去做什么事情，却拉着我看他们做什么。那意思分明就是我以后得学着他们的样子，他们干什么，我也得干什么。
按照规矩，早上6点20必须起床。最先起来的人烧水、做饭，然后帮其他的人把茶杯倒满。目前交给我的任务就是辨认每个人的茶杯。15分钟下来，我只记住了四个人的。李冰看上去很不高兴：“你要用心去做每一件事，行业做的就是细节。”
我抓了抓脑袋，感觉有点儿痒，便想把头洗洗，走进卫生间，刚把头发淋湿，何玉琼就睡眼惺忪地跑到门口嚷开了：“不要洗，大清早洗什么头？”
我有些不快，没理她。她很生气，一把扯着我的胳膊就往外拖。
我大怒：“你怎么回事啊，我洗头你管得着吗？”
“现在都什么时间了？早上还有很多人没洗漱，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我烦闷胡乱把头发擦干，心想，怎么搞的，昨天还可以洗头，今天就不让了？这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隐隐的有些失落。听到李冰在外面叫我：“王老板，出来打牌啊，三缺一。”
我无精打采地坐到他们一边：“我看你们打吧。”
他们见状，纷纷劝道：“王老板，你现在由一个帅哥摇身变成了老板，多不容易，还是过来一起玩玩吧。”
何玉琼板着脸：“现在大家都一样，难道要我们求你不成？”
见此，我只好陪他们打牌。
打了几圈，李冰提议：“王老板来一首！”
大家稀里哗啦地鼓起掌来。
我小声哼了一曲。
何玉琼又不高兴了：“怎么有气无力的，哪像个男人？”
我说我不唱了，心里特烦。
正僵持着，有人喊了声，“领导起来了。”大家赶紧拥到男寝室门口，一一和罗鸥握手。
我跑在前面，没想到何玉琼突然从后面抢到我前面，我停不住，一下子把她顶出老远。只听见砰的一声，何玉琼的头撞到了墙上，她捂着头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和罗鸥握完手，扶着何玉琼道歉。何玉琼苦着脸，狠狠瞪了我一眼。
等所有的人向罗鸥献完殷勤，罗鸥把我和何玉琼叫进寝室，气势汹汹地对何玉琼说：“何老板，向王老板道歉。”
我非常不解：“是我不对，撞到她了，应该是我向她道歉。”
但何玉琼还是依罗鸥所言，低着头小声跟我说，“王老板，对不起。”
罗鸥不耐烦了：“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何玉琼一脸无辜，不得不大声说：“王老板，对不起。”
我问罗鸥：“为什么要让她向我道歉，我不明白？”
罗鸥严肃地说：“你对树立领导形象很用心，你做得很对。”
何玉琼不服：“我也很用心。”
罗鸥大吼：“你听好，现在下去跑三圈，早上不用吃饭了。”
何玉琼眼里噙着泪，头也不回下楼去了。
我于心不忍，说：“我代她跑。”
见何玉琼下楼了，罗鸥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你很真诚，这点很好，我很欣赏你。我们是完全复制的行业，只需要沿着成功人士的步伐走就能成功。行业不需要创新，只需要听话，你能做到吗？”
“能。”
“在听话前再加上四个字——不折不扣，你能做到吗？”
“一定能。”
“一定能我们就一定能保证你走向成功。”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样一个画面，那是我来的第一天，一位阿姨为了和领导握手，狠狠地摔了一跤，却装做没事儿一样。原来这么做就是为了树立领导形象。难道就没有其他方式了吗？非得把自己打扮成奴才的样子才有效果吗？想到这里，我不禁为以后的生活开始担心起来，我很担心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们那样心甘情愿地放下一个人的基本自尊，跪下去用手为一个又一个所谓的领导擦鞋。
“开饭。”罗鸥喊道。大家立马开始忙碌起来，挪板凳的挪板凳，端饭菜的端饭菜。
等大家都在饭桌前坐定，罗鸥向四周扫视了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王老板，你又有心事了吗？看起来好像很茫然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刚才的那一幕无端刺激了我。罗鸥说得没错，我确实有些茫然。
“这个行业做的就是激情，我挺看重你的，不要消极，早点儿做出去。”
李冰把饭递给我，顺手又递来一碗，说：“感染一下。”说完跟我换了一碗。
正要吃饭，李冰提议说：“饭菜这么香，我给大家讲个小故事下饭吧。”李冰刚要开讲，旁边一个男的说由他来讲吧，并不由分说把李冰的声音给压了下去。李冰见此，索性不讲了，听他讲。
我三下五去二就把饭吃完了。这几天感觉有些慢慢习惯这里的生活了，饭量也大了很多。我正准备把碗放下来，李冰拦住我：“好好听故事，先别放下。”
我问什么时候可以放碗啊，拿在手里真别扭。
“等领导吃完了，你就可以了。”
我只好死死盯着罗鸥，希望他快点儿吃完。
李冰看罗鸥快吃完了，迅速把碗往桌上一放，急跑着向卫生间冲去。不用说，我知道她想干什么。
罗鸥放下碗，对大家说：“各位老板，吃好吃饱。”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领导吃好吃饱。”
这时，李冰和一名男老板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一个鞠躬递上毛巾，一个鞠躬递上茶杯。
“领导请用毛巾。”
“领导请喝水。”
吃完饭，开始做游戏。令我郁闷的是我居然中招被惩罚扮神经病。当我涂上胭脂口红摇摇晃晃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不禁扪心自问：“我是假神经还是真的神经了？”
我想起了何玉琼，觉得无限怅然。
第二十章 学习学习再学习
从今天起，我进入学习阶段，学习内容主要有心态、讲课、主持以及管理寝室等。
下午去串寝时，主要是学习市场表和心态。
市场表包括以下内容：
姓名、性别、年龄、兴趣爱好、性格、是否好色、居住地址、月收入、以前从事过什么行业、与家人关系怎么样、是否有事业心、是否满足现状、与本人关系如何等等。
看到表格，我不禁暗想：“宋建明那小子肯定把我写成了好色，要不然怎么解释他们总让女的带我呢？”
市场表分外围和内围两部分。所谓外围，就是与你的家人、亲戚没有任何联系的那些人。邀约一般从外围开始，即使万一搞不定也不会砸掉内围市场。内围永远是自己的固定资产。
我迷惑了，这不就是骗自己家人吗？
坐寝的领导是李萍，她强调说，我们在邀约时，一定要摆正自己的心态，就是说我们要觉得自己没有去骗任何人，我们只是想带给他一个行业，一次机会。
李萍先讲了行业的五大杀手，说它们就像烫手的水壶，不可以碰。
一是生活要AA制。生活费七元一天，每五天一交，交到家里的领导手里。“注意不要当着新朋友的面交，要不然人家还想，吃的像猪食还要我交钱啊？还有，每个人每月要买两盒牙膏、两袋洗衣粉、一块香皂。以前有人经常不买，或者买也买水货的，衣服也洗不干净。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自己投币。”（我问：什么是投币？回答：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二是金钱借贷。不允许私下借钱，如果两人产生借贷关系，必须经领导同意，即使借一块钱也必须给领导打电话。
三是拖欠饭费。
四是感情萌芽。
五是自私。
接着，李萍又讲了十二种心态。
第一种，是自信。就是说要相信自己选择的，选择自己相信的。“相信我们的公司，相信我们公司的大老板李总，相信C B A级别老总和领导，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们选择一样，得到的也会一样。成功的起点来源于自信，成功的终点来源于坚持。男人有了自信可以征服世界，女人有了自信可以征服男人。
“第二种，要有老板素质。老板素质分内在素质和外在素质。内在素质是指言行举止。男女老板不许穿着过于前卫和暴露，和新朋友交流要注意前三天三谈三不谈。所谓三谈，就是和新朋友拉关系，谈人生、谈社会、谈理想；三不谈，即不谈公司、不谈产品、不谈制度。外在素质是指‘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没有油’。我们创业比较艰苦，但是也不能弄得毫无章法，不顾形象。早上起来，你们要梳理好头发，喷点儿啫哩水。因为你们现在是老板，不是恭维你们，你们从踏入行业开始，就是不折不扣的百万、千万富翁。‘销售靠嘴，成功靠腿’。大家每走一步，就是十块钱，你们可以不相信，但等你们出局后你们算一下，就知道了。皮鞋一定要擦亮，虽然只是几十元钱买的，但也要讲究形象。我们行业里有四种人，一种是有才有德的人，我们称之为马；一种是有德无才的，我们称之为牛；一种是有才无德的人，我们称之为狗；一种是无才无德的，我们称之为猪。大家要做就做马和牛。
“第三种，一切归零。不管大家来行业前是多么风光，还是多么落魄，在这里必须从零做起，不要奢望一步登天。行业是人在做，天在看。以往你所有的一切坏习惯，导致你在传统行业不能成功的坏习惯，例如酗酒、吸毒、赌博、睡懒觉、乱搞男女关系、偷盗、嫉妒等等，要一古脑儿忘掉。行业会慢慢改变你。小改变，小成功；大改变，大成功；不改变，休想成功。
“第四种，善于学习。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怎么学习，学习领导的成功经验和闪光点，学习老业务员每天怎么做的，沿着成功人士的步伐前进。何谓学习？分学、习、教三步曲，先学后习，最后把它教给新上线的老板。
“第五种，积极热情。积极的人像太阳，走到哪里哪里亮；消极的人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看到没做到，不如看不到；想到没做到，就是懒惰。我们不允许团队出现消极的人，他会像一团乌云，笼罩在大家心头，影响我们成功的脚步。如果出现消极的人，大家可以先找他单独谈，实在不行就把他隔离，或者放假让他回家。为了避免消极情绪，一不允许看电视、报纸杂志和上网；二不允许出现消极的言论。我如果看到有谁有这种倾向，那我就请他赶快回家，因为他不适合做这个行业。
“第六种，勤于付出。付出你的时间，付出你的经验，付出你的劳动，付出你的知识。最重要的是付出你的五心。哪五心？关心、爱心、耐心、良心、责任心。一个付出者他不一定是个成功者，但一个成功者他百分之百是个付出者。
“第七种，乐于包容。容天容地容天下可容之物，笑天笑地笑天下可笑之人。领导包容下级是成功者，下级包容领导是超级成功者。包容你身边所有人，包容一切的过错。
“第八种，知道感恩。感谢国家给我们带来这个不平凡的行业，感谢自己的父母，感谢公司的大老板李总，感谢CBA所有级别的老总，感谢身边的每一个人。感谢课堂，感谢小板凳，感谢土豆白菜，感谢它们是因为它们会给我们带来成功和想要的一切。还要感谢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感谢那些在背后戳脊梁骨给我们泼冷水的人，也感谢曾帮助过、关心过、爱过我们的人，感谢他们把我们推进了这个行业。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感谢自己，是因为自己有胆量、有勇气才选择了这个伟大的行业，我们的一生和我们的家族将从此开始转变。
“第九种，保持一颗平常心。对任何事物保持平常心。你邀约的对象不来，也不要懊恼，来了也不要喜形于色。留下了，别兴高采烈；走了，也不要痛苦得像丢了几百万似的。平常多笑，不要老板着脸把别人都看成仇人。
“第十种，要有敬业精神。我们是24小时上班制。为什么要24小时上班？是为了盯着新朋友，不要让他在夜里跑掉。我们要把别人的120万当成自己的120万来对待，睡觉时候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上6点20起床，7点30吃早饭，8点50进课堂，9点开课；中午12点50前必须回寝室；下午2点准时开饭，4点串寝；晚上6点50前回寝室，7点30吃晚饭，9点就寝。
“第十一种，善于发掘。从平常事中寻找不平凡的价值和思路，别人认为你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你却能做到。
“第十二种，强烈的成功欲望。把目标刻在钢板上，把计划写在沙滩上。”
五天的培训期很快就过去了。除了学习心态，还要学习讲故事。新人来到我们家，第一个故事必讲《捡金子》。如果事情当天就被抖开了，中午就讲《婆媳》或《胖女人》*，如果遇到婆媳关系不好或是比较肥胖的女人，便换一个。除了讲故事说道理，还有180个脑筋急转弯和各种各样的游戏，这被他们奉为业务员的三大法宝。三大法宝的作用一是在饭菜不好吃的情况下，可以转移新朋友的注意力；二是加强亲和力；三是轰托气氛的渲染。有人总认为只要不进课堂他们就没办法。事实上，真正把新朋友留下来的地方不是课堂，而是寝室。进课堂永远只是让你感受气氛，观察你是否能融入环境。说白了，就是声东击西，你心理上抵触课堂，因为坐课堂累，而且非常吵，屁股疼，腰也痛，所以回到寝室，你就想好好休息一下。这时候，他们所谓的亲和力便开始见效了。那种关怀，我敢说是很多人一辈子难以得到的，四个字：众星捧月。但他们确确实实是真诚的，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么做是应该的，殊不知自己只是网头的一个棋子，被成功洗脑而已。
我管理过一段时间的寝室。寝室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概括起来有三项内容。
一是积极树立领导形象。见到领导必须鞠躬、握手、擦皮鞋、拿毛巾、端茶递水，那场面大约也只有古代的王侯将相可比。树立领导形象的作用是，新朋友来的时候如果闹起来，领导出面时说一句话会比任何人说话都管用。因为新朋友感觉推荐人骗了他，带新朋友的也是一丘之貉，对他们不信任，而对领导则会另一副态度。领导这时往往都会说，我只是引导者，带头干，我不是霸权者。
二是搞好团结。团结就是金子，不团结是盘散沙。
三是互相配合。要求大家只要有人提议，无论干什么，都要一一响应，不要让新朋友感觉他们是一盘散沙。比如讲故事的时候要积极配合，做游戏时敢于犯错。他们认为做神经病是为了逗新朋友开心，是为了把新朋友留下来，是一种非常好的付出心态。
第二十一章 尴尬的事情一箩筐
七月初的时候，课堂上发生了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
这天，我和来自河南的一个23岁的小伙子蒋坤坐在一块儿听课。蒋坤听着听着忽然别过脸瞪着我。我发现他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神情相当难受。我悄悄问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蒋坤双手紧握，一言不发。
我抬头看了看管理课堂的白杨，他发觉到我们的异样，但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
我追问蒋坤：“你怎么了？”
蒋坤好像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我想大便。”
我原本以为蒋坤突发了什么病呢，没想到会是这事。无非是想上厕所嘛，有什么难的。不过因为课堂上不允许擅自出去，所以蒋坤只能忍着。
我低声对他说：“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就出去吧。”
看样子他是被课堂纪律吓住了，憋着劲从嘴了迸出了四个字：“他们不让。”
靠，这什么事儿啊。看他那难受劲，真是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我不禁担心，万一拉出来可真丢人。
我向白杨发出了求援的目光说，并把他叫到面前，小声跟他说：“领导，蒋坤要上厕所。”白杨一声不吭，仿佛没听见似的。
蒋坤见此摇了摇头，意思是他还能挺住。我又好气又好笑。
大约过了三分钟，我听到一声闷响，一股难闻的臭味在燥热的空气中弥漫开来。这小子肯定是拉在裤子里了，我赶紧用手捂着鼻子，还没来得及换口气，又听见“哼唧”一声巨响……
再看蒋坤，满脸涨得通红，双手死死握着板凳，但眼睛仍然顽强地盯着白板。
我偷偷观察了四周，大家居然都若无其事地继续聚精会神听课，就连白杨也无动于衷。就我一个人在左顾右盼，反而显得有点儿怪摸怪样。
那一堂课，简直比一年还要漫长。好不容易等到下课，我和蒋坤一起走出课堂，我看见他和领导握手道别时，屁股上湿乎乎的一片，还有一坨极小的大便从裤管里悄悄滑落到地上。众领导视若无睹，笑吟吟地互相握手告别。
我想，蒋坤这小子怕是脑袋坏了。
我们来到一口压水井旁。蒋坤说：“王老板，谢谢你帮我压水。”我用力压出一股冰凉的井水，他蹲下身去，把裤腰松开，任凭水流从屁股冲到裤腿。看到满地被水冲散的大便，我恶心地扭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听见他说：“好了，王老板辛苦了。”
我回过头来，发现他已经将地面上的污物用脚拨进了水沟，望着他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我的心头。
回到寝室后，大家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我说，蒋坤你进去换条裤子吧，顺便休息一下。他却说，不行啊，中午不能进房间的，这是规定。如果大家都像我一样在里面休息，或者换衣服，新朋友来了，也要进去休息，这样耽误了下午串寝，谁担得起责任？
就这样，蒋坤不得不穿着那条湿漉漉的裤子，坐在炎热的阳台上等阳光把它晒干。夏季的太阳很毒，可为了晒裤子，他不得不忍受着长时间的暴晒。
晚上罗鸥回来后，大家开了个会。会上罗鸥表扬了蒋坤。李萍等领导也打来电话，希望我们向他学习。罗鸥说：“你们要吸取的是他的精神，他的付出精神和平常心态度，学习得很到位。当然大家的包容心态也是不错的。加入这个行业，我们要有强烈的成功欲望。我们的大老总说过，前面哪怕躺着一堆屎，如果挡住了我们的成功之路，我们也要把它吃下去。”
我有种不知今昔是何昔的感觉，这还像一个正常的人吗？
晚上准备洗澡的时候，我没敲门，一头撞进了卫生间。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人，惊鸿一瞥之下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有人惊叫了一声，原来是李冰。李冰拿着水龙头二话不说就朝我眼睛里喷，把我淋得前心凉到后背。我慌慌张张地退了出来。这时又听到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骂道：“色狼。”我听出是何玉琼的声音，心想坏了，这段时间她对我意见很大，不知道会怎么报复我。
她们俩从卫生间出来，像审问犯人似的大声质问我：“王老板，你怎么回事，你都看到什么了？有没有看到？”
坐在阳台上乘凉的男人们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我嗫嚅着解释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第二天白杨为这件事情来单独找我。他的表情很阴冷，我担心会受到惩罚。
“昨天是怎么回事？”白杨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无语。
白杨催促道：“要我帮你说吗？”
“不，不用了！”我赶紧辩白，“我是不小心闯进去的。我当时没想到卫生间还有人，再说她们都没关好门。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都看到什么了？我们是交心的行业。”
“我就看到她们的……屁股了。”我咬着牙说出了口。
“噢，是什么样？”
“有个人的屁股上有颗黑痣，不知道是李冰还是何玉琼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白杨的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真的？”
“真的。”我十分不好意思地挤出一丝笑容。
“还看见别的什么了？”
“没了。”
白杨沉思了一会，说道：“你去投五元钱，然后下楼跑十圈，并向她们道歉。这是提醒你以后不要再犯相同的错误。”
我想了想：“就这啊？”
“你还想怎样？不要想讨价还价了，去吧。”
投币是对行业内人犯错的一种处罚。每家用一个废弃的饮料瓶从中剪个口子，挂在寝室里。最低投一元，最高投一百。犯第二、第三次则按照几何倍增的形式加重处罚。
投完币后，我下楼跑步，李冰在旁边监督。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我跑了两圈就大汗淋漓。等坚持跑完，我腿都软了。回到寝室，我径直走到何玉琼面前，对着她和李冰鞠躬道歉。何玉琼余怒未消：“你究竟看到什么没有？”
我感觉脸上仍在发烫：“其实也没看到什么。”
何玉琼不依不饶：“什么意思？”
也许是领导考虑到让我们消除误会，去上课时特意安排何玉琼与我做伴。路上我们几乎都没说话。从课堂出来的时候不到11点，还不到回寝室的时间。于是我们就晃晃悠悠走进了火车站旁的露天公园。
太阳很大，但何玉琼自从我上线后基本上就没打过伞了。我觉得很奇怪，问她怎么回事。
何玉琼仰着头，狡诈地笑着：“我也不怕晒黑，等我做到B级别，住进宾馆了，仟色秀往脸上一擦，几天就变白了——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其实我是想问我怎么享受不了刚来时的待遇了？想想，真有点怀念啊。”我假装感慨。
何玉琼瞟了我一眼，讥笑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我们的客人哪？你现在和我们一样，我们是成功而密切的合作伙伴。你找准自己的位置了吗？”
“你们果然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反唇相讥。
我们俩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公园里到处瞎转，只为打发时间。
“我现在给你温习一下老板心态吧，你先说说。”何玉琼提议道。
我明白，这一定是白杨安排的，目的是要我加深印象。
“老板素质吗？我知道。”
“做人一定要谦虚。”说到这儿，何玉琼忽然又问，“昨夜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我哈哈大笑。
何玉琼用手紧紧拎着我的胳膊，咬牙切齿：“说。”
“不就是屁股上长颗痣吗？”我搂着她的肩膀，一脸坏笑地贴着她的耳朵说。
何玉琼一把推开我，啐了我一口：“看你那色迷迷的鬼样子，一天到晚净想鬼事。记住，不要对任何人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说可以，不过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想亲你一下。
