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销洗脑实录 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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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美女跟班
我叫王浩,湖北洪湖人,大专学历,毕业后一直在武汉打工。和许多人一样,我也渴望着一夜暴富,梦想着出人头地。因为这,我爱上了买彩票,幻想着哪一天我能中个五百万。当然,希望很渺茫,不过我一直没有放弃。
在被骗传销之前,我是一家化妆品公司的业务经理,每月有一千多元的收入,虽不算多,但在武汉这样一个消费水平不是很高的城市,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可这一切,全因一个朋友的电话而彻底改变。
他叫宋建明,是我的同乡,也是我认识了12年的一个朋友。听说这小子在浙江开了个建筑公司,挣了不少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发户。至于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我从来没有质疑,人家有钱就有钱吧,有什么好怀疑的。我倒情愿他真的成了大老板,有花不完的钱。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啊,说不定在我困难的时候还可以去找他接济一下。
不过,我也就这么想想罢了,从没觉得他是否有钱跟我的生活会发生什么联系。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好久没联系的他有天突然拨通了我的电话,问起我在武汉的情况。我原本想跟他客套几句,顺便聊聊家常,可不知为什么,没等我把第一句话说完,他就匆匆挂了电话。我回拨过去,他居然不接。我很是纳闷,难道成功人士都是这样一副派头?或者,人家生意繁忙,这时正遇上应酬了,没时间跟我废话?说不定等他闲下来了,还会给我打过来的,我这样替他着想。
果真,两天后宋建明再次打来电话,跟上次一样,一句寒暄也没有,直接切入主题:“到我公司来吧,做个常务副总,月薪6000加提成,你考虑一下吧。”
不等我说话,他又“啪”的一声便把电话挂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骄傲与自信。凭着我们多年的友情,我对他深信不疑,一种莫名的兴奋油然而生。看来,我时来运转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不过并不是好运罢了。
这样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几乎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于是当第二天宋建明再次问我时,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别说了,我马上去办辞职手续,跟你干。”
办完离职手续,简单地收拾完行李,我便匆匆赶往武昌火车站。路上,宋建明再三嘱咐我,身上不要带太多的钱,注意安全。我本来就是个月光族,没什么好担忧的,不过宋建明的关心却让我备感温暖。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2007年5月6日,它是那么地刻骨铭心,我想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到达衢州已是凌晨三点半,一种无法掩饰的喜悦和激情,让我暂时忘记了旅途的疲劳。一下火车,我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真想大喊:“衢州,我来了!这里一定是我改变命运的地方,我要在这里赚到我人生的第一桶金。”想起火车上宋建明给我发来的短信:“衢州风光堪比苏杭,香车美女等你来享受。”我不由得意气风发。
按照约定的时间,宋建明准时出现在站口,此外,他身后还多了一个美女。我知道宋建明是有家室的,这个女的是他什么人?情人,或者秘书?我有些疑惑。
不过对此,我一点儿都不感觉意外,甚至相反,他要是一个人来才让我觉得意外呢。什么时候都有美女香车陪伴,这才是我想象中的暴发户的模样。
见到我,宋建明很是热情,先是一阵久违的寒暄,然后便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行李,像一个民工那样,径直扛在肩上。这一幕,让我感动不已,这跟他在电话里给我的印象完全两样。电话里,他是那样的趾高气扬,那样的高高在上,而眼前的他却又是如此的不顾体面、亲历亲为,一时,我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了。
说实在的,他很瘦。看到他很吃力,走路也一歪一斜的,我有些不好意思,说还是让我来背吧。宋建明不肯,让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这时,我无意间注意到,跟宋建明一起来的那个女孩一直在笑盈盈地看着我。
打完电话,我一边走一边想,呵,有点怪,宋建明怎么说也是个老板,亲自为我扛行李不说,还要步行,难道他没车吗?而他身边带着的姑娘又是谁呢,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那女孩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宋总的车被别人借走了。反正公司不远,我们走过去吧,顺便也聊聊天。”
女孩说完,宋建明好像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似的,向我介绍说:“她叫何玉琼,四川人,今年大学毕业,是投资商的亲侄女,你们沟通一下吧。”
哦,原来是投资商的亲戚,还大学毕业,就宋建明这水平,能勾搭上这样的女孩子,真是艳福不浅啊。不过乍看起来,这女孩跟宋建明好像并不亲密,相对来说,他们更像是同事关系。可大半夜的,她为什么会跟宋建明一起来接我呢?这之间隐藏着一层怎样的微妙联系?宋建明也不给我透露一下,真不够意思。
听完宋建明介绍,我也自报了下家门:“我叫王浩,今年26岁,毕业于武汉大学。”
“啊,你是武大的,我好崇拜你哟。”何玉琼有些故作惊讶。
我不好意思地向她笑笑:“没什么,你太夸张了!”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宋建明已经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我站着等他,何玉琼说别等了,我们先走吧,马上就到了。
不是说没多远吗,怎么走了这么半天还没到呢。早知道这么远,还不如打个的士。宋建明这小子也真够抠门的,连辆车都舍不得叫,他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啊?