“你这算什么，趁人之危？简直无耻。”
我把刚想说的“喜欢”两个字咽进嘴里，恶言回敬她：“你以为你多清纯啊，你的心里除了那120万的出局费，还有什么？你已经被扭曲了。”
“是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等我有了钱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算了吧，我不想说了，和你说话太累。你有了钱也只是一个暴发户。看你那嘴脸，我都后悔当初怎么对你有好感的？你说你还有感情吗？”
“现在我的脑子里除了成功，别的都不会去想。为了成功，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我现在已经放下了女人的羞涩和自尊，我放弃了很多很多，我现在背负了太多我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苦难。”说着何玉琼眼圈便红了，“这些付出都是短暂的，等我得到这一切后，我一定好好地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我比任何人都强。”何玉琼的眼神透出倔强。
我傻笑道：“你当初……”
何玉琼说：“你还不明白？我们是人帮人的行业，我只是用我的个人魅力把你留下。你看了第二堂课，就应该明白。你别指望我们之间会发生点什么。如果想，快点儿做出去，还有点儿希望。”
我哑然，脑袋空空的，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曾想过一样。
第二十二章 第一个下线
进入八月份，为了加快我成功的步伐，我听从了领导的建议，称自己买彩票中了大奖开了个公司，急需要人帮忙，以此忽悠自己的外围市场。我把发给大学同学的短信不小心错发到了一个只认识了一个多月的已婚少妇的手机上，没想到这个30多岁的小嫂子居然信以为真，每天晚上不停地给我打电话。
领导见此，特意在她再一次给我打电话时安排了一个场面宏大的接听场面。可以想象，她听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身为大老板的我春风得意，左拥右抱，正在一个星级酒店喝酒，旁边是我的一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属和一群频频向我发嗲的妙龄少女。
结果第二天她就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请求我给她的叔叔一个工作岗位。领导授意我问她：“你为什么不能来？那个位置是留给你的。”
她说：“我的小孩每天还需要妈妈照顾，但我以后一定会去的。”
三天后，我给了答复，允许她叔叔过来，在我刚创办的公司任财务经理。这个弥天大谎很是有点玄，不过她的叔叔——那个与我素未谋面的中年男子陆千顷在听到消息后，竟然一刻也没有耽误，立即买了晚上的火车票。
领导得知喜讯，拉着我的手说：“恭喜你，来了120万。”而我的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毕竟是骗人，而且还是一个没见过面的人，我毫无把握，紧张到了极点。
陆千顷是次日凌晨3点40到的衢州。当晚，我被紧急调到李萍家。罗鸥叫我再给陆千顷的侄女打电话，了解该人的爱好以及性格，还有是否好色，并强调这点至关重要。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极力以轻松的口气和她聊天。通过她的描述，陆千顷的形象在我心目中逐渐清晰起来：一米七五的个头，皮肤黝黑，不怎么帅气但很有男人味，常抽六元一包的红金龙，遇事冷静，但有点胆小。至于是否好色，她是这样回答的——你们男人不都一样？
当晚，新朋友就寝后，李萍召集所有寝室的老板开会。会议主题主要围绕陆千顷展开。我把在电话探知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在座的每个人都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和工作安排。李萍说：“你得到的信息太重要了，他很胆小，对吧？只要他上了火车，他就有60%的希望留下；如果能待两天，那么我们就有99%的信心把他搞定。好色嘛，那最好不过，我建议何玉琼和李冰带朋友。王老板，你认为谁合适？”
我本来对何玉琼还心存着一点点儿幻想，不料何玉琼却自告奋勇说：“我带。”
李萍扫视了大家一眼，见没人回应，感觉有点儿不高兴：“怎么没人表态？我说是谁就是谁？各位老板，你们能不能积极些？把王老板的120万当成你们自己的120万来对待，把你们的责任心、爱心和关心拿出来。”
停了停，李萍见还是无人答复，很是生气：“好，我想问个问题，有没有谁不知道王老板新朋友名字的？身高、爱好、性格、老家哪的……我提问了，杨老板，你先说说。”
杨宁是个前几天刚上线的新人，我只在课堂见过一面。他支支吾吾地答道：“好像姓肖吧，好色。”
李萍脸色一沉：“我重复一遍，叫陆千顷。你的责任心哪去了，你的朋友来一个走一个，你什么时候才能成功？你去投币，投一元。”
确定了带朋友的人选，李萍又问：“怎么给何玉琼定位？”意思是在陆千顷面前怎么介绍何玉琼的来头，当然是假的。
“王老板的秘书、情妇，或者表妹？”李萍看着大家征求意见。
我想戏弄一下何玉琼，便说：“情妇吧。”
“只要能把新朋友留下，我什么身份都可以。”何玉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的朋友好色，如果是你情妇，那他岂不是没有机会了？我们是给别人机会的行业，我看何玉琼就做你的表妹吧，身份是你的出纳员。陆千顷管财务，这个借口我看可以让他多留一天。”最终还是李萍做了决定。
最后，李萍一再地叮嘱大家：“新朋友来了，我希望大家比平常笑得更开心。用你们最大的真诚去感染对方，早上唱歌、讲故事、做游戏都积极点。至于带到家后怎么介绍家里的人，我觉得这样好了，就说这里是公司的后勤部，大家是厨房和仓库的员工。如果陆千顷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何玉琼要把女人的优势发挥出来，尽量拖两天。你们也清楚，两天的时间，我们群策群力，是完全能让他有个思想转变的。陆千顷是3点40到，你们尽量让他在火车站等半个小时，然后去接。接到后让他给家里打平安电话。王老板作为推荐人，给他背行李。不要顾及自己的老总身份，这对你以后有好处的。他很快就会知道你骗了他，那时候，何玉琼说话会比你管用。何玉琼在两小时之内，必须和他把关系拉到位。如果何玉琼不对他胃口，还可以换人带。明天早上不要把他带回来，否则他见了这种场面，会吓跑的。在街上转到早上8点过早，9点带进课堂。”
我们一一记在心里。
李萍问我：“你第一次做推荐人，心态摆正了没有？”
我弱弱地问：“万一他感觉我骗了他，打我我还手吗？”
大家哈哈大笑。
李萍也笑了：“我们行业里面以前也有新朋友拿刀要砍推荐人的。可人家看懂了，还不是留在这里了？如果他真打你，记住，不要还手，永远拿笑脸对他。”
我的心却悬到了半空，紧张感陡然又袭来。
李萍想了想，问我：“你嘱咐陆千顷来的时候不要带钱了吗？”
“他很听话，只带了300。”
“你找机会把他的电话费给打光了，避免他打电话给家人，以免他家人有不必要的担心。”
小会开到10点多，大家都睡觉去了。我躺在地铺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心情又激动又紧张。
3点30分，陆千顷给我发来信息，他已经到站了。在一阵细碎的响动后，何玉琼穿着整齐地来到我眼前。我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说：“走吧。”
尽管陆千顷不停地打电话催促我们去接他，我们还是磨蹭到了4点45左右才走进火车站候车大厅。何玉琼举着写有陆千顷名字的牌子，在大厅晃悠。不一会儿，一个长得很壮实男子拦住了她，说：“我就是陆千顷。”
我的形象也许让他非常失望，因为我看上去根本不像个暴发户，更像个落魄的小混混。我在地铺上滚了两个月，衣服虽然每天有人叠，看上去还算整齐，但穿在身上，总有点儿脏兮兮的感觉，不像何玉琼，人长得漂亮，多少可以遮掩些邋遢。
寒暄了几句后，陆千顷给他侄女报了平安。
路上，何玉琼一再施展她的柔情攻势，不时用暧昧的语言提示陆千顷，并有意无意拿身体去接触他。陆千顷的戒心慢慢消除了，居然搂住何玉琼的肩膀，开怀大笑。好色的男人真是好糊弄。我想起刚来的时候，估计比陆千顷强不了多少，不由自嘲地笑笑。
不知不觉转到天亮，他们两人聊得很投机。我这个名义上的老总却成了苦力，背着陆千顷的两个大包吃力地跟在他们后面。好容易到了9点，何玉琼轻松地把他带进了课堂。
陆千顷进课堂后就蒙了。他坐在第一排默默地抽烟，领导看见后示意他把烟扔掉。他烦躁不安起来，在教室里来回地走动，几次走到门口，但又不敢出去。只好躲在墙旮旯里，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在座的每一个人。我们都坐着聚精会神地听课，丝毫不理会他。最后，他下决心了似的提起行李就往外走。何玉琼拉住了他。他紧张地说：“你干什么，我报警的。”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见他们走出去了，我准备追出来，领导摇头不让我跟去。过了十多分钟，陆千顷居然回来了，并且一直听到结束。
离开课堂，我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了一切。原来何玉琼请他先听课，哪怕听完课再报警也可以。陆千顷背对着我，拿出了电话，正准备拨号，从课堂走出一群人，三三两两的或前或后地跟着，不时朝这里瞄一眼。我发现陆千顷人高马大的男子汉，竟吓得腿抖个不停。他犹豫了几秒钟，合上手机，放进了包里。
“怎么不打了？”我问。
何玉琼瞪着我，小声说：“你不要给他造成恐惧感。”
事实上何玉琼说对了，陆千顷后来的三天，哪儿也不敢去，也不敢离开我们。他担心离开我们，马上会被人绑架了。而且课堂也不敢去了，连串寝时，都小心翼翼地问领导：“你们这里是不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原来他听课什么都没听进去，就把奖金分配那一块描述二大爷极力鼓动两个儿子加入的细节记下来了，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晚上回到寝室，陆千顷心里明白进了传销窝点。他在抗拒的同时也违心地接受了我们的殷勤。何玉琼亲自帮他洗脚时，陆千顷感慨地说：“如果我没有家，没有女儿，我会跟你们一起干的。”
我很快把他说的话通过电话汇报给李萍。李萍从这句话中找破绽，立即安排白杨过来，同时来的还有何玉琼一家人。我第一次看到何玉琼的父母，母女二人长得太像了，只是母亲略显苍老。
我们的谈话内容围绕直销的话题展开。白杨滔滔不绝地阐述了直销的前景与未来，陆千顷听得渐渐入神。白杨话锋一转，提到何玉琼一家身上：“直销是家族性暴富的行业，这就是为什么何玉琼一家都在这里的原因。你想人家都不比你傻，你何妨多留几天好好看看呢？”
何玉琼一家心领神会，一个个找陆千顷交流。陆千顷听得有点儿犯迷糊。白杨又适时解释了“行业犯法不犯法”和“为什么要骗过来”两个问题。陆千顷的脸上渐渐有了点阳光。
“那我想问一下，我的人身安全是否可以得到保障？”
白杨说：“我以人头担保你的安全。”白杨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和暂住证，我们也拿了出来，一起放到陆千顷面前。
“你可以都保存着，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可以报警。”
陆千顷试探地问：“我现在报警试试。”
我们一齐笑了。
“没问题，你试试看吧。”白杨说。
陆千顷毫不犹豫地拨通了110。大约15分钟的样子，一辆警车开到了楼下。陆千顷欣喜地跑到楼下。过了一会，两个警察敲开了房门，问我们，“你们干什么的？”
白杨回答说：“我们在这里打工的。”
“怎么这么多人住在一起？”
“我们都是老乡，住在一起便宜些。”
警察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走了。这时，李萍给白杨打来电话，严厉指责他的错误：“万一把刚来的另外几个新朋友吓跑了怎么办？”
白杨说：“李导，这是个特例，我是从大老总那里得来的经验。他曾成功引导一名网友加入了行业。现在王老板的新朋友情况特殊，所以采取了大老总的成功经验和闪光点。”
我在不安和等待中度过一夜。
次日早晨，我起床时，竟然在新朋友的位置上发现陆千顷正呼呼大睡，鼾声如雷。我喜出望外。
吃饭时陆千顷对我说：“警察说了，你们一没有骗我的钱，二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要我回来了。我想你们这里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我玩几天再走。不过下午我要出去吃饭，你们这儿的饭哪像人吃的？”
陆千顷被骗过来，有他自己的原因，他以为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加上他本身就有些好逸恶劳，比较狂妄，却又胆小好色。但最重要的是，行业内的人齐心合力，打造了一个好的氛围。我们先是不停给他找平衡感，平衡感找到后，再一一解决问题。与此同时跟他提生存危机，接下来提自信，最后提激情和欲望。在职场中，如果你是一名领导，对下属提激情提不起来，必须提自信，提自信的前提是先提危机意识，非常有效。
经过几天短暂的洗脑，陆千顷的激情一天比一天高。在来的第七天，他想加入却碰到了难题，因为他偷偷向家里打电话说我骗他来搞传销，以至于弄上线款时，无论以什么理由，都没人给他寄钱。陆千顷痛苦万分，自做主张的声称自己被车撞了，躺在医院等钱救命。何玉琼见他孤注一掷，但钱还是没弄到手，私下跟我说：“他这么大的人居然连2800都弄不到，可见在家做人很失败。”
我给陆千顷出了个主意，因为他在家吸食麻果、K粉，便要他说自己在衢州玩被警察抓了，要罚款。我冒充公安局给他的一个朋友打了个电话，他的朋友知道后惊慌失措，很快把钱汇到他的银行账户，陆千顷就此加入了行业。这是我发展的唯一的一条下线。此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的下线发展惊人，居然有十多条线。我离开的时候，他已经面临升C级别领导了。
第二十三章 又一个受骗者安雅
陆千顷上线后，为了把这个成功经验和闪光点推广，我时常换寝到各家传授经验。杨宁向我讨教，怎么样去把他一个表弟忽悠过来。这个小伙子才22岁，小他三个月，目前的状况是要奉子成婚，女方怀孕两个多月了。杨宁的计划是让女方打掉小孩后要表弟过来。
我吃惊地问：“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残忍？”
“表弟结婚都没什么钱，我只是带给他机会。”
“如果你表弟到时不做，你不是害了一条小生命？”
“这我还没想到呢。”杨宁挠了挠头。
“你没有其他的邀约对象吗？”
“我想把这个好行业带给我的亲人。”杨宁的眼神很是执着。
遇上他这样的人，我实在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听到李冰叫我：“王老板，领导找你。”
此时，为了推广经验，我正住在白晋家。看到白晋，他笑着问我：“精英，最近身体好吗，有什么压力没有，有困难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我想起已经有三个月没交伙食费了，一天七元，算起来有630块了，触碰了他们所说的五大杀手之一。于是，我便不好意思地跟白晋说了我的窘境。
白晋应该心里有数，对此不以为然：“我们是人帮人的行业，这些我们可以帮你先垫着。我叫你来不是跟你说这个，李冰有个新朋友要过来，是个美女，今年30岁，结过婚，有个小孩，山东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当过老师，现在在江苏一家化装品公司上班，人非常有气质，明天中午到。我们想来想去，决定把带朋友的责任交给你。也只有你，才能承担这个重任。”
李冰期待地看着我：“拜托了。”
我没有任何借口和理由来推托，带朋友至关重要，新朋友能否留下，带朋友的占51%的作用。
李冰曾经是美女的学生，她的话语中透出对美女的尊敬和期望。李冰说：“我们行业就是典型的蠢材利用人才把自己顶升为天才的行业。领导寄予了她很高的期望，我相信她加入后会很快升C升B，很快出人头地。”
我哂笑道：“那一定。”
美女名叫安雅，我是在耀眼的阳光下见到本人的。她的出场非常灿烂，她是一个长相很有说服力的魅力女人，步伐轻盈不失稳重，瓜子脸上盛满淡淡的笑意。
安雅用一本杂志斜斜地遮挡在头上，款款走来，一袭淡紫色的裙子把她包裹得落落大方。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浸染了几个月，我似乎已经忘记了尘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风景。何玉琼虽然长得还不错，但跟安雅相比，黯然失色。安雅朝我微微一笑，实在美艳不可方物，那一刻，我惊为天人。
李冰在安雅面前称我为某美容公司的经理，而安雅此次来的目的就是与我洽谈品牌代理。按照领导的意图，我必须最迟把她忽悠到明天再把底牌摊开。
路上，我有事没事故意寻找着一些话题，试图跟她拉近距离，打消陌生人初次见面时的顾虑。不过她谈兴甚淡，多数时间都是我在说话，而她则盯着扛着行李远远走在前面的李冰默不作声。这是行业的规定，接到新朋友后，推荐人必须少说话，多做事，把时间留给带朋友的人和新朋友，让他们多交流，拉关系。
看着李冰蹒跚的背影，我能感觉出她的步履有些慌张，看上去也一定很心虚。
我看到安雅的手背上脏了一块，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献殷勤的大好机会，于是便从兜里掏出纸巾捉着她的手帮她擦掉。还好，她没有拒绝，她的皮肤很白，我擦得很细心，我分明看到了路边行人投射过来的羡慕眼光。安雅等我作完秀，说了一声谢谢。我顺势又替她整理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在火车上久坐的缘故而略显发皱的裙子下摆。在她下台阶时，我还不失时机的扶着她的腰，过程很默契。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安雅并没有反感的意思，反而不住地说谢谢。
就这样，我一边热情地照顾着安雅，一边即时向领导汇报情况并随时听候指示。可能安雅发现我常常背着她打电话，停下来不走了。李冰也回过头来，问我现在去哪里。
我提议说：“安老师辛苦了，我们去吃饭吧。”
我故意选择了一个看上去有点儿脏的饭馆，这是我特意选的，一是便宜，还有就是可以更多地表现自己，帮她揩凳子、端茶倒水这样的活儿被我全包了。李冰居然欣然地赞誉我，说我非常有绅士风度。我不禁哑笑。
吃完饭，安雅要求到李冰工作的美容店去看看。李冰有点儿紧张，望着我不敢吱声。我说：“不好意思，安老师，我们老板正在外面出差，而店子刚好也在装修，现在去不太方便。要不，我们先去衢州的孔庙或公园逛逛吧，也不枉你千里迢迢来一趟。”
安雅有些不乐意：“这些情况你们都没给我说，再说我只有一天时间，明天就回江苏了。”
不过在我和李冰的再三说服下，安雅还是同意多留一天。
下午我带着安雅去逛孔庙。安雅奇怪地问，孔夫子的故乡应该是山东，怎么跑这儿来了？李冰则解释说，这是孔子的第二故乡。安雅恍然大悟。
有了前几次的成功试探，看到安雅的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我便故技重演，那种细致和体贴让我感觉分明就是她的情人。午后的阳光很大，落在安雅俊俏红润的脸上，好看极了，完全不像一个结婚并且有小孩的女人。
不知李冰从哪买来了一把雨伞，我把它当成遮阳伞替安雅打着。她见状，想把李冰也叫过来。李冰说：“不用，我想晒黑点儿，健康。”
时间过得很慢，安雅似乎有些着急：“能不能让我先跟你们老板通个电话。”
李冰见此赶紧上前帮我打掩护，我则偷偷溜到一棵大树后给领导打电话。领导指示，由李萍假装公司老板和她电话联系；如果她累了，就把她带到李萍家，那里留了几个女孩，专门陪她聊天、打牌。
一切布置妥当，我拨通了李萍的电话，然后把电话交给安雅。接完电话，安雅一脸的无奈，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按照领导指示，我们决定把安雅先带到李萍家休息休息。当然是步行了，足足走了40多分钟。中途，安雅几次提出打的过去，但都被我们连骗带劝给PASS了。
好不容易到了李萍家，刚走进家里，安雅就怔住了，光看这屋里的摆设：外屋是一堆堆的行李，里屋是一排排草席，哪有家的感觉，分明就是个难民营。
好在屋里面的几个女孩子很是热情，纷纷站起来打招呼。我则负责给她端水洗脸、沏茶，李冰负责帮她打扇；她喝茶的时候我又主动站她身后给她捶背，这一切她都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然后我们几个邀请她一起打牌，大家的吵吵闹闹让她暂时忘掉了疑虑。名义上是美容师的几个女老板还见缝插针地向她询问美容知识，她也乐得一一解答。
下午六点的时候，领导来电，吩咐我带她出去吃饭，吃完饭一直玩到所有老板睡觉后再回寝室。
安雅真不愧是知识女性，言谈举止无不透露出她特有的魅力和气质。除了美貌，她还有我身边这群女人所不具备的才情，我们从李清照谈到鲁迅，从海明威谈到余秋雨，从品位谈到梦想，从事业谈到家庭。想到这么聪慧的女性，却跟着我们在衢州大街上像盲流一样逛了一天，被我们像猴一样耍，而自己还蒙在鼓里，我心里不由得隐隐有些愧疚。
李冰趁她不注意时，悄悄跟我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尽量在动作上大胆一点儿，到时她闹啊跳的时候，你可以抱抱她，亲亲她，女人都是要哄的。全靠你了，你是我们团队的希望。”
我清楚我在干什么，就算安雅对我有好感，可她毕竟是结了婚的女人，也是个母亲，我们不可能发生什么。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偷偷骂自己：“你在想什么啊？你不过是在受领导指示完成你的工作罢了。”
面对安雅，我实在不清楚是否该把她留下。两天的时间可以完成一个人的思想转变，如果她真的被我们留下来了，我会很高兴吗？一时我还真说不清楚。
在跟白晋探讨方案时，白晋说：“也许你考虑到她有家庭有孩子，还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但我告诉你，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你要做的就是把她留下，让她看懂。到时候，做不做是她的事情，你不要想太多。”
我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十四章 第一次做洗脑工
吃晚饭时，安雅和我一起喝起了啤酒，她的举动让我很是吃惊。饭后，我们趁着醉意一起到公园小坐，李冰故意离我们远远的。
静默中，安雅突然说了一句：“我很反感传销。”那语气中有一种无须辩驳的坚定。
我很是诧异，我们的阴谋居然这么快就被她给揭穿了。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是我频频地背着她打电话；是李冰刻意保持距离的心虚；是李萍家难民营般的杂乱喧嚣；是我们无端的奉承与殷勤；是在她坚持要见老板时我们的搪塞与掩饰……总之，太多了，几乎每一个环节都会让人产生被寄于某种企图的联想。安雅是个聪明人，况且社会阅历丰富，她能一下子猜中我们的目的，想想也很正常。
既然她主动亮出了她的答案，我也不好再继续演戏了。
我说，我们这是直销，跟你说的传销有区别的。
“有什么区别？在我眼里，都一样。”
我差点儿被她噎住。我用我所知道的理论跟她解释：“传销是没有产品的，而直销有产品；传销是违法的，而直销是国家默认的……”
“不用说了，你们这些人行为举止都很怪异，并且夸大其词、弄虚作假。”
其实安雅的反应我们都曾考虑过，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提前。看来领导交代的最迟把她忽悠到明天再掀底牌的任务已经无法完成了。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按步骤，我开始洋洋洒洒地跟她讲直销的历史、现在与未来。我讲得口干舌燥，而她则丝毫反应都没有，也不予置评。她的不屑让我感觉很是失败，不得不执行下一个步骤：跟她提危机。
目前社会上三种生活状态。
一是蜻蜓的生活。蜻蜓早上在晨光里饮着草叶上的露水，无忧无虑地在草丛中自在地飞。你羡慕吗？但是，小孩子会拿着沾满蜘蛛网的粘杆捕获它，最终死掉被扔在路边，成为蚂蚁的食物。
二是黄雀的生活，黄雀在树林里捕食，在丛林里欢声笑语，快活吗？可是，少年会用弹弓把它打下来，它的尸体会被动物分食，或者发臭腐烂。
三是大鹏的生活。大鹏展翅，凌清风，越浮云，一飞万里，多么自由自在。不过也很不幸，它将成为猎人的目标。
安雅无语。我只好接着讲。
“在现实社会里，我们身边经常有这样的事例。日子本来过的很平淡，很和谐，可是突然有一天，灾难降临，亲人出车祸或者患上不治之症。你又没有钱，因为治疗的天文数字你无法承担，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开你，多么痛心。所以，我们一定要赚钱，赚大钱，让爱我们的人不再伤心，让关心我们的人不再流泪。”
安雅也开口了：“我现在每个月都有五千多的工资，我和老公买了房子，买了车，虽然还在还贷款，但我们过得很幸福。即使有天我的亲人真的有什么变故，我想我也可以应付的。”
我知道这个聪明的女人一定明白我们的目的了。虽然我们彼此并没有挑明，但是各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安雅说，“其实人生还有另外的乐趣，并不仅仅是金钱带来的。如果你渴了，水就是幸福；如果你快乐了，分享就是幸福；如果你爱了，得到就是幸福；如果你困苦了，失去就是幸福。”
我则针锋相对：“是啊，有钱买得到床，但买不到睡眠；有钱买得到药品，但买不到健康；有钱买得到房子，但买不到家庭。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在如今的社会，没有钱你将寸步难行。”
安雅点头表示认同我说的这些话，但并不代表就认同我的观点：“如果人生来只为金钱而活，那将是一个空白，穷得只有钱的人生。”
我见谈话已经陷入僵局，只得转换话题，还好这时候李冰走过来说：“时间不早了，老板可能回来了吧。”
我扶着安雅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慢步走出公园。
我和安雅并肩而行，微风中，她的长发不时拂着我的面颊，我忍不住搂住她的肩膀。李冰见此悄悄地对我竖起大拇指，意思大约是：就应该这样，不错。
我故意跟她挨得很近，安雅一扭头，嘴唇几乎擦过我的脸，一种特有的迷人气息逗引着我，我忍不住大胆地亲了她一下。安雅没做声，看来李冰跟我讲的还真有点儿道理。
我们就这样默默并肩走着。我突然想起了《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和小龙女，他们走在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上，杨过心想：如果这条路就这样走下去，永远没有终点，那该有多好啊。我不由得脱口而出。安雅侧脸看着我，满眼的叵测与诧异。
突然听到李冰在前面欣喜地叫：“安老师，我们去摘路边的橘子好吗？”原来她发现路边有片橘子林。
安雅紧张地说：“那不是偷人家的东西吗？”
一听有这等表现机会，我豪气顿生，大喊一声，“我来。”说完，噌噌几步，就趁着夜色，潜入了橘子林。没费什么工夫，我就摘了四个又大又甜的橘子。安雅手捧着橘子，又紧张又兴奋，声音都变了：“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做小偷呢。”
回到寝室后，大家都睡了。安雅看到还是那间房子，心里很不高兴。我端水给她洗脸。李冰又偷偷对我说，“领导要你给她洗脚。”
既然如何，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等安雅脱了鞋子，我便默默蹲到她面前，伸出手去帮她脱袜子。安雅吃惊地大叫：“你干什么？”我冲她笑笑，什么也没说，继续手里的动作，直到把她那一双粉嫩的小脚按进盆子里，轻轻地搓着她的脚丫……我是第一次帮女人洗脚，没想过我居然会如此娴熟，也许正是这个行业带给我的吧。
临睡时，李冰跟我说：“明天早上六点半有外网的领导过来看她，跟她摊牌。”还有什么好摊的，我们早就露馅了，我心想。
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人挠我，睁开眼睛看是李冰。她低声跟我说：“安老师睡不着，在客厅坐着，你去和她聊聊。”
我睡眼惺忪地从地铺上爬起来，走到外屋。看见安雅一脸茫然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我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该知道的我想她都已经知道，于是就陪着她一直静坐到天亮。
大约六点半左右，听到有人大喊领导来了，一群人争先恐后地跑过去跟领导握手。
来的是林远道和李萍。可以想象，安雅看到我们这些人卑躬屈膝的样子是多么地惊愕，这几乎只可能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场景，居然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地上演了。
林远道跟她讲明了这里的一切，并希望她能在这里看看直销。安雅看上去很镇定，没有某些人在突然知道自己被骗后的惊慌失措，甚至也没看我和李冰一眼。我想，她或许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
领导走后，我们开始吃早餐。安雅静静地坐在我身边，默默着看着他们盛饭打菜、讲故事、出脑筋急转弯。她碗里的饭没吃上几口，可能是实在难以下咽，便把剩下的饭菜倒进我的碗里。我欣然接受。
今天的任务是负责把安雅带进课堂。但出门时，安雅不再跟着我们一起步行，她坚持要打的。我们拗不过她，只得上车，刚坐进去，安雅便对司机说：“去火车站。”
我和李冰大惊失色，慌忙对司机说：“不去那里，我们到公园去玩。”
安雅大声吼道：“李冰，你为什么要骗我？”
李冰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我赶紧让司机停下了车。
下车后，李冰不停地向安雅道歉，安雅一句也不想听。她对我们说：“你们在做什么，我不想知道，但是，你们为什么骗我？”憋了这么久，她的怒气明显上来了，看我的目光也不再柔和，而是充满了戒备与抵触。
在所有的劝说都无效的情况下，我选择了沉默。听李冰说安雅爱吃梅干饼，于是我便走了好几条街为她买来了三个梅干饼。
安雅看到我手里的梅干饼，有点儿激动：“你也喜欢吃这个吗？”
我无奈地笑笑：“知道你爱吃这个，你早上没吃饱，我特意去买的。”
安雅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我和李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说：“今天我们不去课堂了，就在这里好好玩半天吧。”
安雅一边嚼着梅干饼一边说：“不行，我要回去了。”不过语气仿佛不那么强硬了。
我装出一副很冲动的样子，猛地抱住她，连声说：“我舍不得你走啊。”
这是领导的意思，必要的时候还要我和李冰给她跪下，用人情把她留下来。我已经想好了，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给她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安雅赶紧推开我。我正要再抱她，她说：“好了，我再多玩一天。但我不想接触什么直销。”
我们大喜过望。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正准备接听，不料被安雅一把抢过去。我急了，想抢过来。但安雅早就逃得远远的，并按了接听键，里面李萍急促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把新朋友留下，她对你有好感，你要好好运用，就是跪也要把她给跪回来。”
只见安雅苦笑道：“我就是你们所说的新朋友啊，你们够狠！”
“电话怎么在你手里，王老板呢？”李萍这才意识到电话并不在我手里。
我和李冰差点虚脱了。
安雅把电话还给我，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你们真是不择手段啦，我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就走，不要拦我。”
事已至此，我们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只好跟她一起来到了火车站。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来得实在太不是时候了。安雅买到了晚上7点的火车，现在是上午10点，我们还有9个小时的时间去做工作。成败与否，全在这个时间段了。
中午，李萍骑着“宝马”过来请安雅吃饭，被安雅拒绝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一共有六个领导过来和她沟通。结果适得其反，她越来越不耐烦，非常烦躁地在候车厅走来走去，还不时给家人打电话。领导们见无力回天，凑到一块儿商议了一下，然后决定放弃。
李冰一脸苦笑：“120万，没了。”
临上火车前，我从街上买了20个梅干饼，送给安雅在路上吃。安雅此时心情平静了许多。我试探着说请她吃饭，她看了看手表，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便是由她来买单。其实我是这样打算的，吃饭时喝点儿酒，尽量延误她上火车的时间。只要人留下，就会有办法。
喝酒时，大约是我滔滔不绝的话语和故弄玄虚激起了她的好奇，当我说到我们的出局费这一节时，她瞪大了眼睛，表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我故意卖个了关子，讲到这里便不往下讲了。安雅用一种渴求的眼神看着我，希望我告诉她答案。我说：“想看？再留几天吧，保准你有收获，你会比以往任何时候开心。”
从饭店出来，走在衢州街头。我下意识地轻轻搂着安雅的腰，再一次求她：“留下来，好吗？”
也许是因为大家热情地挽留，也许是因为她把我当成了朋友，安雅想了想居然答应了。
我喜出望外，赶紧就坡下驴，说：“我去帮你退车票吧。”
哪知就在安雅从包里翻找车票的当，她的电话响了。从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里，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果然，刚挂下电话，她的眼圈立马就红了。
我问：“怎么了？”
安雅哽咽着说：“哎，我女儿病了，在医院里动手术，我得赶紧回去。”
“哦……要不等到明天再走吧。”我真不甘心眼看就要到手的猎物就这样走掉了。
安雅狠狠地瞪着我：“你们有没有人性？我女儿在动手术，我还有心思在这里玩？”
刚刚才由阴转晴的李冰像遭了巨大的打击似的，无奈地蹲在地上。
安雅就这样走了，目送她离去，我有些伤感和无奈。领导打来电话，问清情况后鼓励我们：“你们已经尽力了，你们做得非常好。只能说新朋友与行业无缘，我们行业，留下的是金子，走了的都是沙子。”
这一夜，我失眠了。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当初我骗了他们，他们后来有所察觉，但仍然嘱咐我多注意身体。我一直没忘记当时给他们的承诺，过年回家买车买房。现在看来，真有点儿渺茫。
辗转反侧中，我给安雅发了个短信：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大江。
不久，便收到安雅的回复。我知道她此时在火车上也一定无法入睡。安雅给我的回复也是一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第二十五章 吃回头草的前传销经理
不知不觉中已经农历九月了，天气开始转凉，团队面临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就是要买被子和衣服。由于每个人来的时候，都只带了一两套夏季的换洗衣裳，根本没办法应付日渐寒冷的天气。领导的解决方案是，每人拿35块钱出来统一买新被子，衣服自己买，但是要节约理财，买便宜的。
我可就惨了，身上全部资金加起来只有四十多块，买了被子就没钱买衣服了，况且这些钱还是我偷偷留着以便趁着带朋友的时候出去打牙祭的。看来这牙祭也要告一段落了。
后来慢慢发现，由于没有太多的钱买衣服，很多人陷入了跟我一样的窘况，有人甚至在天气太凉的时候穿两件衬衣。或者同一件夹克你穿一会儿，我穿一会儿。刚开始还觉得阶级情深，后来就有点吃不消了。领导所能做的就是在中午多做份姜汤，给大伙暖暖身子。
一天我正在课堂里，罗鸥急匆匆地把我从里面拉出来。看到他高兴的样子，我还以为有什么好事。
“有一个艰巨的任务想交给你。”
“什么？”
罗鸥收敛了笑容，故做严肃地告诉我：“有个新朋友，今天早上到的，推荐人没有做好工作，现在人已经去火车站了，买了晚上八点的票。你的任务就是负责与他沟通，打消他的顾虑，争取把他留下来。新朋友和推荐人是邻居，他的离去会破坏推荐人的全部市场，所以你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这个任务。”
我心里有点发怵，迟疑着说：“我能行吗？”
罗鸥怂恿我：“你是我们团队的精英，你绝对能行。要相信自己！”
看我很难下决定，他激将道：“要不我去？”
我连忙答应：“那怎么行？我去。”
新朋友叫朱允礼，今年26岁，是广东一家台资企业的采购员。推荐人叫赵佳，皮肤很白净，个子矮矮的，看上去特老实，跟朱允礼是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朋友。朱允礼过来时是早上7点，还没被带进寝室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坚持要走。罗鸥觉得赵佳和朱允礼的关系不到位，便决定让我出面。罗鸥对我很有自信，并交代我一句话：“只要你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远远地便在人丛中发现了我的洗脑对象——朱允礼。他看上去大约有一米六八，有点儿胖，戴着副金丝眼镜，感觉很斯文。就像一张暗中展开的大网，罗鸥等领导已悄悄潜伏在候车室的四周，而朱允礼无疑是我们即将要捕获的目标。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迈着沉稳的步伐向朱允礼走去。
赵佳看见我过去，像见到什么大人物似的，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紧紧握着我的手。这是行业里最基本的功课，即树立形象，以便让我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拥有比对方高的气势，从而说服对方。
带朋友的是个女老板，我只见过一次，胖乎乎的。她的反映也挺快，紧跟在赵佳后面，甚至包掉在了地上也不回头看一眼。朱允礼惊愕地看着我，估计在琢磨我的来头。
我和朱允礼的交谈开展得很顺利，他也非常配合，实话实说。原来他曾经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传销，甚至做到了经理级别。所以他对我们的这一套把戏了如指掌，以致刚下火车就猜中了我们的底细。谈起往事，他沮丧地说：“我们以前在一起做传销的朋友，现在都三四年了，音讯全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感觉到了他的顾虑，便有意回避这些问题，只是根据罗鸥事先告诉我的信息，跟他套近乎、拉关系。由于我事先了解了他的情况，所以在谈到兴趣和爱好时，我们几乎有惊人的一致。一段时间过去，朱允礼紧皱的额头渐渐舒展开来，我抽准时机正打算跟他灌输“不要排斥直销”，但我刚一转移话题，他就变了脸。
“不要谈这个，谈这个鬼东西请你马上走。”
赵佳和女老板也在旁边附和着我刚说的话。朱允礼的脸都绿了，破口大骂：“你们王八蛋，滚。”
我揣摩他说话的神态和眼神，确认他没有骂我的意思，便说：“老兄，你看你难得来一趟，不如好好玩玩。你看我们还是老庚呀，我等会儿请你吃饭。”
朱允礼有点儿不好意思：“不客气，我要回去了。”
我抬头看了看候车室的大钟，说：“还早啊，你上车是晚上8点，现在还这么早，要不我们出去逛一下吧。”
但朱允礼死活也不同意。这个以前做过传销的人，到底有没有希望留下，我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罗鸥打来电话了解完情况，说：“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见我进展缓慢，这时，潜伏在旁边的六位领导一个接一个地装做偶然路过的样子粉墨登场了。不过这样的车轮战毫无效果，没等他们说完，朱允礼干脆用杂志把头一蒙，呼呼大睡起来。
我和罗鸥躲在厕所商议对策，我认为问题的关键是朱允礼做过传销，现在已经洗手不干，再劝他回头，恐怕非常困难。罗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要消遣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们行业里面谁不是从极度反感开始的，但现在不都死心塌地地在从事吗？现在我们行业，仅仅衢州团队，已经有三万多人了，这三万多人哪一个不是仇恨着进门，欢笑着加入的？做过传销又怎么样，难道就因为这个而让我们放弃这个新朋友？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放大胆放主动点儿。”
我正要走，罗鸥又补充道：“你和他的关系差不多拉到位了，现在给他找平衡感，快去！”
看到朱允礼睁开眼睛，我趁机说：“老兄，你也该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我尽地主之谊。”
朱允礼还是摇头，我再三坚持，赵佳也极力说服。朱允礼推托不过，终于同意了，不过条件是不要走太远，就在附近找家饭店解决问题。
依着朱允礼的意见，我们一行人走进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快餐厅，一人点了一份套餐。
等饭菜上来，大家都还没吃几口，我就从碗里扒出一条恶心的虫子来。这是赵佳交到我手里的，一共两只。我故意大呼小叫着，并在朱允礼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丢了一条到他碗里，然后假装发现了。朱允礼见此阵势，把筷子放桌上一甩，哪有心思吃饭。我们几个赶紧配合道：“这还是人吃的饭吗？走走走。”老板莫名其妙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们一边大骂老板，一边拉着朱允礼坐上的士朝市中心驶去。
胖乎乎的女老板缠着他媚劲十足，看他不生气了，头一歪，贴到了他肩膀上，嗲声嗲气地说道：“哥，你的肩膀好宽厚啊，真让女人有安全感。”透过汽车前面的倒车镜，我看见朱允礼咧着嘴笑了。
我们走进一家略显气派的餐馆，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得想起来了安雅以及她离开时请我吃的那顿饭。正怀念呢，手机上赫然出现罗鸥发来的短信：“马上找平衡感，现身说法，把自己的经过说得越厉害越好。”
酒过三巡，朱允礼有些醉意。我的说服工作继续开始。
“当初我来行业之前，工作也是很不错的，一个月的工资是这个数。”我伸出五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们事先都了解过，朱允礼的月薪是3000元。
朱允礼惊讶地问：“5000元？”
赵佳心领神会：“对，王精英来之前是个白领。”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个千百万人不理解的行业吗？”我及时制造悬念，以激起他的渴望和好奇。
见朱允礼有急于了解下文的意思，我侃侃而谈，轻描淡写中透着老到。朱允礼听得很投入。找到平衡感后，我又洋洋洒洒地跟他提危机，并大胆地营造神秘感，说我们时时刻刻都在赚钱。
当朱允礼听到我们在陪他吃饭每个人都可以挣到500元酬劳时，他睁大了眼睛。
“看你们那鬼样子，穿的都不怎么样，还能挣这么多钱？”
我觉察到他已经慢慢钻进了问题圈套，没来由地兴奋起来。洗脑程序里，只要新朋友产生问题，那就说明他的反感已不是很强烈，留下来的希望就非常大了。
我给他谈到人帮人的时候，看见邻座有母子二人，便指给他看：“就像那母子，母亲是上线，儿子是下线，你说母亲会不帮助儿子成功吗？”