带着疑惑,我借着马路边忽明忽暗的路灯,偷偷地观察了下何玉琼。她虽然还算漂亮,但是没有气质,不像念过大学的样子。另外,她穿的也实在不怎么样,倒像那种刚从农村出来的打工妹,怎么看怎么不像投资商的亲侄女。还有宋建明,他虽然西装革履,看起来光鲜,但那身衣服明显大了一号,感觉像是偷来的。而且他的眼神也总是遮遮掩掩的,似乎不敢和我对视,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恐慌。
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们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今天太晚了,不去公司了,到我的一个朋友那里去将就一晚,怎么样?”何玉琼提议到。
陡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人生地不熟,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她带着我七弯八拐地来到一栋破旧的民房前。我跟着她上了三楼,走进去一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何玉琼说:“你坐了一晚上火车,辛苦了,先洗一下吧。”宋建明则气喘吁吁地把行李一放:“昨晚打了一夜的麻将,我先去睡了。”还没等我说话,他人就不见了。
我走进卫生间,脱掉外衣拧开水龙头正准备洗澡,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人,原来是何玉琼。她好像一点儿都不尴尬,还笑眯眯对我说:“哥,我帮你洗头吧。”
我面红耳赤地一把把她推出去:“不用了,我自己会洗,谢谢!”
从卫生间出来,没想到她还站在门外等我。她居然站在这儿一直等我洗完澡!有这必要吗,我实在有些不解。
见我出来,何玉琼仍旧是一副标准笑脸:“我带你去休息吧。”说完,便把我带到了一个房间,“你就在这儿睡吧,不过灯坏了,你注意点儿,晚安!”
第二章 进餐前的行为艺术
那个晚上实在是燥热难当,与此相对应的还有心情,直到后半夜,我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得正香,突然听到一阵杀猪般的歌声——“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哎,红得好像,红得好像燃烧的火,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乖乖,听那嗓音像是个老女人唱的,唱的还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么高难度的歌居然也敢唱,I服了YOU。
我捂着耳朵,想再睡一会儿,这时,门被几个女人推开了。她们看着我,呵,也开始唱上了。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啊,简直是一群疯子。看来这觉是睡不成了,我有些恼怒地坐起来,穿好衣服走到外屋。
出来一看愣了,居然一下子冒出十多个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对着我齐声大喊:“帅哥,早上好!”
怎么这么大场面!我顿时傻了,正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之际,何玉琼走了过来,拉着我进了卫生间,又是帮我挤牙膏,又是给我递毛巾。趁洗漱的空隙,我偷偷地观察外面的客厅,他们有的在打牌,有的在唱歌,有的在倒水。我心想,这是一群什么人啊,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何玉琼大约看穿了我的心事:“哥,他们有的是我的朋友,有的是老乡,经常在一起玩。”
“宋建明呢?”我低声问。
“他在做饭。你来了,他要露一手。”
从卫生间出来,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他们一下子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和我握手,然后自我介绍,把我弄得晕头转向。我还没回过神来,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开饭!”
他们迅速围坐成一圈。
何玉琼拉着我坐到她旁边,然后问大家:
“今天我们家来了个帅哥,大家说,帅吗?”