朱允礼抬眼望去，正好儿子睡着了，母亲把额头轻轻靠在儿子头上。微弱的阳光照耀下，那一幕简直温馨极了。朱允礼深有触动，看得很入神，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顿饭吃了很长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夜色降临。我提醒他说：“老兄，现在快上车了吧？”
朱允礼看看手机：“是，幸亏你提醒，都已经七点半了，我要走了。”说完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提着行李就要走。
赵佳把钱交给我买单的时候，低声骂我不该提醒新朋友时间，我懊悔得不行。
如果他就这么走掉，那我们这么多人整整一天的计划与忙碌全成了白辛苦。不知道下午的长谈是否真的会有效果，但愿他有了那么一点儿心动。只要有，一切都不是问题。
候车室里，朱允礼心事重重地走动着。赵佳他们跟着他的屁股后面，来回劝说。我正冥思苦想着最后的方案。
时间正一秒一秒地流失，而我们依然毫无对策。这时火车站的喇叭突然响起，催促乘客进站。朱允礼背上包，正要向里面走。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扳过他的肩膀，就在同时，赵佳和那个女老板，双双跪倒在他面前。
朱允礼很吃惊。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一副冒犯的样子：“对不起老兄，得罪你了。”边说边把手伸进他牛仔裤的袋里掏他的火车票，“你要怪我也只会怪我一时，不会怪我一辈子。我和你太投缘了，好兄弟，我不想你失去这次机会。”
朱允礼慌张中抓住我的手：“不要。”赵佳见此，赶紧上前帮忙，胖乎乎的女老板也不失时机地将一身赘肉贴将过去。我拿着搜出来的票急匆匆地跑进退票点，一看愣了，车票居然是他来时的那张。我暗骂自己该死，连忙往回撤。在赵佳和胖姑娘的帮助下，我终于拿到了朱允礼回去的车票。退完票，我把退票员递出来的钱紧紧握在手里，长长舒了口气，一头的汗水雨点般滚落下来。
朱允礼被我们带回寝室后，情绪很不稳定。尽管大家都很热情，但他不屑一顾。甚至连胖姑娘帮他洗脚洗衣服，都被他拒绝了。那一夜，相信是他最难熬的一夜，他一句话也没说，躺在地铺上，玩了一夜的手机。
按照程序，次日我们把他带进了课堂。不料正上课时，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吓得我们四下逃散。后来领导指示，把新来的朋友都带到ITAT的休息大厅补课。补课还未进行到一半，一个服务员凶巴巴地对我们说：“你们如果在这里搞传销，请你们立刻出去，否则我叫保安把你们送到派出所去。”
朱允礼很泄气：“我看你们都成过街老鼠了，人人喊打，我还是回去上班好了。”并对赵佳说，“你放心，我回去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对于此类问题，我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应付，便把我当初来时罗鸥给我讲的那些内容，即为什么媒体只报道负面消息以及国家的宏观调控什么的，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讲完这些，再看朱允礼，几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那表情像是被说服了，又像是不屑一顾。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朱允礼都被我们带着去听课，也不见他吵着嚷着要走了。在上了“大老鼠”二堂课后，朱允礼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我觉得以前的日子过得真是不值啊！”他感叹道。
听他这么说，我赶紧趁热打铁：“我们行业做的就是时间。”
朱允礼明白我的意思：“我马上辞职，晚上我要与这个不平凡的行业结缘。”
当晚，在一阵热闹的歌声中，朱允礼隆重上线了。
“从这一刻起，你将鹏程万里，前途不可限量。”我在一旁一刻都没忘掉刺激他的激情。
在罗鸥的安排下，何玉琼和李冰两人打的把我送到衢州火车站。她们抢着帮我扛行李，还给我买了很多饮料和食物，要我路上吃。我除了一个劲地表示感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罗鸥给我买的是晚上10点的票。我心里纳闷了，他们就这样放我走了？太不可思议了，难道社会上的传闻都是虚的，他们说的才是真的？可宋建明这小子为什么不来送我呢，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想到这里，我隐隐有些后悔。
何玉琼和李冰一直在候车室陪我聊天，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她们绝口不再提行业。离上车还有十几个小时呢，她们不会一直等到送我上车吧？当然，如果那样的话更好，那样，我就可以和何玉琼在一起多待一会儿了。
下午1点多的时候，我见她们有些累了，不好意思要她们继续陪着我，便对她们说，你们回去吧，不耽误你们发财了。
没想到李冰却凑过来，不由分说，开始帮我按摩，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哥，我们没事，送你上车吧。”
何玉琼也拉住我的手，情意绵绵地说：“哥，你回去了会想我吗？”
“还有我，你会想我吗？”李冰也跟着附和道。
我简直受宠若惊，脸倏地红了。
“想就多留几天吧，我们培养一下感情啊？”何玉琼继续发动攻势。
我静静地看着何玉琼，想从她脸上寻找到点什么。她笑起来依然那么迷人，那么有魅力，只是中间夹杂着淡淡的倦意。
“回去了我跟你联系吧。”我平静地回答她。
何玉琼刚想说什么，李冰大叫：“你看，罗导他们来了。”
顺着李冰的目光，我看见罗鸥和宋建明拎着一大袋水果走了过来。
见他们走近，我站了起来，搓着手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还来送我。”
“你上车的时间还早，出去吃个饭吧。”宋建明说。这时，我才想起，因为回家心切，几乎把午饭都给忘了。
在他们的簇拥下，我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车站。他们该不会打着吃饭的幌子把我带到一个什么秘密地方吧。我回头向车站望了一眼，刚好看见罗鹏、李萍等所谓的领导。
罗鸥告诉我：“他们也是来送你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区区的一个我，居然把这么多人都惊动了。这么豪华的送人阵容、如此隆重的送人仪式，我还是第一次经历。
我们在衢州新开的一家ITAT旁的餐馆停了下来。从外面看上去，这家餐厅还算讲究。罗鸥说，就在这儿吃吧，再往前走的话就太远了。我们都没有意见。
罗鸥拿着菜单，点了很多菜，完全不像上次那样小气，连旁边的何玉琼她们也绝口不提什么节约理财了。
可能是大家都饿了，也可能是大家都好久没吃到这么丰盛的午餐了，菜还没上齐，就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吃开了。
罗鸥提议，我们喝点儿酒吧，算是为你送行。我说你们不是不喝酒吗？罗鸥笑了笑，今天特殊，破例！
罗鸥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酒瓶，满满地为我斟了一杯酒。
“你看我们这里是不是比亲人还亲？”罗鸥问。
这我还不得不承认，不管他们是假惺惺装出来的，还是出自真心实意，他们都对我付出了很多，有些甚至超出了一般的亲友关系。为此，我很想说声感谢，至于他们的动机，暂且可放一边。
“在外面的社会，到处都是人挤人，人压人，甚至人吃人，时刻你都得担心被别人算计，因为你没钱，你是弱者。可在我们这里，大家亲如一家，年纪小的我们称呼兄弟姐妹，年纪大的我们称呼叔叔阿姨，大家同甘共苦，和和睦睦。”
我点头表示认可。
“你知道成功的概念是什么吗？就是能合理安排自己的金钱和时间！你敢说你现在是个成功者吗？”
我说不是。
罗鸥说：“失败并不可怕，失败是成功之母。最可怕的是，你已经向成功迈出了99步，只差一步就成功了……”
我望着罗鸥，知道他没说完，很想听下一句。
“其实你只要再多留一天，这里的一切你就会看懂。可是你却……哎……”罗鸥长叹了一口气。
“我总觉得这是一个虚幻的行业，你们都太理想主义了。说真的，我都不知道你们以后的命运，我为你们担心。”我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与其说是为我们担心，不如说你在为自己担心。”
“也许吧！”我没有反驳。
宋建明一副喝高的样子，红着脸粗声粗气地冲我嚷道：“我只是带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看清楚了再走，而不要带着对我的误会离开。”
“宋建明，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你给哥跪下。”何玉琼抢过话头。
我大吃一惊，有这必要吗。
不过宋建明还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了，一直走到我面前，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算什么事啊！
“哥，我们也给你跪下了！”何玉琼和李冰说着也一字排开，跪在我面前。
罗鸥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慌了神，赶紧扶他们起来，可他们都不动。
我大喊道，你们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宋建明说：“不为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不想让你误会我们。”
我说这样做反而会使我觉得你们太做作，别有用心。
罗鸥说：“你真是太固执了！你想我们会图你什么？图你那2800块钱？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何况你现在根本也拿不出来。你想，即使真的想骗你那2800块钱，我们寝室几十号人，辛辛苦苦地照顾你这么多天，到头来只图一个人分你几十块钱，你觉得这划算吗？这且不说，还落下个骗子的名声，被你骂一辈子，你以为我们傻啊。更何况，以何玉琼和李冰这两个美女来说，她们出去打工，随随便便一天就可以挣这么多；还有宋建明，他的情况你知道的，比你强！现在他们求你，无非想表达他们的诚意，同时这也是行业赋予他们的使命——尽最大努力留下有缘人！”
我说你们还是起来吧。
何玉琼说，你答应留下来我们就起来。
“你千万别误会，我们并不是要你做，只想让你看明白了再走。难道我们真看走眼了，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罗鸥在一边激将。
我脑子都炸了，借着酒精的力量，我扑通也跪下了。
“我一定要走。”我清楚我这次不走，以后怎么也离不开了。
“你们都起来吧，王兄弟要走，我们留不住。你们已经做到最好了！”罗鸥像个总策划，指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吃完饭，我们一行来到车站，一路无话。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我害怕他们再用什么过激的方式。男儿膝下有黄金啊，宋建明他们居然给我跪下了，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我的大脑像过电影一样回想着这几天的每一幕。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在我准备上车的时候，何玉琼告诉我，白杨的父亲白晋也来了。在此之前，我对他一直还停留在耳闻阶段，听说他是个百万富翁，不知真假。
白晋是和白杨、李萍一起走进候车室的。他看上去40多岁的样子，很有些派头。一看到我，他便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蹦跶什么蹦跶？你有多少钱，还摆POSE？我是不折不扣的百万富翁，我现在都在做这个。你看看你身边的女孩子，她们作为女人，我佩服她们的勇气，比男人强，起码比你强。她们都敢做的行业，你怎么看都不敢看？你还算是个男子汉吗？”
白晋的这番话击中了我的软肋。
“我有事的，以后再来吧”我为自己找借口。
看见我的表情松动了，宋建明也凑上来了：“你就再看一天吧，完了我绝对送你走。”说着，两腿又要往下跪。
我说好了好了，我不走了！
他们见我终于妥协，都放松了原本紧绷的表情，笑了起来。
罗鸥说，把车票给我退了，看完了，我再给你买一张。
走出车站，一阵风吹过，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白晋说，明天我带你去看那只52公斤的大老鼠。
真的有吗？我问。
真的，我保证你看了绝对会开心，白晋言之凿凿。
白晋在路上和我聊了很多，我有点儿心不在焉，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白晋说他来的时候，跟我一样，怎么都无法理解，又吵又闹，甚至还打过自己儿子。我问，那你为什么后来又从事了。他看了我一眼，哈哈大笑：“我们其实都是从开始的深恶痛绝和不理解，到逐渐了解，再到后来死心塌地地从事，直到最后光辉灿烂的发展。每个人都是同样的过程。当初我来时，我曾经说过，只要我从事这个行业，我就是王八蛋。后来我看懂了，我要加入，领导便笑话我，说你不能做啊，你要是做这个了就成王八蛋了。你知道我怎么说？我说我就是乌龟王八蛋我也要做。”
我不好意思地跟白晋一起大笑。
“你现在想走，是正常的。你要考虑到我们是不平凡的行业，而来的都是普通人，不一定马上就能领会其中的奥妙，要想理解肯定需要一个过程。你的表现太正常了。”
我问昨晚是不是你们都预料到我想走啊。
白晋回答说，人的思想可以掩饰，但你的眼神把你出卖了。
我无言以对。
“不过，这也不怪你，什么事情要看清楚了再去做啊。”
我回忆起李冰在火车站给我讲的故事，最后指明的也是这个道理。
回寝室后，我一头倒下去就睡着了，毫无理由的，我做了一个美梦。
第十七章 52公斤的耗子
清早刚起床，李冰就兴奋地跑来对我说：“哥，今天带你去看大耗子。”我说好啊，我老早就想眼见为实了。
吃饭时，何玉琼讲了一个故事，名字叫《秀才三梦》。说是以前有个秀才，在考状元的前一天晚上，做了三个梦。他的姑姑是有名的解梦行家，于是他便去找她解梦。不料，去的时候姑姑正好出去了，只有表妹在家。秀才见姑姑不在便准备回去，表妹却信誓旦旦地拉住他说——要不我帮你解吧，你说说看。秀才见此，便说了他的第一个梦——白菜种在城墙上。表妹一想，坏了，此梦不好，白种啊。听表妹这样说，秀才有点儿泄气。表妹又问，那第二个梦呢？秀才说，是棺材挂在树上。表妹听完大惊失色，那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吗？第三个呢？秀才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表妹说你说嘛，有什么不好讲的。秀才说我梦见我和你赤身裸体背靠背坐在床上。话没说完，表妹“啪”的一声打了秀才一耳光。秀才捂着脸，正要落荒而逃，恰好遇到姑姑回来了。姑姑把他拦住，问怎么回事。秀才说我来解梦的。姑姑说怎么没解就走？秀才回答，表妹已经解过了。姑姑说，你再告诉我一遍吧，听我给你解。于是，秀才把他做的梦又说了一遍。姑姑听完前两个梦，大腿一拍，说，好梦！白菜种在城墙上——高中啊；棺材挂在树上——那不是高官吗？第三个呢？秀才刚才挨了一巴掌，吞吞吐吐不敢说。姑姑急了，不解就滚。秀才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姑姑一听高兴了，说，这不更好嘛，该翻身时就翻身啊！
说是去看耗子，可李冰和何玉琼还是把我带进了课堂。我不解地问：“课堂里有大耗子吗？”何玉琼说：“你看看就知道了。”边说边把我往课堂前面推。
今天好热闹，大概有六个人坐在第一排，我明白坐在最前面的都是和我一样的新朋友。我们一个个被拉上讲台唱歌，还不时有女孩子请我们跳钢管舞。热闹完了，领导宣布开课，今天上台主讲的竟然是罗鸥。
课堂气氛非常热烈，火爆异常。罗鸥从直销的发展说起，从原始社会讲到了未来，足足讲了4个多小时。奇怪的是，大家居然没有一点儿疲惫的样子，我也感觉很兴奋。
“大家知道我们的行业不犯法，但是它有那么一点点儿违法。它违了什么法？一是逃地方税。大家知道我们的行业还没立法，所以国家还没制定相关政策。打比方说，我今天买了一款手机，用了几天，我又想买个好一点的，所以把它卖给我的朋友。因为我们产生了交易，我们必须到当地的税务部门交税。大家说我们有没有这个必要？（没有）是的，没必要！二是非法聚众。公共安全法规定，凡30人以上不带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就是非法聚众。我想问大家，你们有没有结过婚的？（有）那么你们结婚摆酒席有没有超过30人？（有）那你们也违法了。我们以前开课也经常到公共安全机关登记，我们去了，要浪费他们的笔纸，还要喝他们的水。他们嫌麻烦，后来就默认了。
“我们是在国家工商总局注册的，规定只能异地操作。因为如果在本地操作，可能会出现下面的情况。好比说张三在本地从事这个行业，他有朋友，有家人。如果一天他在上课，他的朋友要他去打麻将，他该怎么办呢？拒绝一次、两次，那第三次第四次呢？怎么也要去吧。再就是他的爱人如果生小孩，他必须得回去吧。这就减慢了他成功的步伐。大家都知道我们行业做的就是时间，我们只要几个月或一年就能成功，而张三却要三年五年。所以说，我们不能在本地做，只能在异地。我们是百分之百成功的行业，只要你踏上天津TS这趟列车，只要中途不下站，火车头到站，火车尾也一定到站。
“天津TS是仅次于安利的世界第二大直销公司，我们来对比一下它们的制度。安利是三三制、业绩归零制、世袭制、皇冠大使等。它是有钱人才能做的。现在登上皇冠大使的世界上也只有五位，来自香港、台湾、日本、马来西亚等地，其中最后一个是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夫人希拉里。这些人都拥有自己的财团，他们做到皇冠大使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我们是穷人，跟他们没法比，我们一辈子也做不上。但我们公司的制度是人性化的，在这里只有加号的产生，没有减号的存在，并且人人都可做老总。
“我们来看看公司的出局制：当你的第一代升A时，公司会从他整体网下每卖出一套拿出50元奖励给你，第二代30，第三代20；当你第四代升A，就把你从这里顶升出局。这便是公司的第七种好处——‘五三二’奖。平时我们白板上讲的C B A级别的月工资只是按一条线计算的。大家知道加入公司卖出几套产品可以走向成功？（两套）对，所以那些工资会翻上一番，A级别的月工资应该是23.8万，而不是11.9万。”
“你出局以后，公司为了感谢你给公司带来那么庞大的团队，所以公司将奖励你一条线出局费52万！”原来，这就是他们一直要给我看的52公斤重的大耗子。
大家瞠目结舌，拼命鼓掌。
“大家知道加入公司卖出几套产品可以走向成功？（两套）对，所以你的出局费应该是52加52等于104万！”
掌声更加热烈了。
“这就是刚来给你出的脑筋急转弯，一加一等于几？现在告诉大家，一加一等于104万！”
鼓掌！
“可是有的人实在能力太强，叫了三个人，摆了三条线。当他出局时，这52万没有了，这104万也没有了。”
大家哇声一片。
“这时公司会给你中心发货奖。公司为了感谢你带来更大的团队，决定奖励你一条线出局费120万！三条就是360万！”
“实际上加上出局费和你每个级别拿的工资，一条线的钱是370万。我们网上有位A级别老总叫张貌，是网络的传奇人物。他原本是四川德阳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在饭店打杂，月工资只有300。他身高一米五四，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长不像冬瓜，矮不像茄子’，人送绰号——鱼头。他是被他的老板曹青邀约到我们网络的。他听完第一堂课出来，就问曹青，大哥，你就要我来看这个呀？曹青一米八的个头，张貌是仰着头问他的。曹青气势汹汹地说，就是让你来看这个。张貌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只好乖乖地待在这里看。看懂后他加入了行业，没想到他成了行业的一匹黑马。他为自己摆了18个部门，也就是18条线。每条线是370万，大家算算，我也算不清了。在座的可以说都不比张貌差，他能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呢？
“我们再来看看做这个行业需要多少资金。首先是2800的上线款，许多来到这里的人开始的时候蹦啊闹啊，等他们看懂了他们又犯难了。有的人劳苦一生，到头来连这2800都没有，后来是流泪离开了。等他们赚钱后，再重新加入我们行业。还有在这里我们每天需要七元的生活费，包含你的住宿、一日三餐、水电以及课堂的租金、笔墨稿纸等，另外加上你的烟钱——我们都抽两块钱一包的烟，以及电话费，再考虑到女孩子还吃吃零食等，一个月的费用是300元。我们打算用十个月的时间走出行业，一共需要6000元。如果十个月都做不上去，到时候我就用大石头绑在你身上，从30楼把你推下去，即使摔不死，我也要用石头压死你。
“在这个行业还有个好处，就是你结婚的时候，公司会送你50万的贺礼。如果都是网内的，那你们加一块儿就是100万。结过婚的也不要愁，到你做寿的那天公司也会送你50万礼金，你们的子女以后可以免费就读天津ＴＳ大学。这好处太多了，我都讲不完。
“我再给大家做个逆向思维。我们做到E级别，手下相当于有两个人帮你打工，一个月拿五百是正常的；到C级别，下面有10到64个人帮你打工，一个月拿大几千是肯定的；到B级别，下面有65到392个人为你打工，拿几万元也不是没有可能；然后你做到最高级别A，下面是393个以上的人在为你打工，一个月拿10多万，纯粹坐享其成。
“现在来的新朋友里面，有种地的、打工的、经商的。种地的一年算你挣5000，三年是1.5万；打工的算你是白领，每月5000，不吃不喝三年18万；经商的你一年赚10万，三年30万。（下面惊讶，不吃不喝呀？）再看看我们网络营销，一年就是200多万。说到这儿，如果你们还想去种地，那把粮食种好点儿，我们去买，高价买，买得你成为百万富翁；如果还想打工、经商的也回去好好做，到时再来为我们打工，或者我们去收购你的产业。
“你们现在可以为自己做个选择。智者创造机会，勇者把握机会。
“选择不对，努力白费……”
我忽然感觉热血沸腾，身心飘飘。罗鸥一个个把我们请上讲台。台下的人大声问，觉得怎么样？我们说——好！台下继续问，选择还是放弃？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选择！
气氛瞬间达到了高潮，有点类似于情景销售。李萍一边鼓掌一边向讲台走过来，旁边的人纷纷让开道路。她大声宣布：“今天就是我们现实的日子，我们的网上B级别老总下来给大家发工资了！”大家群情涌动。
李萍问：“我们该怎么样迎接我们的老总？”只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双手举过头顶，一边拍掌一边有节奏地欢呼：“老总辛苦了！老总辛苦了！”
不知道拍了多久，老B们还未现身。我手也拍疼了，胳膊也酸了，想偷懒放下来歇歇。不料何玉琼和李冰一左一右重新架起我的手，丝毫没有让我歇息的意思。没办法，我只好跟着他们继续疯狂地鼓掌。五分钟后，传说中的老B们终于出场了，此时台下的气氛霎时达到了颠峰。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些被奉为“比神还神”的人物。三人中，一个稍微年长，不过也就20岁左右，另外两个略小，估计16、17岁的样子，但一身名牌使他们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成功人士的气派。
瘦长的一个首先介绍了下自己：“我叫段晖，今年16岁，来自云南，是年纪小的、网上大老总何俊邀请我来的。如今我在享受B级别的好处，免费全国旅游。”
何俊即是他身边略微年长的那位，我看了一眼何俊，可能是天气太热，他把衬衣纽扣解开了，露出里面比手指还粗的金项链，并不时伸出手腕看时间，劳力士表的光芒晃得前排的人眼睛都花了。
段晖接着说：“在座的，有我的叔叔、阿姨，还有我的舅舅，今天我站在这里，并且得到了成功，我要向你们表示感谢，同时感谢旁线友线的老板和领导。”他深深鞠了一躬，引来狂风暴雨般的掌声。
“大家说，我一个不到16岁的小伙子，为什么会取得这样的成就？要知道，我的家庭是很贫穷的，小时候连个像样的书都念不上。我舅舅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像白板上讲的，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一年四季吃了上顿愁下顿。可自从我与这个伟大的行业结缘，我把我的父母、叔叔、舅舅全都带进来了。现在我的家族已经和贫穷告别，我的名字将在我们的族谱里占据重要地位。刚来的新朋友，你们已经看懂了这个行业，我劝你们千万要做一个明智的抉择，这对你可能不重要，但对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你的儿女，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你的决定，会改变他们的命运。他们以后是一辈子为人做牛做马，还是快乐地享受人生，取决于你。也许你会认为这个地方很苦，你觉得吃不了这种苦。可你想想，我一个16岁的小伙子能吃，下面还有50多岁的阿姨能吃，你为什么不能吃？我们不问苦，不问累，要问值不值！”
几个听得心潮澎湃的新朋友大声喊：“值，肯定值！”
段晖语气高昂起来：“大家羡慕我吗？不要羡慕，我只是比你们早来了几天而已。我的今天就是你们每一位的明天。等到你们成功的那一天，你们可以算一下，我们的A级别老总也算过，现在的你们每分钟、每秒种，包括吃饭、睡觉都在挣钱，我以人头保证。知道你们现在每个小时挣多少？”说完伸出五指——“500元！”
“新朋友可能不相信。不相信没关系啊，在座的老板呢？”
众老板高呼：“对！”声音震耳欲聋。
段晖微微一笑，潇洒地挥了挥手：“等到你出局的那天，你再回头看看，现在吃的这点苦还真不算什么。我敢说我一个人把我们家族三到五代的苦都已经吃完了，我的子孙不会再吃苦。前来考察的新朋友，你们也不需要相信我们每个人说的，自己用心看，相信自己。”
等段晖激情演说完毕，何俊开始宣布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今天是个现实的日子，下面给大家发工资。我念一个，就叫到。好了现在开始：何玉琼，495元，发500元……”
三个老B志得意满地坐了下来，其中两人从包里拿出一大堆红艳艳的百元大钞和一大叠零钞。
何俊说，“何玉琼一个直接销售奖365元，发370元；一个能力奖122.5元，发130元；合计500元。传统行业里，老板巴不得扣你个精光，我们行业是越发越多的。虽然何玉琼这个月只发了500元，但下个月会更多，这是一个几何倍增的行业。”
何俊叫着一些人的名字，上去的人无不点头哈腰地等老总把钱递过来，然后说：“何总辛苦了，段总辛苦了……领导辛苦了，各位老板辛苦了！”说完昂起头来一脸自豪地从人前走过。
“大家把业绩单拿去看看。”一位老总一边说，一边丢出几包玉溪香烟，大家一支支地传了下去。
见一群人围着看业绩单，我也好奇地凑了上去，不料被罗鸥一下子抢走了，并很快被回收上去。我觉得有点儿遗憾，也许因为我还不是行业老板的缘故吧。
第十八章 2800的上线款
下午的太阳很大，每个人脸上都渗着细细的汗珠，但每个人的心里却好似清风拂面，一双双眼睛泛着希望之光。上午堂课上那些激动人心的数字以及那些春风得意的老B们发工资的情景一直还在心头回荡，我有一种豁出去的念头。成功仿佛就在不远处向我招手，就看我能否果断地去把握了。
看见宋建明时，我甚至因为觉得自己误解了他而露出歉意笑容。宋建明也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显得格外地开心：“你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我尴尬地笑笑，心头的阴霾和郁闷一扫而光。
何玉琼帮我打伞，把头轻轻靠在我身上。尽管是炎炎夏日，但此时此刻我却如沐春风。
我扭过头怔怔地看着她，一种非分之想正在心头慢慢酝酿。
何玉琼迎着我直视的目光，嫣然一笑：“哥，你有什么打算，还走不走啊？”
真是不懂浪漫也不解风情啊，我原本以为我们会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心照不宣，不料我主动营造的暧昧气氛全被她破坏了。
“不走了，我要在这里干一番大事业，我要让那些以前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既然她不让展示我的温情，那我就要让她看到我的豪气万千。
“那你准备摆多少条线啊？”
“20条。”我想都没想。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男人啊，你一定比张貌强的。”何玉琼用倾慕的眼光仰视着我。
“那当然。”听何玉琼这么说，我很是得意，得意中还夹杂着一种成就感。
“那你准备买几套产品啊？”
“我能买多少套？一套吧。”
“就一套啊？”何玉琼停下脚步，“你可以给你父母也买两套的，你有没有孝心啊。”
“你们不是说一张身份证只能买一套吗？”
“这是我们唯一可钻的空子。你可以帮自己的父母、妻子或者子女买，然后他们可以不在职，你一个人操作付出就可以了。你想想，到时候，你们一家人都拿工资，该多好啊！”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们这是不是先来的人把钱赚走了，后来的成了垫背的啦？”
“那是不存在的。张貌张总的上线曹青，摆了两条线，一条370万，两条赚了740万，为自己买了辆奥迪A6。张貌呢，摆了18条线，买了辆奔驰600。你说究竟谁赚的多？你完全没用心。”何玉琼说完撅着嘴。
我赶紧哄她：“我只是想求证一下。”
何玉琼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上线？”
“再等半个月吧，我得先回去拿钱。”
“你既然回去能拿到，在这里你也一定能拿到。我们来的时候朋友都没叫我们带钱，再说我们行业做的就是时间，你多耽误一天，你的整体网下，也就是你发展的下线，会多吃几个月的土豆白菜。这会减慢你成功的步伐。”
“那该怎么办？”
“打电话找你的亲戚朋友借。你这是最后一次求他们，以后等你出去了，你加倍还他们。他借你5000元，你还给他50万，人家也高兴啊。”
“我想找父母，可靠点儿，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以工作交押金，或者生病、跟人合伙做生意的名义要啊。”
“那不是叫我去骗我父母吗？我不干。”
“这是善意的骗，以后你家里会明白的。”
“那我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好了。”
何玉琼摇头：“直说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你这也是最后一次求父母，我想他们会理解你的苦心。何况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你直说，你父母不仅不帮你，还会拖你后腿。”
见我没表态，何玉琼又问我：“你现在只是想做还是说确定下来了一定要做？”
“我确定了。”我斩钉截铁地说。
“那就好，你要是确定要从事这个行业的话，我们一定会帮你。”
“帮我什么？”
“帮你弄上线款。”何玉琼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用力捏着，“等你出去了，想怎么样都可以啊。不过，就怕到那时你身边美女如云，已经想不起我是谁了。”
“怎么会！”我的心被她弄得荡漾不止、蠢蠢欲动。
“最后一次骗你父母吧，心狠并不等于心黑。”在不停地释放糖衣炮弹的同时，何玉琼一直没忘记坚定我的信念。
随后的三天，每天上午罗鸥都安排何玉琼和宋建明带我去听课。按照以往的程序，一般都是以生日联谊会、某某走进衢州为由头拉开帷幕，等到新朋友全部被带入课堂后，便会有一名新上线的老板客串主持，并请一位资深传销人员做一到两个小时的分享。期间，还有某位领导负责课堂纪律，不允许说话，更不许擅自离座，上课前所有老板的手机都要上交，新朋友则要求关机或者调到震动。这些人讲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不是说自己曾经在传统行业是多么多么风光，就是如何如何落魄，结果被至亲或者好友一个善意的谎言骗进了这个行业，并很快从最初的厌恶、仇视，到一步一步地深入了解，再到慢慢接受和心甘情愿地从事；明白其中的奥妙后，还将自己的亲朋好友带入行业，现在这些人都已经踏上了成功的跳板，前程不可限量。讲到动情处，语气哽咽，煽情异常。
可这几场课我每次都是还没听到一半，就被何玉琼带出来了。我问怎么不听了？何玉琼看着我哈哈大笑：“怎么，帅哥，听上劲了？”
宋建明的姿态也明显高了许多：“不要问那么多，都是领导安排的。”
我心想：“刚开始你还求着我呢，甚至连跪都跪了。现在我决定做传销了，你就开始摆谱了啊，真不是个东西。”
趁何玉琼去买水，我故意激将宋建明：“我已经看完了，不想做这个，你给我买火车票，我回去算了。”
宋建明愣了：“这么好的行业，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们穷人翻身就指望这个了，你还不想干？”
我用力点了点头。他慌了。
中午他们带我在健身公园小坐到12点多才回去。
路上我问：“怎么不早点儿回去？”
何玉琼说：“不是为了多玩一会吗？”
“你们是不是有规律的，到点才能回去？”
何玉琼还没回答我，宋建明却冷不防晃到我面前：“不要多问。”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回到寝室，我发现除了认识的老板外，还多了两男一女三个新朋友。这几个人我在课堂见过，曾和我同坐第一排的小板凳，年纪都不到20岁，估计和我一样，都是等上线款的新朋友。刚来时，他们都很郁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如今个个精神抖擞，充满活力，走路都带着一阵风。
下午串寝的时候，我们被安排在一起，互相讨论怎么去骗上线款。在座的每个人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一个男孩决定以承包工地食堂的由头找家里要钱，领导随即安排一名对此业务熟悉的老板参与他们的探讨。那个女孩子说她家里没什么钱，想找她在虎门打工的一个表姐借。领导给她出了个主意，就说自己怀孕了，但男朋友跑了，在医院一检查，不料怀上的是葡萄胎，需要入院治疗。可关于具体费用是多少，他们争论不清，只好先派人到医院问问。不过比较麻烦的是，因为她是被弟弟骗来的，很多亲戚都知道她弟弟在搞传销，而且她在考察的时候，曾打电话给表姐说弟弟在做这个行业，能否弄得到还是未知数。
何玉琼朝我挤了挤眼睛，言下之意便是我当初不要你乱打电话，是为你好，你现在明白了吗？
后来那个女孩子足足等了三个多月，她表姐才给她寄钱。钱一到，她就上线，成了一名老板。而另外两个，很快就弄到了钱。
我按照他们教的办法，以急性阑尾炎发作的名义给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父亲，父亲是个下岗工人，一直在武汉的一家服装厂打工。听到父亲关切的声音，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何玉琼见状，赶紧把我的电话摁了，生气地说，刚才跟你说的你怎么都忘了，你说不上来的时候就赶紧把电话挂了，然后再打过去，假装喊“喂喂，你的电话怎么断了”，记住要想好了再说。
我依言再打过去，还没张口，何玉琼就把电话抢了过去，大声说：“我是医院的护士，你儿子的病必须要动手术，你最好在下午把钱打过来，要不然出了什么事你当父亲的自己看着办……”
那天我哭了。我从来没这样骗过自己的家人，心里特别难受。下午的时候，父亲从银行给我打了三千块钱，并在电话里说：“儿子，现在只能给你这么多，钱还是找别人借的。我们在外面都不容易，你好好养病，钱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弄。”
第十九章 正 式 上 线
拿着刚从银行取出来的钱，我思绪万千。
正式上线的时候是下午六点。一伙人正待在屋里打牌，忽然听见有人喊：“领导来了。”大家都一窝蜂似的跑到门口跟领导握手、递毛巾、倒水，何玉琼和宋建明则蹲下去用手帮领导擦皮鞋。这时我才看清进来的是白晋和李萍。
一行人坐定后，李萍兴高采烈地问：“听说你们家发生了件喜事，是什么喜事啊？是结婚还是生孩子呀？”
大家都附和道：“比结婚生孩子还要高兴。”
“真的吗？那是谁呀？主人公呢？请上座！”
何玉琼把板凳放到领导面前，一边请我坐下，一边说：“你能坐在这里，说明你已经把我们的行业考察懂了。”
我点头。
“那么，请你出示身份证复印件两张。”
我掏出何玉琼帮我复印的身份证复印件。
“在反面写上你的名字，并署明‘我自愿加入’以及年月日。”
“你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那么请你拿现实的东西——MONEY。”
我递上刚刚从父亲那里骗来的2800块血汗钱，心里五味杂陈。不过想到以后的光辉前景，心想这点儿钱算得了什么呢，我会加倍奉还的。
“我现在代表公司考核你几个问题，你不用紧张，是白板上的知识。”
“恭喜你看懂了，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的领导，包括我，以及你的推荐人，还有何玉琼他们，有没有强迫你加入？
“嗯，没有就好。那再问你，有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灌迷魂汤、喝辣椒水、关黑屋子、拿钱取人？
“对，这绝对不会有的。这是我们行业的规矩，来去自由，有缘你就留下，无缘你就趁早走人，绝对不会逼你。还有就是，我们行业现在没有立法，不能给你出具任何发票，你能否接受？
“再次恭喜你，你真的是看懂了。你说我们的行业根本没立法，也不可能有正式票据。我们也可以给你弄张假发票，但你说有必要吗？我们这是人相信人的行业，我们的大老总张貌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上线的，现在他已经面临出局。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查，我们的行业一环扣一环，从你的上线可以一直查到1998年的41人团队。
“在下个月的一号，你的名字将会出现在天津TS的电脑系统里，到时你会有个员工编码和相应的产品。不过产品等你到B级别时再用，现在用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你说我们是不是集团性诈骗？
“对，绝对不是。说我们公司运行了十年，在我国，有哪个诈骗集团会横行十年呢？再说在衢州，每天都有很多人上线，每天少说也有十多万现金流入本市，你说衢州市市长他不会不知道吧？要真是诈骗的话他不会不管吧？所以绝不是什么集团性诈骗。还有你想，这么多人每天为你忙里忙外，端茶倒水洗衣服，这么多天，你这点儿钱还不够他们在衢州喝风的。
“在我们行业，你会经历三难。一是思想观念转变难，恭喜你度过了；二是上线款难，很多人看懂后没钱做行业，流泪离开了，恭喜你也没问题了；三是承受亲朋好友的不理解难，这个你大约正在经历。如果你家人知道你在做这个，说你父母快病死了，你会回去吗？
“对，等我们做成功了再回去。衣锦还乡，风光地回家去。以后你就不会让爱你的人流泪，让关心你的人伤心。
“除了承受亲人的不理解，还要承受媒体报负面，因为我们赚的就是负面钱。
“我们保证你一定走向成功。”
……
接下来，我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激情高歌了一曲，唱的是极易让我热血沸腾的《相信自己》。我一唱完，他们都拼命鼓掌，并纷纷过来祝贺我。“恭喜你，世界上少了一个穷光蛋，多了一个百万、千万富翁，更重要的是多了一个成功而密切的合作伙伴。”
这一晚，我处于严重的亢奋状态，根本没去想远方正为我牵肠挂肚的父母。
次日在课堂，何玉琼率先走向讲台，向大家高声宣布：“现在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们家出了件喜事……”
作为主人公，我走向讲台的时候，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现在我宣布，我与天津TS正式结缘了。”
我话音未落，便听到无数的尖叫。台下的老板自发地站成两列，挨个上来向我鞠躬、握手，并不住地祝贺：“恭喜你，王老板，世界上从此少了一个打工仔，少了一个穷光蛋，多了一个百万、千万富翁，更重要的是，我们多了一个成功而密切的合作伙伴。”
这些自从我上线便听了无数遍的机械式的赞誉，虽然听起来毫无新意，且充满了教条主义的恶俗，但此时却让我感觉是那么的温暖。
接下来的五天，是我的培训期。不过，自从上线后，我明显地感觉到我不如刚来的时候那么吃香了。
大清早起来，他们虽没让我去做什么事情，却拉着我看他们做什么。那意思分明就是我以后得学着他们的样子，他们干什么，我也得干什么。
按照规矩，早上6点20必须起床。最先起来的人烧水、做饭，然后帮其他的人把茶杯倒满。目前交给我的任务就是辨认每个人的茶杯。15分钟下来，我只记住了四个人的。李冰看上去很不高兴：“你要用心去做每一件事，行业做的就是细节。”
我抓了抓脑袋，感觉有点儿痒，便想把头洗洗，走进卫生间，刚把头发淋湿，何玉琼就睡眼惺忪地跑到门口嚷开了：“不要洗，大清早洗什么头？”
我有些不快，没理她。她很生气，一把扯着我的胳膊就往外拖。
我大怒：“你怎么回事啊，我洗头你管得着吗？”
“现在都什么时间了？早上还有很多人没洗漱，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我烦闷胡乱把头发擦干，心想，怎么搞的，昨天还可以洗头，今天就不让了？这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隐隐的有些失落。听到李冰在外面叫我：“王老板，出来打牌啊，三缺一。”
我无精打采地坐到他们一边：“我看你们打吧。”
他们见状，纷纷劝道：“王老板，你现在由一个帅哥摇身变成了老板，多不容易，还是过来一起玩玩吧。”
何玉琼板着脸：“现在大家都一样，难道要我们求你不成？”
见此，我只好陪他们打牌。
打了几圈，李冰提议：“王老板来一首！”
大家稀里哗啦地鼓起掌来。
我小声哼了一曲。
何玉琼又不高兴了：“怎么有气无力的，哪像个男人？”
我说我不唱了，心里特烦。
正僵持着，有人喊了声，“领导起来了。”大家赶紧拥到男寝室门口，一一和罗鸥握手。
我跑在前面，没想到何玉琼突然从后面抢到我前面，我停不住，一下子把她顶出老远。只听见砰的一声，何玉琼的头撞到了墙上，她捂着头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和罗鸥握完手，扶着何玉琼道歉。何玉琼苦着脸，狠狠瞪了我一眼。
等所有的人向罗鸥献完殷勤，罗鸥把我和何玉琼叫进寝室，气势汹汹地对何玉琼说：“何老板，向王老板道歉。”
我非常不解：“是我不对，撞到她了，应该是我向她道歉。”
但何玉琼还是依罗鸥所言，低着头小声跟我说，“王老板，对不起。”
罗鸥不耐烦了：“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何玉琼一脸无辜，不得不大声说：“王老板，对不起。”
我问罗鸥：“为什么要让她向我道歉，我不明白？”
罗鸥严肃地说：“你对树立领导形象很用心，你做得很对。”
何玉琼不服：“我也很用心。”
罗鸥大吼：“你听好，现在下去跑三圈，早上不用吃饭了。”
何玉琼眼里噙着泪，头也不回下楼去了。
我于心不忍，说：“我代她跑。”
见何玉琼下楼了，罗鸥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你很真诚，这点很好，我很欣赏你。我们是完全复制的行业，只需要沿着成功人士的步伐走就能成功。行业不需要创新，只需要听话，你能做到吗？”
“能。”
“在听话前再加上四个字——不折不扣，你能做到吗？”
“一定能。”
“一定能我们就一定能保证你走向成功。”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样一个画面，那是我来的第一天，一位阿姨为了和领导握手，狠狠地摔了一跤，却装做没事儿一样。原来这么做就是为了树立领导形象。难道就没有其他方式了吗？非得把自己打扮成奴才的样子才有效果吗？想到这里，我不禁为以后的生活开始担心起来，我很担心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们那样心甘情愿地放下一个人的基本自尊，跪下去用手为一个又一个所谓的领导擦鞋。
“开饭。”罗鸥喊道。大家立马开始忙碌起来，挪板凳的挪板凳，端饭菜的端饭菜。
等大家都在饭桌前坐定，罗鸥向四周扫视了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王老板，你又有心事了吗？看起来好像很茫然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刚才的那一幕无端刺激了我。罗鸥说得没错，我确实有些茫然。