“帅!”这些人几乎异口同声。
“为了欢迎帅哥,我唱首歌吧。”何玉琼自告奋勇,大家热烈鼓掌。
歌刚唱完,便有人端了一个大盆走过来——
“土豆炖牛肉。”
我抬头一看,哪里有半粒牛肉,连滴油星都没有。
“不好意思,牛肉炖化了。”那人主动解释道。
与此同时,一个女孩头顶着一个电饭锅迈着凌波微步飘到我面前,羞答答地对我说:“帅哥,你看,不好意思哦,生米煮成熟饭了。”
“你们早上就吃这个吗?”我问何玉琼。
“这是本地的风俗,早上吃清淡点,有益身心健康。”何玉琼说。
宋建明从厨房出来,坐在我对面,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们将饭盛好后,挨个发到在座的每个人面前。我肚子早饿了,正准备将就着吃一点,突然听到有人问今天饭菜是谁做的。众人回答说是宋建明。那人又说:“付出就有回报,奖励!”于是,宋建明的饭碗里就多了一勺菜。宋建明笑嘻嘻地回应:“谢谢哦。”
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女孩笑眯眯地问我:“哥,你喜欢听故事吗?”
“我知道哥最爱听故事了,你讲吧。”何玉琼抢着替我回答。
那女孩讲了一个捡金子*的故事,讲得很啰唆,我自顾自地吃饭,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太难吃了。看看宋建明他们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我有点儿烦躁,将碗放在地上。女孩见此赶紧刹车:“这个故事就是说,一个美丽的谎言,让主人公变得腰包鼓鼓。”
说实话,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这个故事不仅没给我带来任何激励,相反,还影响了我的食欲。这帮人可真够奇怪的,我实在是捉摸不透。
“不吃了,真的很难吃……宋建明,到你们公司去看一下吧。”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催促他。
宋建明茫然地看了何玉琼一眼,不置可否。
“好吧,吃完了就去。”何玉琼说。
临出门时,大家又齐声大叫:“帅哥,玩开心点儿,注意身体啊。”
烦死了,我又不是来玩的!我气鼓鼓地使劲把门关上。
路上我问宋建明:“你到底在干什么?”
宋建明的脸抽搐了一下,勉强露了个笑脸:“先去公司再说吧。”说完他快步走到前面,好像刻意要跟我保持距离似的。
我敢肯定,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秘密。从昨晚到现在,宋建明一直在回避跟我单独谈话。
捡金子的故事:有个年轻人外出打工,挣了很多钱,娶了村里最漂亮的女孩,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儿子。可是这个年轻人不学好,爱打麻将,而且赌得很大,没几年就把挣得钱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他老婆苦口婆心地劝他,他却执迷不悟。最后老婆没办法,跟他离婚了,把两个还在读书的孩子甩给他。
为了给两个儿子筹学费,他买了一群鸭子。
一年夏天,两个儿子在河边放鸭子,看到河里有东西金光闪闪,他们俩不识水性,只好找老爸。大儿子跑回家,发现大门紧锁,知道老爸又去打牌了。他急急忙忙赶往麻将馆,还没进门,就听他爸大喊:“三杠的清一色杠上开花。”大儿子跑过去,忙说:“爸,我们在河边发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他爸很不耐烦,顺手给他两块钱:“快回去放鸭子,放好鸭子,这学期学费就有了。”
大儿子无奈,只得返回,小儿子见状,心里明白原委,一溜烟儿向村头跑去,还没跑到门口,就大喊:“爸爸,哥把腿摔断了。”他爸这下急了,抓起桌上钱就往河边奔。到了河边一看,大儿子活灵活跳的,气极,“啪”的一声给了小儿子一耳光。小儿子捂着脸,说:“爸,你看河里!”他一瞧,嘿,好家伙,真有个东西,金光闪闪的,捞上来一看——原来是唐代一个县令用过的金碗,价值连城。
后来,他托朋友卖了那只碗,赚了一百多万。别人问他,怎么一下子就发财了。他摸着小儿子的头说:“都是小儿子聪明啊,一个善意的谎言,骗得我腰包鼓鼓。”
第三章 我真的很帅吗
太阳很大,何玉琼从包里拿出一把遮阳伞,撑到我头上,帮我遮挡夏日热辣辣的阳光。
我说我来打吧,要不你去帮你们宋总打。我故意强调了一下“宋总”,想看看她有什么表情。
她果然波澜不惊:“宋总不怕晒,就给你打。”面对她们的“宋总”,她居然比“宋总”还更有领导气势,我诧异无比。
我执意不肯,她却一再坚持:“你皮肤这么白,怕把你晒黑了,以后不好找女朋友了。”
这时宋建明在前面打电话,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要让我听见:“你怎么搞的,车还不开过来?我们公司的副总马上要过来。什么?中午才到,我信你的邪。”说完猛地把手机盖合上了。
我说你不要说了,我都听到了,真不知道你们都在搞什么鬼。
见我有些生气,何玉琼大约想平息一下我心里的火气,掏出纸巾,帮我擦汗。她可真贴心啊,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一刻都没有停止过为我服务,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妈,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我如此好过。她要是真心对我这么好该有多好啊,可是我分明能感觉到,她的“好”里掺了假,里面埋伏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知道吗,哥,衢州的人经常掉钱,他们也都非常有钱,而且本地人看见地上掉钱都不会去捡,因为他们弯腰的时间会挣更多的钱。哥,看见地上掉的钱你捡不捡?”