“这个行业做的就是激情，我挺看重你的，不要消极，早点儿做出去。”
李冰把饭递给我，顺手又递来一碗，说：“感染一下。”说完跟我换了一碗。
正要吃饭，李冰提议说：“饭菜这么香，我给大家讲个小故事下饭吧。”李冰刚要开讲，旁边一个男的说由他来讲吧，并不由分说把李冰的声音给压了下去。李冰见此，索性不讲了，听他讲。
我三下五去二就把饭吃完了。这几天感觉有些慢慢习惯这里的生活了，饭量也大了很多。我正准备把碗放下来，李冰拦住我：“好好听故事，先别放下。”
我问什么时候可以放碗啊，拿在手里真别扭。
“等领导吃完了，你就可以了。”
我只好死死盯着罗鸥，希望他快点儿吃完。
李冰看罗鸥快吃完了，迅速把碗往桌上一放，急跑着向卫生间冲去。不用说，我知道她想干什么。
罗鸥放下碗，对大家说：“各位老板，吃好吃饱。”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领导吃好吃饱。”
这时，李冰和一名男老板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一个鞠躬递上毛巾，一个鞠躬递上茶杯。
“领导请用毛巾。”
“领导请喝水。”
吃完饭，开始做游戏。令我郁闷的是我居然中招被惩罚扮神经病。当我涂上胭脂口红摇摇晃晃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不禁扪心自问：“我是假神经还是真的神经了？”
我想起了何玉琼，觉得无限怅然。
第二十章 学习学习再学习
从今天起，我进入学习阶段，学习内容主要有心态、讲课、主持以及管理寝室等。
下午去串寝时，主要是学习市场表和心态。
市场表包括以下内容：
姓名、性别、年龄、兴趣爱好、性格、是否好色、居住地址、月收入、以前从事过什么行业、与家人关系怎么样、是否有事业心、是否满足现状、与本人关系如何等等。
看到表格，我不禁暗想：“宋建明那小子肯定把我写成了好色，要不然怎么解释他们总让女的带我呢？”
市场表分外围和内围两部分。所谓外围，就是与你的家人、亲戚没有任何联系的那些人。邀约一般从外围开始，即使万一搞不定也不会砸掉内围市场。内围永远是自己的固定资产。
我迷惑了，这不就是骗自己家人吗？
坐寝的领导是李萍，她强调说，我们在邀约时，一定要摆正自己的心态，就是说我们要觉得自己没有去骗任何人，我们只是想带给他一个行业，一次机会。
李萍先讲了行业的五大杀手，说它们就像烫手的水壶，不可以碰。
一是生活要AA制。生活费七元一天，每五天一交，交到家里的领导手里。“注意不要当着新朋友的面交，要不然人家还想，吃的像猪食还要我交钱啊？还有，每个人每月要买两盒牙膏、两袋洗衣粉、一块香皂。以前有人经常不买，或者买也买水货的，衣服也洗不干净。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自己投币。”（我问：什么是投币？回答：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二是金钱借贷。不允许私下借钱，如果两人产生借贷关系，必须经领导同意，即使借一块钱也必须给领导打电话。
三是拖欠饭费。
四是感情萌芽。
五是自私。
接着，李萍又讲了十二种心态。
第一种，是自信。就是说要相信自己选择的，选择自己相信的。“相信我们的公司，相信我们公司的大老板李总，相信C B A级别老总和领导，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们选择一样，得到的也会一样。成功的起点来源于自信，成功的终点来源于坚持。男人有了自信可以征服世界，女人有了自信可以征服男人。
“第二种，要有老板素质。老板素质分内在素质和外在素质。内在素质是指言行举止。男女老板不许穿着过于前卫和暴露，和新朋友交流要注意前三天三谈三不谈。所谓三谈，就是和新朋友拉关系，谈人生、谈社会、谈理想；三不谈，即不谈公司、不谈产品、不谈制度。外在素质是指‘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没有油’。我们创业比较艰苦，但是也不能弄得毫无章法，不顾形象。早上起来，你们要梳理好头发，喷点儿啫哩水。因为你们现在是老板，不是恭维你们，你们从踏入行业开始，就是不折不扣的百万、千万富翁。‘销售靠嘴，成功靠腿’。大家每走一步，就是十块钱，你们可以不相信，但等你们出局后你们算一下，就知道了。皮鞋一定要擦亮，虽然只是几十元钱买的，但也要讲究形象。我们行业里有四种人，一种是有才有德的人，我们称之为马；一种是有德无才的，我们称之为牛；一种是有才无德的人，我们称之为狗；一种是无才无德的，我们称之为猪。大家要做就做马和牛。
“第三种，一切归零。不管大家来行业前是多么风光，还是多么落魄，在这里必须从零做起，不要奢望一步登天。行业是人在做，天在看。以往你所有的一切坏习惯，导致你在传统行业不能成功的坏习惯，例如酗酒、吸毒、赌博、睡懒觉、乱搞男女关系、偷盗、嫉妒等等，要一古脑儿忘掉。行业会慢慢改变你。小改变，小成功；大改变，大成功；不改变，休想成功。
“第四种，善于学习。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怎么学习，学习领导的成功经验和闪光点，学习老业务员每天怎么做的，沿着成功人士的步伐前进。何谓学习？分学、习、教三步曲，先学后习，最后把它教给新上线的老板。
“第五种，积极热情。积极的人像太阳，走到哪里哪里亮；消极的人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看到没做到，不如看不到；想到没做到，就是懒惰。我们不允许团队出现消极的人，他会像一团乌云，笼罩在大家心头，影响我们成功的脚步。如果出现消极的人，大家可以先找他单独谈，实在不行就把他隔离，或者放假让他回家。为了避免消极情绪，一不允许看电视、报纸杂志和上网；二不允许出现消极的言论。我如果看到有谁有这种倾向，那我就请他赶快回家，因为他不适合做这个行业。
“第六种，勤于付出。付出你的时间，付出你的经验，付出你的劳动，付出你的知识。最重要的是付出你的五心。哪五心？关心、爱心、耐心、良心、责任心。一个付出者他不一定是个成功者，但一个成功者他百分之百是个付出者。
“第七种，乐于包容。容天容地容天下可容之物，笑天笑地笑天下可笑之人。领导包容下级是成功者，下级包容领导是超级成功者。包容你身边所有人，包容一切的过错。
“第八种，知道感恩。感谢国家给我们带来这个不平凡的行业，感谢自己的父母，感谢公司的大老板李总，感谢CBA所有级别的老总，感谢身边的每一个人。感谢课堂，感谢小板凳，感谢土豆白菜，感谢它们是因为它们会给我们带来成功和想要的一切。还要感谢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感谢那些在背后戳脊梁骨给我们泼冷水的人，也感谢曾帮助过、关心过、爱过我们的人，感谢他们把我们推进了这个行业。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感谢自己，是因为自己有胆量、有勇气才选择了这个伟大的行业，我们的一生和我们的家族将从此开始转变。
“第九种，保持一颗平常心。对任何事物保持平常心。你邀约的对象不来，也不要懊恼，来了也不要喜形于色。留下了，别兴高采烈；走了，也不要痛苦得像丢了几百万似的。平常多笑，不要老板着脸把别人都看成仇人。
“第十种，要有敬业精神。我们是24小时上班制。为什么要24小时上班？是为了盯着新朋友，不要让他在夜里跑掉。我们要把别人的120万当成自己的120万来对待，睡觉时候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上6点20起床，7点30吃早饭，8点50进课堂，9点开课；中午12点50前必须回寝室；下午2点准时开饭，4点串寝；晚上6点50前回寝室，7点30吃晚饭，9点就寝。
“第十一种，善于发掘。从平常事中寻找不平凡的价值和思路，别人认为你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你却能做到。
“第十二种，强烈的成功欲望。把目标刻在钢板上，把计划写在沙滩上。”
五天的培训期很快就过去了。除了学习心态，还要学习讲故事。新人来到我们家，第一个故事必讲《捡金子》。如果事情当天就被抖开了，中午就讲《婆媳》或《胖女人》*，如果遇到婆媳关系不好或是比较肥胖的女人，便换一个。除了讲故事说道理，还有180个脑筋急转弯和各种各样的游戏，这被他们奉为业务员的三大法宝。三大法宝的作用一是在饭菜不好吃的情况下，可以转移新朋友的注意力；二是加强亲和力；三是轰托气氛的渲染。有人总认为只要不进课堂他们就没办法。事实上，真正把新朋友留下来的地方不是课堂，而是寝室。进课堂永远只是让你感受气氛，观察你是否能融入环境。说白了，就是声东击西，你心理上抵触课堂，因为坐课堂累，而且非常吵，屁股疼，腰也痛，所以回到寝室，你就想好好休息一下。这时候，他们所谓的亲和力便开始见效了。那种关怀，我敢说是很多人一辈子难以得到的，四个字：众星捧月。但他们确确实实是真诚的，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么做是应该的，殊不知自己只是网头的一个棋子，被成功洗脑而已。
我管理过一段时间的寝室。寝室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概括起来有三项内容。
一是积极树立领导形象。见到领导必须鞠躬、握手、擦皮鞋、拿毛巾、端茶递水，那场面大约也只有古代的王侯将相可比。树立领导形象的作用是，新朋友来的时候如果闹起来，领导出面时说一句话会比任何人说话都管用。因为新朋友感觉推荐人骗了他，带新朋友的也是一丘之貉，对他们不信任，而对领导则会另一副态度。领导这时往往都会说，我只是引导者，带头干，我不是霸权者。
二是搞好团结。团结就是金子，不团结是盘散沙。
三是互相配合。要求大家只要有人提议，无论干什么，都要一一响应，不要让新朋友感觉他们是一盘散沙。比如讲故事的时候要积极配合，做游戏时敢于犯错。他们认为做神经病是为了逗新朋友开心，是为了把新朋友留下来，是一种非常好的付出心态。
第二十一章 尴尬的事情一箩筐
七月初的时候，课堂上发生了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
这天，我和来自河南的一个23岁的小伙子蒋坤坐在一块儿听课。蒋坤听着听着忽然别过脸瞪着我。我发现他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神情相当难受。我悄悄问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蒋坤双手紧握，一言不发。
我抬头看了看管理课堂的白杨，他发觉到我们的异样，但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
我追问蒋坤：“你怎么了？”
蒋坤好像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我想大便。”
我原本以为蒋坤突发了什么病呢，没想到会是这事。无非是想上厕所嘛，有什么难的。不过因为课堂上不允许擅自出去，所以蒋坤只能忍着。
我低声对他说：“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就出去吧。”
看样子他是被课堂纪律吓住了，憋着劲从嘴了迸出了四个字：“他们不让。”
靠，这什么事儿啊。看他那难受劲，真是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我不禁担心，万一拉出来可真丢人。
我向白杨发出了求援的目光说，并把他叫到面前，小声跟他说：“领导，蒋坤要上厕所。”白杨一声不吭，仿佛没听见似的。
蒋坤见此摇了摇头，意思是他还能挺住。我又好气又好笑。
大约过了三分钟，我听到一声闷响，一股难闻的臭味在燥热的空气中弥漫开来。这小子肯定是拉在裤子里了，我赶紧用手捂着鼻子，还没来得及换口气，又听见“哼唧”一声巨响……
再看蒋坤，满脸涨得通红，双手死死握着板凳，但眼睛仍然顽强地盯着白板。
我偷偷观察了四周，大家居然都若无其事地继续聚精会神听课，就连白杨也无动于衷。就我一个人在左顾右盼，反而显得有点儿怪摸怪样。
那一堂课，简直比一年还要漫长。好不容易等到下课，我和蒋坤一起走出课堂，我看见他和领导握手道别时，屁股上湿乎乎的一片，还有一坨极小的大便从裤管里悄悄滑落到地上。众领导视若无睹，笑吟吟地互相握手告别。
我想，蒋坤这小子怕是脑袋坏了。
我们来到一口压水井旁。蒋坤说：“王老板，谢谢你帮我压水。”我用力压出一股冰凉的井水，他蹲下身去，把裤腰松开，任凭水流从屁股冲到裤腿。看到满地被水冲散的大便，我恶心地扭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听见他说：“好了，王老板辛苦了。”
我回过头来，发现他已经将地面上的污物用脚拨进了水沟，望着他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我的心头。
回到寝室后，大家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我说，蒋坤你进去换条裤子吧，顺便休息一下。他却说，不行啊，中午不能进房间的，这是规定。如果大家都像我一样在里面休息，或者换衣服，新朋友来了，也要进去休息，这样耽误了下午串寝，谁担得起责任？
就这样，蒋坤不得不穿着那条湿漉漉的裤子，坐在炎热的阳台上等阳光把它晒干。夏季的太阳很毒，可为了晒裤子，他不得不忍受着长时间的暴晒。
晚上罗鸥回来后，大家开了个会。会上罗鸥表扬了蒋坤。李萍等领导也打来电话，希望我们向他学习。罗鸥说：“你们要吸取的是他的精神，他的付出精神和平常心态度，学习得很到位。当然大家的包容心态也是不错的。加入这个行业，我们要有强烈的成功欲望。我们的大老总说过，前面哪怕躺着一堆屎，如果挡住了我们的成功之路，我们也要把它吃下去。”
我有种不知今昔是何昔的感觉，这还像一个正常的人吗？
晚上准备洗澡的时候，我没敲门，一头撞进了卫生间。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人，惊鸿一瞥之下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有人惊叫了一声，原来是李冰。李冰拿着水龙头二话不说就朝我眼睛里喷，把我淋得前心凉到后背。我慌慌张张地退了出来。这时又听到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骂道：“色狼。”我听出是何玉琼的声音，心想坏了，这段时间她对我意见很大，不知道会怎么报复我。
她们俩从卫生间出来，像审问犯人似的大声质问我：“王老板，你怎么回事，你都看到什么了？有没有看到？”
坐在阳台上乘凉的男人们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我嗫嚅着解释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第二天白杨为这件事情来单独找我。他的表情很阴冷，我担心会受到惩罚。
“昨天是怎么回事？”白杨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无语。
白杨催促道：“要我帮你说吗？”
“不，不用了！”我赶紧辩白，“我是不小心闯进去的。我当时没想到卫生间还有人，再说她们都没关好门。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都看到什么了？我们是交心的行业。”
“我就看到她们的……屁股了。”我咬着牙说出了口。
“噢，是什么样？”
“有个人的屁股上有颗黑痣，不知道是李冰还是何玉琼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白杨的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真的？”
“真的。”我十分不好意思地挤出一丝笑容。
“还看见别的什么了？”
“没了。”
白杨沉思了一会，说道：“你去投五元钱，然后下楼跑十圈，并向她们道歉。这是提醒你以后不要再犯相同的错误。”
我想了想：“就这啊？”
“你还想怎样？不要想讨价还价了，去吧。”
投币是对行业内人犯错的一种处罚。每家用一个废弃的饮料瓶从中剪个口子，挂在寝室里。最低投一元，最高投一百。犯第二、第三次则按照几何倍增的形式加重处罚。
投完币后，我下楼跑步，李冰在旁边监督。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我跑了两圈就大汗淋漓。等坚持跑完，我腿都软了。回到寝室，我径直走到何玉琼面前，对着她和李冰鞠躬道歉。何玉琼余怒未消：“你究竟看到什么没有？”
我感觉脸上仍在发烫：“其实也没看到什么。”
何玉琼不依不饶：“什么意思？”
也许是领导考虑到让我们消除误会，去上课时特意安排何玉琼与我做伴。路上我们几乎都没说话。从课堂出来的时候不到11点，还不到回寝室的时间。于是我们就晃晃悠悠走进了火车站旁的露天公园。
太阳很大，但何玉琼自从我上线后基本上就没打过伞了。我觉得很奇怪，问她怎么回事。
何玉琼仰着头，狡诈地笑着：“我也不怕晒黑，等我做到B级别，住进宾馆了，仟色秀往脸上一擦，几天就变白了——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其实我是想问我怎么享受不了刚来时的待遇了？想想，真有点怀念啊。”我假装感慨。
何玉琼瞟了我一眼，讥笑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我们的客人哪？你现在和我们一样，我们是成功而密切的合作伙伴。你找准自己的位置了吗？”
“你们果然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反唇相讥。
我们俩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公园里到处瞎转，只为打发时间。
“我现在给你温习一下老板心态吧，你先说说。”何玉琼提议道。
我明白，这一定是白杨安排的，目的是要我加深印象。
“老板素质吗？我知道。”
“做人一定要谦虚。”说到这儿，何玉琼忽然又问，“昨夜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我哈哈大笑。
何玉琼用手紧紧拎着我的胳膊，咬牙切齿：“说。”
“不就是屁股上长颗痣吗？”我搂着她的肩膀，一脸坏笑地贴着她的耳朵说。
何玉琼一把推开我，啐了我一口：“看你那色迷迷的鬼样子，一天到晚净想鬼事。记住，不要对任何人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说可以，不过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想亲你一下。
“你这算什么，趁人之危？简直无耻。”
我把刚想说的“喜欢”两个字咽进嘴里，恶言回敬她：“你以为你多清纯啊，你的心里除了那120万的出局费，还有什么？你已经被扭曲了。”
“是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等我有了钱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算了吧，我不想说了，和你说话太累。你有了钱也只是一个暴发户。看你那嘴脸，我都后悔当初怎么对你有好感的？你说你还有感情吗？”
“现在我的脑子里除了成功，别的都不会去想。为了成功，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我现在已经放下了女人的羞涩和自尊，我放弃了很多很多，我现在背负了太多我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苦难。”说着何玉琼眼圈便红了，“这些付出都是短暂的，等我得到这一切后，我一定好好地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我比任何人都强。”何玉琼的眼神透出倔强。
我傻笑道：“你当初……”
何玉琼说：“你还不明白？我们是人帮人的行业，我只是用我的个人魅力把你留下。你看了第二堂课，就应该明白。你别指望我们之间会发生点什么。如果想，快点儿做出去，还有点儿希望。”
我哑然，脑袋空空的，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曾想过一样。
第二十二章 第一个下线
进入八月份，为了加快我成功的步伐，我听从了领导的建议，称自己买彩票中了大奖开了个公司，急需要人帮忙，以此忽悠自己的外围市场。我把发给大学同学的短信不小心错发到了一个只认识了一个多月的已婚少妇的手机上，没想到这个30多岁的小嫂子居然信以为真，每天晚上不停地给我打电话。
领导见此，特意在她再一次给我打电话时安排了一个场面宏大的接听场面。可以想象，她听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身为大老板的我春风得意，左拥右抱，正在一个星级酒店喝酒，旁边是我的一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属和一群频频向我发嗲的妙龄少女。
结果第二天她就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请求我给她的叔叔一个工作岗位。领导授意我问她：“你为什么不能来？那个位置是留给你的。”
她说：“我的小孩每天还需要妈妈照顾，但我以后一定会去的。”
三天后，我给了答复，允许她叔叔过来，在我刚创办的公司任财务经理。这个弥天大谎很是有点玄，不过她的叔叔——那个与我素未谋面的中年男子陆千顷在听到消息后，竟然一刻也没有耽误，立即买了晚上的火车票。
领导得知喜讯，拉着我的手说：“恭喜你，来了120万。”而我的心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毕竟是骗人，而且还是一个没见过面的人，我毫无把握，紧张到了极点。
陆千顷是次日凌晨3点40到的衢州。当晚，我被紧急调到李萍家。罗鸥叫我再给陆千顷的侄女打电话，了解该人的爱好以及性格，还有是否好色，并强调这点至关重要。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极力以轻松的口气和她聊天。通过她的描述，陆千顷的形象在我心目中逐渐清晰起来：一米七五的个头，皮肤黝黑，不怎么帅气但很有男人味，常抽六元一包的红金龙，遇事冷静，但有点胆小。至于是否好色，她是这样回答的——你们男人不都一样？
当晚，新朋友就寝后，李萍召集所有寝室的老板开会。会议主题主要围绕陆千顷展开。我把在电话探知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在座的每个人都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和工作安排。李萍说：“你得到的信息太重要了，他很胆小，对吧？只要他上了火车，他就有60%的希望留下；如果能待两天，那么我们就有99%的信心把他搞定。好色嘛，那最好不过，我建议何玉琼和李冰带朋友。王老板，你认为谁合适？”
我本来对何玉琼还心存着一点点儿幻想，不料何玉琼却自告奋勇说：“我带。”
李萍扫视了大家一眼，见没人回应，感觉有点儿不高兴：“怎么没人表态？我说是谁就是谁？各位老板，你们能不能积极些？把王老板的120万当成你们自己的120万来对待，把你们的责任心、爱心和关心拿出来。”
停了停，李萍见还是无人答复，很是生气：“好，我想问个问题，有没有谁不知道王老板新朋友名字的？身高、爱好、性格、老家哪的……我提问了，杨老板，你先说说。”
杨宁是个前几天刚上线的新人，我只在课堂见过一面。他支支吾吾地答道：“好像姓肖吧，好色。”
李萍脸色一沉：“我重复一遍，叫陆千顷。你的责任心哪去了，你的朋友来一个走一个，你什么时候才能成功？你去投币，投一元。”
确定了带朋友的人选，李萍又问：“怎么给何玉琼定位？”意思是在陆千顷面前怎么介绍何玉琼的来头，当然是假的。
“王老板的秘书、情妇，或者表妹？”李萍看着大家征求意见。
我想戏弄一下何玉琼，便说：“情妇吧。”
“只要能把新朋友留下，我什么身份都可以。”何玉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的朋友好色，如果是你情妇，那他岂不是没有机会了？我们是给别人机会的行业，我看何玉琼就做你的表妹吧，身份是你的出纳员。陆千顷管财务，这个借口我看可以让他多留一天。”最终还是李萍做了决定。
最后，李萍一再地叮嘱大家：“新朋友来了，我希望大家比平常笑得更开心。用你们最大的真诚去感染对方，早上唱歌、讲故事、做游戏都积极点。至于带到家后怎么介绍家里的人，我觉得这样好了，就说这里是公司的后勤部，大家是厨房和仓库的员工。如果陆千顷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何玉琼要把女人的优势发挥出来，尽量拖两天。你们也清楚，两天的时间，我们群策群力，是完全能让他有个思想转变的。陆千顷是3点40到，你们尽量让他在火车站等半个小时，然后去接。接到后让他给家里打平安电话。王老板作为推荐人，给他背行李。不要顾及自己的老总身份，这对你以后有好处的。他很快就会知道你骗了他，那时候，何玉琼说话会比你管用。何玉琼在两小时之内，必须和他把关系拉到位。如果何玉琼不对他胃口，还可以换人带。明天早上不要把他带回来，否则他见了这种场面，会吓跑的。在街上转到早上8点过早，9点带进课堂。”
我们一一记在心里。
李萍问我：“你第一次做推荐人，心态摆正了没有？”
我弱弱地问：“万一他感觉我骗了他，打我我还手吗？”
大家哈哈大笑。
李萍也笑了：“我们行业里面以前也有新朋友拿刀要砍推荐人的。可人家看懂了，还不是留在这里了？如果他真打你，记住，不要还手，永远拿笑脸对他。”
我的心却悬到了半空，紧张感陡然又袭来。
李萍想了想，问我：“你嘱咐陆千顷来的时候不要带钱了吗？”
“他很听话，只带了300。”
“你找机会把他的电话费给打光了，避免他打电话给家人，以免他家人有不必要的担心。”
小会开到10点多，大家都睡觉去了。我躺在地铺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心情又激动又紧张。
3点30分，陆千顷给我发来信息，他已经到站了。在一阵细碎的响动后，何玉琼穿着整齐地来到我眼前。我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说：“走吧。”
尽管陆千顷不停地打电话催促我们去接他，我们还是磨蹭到了4点45左右才走进火车站候车大厅。何玉琼举着写有陆千顷名字的牌子，在大厅晃悠。不一会儿，一个长得很壮实男子拦住了她，说：“我就是陆千顷。”
我的形象也许让他非常失望，因为我看上去根本不像个暴发户，更像个落魄的小混混。我在地铺上滚了两个月，衣服虽然每天有人叠，看上去还算整齐，但穿在身上，总有点儿脏兮兮的感觉，不像何玉琼，人长得漂亮，多少可以遮掩些邋遢。
寒暄了几句后，陆千顷给他侄女报了平安。
路上，何玉琼一再施展她的柔情攻势，不时用暧昧的语言提示陆千顷，并有意无意拿身体去接触他。陆千顷的戒心慢慢消除了，居然搂住何玉琼的肩膀，开怀大笑。好色的男人真是好糊弄。我想起刚来的时候，估计比陆千顷强不了多少，不由自嘲地笑笑。
不知不觉转到天亮，他们两人聊得很投机。我这个名义上的老总却成了苦力，背着陆千顷的两个大包吃力地跟在他们后面。好容易到了9点，何玉琼轻松地把他带进了课堂。
陆千顷进课堂后就蒙了。他坐在第一排默默地抽烟，领导看见后示意他把烟扔掉。他烦躁不安起来，在教室里来回地走动，几次走到门口，但又不敢出去。只好躲在墙旮旯里，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在座的每一个人。我们都坐着聚精会神地听课，丝毫不理会他。最后，他下决心了似的提起行李就往外走。何玉琼拉住了他。他紧张地说：“你干什么，我报警的。”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见他们走出去了，我准备追出来，领导摇头不让我跟去。过了十多分钟，陆千顷居然回来了，并且一直听到结束。
离开课堂，我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了一切。原来何玉琼请他先听课，哪怕听完课再报警也可以。陆千顷背对着我，拿出了电话，正准备拨号，从课堂走出一群人，三三两两的或前或后地跟着，不时朝这里瞄一眼。我发现陆千顷人高马大的男子汉，竟吓得腿抖个不停。他犹豫了几秒钟，合上手机，放进了包里。
“怎么不打了？”我问。
何玉琼瞪着我，小声说：“你不要给他造成恐惧感。”
事实上何玉琼说对了，陆千顷后来的三天，哪儿也不敢去，也不敢离开我们。他担心离开我们，马上会被人绑架了。而且课堂也不敢去了，连串寝时，都小心翼翼地问领导：“你们这里是不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原来他听课什么都没听进去，就把奖金分配那一块描述二大爷极力鼓动两个儿子加入的细节记下来了，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晚上回到寝室，陆千顷心里明白进了传销窝点。他在抗拒的同时也违心地接受了我们的殷勤。何玉琼亲自帮他洗脚时，陆千顷感慨地说：“如果我没有家，没有女儿，我会跟你们一起干的。”
我很快把他说的话通过电话汇报给李萍。李萍从这句话中找破绽，立即安排白杨过来，同时来的还有何玉琼一家人。我第一次看到何玉琼的父母，母女二人长得太像了，只是母亲略显苍老。
我们的谈话内容围绕直销的话题展开。白杨滔滔不绝地阐述了直销的前景与未来，陆千顷听得渐渐入神。白杨话锋一转，提到何玉琼一家身上：“直销是家族性暴富的行业，这就是为什么何玉琼一家都在这里的原因。你想人家都不比你傻，你何妨多留几天好好看看呢？”
何玉琼一家心领神会，一个个找陆千顷交流。陆千顷听得有点儿犯迷糊。白杨又适时解释了“行业犯法不犯法”和“为什么要骗过来”两个问题。陆千顷的脸上渐渐有了点阳光。
“那我想问一下，我的人身安全是否可以得到保障？”
白杨说：“我以人头担保你的安全。”白杨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和暂住证，我们也拿了出来，一起放到陆千顷面前。
“你可以都保存着，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可以报警。”
陆千顷试探地问：“我现在报警试试。”
我们一齐笑了。
“没问题，你试试看吧。”白杨说。
陆千顷毫不犹豫地拨通了110。大约15分钟的样子，一辆警车开到了楼下。陆千顷欣喜地跑到楼下。过了一会，两个警察敲开了房门，问我们，“你们干什么的？”
白杨回答说：“我们在这里打工的。”
“怎么这么多人住在一起？”
“我们都是老乡，住在一起便宜些。”
警察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走了。这时，李萍给白杨打来电话，严厉指责他的错误：“万一把刚来的另外几个新朋友吓跑了怎么办？”
白杨说：“李导，这是个特例，我是从大老总那里得来的经验。他曾成功引导一名网友加入了行业。现在王老板的新朋友情况特殊，所以采取了大老总的成功经验和闪光点。”
我在不安和等待中度过一夜。
次日早晨，我起床时，竟然在新朋友的位置上发现陆千顷正呼呼大睡，鼾声如雷。我喜出望外。
吃饭时陆千顷对我说：“警察说了，你们一没有骗我的钱，二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要我回来了。我想你们这里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我玩几天再走。不过下午我要出去吃饭，你们这儿的饭哪像人吃的？”
陆千顷被骗过来，有他自己的原因，他以为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加上他本身就有些好逸恶劳，比较狂妄，却又胆小好色。但最重要的是，行业内的人齐心合力，打造了一个好的氛围。我们先是不停给他找平衡感，平衡感找到后，再一一解决问题。与此同时跟他提生存危机，接下来提自信，最后提激情和欲望。在职场中，如果你是一名领导，对下属提激情提不起来，必须提自信，提自信的前提是先提危机意识，非常有效。
经过几天短暂的洗脑，陆千顷的激情一天比一天高。在来的第七天，他想加入却碰到了难题，因为他偷偷向家里打电话说我骗他来搞传销，以至于弄上线款时，无论以什么理由，都没人给他寄钱。陆千顷痛苦万分，自做主张的声称自己被车撞了，躺在医院等钱救命。何玉琼见他孤注一掷，但钱还是没弄到手，私下跟我说：“他这么大的人居然连2800都弄不到，可见在家做人很失败。”
我给陆千顷出了个主意，因为他在家吸食麻果、K粉，便要他说自己在衢州玩被警察抓了，要罚款。我冒充公安局给他的一个朋友打了个电话，他的朋友知道后惊慌失措，很快把钱汇到他的银行账户，陆千顷就此加入了行业。这是我发展的唯一的一条下线。此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的下线发展惊人，居然有十多条线。我离开的时候，他已经面临升C级别领导了。
第二十三章 又一个受骗者安雅
陆千顷上线后，为了把这个成功经验和闪光点推广，我时常换寝到各家传授经验。杨宁向我讨教，怎么样去把他一个表弟忽悠过来。这个小伙子才22岁，小他三个月，目前的状况是要奉子成婚，女方怀孕两个多月了。杨宁的计划是让女方打掉小孩后要表弟过来。
我吃惊地问：“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残忍？”
“表弟结婚都没什么钱，我只是带给他机会。”
“如果你表弟到时不做，你不是害了一条小生命？”
“这我还没想到呢。”杨宁挠了挠头。
“你没有其他的邀约对象吗？”
“我想把这个好行业带给我的亲人。”杨宁的眼神很是执着。
遇上他这样的人，我实在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听到李冰叫我：“王老板，领导找你。”
此时，为了推广经验，我正住在白晋家。看到白晋，他笑着问我：“精英，最近身体好吗，有什么压力没有，有困难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我想起已经有三个月没交伙食费了，一天七元，算起来有630块了，触碰了他们所说的五大杀手之一。于是，我便不好意思地跟白晋说了我的窘境。
白晋应该心里有数，对此不以为然：“我们是人帮人的行业，这些我们可以帮你先垫着。我叫你来不是跟你说这个，李冰有个新朋友要过来，是个美女，今年30岁，结过婚，有个小孩，山东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当过老师，现在在江苏一家化装品公司上班，人非常有气质，明天中午到。我们想来想去，决定把带朋友的责任交给你。也只有你，才能承担这个重任。”
李冰期待地看着我：“拜托了。”
我没有任何借口和理由来推托，带朋友至关重要，新朋友能否留下，带朋友的占51%的作用。
李冰曾经是美女的学生，她的话语中透出对美女的尊敬和期望。李冰说：“我们行业就是典型的蠢材利用人才把自己顶升为天才的行业。领导寄予了她很高的期望，我相信她加入后会很快升C升B，很快出人头地。”
我哂笑道：“那一定。”
美女名叫安雅，我是在耀眼的阳光下见到本人的。她的出场非常灿烂，她是一个长相很有说服力的魅力女人，步伐轻盈不失稳重，瓜子脸上盛满淡淡的笑意。
安雅用一本杂志斜斜地遮挡在头上，款款走来，一袭淡紫色的裙子把她包裹得落落大方。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浸染了几个月，我似乎已经忘记了尘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风景。何玉琼虽然长得还不错，但跟安雅相比，黯然失色。安雅朝我微微一笑，实在美艳不可方物，那一刻，我惊为天人。
李冰在安雅面前称我为某美容公司的经理，而安雅此次来的目的就是与我洽谈品牌代理。按照领导的意图，我必须最迟把她忽悠到明天再把底牌摊开。
路上，我有事没事故意寻找着一些话题，试图跟她拉近距离，打消陌生人初次见面时的顾虑。不过她谈兴甚淡，多数时间都是我在说话，而她则盯着扛着行李远远走在前面的李冰默不作声。这是行业的规定，接到新朋友后，推荐人必须少说话，多做事，把时间留给带朋友的人和新朋友，让他们多交流，拉关系。
看着李冰蹒跚的背影，我能感觉出她的步履有些慌张，看上去也一定很心虚。
我看到安雅的手背上脏了一块，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献殷勤的大好机会，于是便从兜里掏出纸巾捉着她的手帮她擦掉。还好，她没有拒绝，她的皮肤很白，我擦得很细心，我分明看到了路边行人投射过来的羡慕眼光。安雅等我作完秀，说了一声谢谢。我顺势又替她整理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在火车上久坐的缘故而略显发皱的裙子下摆。在她下台阶时，我还不失时机的扶着她的腰，过程很默契。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安雅并没有反感的意思，反而不住地说谢谢。
就这样，我一边热情地照顾着安雅，一边即时向领导汇报情况并随时听候指示。可能安雅发现我常常背着她打电话，停下来不走了。李冰也回过头来，问我现在去哪里。
我提议说：“安老师辛苦了，我们去吃饭吧。”
我故意选择了一个看上去有点儿脏的饭馆，这是我特意选的，一是便宜，还有就是可以更多地表现自己，帮她揩凳子、端茶倒水这样的活儿被我全包了。李冰居然欣然地赞誉我，说我非常有绅士风度。我不禁哑笑。
吃完饭，安雅要求到李冰工作的美容店去看看。李冰有点儿紧张，望着我不敢吱声。我说：“不好意思，安老师，我们老板正在外面出差，而店子刚好也在装修，现在去不太方便。要不，我们先去衢州的孔庙或公园逛逛吧，也不枉你千里迢迢来一趟。”
安雅有些不乐意：“这些情况你们都没给我说，再说我只有一天时间，明天就回江苏了。”
不过在我和李冰的再三说服下，安雅还是同意多留一天。
下午我带着安雅去逛孔庙。安雅奇怪地问，孔夫子的故乡应该是山东，怎么跑这儿来了？李冰则解释说，这是孔子的第二故乡。安雅恍然大悟。
有了前几次的成功试探，看到安雅的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我便故技重演，那种细致和体贴让我感觉分明就是她的情人。午后的阳光很大，落在安雅俊俏红润的脸上，好看极了，完全不像一个结婚并且有小孩的女人。
不知李冰从哪买来了一把雨伞，我把它当成遮阳伞替安雅打着。她见状，想把李冰也叫过来。李冰说：“不用，我想晒黑点儿，健康。”
时间过得很慢，安雅似乎有些着急：“能不能让我先跟你们老板通个电话。”
李冰见此赶紧上前帮我打掩护，我则偷偷溜到一棵大树后给领导打电话。领导指示，由李萍假装公司老板和她电话联系；如果她累了，就把她带到李萍家，那里留了几个女孩，专门陪她聊天、打牌。
一切布置妥当，我拨通了李萍的电话，然后把电话交给安雅。接完电话，安雅一脸的无奈，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按照领导指示，我们决定把安雅先带到李萍家休息休息。当然是步行了，足足走了40多分钟。中途，安雅几次提出打的过去，但都被我们连骗带劝给PASS了。
好不容易到了李萍家，刚走进家里，安雅就怔住了，光看这屋里的摆设：外屋是一堆堆的行李，里屋是一排排草席，哪有家的感觉，分明就是个难民营。
好在屋里面的几个女孩子很是热情，纷纷站起来打招呼。我则负责给她端水洗脸、沏茶，李冰负责帮她打扇；她喝茶的时候我又主动站她身后给她捶背，这一切她都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然后我们几个邀请她一起打牌，大家的吵吵闹闹让她暂时忘掉了疑虑。名义上是美容师的几个女老板还见缝插针地向她询问美容知识，她也乐得一一解答。
下午六点的时候，领导来电，吩咐我带她出去吃饭，吃完饭一直玩到所有老板睡觉后再回寝室。
安雅真不愧是知识女性，言谈举止无不透露出她特有的魅力和气质。除了美貌，她还有我身边这群女人所不具备的才情，我们从李清照谈到鲁迅，从海明威谈到余秋雨，从品位谈到梦想，从事业谈到家庭。想到这么聪慧的女性，却跟着我们在衢州大街上像盲流一样逛了一天，被我们像猴一样耍，而自己还蒙在鼓里，我心里不由得隐隐有些愧疚。
李冰趁她不注意时，悄悄跟我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尽量在动作上大胆一点儿，到时她闹啊跳的时候，你可以抱抱她，亲亲她，女人都是要哄的。全靠你了，你是我们团队的希望。”
我清楚我在干什么，就算安雅对我有好感，可她毕竟是结了婚的女人，也是个母亲，我们不可能发生什么。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偷偷骂自己：“你在想什么啊？你不过是在受领导指示完成你的工作罢了。”
面对安雅，我实在不清楚是否该把她留下。两天的时间可以完成一个人的思想转变，如果她真的被我们留下来了，我会很高兴吗？一时我还真说不清楚。
在跟白晋探讨方案时，白晋说：“也许你考虑到她有家庭有孩子，还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但我告诉你，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你要做的就是把她留下，让她看懂。到时候，做不做是她的事情，你不要想太多。”
我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十四章 第一次做洗脑工
吃晚饭时，安雅和我一起喝起了啤酒，她的举动让我很是吃惊。饭后，我们趁着醉意一起到公园小坐，李冰故意离我们远远的。
静默中，安雅突然说了一句：“我很反感传销。”那语气中有一种无须辩驳的坚定。
我很是诧异，我们的阴谋居然这么快就被她给揭穿了。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是我频频地背着她打电话；是李冰刻意保持距离的心虚；是李萍家难民营般的杂乱喧嚣；是我们无端的奉承与殷勤；是在她坚持要见老板时我们的搪塞与掩饰……总之，太多了，几乎每一个环节都会让人产生被寄于某种企图的联想。安雅是个聪明人，况且社会阅历丰富，她能一下子猜中我们的目的，想想也很正常。
既然她主动亮出了她的答案，我也不好再继续演戏了。
我说，我们这是直销，跟你说的传销有区别的。
“有什么区别？在我眼里，都一样。”
我差点儿被她噎住。我用我所知道的理论跟她解释：“传销是没有产品的，而直销有产品；传销是违法的，而直销是国家默认的……”
“不用说了，你们这些人行为举止都很怪异，并且夸大其词、弄虚作假。”
其实安雅的反应我们都曾考虑过，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提前。看来领导交代的最迟把她忽悠到明天再掀底牌的任务已经无法完成了。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按步骤，我开始洋洋洒洒地跟她讲直销的历史、现在与未来。我讲得口干舌燥，而她则丝毫反应都没有，也不予置评。她的不屑让我感觉很是失败，不得不执行下一个步骤：跟她提危机。
目前社会上三种生活状态。
一是蜻蜓的生活。蜻蜓早上在晨光里饮着草叶上的露水，无忧无虑地在草丛中自在地飞。你羡慕吗？但是，小孩子会拿着沾满蜘蛛网的粘杆捕获它，最终死掉被扔在路边，成为蚂蚁的食物。
二是黄雀的生活，黄雀在树林里捕食，在丛林里欢声笑语，快活吗？可是，少年会用弹弓把它打下来，它的尸体会被动物分食，或者发臭腐烂。
三是大鹏的生活。大鹏展翅，凌清风，越浮云，一飞万里，多么自由自在。不过也很不幸，它将成为猎人的目标。
安雅无语。我只好接着讲。
“在现实社会里，我们身边经常有这样的事例。日子本来过的很平淡，很和谐，可是突然有一天，灾难降临，亲人出车祸或者患上不治之症。你又没有钱，因为治疗的天文数字你无法承担，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开你，多么痛心。所以，我们一定要赚钱，赚大钱，让爱我们的人不再伤心，让关心我们的人不再流泪。”
安雅也开口了：“我现在每个月都有五千多的工资，我和老公买了房子，买了车，虽然还在还贷款，但我们过得很幸福。即使有天我的亲人真的有什么变故，我想我也可以应付的。”
我知道这个聪明的女人一定明白我们的目的了。虽然我们彼此并没有挑明，但是各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安雅说，“其实人生还有另外的乐趣，并不仅仅是金钱带来的。如果你渴了，水就是幸福；如果你快乐了，分享就是幸福；如果你爱了，得到就是幸福；如果你困苦了，失去就是幸福。”
我则针锋相对：“是啊，有钱买得到床，但买不到睡眠；有钱买得到药品，但买不到健康；有钱买得到房子，但买不到家庭。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在如今的社会，没有钱你将寸步难行。”
安雅点头表示认同我说的这些话，但并不代表就认同我的观点：“如果人生来只为金钱而活，那将是一个空白，穷得只有钱的人生。”
我见谈话已经陷入僵局，只得转换话题，还好这时候李冰走过来说：“时间不早了，老板可能回来了吧。”
我扶着安雅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慢步走出公园。