“傻子都会捡,别说正常人了。”
“哦。”何玉琼被我噎着了,好半天不说话。
“哥,你是大学生,我请教你一个问题。”
“说吧。”
“我有个朋友,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前不久,她的父母带她到医院检查出了癌症。医生只告诉了她父母,你说,她的父母该告诉她吗?”
“一定要告诉她,她有选择自己如何死亡的权利。”
“好,你很坦诚。”
怎么,好像话里有话啊。我很是疑惑。
我实在猜不透她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为什么跟我讲衢州人路不拾遗的故事。这让我想起了早饭时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女孩,她们是那么相似,都那么热衷于讲故事,而她们讲的故事却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她们仅仅是在为讲故事而讲故事吗。我看不像,这些故事和问题更像是心理测验,那她们又想测验什么呢?或者说,她们更想表达些什么呢?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诡异极了。
何玉琼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匆匆走到一旁,小声嘀咕着,生怕我听见。
接完电话,她走过来兴奋地对我讲:“你真走运,今天我的一个朋友过生日,全是美女,没有男士。不过你可以去,谁让你长得这么帅呢?”
我真的长得很帅吗?怎么以前很少听人这么夸我啊,我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宋建明对此好像很感兴趣:“好啊,反正车中午过来,我们先去玩玩。”
你是真的有车还是假的有车啊?从昨晚到现在,一个公司老总居然调不来一辆车,这无论如何都有些说不过去。
我说我不去,没心情。
但经不住他们好说歹说,我最终还是跟着他们来到了一个依然破旧不堪的平房前。远远地,就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歌声。等走近,看到有五六个很年轻的男女站在外面,纷纷跑过来跟我握手,一边握一边说:“哥,早上好!”
屋里面坐满了人,我还看到了早上见过的那十几个,他们正端正地坐在小马扎上,狂热地鼓掌。
见我进来,旁边的人都齐刷刷地站起来跟我打招呼、握手,并把我迎到了最前面。我看见前面的白板上写着——
Z走进衢州生日联谊会 主唱 刘德华
我向后搜索了一眼,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幼稚的想法,刘德华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呢。
讲台上有个老头正神采飞扬地唱着,唾沫星子四溅。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走上讲台,大家开始热烈鼓掌。
“我的上台,意味着联欢会到此结束,生意介绍会马上开始。真诚的友谊来自自我介绍,我永远来自湖北襄樊,我的名字叫罗鹏,希望大家花一到二秒的时间把我深深记住。在记住我的同时,我愿在以后的生活中成为大家相知相随的朋友,在以后的工作中成为大家成功而密切的合作伙伴。”小伙子说。
说完他要求在场的人关掉手机,并说成功人士当立即行动。
我关完手机,然后便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走上讲台,自称是这堂课的老师。
“有关财富的话题由我来和大家共同探讨……
“大家来到这里,无非是寻找机会和寻求改变。我把你们带到一个敢梦敢想的空间,它首先不限制你年龄的大小,学历的高低,有无良好的社会背景。只要你做人成功,想要就能得到,得到就能改变你和整个家族的命运……”
我正听得晕晕乎乎,忽然听到一个女的用她那尖利而刺耳的声音大叫:
“把钱拿出来。”
紧接着一群人附和道:“人走不出来。”
我紧张得不行,看来真是掉入泥潭了。根据个人经验,我敢断言这是传销,没想到宋建明这小子居然会害我。
我慢慢地将身体往前倾,感觉何玉琼在后面拉我的衣角。我想起社会上有关传销灌迷魂汤、关黑屋子、拿钱取人的说法,心里不由得不寒而栗。我不敢多想,猛地站起来,壮着胆子就往门外跑。路过门口,听见有个美女叫我:“哥,你不再坐会儿?”
我咬着牙一直向前冲,跑了很久,感觉后面好像没人追来,这才放慢了脚步。
没想到何玉琼还是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跟来了:“哥,你跑什么?”
我回过头,看见跟着一起追来的还有宋建明。
“哥,你刚才听的是什么?”何玉琼问。
“传销!你们想害我呀?刚才里面都有人叫把钱拿出来。”我愤愤地说。
“你听错了。要不你明天来听,看是不是?”宋建明的语气不紧不慢。
“我明天不来了。”我盯着宋建明,他反而没有了以前的恐惧。
“他们说的是‘精神打起来,好运自然来’。”宋建明解释道。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过了一会儿,他又提议说。
“我谁都不想见,我现在要回去。”我打定了主意。
何玉琼帮我撑开伞,劝道:“既来之,则安之。不妨就多玩两天吧。衢州是孔夫子的第二故乡,等会儿我们出去转转,顺便尝下这里的海鲜。”这时,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对我处处献殷勤了,原来她跟宋建明一起在把我往坑里带。我那差点被他们夺走的理智现在又回来了。
“别东扯西拉了!”我狂怒,“你们摆明了是搞传销,你们是骗子!什么公司,纯属扯淡!”
“好吧,我带你去见领导,你会明白一切。”
“我不去。”我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你怕什么?”何玉琼一副鄙视的表情。
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个大男人还怕被你们生烹活剐了不成?我被何玉琼激将地血气上涌。
“去就去,怕什么!”
第四章 魔 鬼 教 练
回到昨夜住的地方,那十几个听课的人早回来了。他们一看到我就跑上来和我握手,说帅哥辛苦了。还有几个人帮我打扇,拿毛巾给我擦汗,弄得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我已经下决心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有人在外面敲门,门一开,就听见说:“领导回来了。”这句话仿佛一道圣旨,所有的人都发了疯一样向门口挤。帮我擦汗的美女把毛巾一扔,也跑过去了;还有个四十多岁的阿姨,跑的时候被绊倒了,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哼都没哼一声;我还看见有几个人扑通跪在领导面前。我心想,完了,这都是什么性质的组织啊?
我走上前细看,虚惊一场,原来他们用双手在帮领导擦皮鞋。
领导是一个瘦高瘦高的年轻人,25岁左右。他向我伸出双手,笑容非常自信。
“帅哥中午好。介绍一下,我叫罗鸥,来自湖北襄樊。”
又是湖北襄樊的。
罗鸥把我叫进了房间,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昨夜睡过的地方。十几个人原来就睡在这四张草席上啊,真是恐怖!
里面没有板凳,我们坐在地上,宋建明与何玉琼坐在旁边。
罗鸥说:“兄弟,你这次来,我今天才知道,有失礼的地方请多原谅,不好意思啊。”
我说没什么。
“你是宋老板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朋友。”
“这次来干吗?”
“来工作的。”
“什么工作?”
我望了一眼宋建明,他正在抽烟,姿势很酷,有点陶醉。我默默无语。
“哦,兄弟,”罗鸥说,“你这次来晚了,其实公司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那让我来干什么?”
“让你来,就是来看直销。你排斥直销吗?”罗鸥直视着我。
“你们不就是传销吗?跟直销有什么关系?”我有些不解。
“这就是你需要了解的地方。”
见我沉默不语,罗鸥又问道:“你和宋建明的关系怎么样?”
“挺好,只是没想到他会骗我。”
“你有什么好骗的?骗吗,无非骗财骗色。你说骗财,那我问你,你的手机和银行卡,还有贵重物品,现金都在吗?”何玉琼接过话头。
“确实还在。”我回来时翻过包。
“那骗色呢,你说我有没有骗你上床?”何玉琼问得理直气壮。
“如果是,还真巴不得呢。是吧,兄弟?哦,不好意思,我们都是男人,请原谅我的直率。”罗鸥装着风趣的样子。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建明应该比你混得好,要不然你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为他打工。是吧?既然他都敢做,你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你就看一下,对你也没什么损失。”
“我没时间。”我敷衍着。
“你说人生两万多天,在这里花个几天时间了解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再说,你和宋建明这么好的关系,如果这个行业是火坑,你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往里跳吧?”