我和安雅并肩而行，微风中，她的长发不时拂着我的面颊，我忍不住搂住她的肩膀。李冰见此悄悄地对我竖起大拇指，意思大约是：就应该这样，不错。
我故意跟她挨得很近，安雅一扭头，嘴唇几乎擦过我的脸，一种特有的迷人气息逗引着我，我忍不住大胆地亲了她一下。安雅没做声，看来李冰跟我讲的还真有点儿道理。
我们就这样默默并肩走着。我突然想起了《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和小龙女，他们走在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上，杨过心想：如果这条路就这样走下去，永远没有终点，那该有多好啊。我不由得脱口而出。安雅侧脸看着我，满眼的叵测与诧异。
突然听到李冰在前面欣喜地叫：“安老师，我们去摘路边的橘子好吗？”原来她发现路边有片橘子林。
安雅紧张地说：“那不是偷人家的东西吗？”
一听有这等表现机会，我豪气顿生，大喊一声，“我来。”说完，噌噌几步，就趁着夜色，潜入了橘子林。没费什么工夫，我就摘了四个又大又甜的橘子。安雅手捧着橘子，又紧张又兴奋，声音都变了：“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做小偷呢。”
回到寝室后，大家都睡了。安雅看到还是那间房子，心里很不高兴。我端水给她洗脸。李冰又偷偷对我说，“领导要你给她洗脚。”
既然如何，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等安雅脱了鞋子，我便默默蹲到她面前，伸出手去帮她脱袜子。安雅吃惊地大叫：“你干什么？”我冲她笑笑，什么也没说，继续手里的动作，直到把她那一双粉嫩的小脚按进盆子里，轻轻地搓着她的脚丫……我是第一次帮女人洗脚，没想过我居然会如此娴熟，也许正是这个行业带给我的吧。
临睡时，李冰跟我说：“明天早上六点半有外网的领导过来看她，跟她摊牌。”还有什么好摊的，我们早就露馅了，我心想。
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人挠我，睁开眼睛看是李冰。她低声跟我说：“安老师睡不着，在客厅坐着，你去和她聊聊。”
我睡眼惺忪地从地铺上爬起来，走到外屋。看见安雅一脸茫然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我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该知道的我想她都已经知道，于是就陪着她一直静坐到天亮。
大约六点半左右，听到有人大喊领导来了，一群人争先恐后地跑过去跟领导握手。
来的是林远道和李萍。可以想象，安雅看到我们这些人卑躬屈膝的样子是多么地惊愕，这几乎只可能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场景，居然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地上演了。
林远道跟她讲明了这里的一切，并希望她能在这里看看直销。安雅看上去很镇定，没有某些人在突然知道自己被骗后的惊慌失措，甚至也没看我和李冰一眼。我想，她或许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
领导走后，我们开始吃早餐。安雅静静地坐在我身边，默默着看着他们盛饭打菜、讲故事、出脑筋急转弯。她碗里的饭没吃上几口，可能是实在难以下咽，便把剩下的饭菜倒进我的碗里。我欣然接受。
今天的任务是负责把安雅带进课堂。但出门时，安雅不再跟着我们一起步行，她坚持要打的。我们拗不过她，只得上车，刚坐进去，安雅便对司机说：“去火车站。”
我和李冰大惊失色，慌忙对司机说：“不去那里，我们到公园去玩。”
安雅大声吼道：“李冰，你为什么要骗我？”
李冰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我赶紧让司机停下了车。
下车后，李冰不停地向安雅道歉，安雅一句也不想听。她对我们说：“你们在做什么，我不想知道，但是，你们为什么骗我？”憋了这么久，她的怒气明显上来了，看我的目光也不再柔和，而是充满了戒备与抵触。
在所有的劝说都无效的情况下，我选择了沉默。听李冰说安雅爱吃梅干饼，于是我便走了好几条街为她买来了三个梅干饼。
安雅看到我手里的梅干饼，有点儿激动：“你也喜欢吃这个吗？”
我无奈地笑笑：“知道你爱吃这个，你早上没吃饱，我特意去买的。”
安雅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我和李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说：“今天我们不去课堂了，就在这里好好玩半天吧。”
安雅一边嚼着梅干饼一边说：“不行，我要回去了。”不过语气仿佛不那么强硬了。
我装出一副很冲动的样子，猛地抱住她，连声说：“我舍不得你走啊。”
这是领导的意思，必要的时候还要我和李冰给她跪下，用人情把她留下来。我已经想好了，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给她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安雅赶紧推开我。我正要再抱她，她说：“好了，我再多玩一天。但我不想接触什么直销。”
我们大喜过望。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正准备接听，不料被安雅一把抢过去。我急了，想抢过来。但安雅早就逃得远远的，并按了接听键，里面李萍急促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把新朋友留下，她对你有好感，你要好好运用，就是跪也要把她给跪回来。”
只见安雅苦笑道：“我就是你们所说的新朋友啊，你们够狠！”
“电话怎么在你手里，王老板呢？”李萍这才意识到电话并不在我手里。
我和李冰差点虚脱了。
安雅把电话还给我，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你们真是不择手段啦，我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就走，不要拦我。”
事已至此，我们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只好跟她一起来到了火车站。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来得实在太不是时候了。安雅买到了晚上7点的火车，现在是上午10点，我们还有9个小时的时间去做工作。成败与否，全在这个时间段了。
中午，李萍骑着“宝马”过来请安雅吃饭，被安雅拒绝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一共有六个领导过来和她沟通。结果适得其反，她越来越不耐烦，非常烦躁地在候车厅走来走去，还不时给家人打电话。领导们见无力回天，凑到一块儿商议了一下，然后决定放弃。
李冰一脸苦笑：“120万，没了。”
临上火车前，我从街上买了20个梅干饼，送给安雅在路上吃。安雅此时心情平静了许多。我试探着说请她吃饭，她看了看手表，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便是由她来买单。其实我是这样打算的，吃饭时喝点儿酒，尽量延误她上火车的时间。只要人留下，就会有办法。
喝酒时，大约是我滔滔不绝的话语和故弄玄虚激起了她的好奇，当我说到我们的出局费这一节时，她瞪大了眼睛，表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我故意卖个了关子，讲到这里便不往下讲了。安雅用一种渴求的眼神看着我，希望我告诉她答案。我说：“想看？再留几天吧，保准你有收获，你会比以往任何时候开心。”
从饭店出来，走在衢州街头。我下意识地轻轻搂着安雅的腰，再一次求她：“留下来，好吗？”
也许是因为大家热情地挽留，也许是因为她把我当成了朋友，安雅想了想居然答应了。
我喜出望外，赶紧就坡下驴，说：“我去帮你退车票吧。”
哪知就在安雅从包里翻找车票的当，她的电话响了。从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里，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果然，刚挂下电话，她的眼圈立马就红了。
我问：“怎么了？”
安雅哽咽着说：“哎，我女儿病了，在医院里动手术，我得赶紧回去。”
“哦……要不等到明天再走吧。”我真不甘心眼看就要到手的猎物就这样走掉了。
安雅狠狠地瞪着我：“你们有没有人性？我女儿在动手术，我还有心思在这里玩？”
刚刚才由阴转晴的李冰像遭了巨大的打击似的，无奈地蹲在地上。
安雅就这样走了，目送她离去，我有些伤感和无奈。领导打来电话，问清情况后鼓励我们：“你们已经尽力了，你们做得非常好。只能说新朋友与行业无缘，我们行业，留下的是金子，走了的都是沙子。”
这一夜，我失眠了。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当初我骗了他们，他们后来有所察觉，但仍然嘱咐我多注意身体。我一直没忘记当时给他们的承诺，过年回家买车买房。现在看来，真有点儿渺茫。
辗转反侧中，我给安雅发了个短信：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大江。
不久，便收到安雅的回复。我知道她此时在火车上也一定无法入睡。安雅给我的回复也是一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第二十五章 吃回头草的前传销经理
不知不觉中已经农历九月了，天气开始转凉，团队面临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就是要买被子和衣服。由于每个人来的时候，都只带了一两套夏季的换洗衣裳，根本没办法应付日渐寒冷的天气。领导的解决方案是，每人拿35块钱出来统一买新被子，衣服自己买，但是要节约理财，买便宜的。
我可就惨了，身上全部资金加起来只有四十多块，买了被子就没钱买衣服了，况且这些钱还是我偷偷留着以便趁着带朋友的时候出去打牙祭的。看来这牙祭也要告一段落了。
后来慢慢发现，由于没有太多的钱买衣服，很多人陷入了跟我一样的窘况，有人甚至在天气太凉的时候穿两件衬衣。或者同一件夹克你穿一会儿，我穿一会儿。刚开始还觉得阶级情深，后来就有点吃不消了。领导所能做的就是在中午多做份姜汤，给大伙暖暖身子。
一天我正在课堂里，罗鸥急匆匆地把我从里面拉出来。看到他高兴的样子，我还以为有什么好事。
“有一个艰巨的任务想交给你。”
“什么？”
罗鸥收敛了笑容，故做严肃地告诉我：“有个新朋友，今天早上到的，推荐人没有做好工作，现在人已经去火车站了，买了晚上八点的票。你的任务就是负责与他沟通，打消他的顾虑，争取把他留下来。新朋友和推荐人是邻居，他的离去会破坏推荐人的全部市场，所以你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这个任务。”
我心里有点发怵，迟疑着说：“我能行吗？”
罗鸥怂恿我：“你是我们团队的精英，你绝对能行。要相信自己！”
看我很难下决定，他激将道：“要不我去？”
我连忙答应：“那怎么行？我去。”
新朋友叫朱允礼，今年26岁，是广东一家台资企业的采购员。推荐人叫赵佳，皮肤很白净，个子矮矮的，看上去特老实，跟朱允礼是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朋友。朱允礼过来时是早上7点，还没被带进寝室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坚持要走。罗鸥觉得赵佳和朱允礼的关系不到位，便决定让我出面。罗鸥对我很有自信，并交代我一句话：“只要你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远远地便在人丛中发现了我的洗脑对象——朱允礼。他看上去大约有一米六八，有点儿胖，戴着副金丝眼镜，感觉很斯文。就像一张暗中展开的大网，罗鸥等领导已悄悄潜伏在候车室的四周，而朱允礼无疑是我们即将要捕获的目标。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迈着沉稳的步伐向朱允礼走去。
赵佳看见我过去，像见到什么大人物似的，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紧紧握着我的手。这是行业里最基本的功课，即树立形象，以便让我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拥有比对方高的气势，从而说服对方。
带朋友的是个女老板，我只见过一次，胖乎乎的。她的反映也挺快，紧跟在赵佳后面，甚至包掉在了地上也不回头看一眼。朱允礼惊愕地看着我，估计在琢磨我的来头。
我和朱允礼的交谈开展得很顺利，他也非常配合，实话实说。原来他曾经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传销，甚至做到了经理级别。所以他对我们的这一套把戏了如指掌，以致刚下火车就猜中了我们的底细。谈起往事，他沮丧地说：“我们以前在一起做传销的朋友，现在都三四年了，音讯全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感觉到了他的顾虑，便有意回避这些问题，只是根据罗鸥事先告诉我的信息，跟他套近乎、拉关系。由于我事先了解了他的情况，所以在谈到兴趣和爱好时，我们几乎有惊人的一致。一段时间过去，朱允礼紧皱的额头渐渐舒展开来，我抽准时机正打算跟他灌输“不要排斥直销”，但我刚一转移话题，他就变了脸。
“不要谈这个，谈这个鬼东西请你马上走。”
赵佳和女老板也在旁边附和着我刚说的话。朱允礼的脸都绿了，破口大骂：“你们王八蛋，滚。”
我揣摩他说话的神态和眼神，确认他没有骂我的意思，便说：“老兄，你看你难得来一趟，不如好好玩玩。你看我们还是老庚呀，我等会儿请你吃饭。”
朱允礼有点儿不好意思：“不客气，我要回去了。”
我抬头看了看候车室的大钟，说：“还早啊，你上车是晚上8点，现在还这么早，要不我们出去逛一下吧。”
但朱允礼死活也不同意。这个以前做过传销的人，到底有没有希望留下，我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罗鸥打来电话了解完情况，说：“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见我进展缓慢，这时，潜伏在旁边的六位领导一个接一个地装做偶然路过的样子粉墨登场了。不过这样的车轮战毫无效果，没等他们说完，朱允礼干脆用杂志把头一蒙，呼呼大睡起来。
我和罗鸥躲在厕所商议对策，我认为问题的关键是朱允礼做过传销，现在已经洗手不干，再劝他回头，恐怕非常困难。罗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要消遣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们行业里面谁不是从极度反感开始的，但现在不都死心塌地地在从事吗？现在我们行业，仅仅衢州团队，已经有三万多人了，这三万多人哪一个不是仇恨着进门，欢笑着加入的？做过传销又怎么样，难道就因为这个而让我们放弃这个新朋友？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放大胆放主动点儿。”
我正要走，罗鸥又补充道：“你和他的关系差不多拉到位了，现在给他找平衡感，快去！”
看到朱允礼睁开眼睛，我趁机说：“老兄，你也该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我尽地主之谊。”
朱允礼还是摇头，我再三坚持，赵佳也极力说服。朱允礼推托不过，终于同意了，不过条件是不要走太远，就在附近找家饭店解决问题。
依着朱允礼的意见，我们一行人走进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快餐厅，一人点了一份套餐。
等饭菜上来，大家都还没吃几口，我就从碗里扒出一条恶心的虫子来。这是赵佳交到我手里的，一共两只。我故意大呼小叫着，并在朱允礼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丢了一条到他碗里，然后假装发现了。朱允礼见此阵势，把筷子放桌上一甩，哪有心思吃饭。我们几个赶紧配合道：“这还是人吃的饭吗？走走走。”老板莫名其妙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们一边大骂老板，一边拉着朱允礼坐上的士朝市中心驶去。
胖乎乎的女老板缠着他媚劲十足，看他不生气了，头一歪，贴到了他肩膀上，嗲声嗲气地说道：“哥，你的肩膀好宽厚啊，真让女人有安全感。”透过汽车前面的倒车镜，我看见朱允礼咧着嘴笑了。
我们走进一家略显气派的餐馆，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得想起来了安雅以及她离开时请我吃的那顿饭。正怀念呢，手机上赫然出现罗鸥发来的短信：“马上找平衡感，现身说法，把自己的经过说得越厉害越好。”
酒过三巡，朱允礼有些醉意。我的说服工作继续开始。
“当初我来行业之前，工作也是很不错的，一个月的工资是这个数。”我伸出五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们事先都了解过，朱允礼的月薪是3000元。
朱允礼惊讶地问：“5000元？”
赵佳心领神会：“对，王精英来之前是个白领。”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个千百万人不理解的行业吗？”我及时制造悬念，以激起他的渴望和好奇。
见朱允礼有急于了解下文的意思，我侃侃而谈，轻描淡写中透着老到。朱允礼听得很投入。找到平衡感后，我又洋洋洒洒地跟他提危机，并大胆地营造神秘感，说我们时时刻刻都在赚钱。
当朱允礼听到我们在陪他吃饭每个人都可以挣到500元酬劳时，他睁大了眼睛。
“看你们那鬼样子，穿的都不怎么样，还能挣这么多钱？”
我觉察到他已经慢慢钻进了问题圈套，没来由地兴奋起来。洗脑程序里，只要新朋友产生问题，那就说明他的反感已不是很强烈，留下来的希望就非常大了。
我给他谈到人帮人的时候，看见邻座有母子二人，便指给他看：“就像那母子，母亲是上线，儿子是下线，你说母亲会不帮助儿子成功吗？”
朱允礼抬眼望去，正好儿子睡着了，母亲把额头轻轻靠在儿子头上。微弱的阳光照耀下，那一幕简直温馨极了。朱允礼深有触动，看得很入神，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顿饭吃了很长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夜色降临。我提醒他说：“老兄，现在快上车了吧？”
朱允礼看看手机：“是，幸亏你提醒，都已经七点半了，我要走了。”说完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提着行李就要走。
赵佳把钱交给我买单的时候，低声骂我不该提醒新朋友时间，我懊悔得不行。
如果他就这么走掉，那我们这么多人整整一天的计划与忙碌全成了白辛苦。不知道下午的长谈是否真的会有效果，但愿他有了那么一点儿心动。只要有，一切都不是问题。
候车室里，朱允礼心事重重地走动着。赵佳他们跟着他的屁股后面，来回劝说。我正冥思苦想着最后的方案。
时间正一秒一秒地流失，而我们依然毫无对策。这时火车站的喇叭突然响起，催促乘客进站。朱允礼背上包，正要向里面走。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扳过他的肩膀，就在同时，赵佳和那个女老板，双双跪倒在他面前。
朱允礼很吃惊。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一副冒犯的样子：“对不起老兄，得罪你了。”边说边把手伸进他牛仔裤的袋里掏他的火车票，“你要怪我也只会怪我一时，不会怪我一辈子。我和你太投缘了，好兄弟，我不想你失去这次机会。”
朱允礼慌张中抓住我的手：“不要。”赵佳见此，赶紧上前帮忙，胖乎乎的女老板也不失时机地将一身赘肉贴将过去。我拿着搜出来的票急匆匆地跑进退票点，一看愣了，车票居然是他来时的那张。我暗骂自己该死，连忙往回撤。在赵佳和胖姑娘的帮助下，我终于拿到了朱允礼回去的车票。退完票，我把退票员递出来的钱紧紧握在手里，长长舒了口气，一头的汗水雨点般滚落下来。
朱允礼被我们带回寝室后，情绪很不稳定。尽管大家都很热情，但他不屑一顾。甚至连胖姑娘帮他洗脚洗衣服，都被他拒绝了。那一夜，相信是他最难熬的一夜，他一句话也没说，躺在地铺上，玩了一夜的手机。
按照程序，次日我们把他带进了课堂。不料正上课时，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吓得我们四下逃散。后来领导指示，把新来的朋友都带到ITAT的休息大厅补课。补课还未进行到一半，一个服务员凶巴巴地对我们说：“你们如果在这里搞传销，请你们立刻出去，否则我叫保安把你们送到派出所去。”
朱允礼很泄气：“我看你们都成过街老鼠了，人人喊打，我还是回去上班好了。”并对赵佳说，“你放心，我回去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对于此类问题，我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应付，便把我当初来时罗鸥给我讲的那些内容，即为什么媒体只报道负面消息以及国家的宏观调控什么的，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讲完这些，再看朱允礼，几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那表情像是被说服了，又像是不屑一顾。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朱允礼都被我们带着去听课，也不见他吵着嚷着要走了。在上了“大老鼠”二堂课后，朱允礼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我觉得以前的日子过得真是不值啊！”他感叹道。
听他这么说，我赶紧趁热打铁：“我们行业做的就是时间。”
朱允礼明白我的意思：“我马上辞职，晚上我要与这个不平凡的行业结缘。”
当晚，在一阵热闹的歌声中，朱允礼隆重上线了。
“从这一刻起，你将鹏程万里，前途不可限量。”我在一旁一刻都没忘掉刺激他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