宋建明也附和道:“你就当是帮朋友一个忙,帮我看一下,行不?如果可以,你也做,不做你就支持我。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最怕男人伤心了,宋建明是个有家室的人,我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干上这个。
“兄弟,我以人头担保。这个行业永远来去自由,如果你看明白了,觉得不行,我们为你买张火车票,你开开心心来,也开开心心走,到时把宋建明带走也行。你看怎么样?”罗鸥冷冷地看着我。
“能不能考虑一下?”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痛快?”何玉琼再次使用激将法,可能她通过上一次的成功经验认定了对我运用激将法比较好使。
三个人六只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静,安静得让人有点难受。
“好吧,我留几天看看。”面对何玉琼的激将法,我承认,我再次失败了。
“你这几天的损失我到时会补偿给你的。”宋建明说。
“不用了。”
罗鸥见此,大笑道:“好,吃饭吧。”
我说我不在这里吃,吃不习惯。罗鸥开导我:“其实人在外,是人要适应环境,而不是要环境适应人。你回忆回忆,你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给你上了两课。”
“哪两课?”
罗鸥背着手,走到我面前。
“第一课,节约理财。你来的时候,他们有没有让你或者他们自己乱花钱。”
“是的。那么远的地方,宁可步行四十多分钟,也不打车。我想喝瓶可乐,何玉琼非给我买几毛钱的矿泉水。”
“是啊!”罗鸥感叹地说,“在传统行业中,我们不懂节约理财,所以我们挣的钱都花掉了。”
“那第二课是?”
“销售靠嘴,成功靠腿。”
“我们每天要走两个小时的路……”何玉琼正忙着解释,罗鸥打断了她的话:
“好,不说了,吃饭吧。”
罗鸥把我拉到“VIP”座。他一个人端坐在正前方,大手一挥:“开饭。”
一切都像早晨那样,然后大家一起大声喊:“领导请吃饭,王大哥请吃饭。”
接着,早饭时那个讲故事的女孩开始讲起了第二个故事。说有个媳妇和婆婆关系不好,于是想买毒药毒死婆婆。她找到一个老中医,说想买点药回去药耗子。老中医知道他们婆媳关系不好,于是假装热心地向她推荐祖传秘方,药引子是鸡鸭鱼肉。过了一段时间,婆婆不仅没死,还养得红光满面,逢人就说媳妇好,二人关系得到了改善。这时,媳妇不想再毒死婆婆了,就去求老中医。老中医告诉她,那秘方是假的,毒不死人。
讲到这,那女孩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总结中心思想:“凡事不要太在意过程,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讲完故事,那女孩意犹未尽:“我再来给大家出个脑筋急转弯吧,都听好了,读完清华大学需要多长时间?”
大家有的说是三年,有的说是四年。
何玉琼问我:“哥,你知道吗?”
“三秒。”这样的题目也太小儿课了,我有些不屑。
他们都惊讶地看着我:“你太有才了。”我不知道这样的题目他们是否做过多次,但我能感觉到,他们似乎是故意装着不会。
接着,何玉琼也出了一个脑筋急转弯,她问的是“一加一等于几?”要求每人给一个答案。
等大家都答完了,何玉琼公布结果是二,所有人大跌眼镜。何玉琼说:“其实答案很简单,只是你们想得太复杂了。”说完瞟了我一眼,那眼神甚是神秘。
吃完午饭,我们做了很长时间的游戏。奇怪的是,我老是中奖。我心里暗想,这样的运气要是用在买彩票上那就好了。我当然知道,这都是他们设计好了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我迅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第五章 又一个魔鬼教练
大约到了四点钟左右,何玉琼站起来,挽着我的手,说,我们出去玩一下,然后跟大家一一握手道别。
“再见。”
“路上当心。”
“注意身体。”
……
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要多假有多假。
我问,干吗去。
“去了就知道了。”何玉琼神秘地说。
我们顶着烈日在衢州城区转了好久。
宋建明也跟来了,但他总是落在后面,像是盯梢一般,与我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既不跟上来,也不会脱离我们的视线。
我嘲笑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销售靠嘴、成功靠腿’吗?”
何玉琼说:“是啊,走着走着钱就跑到荷包里来了。”
“那你们都赚到什么钱了,赚了多少?”
何玉琼直直看着我,盯得我有些发憷。
“你看什么?”
“其实答案都写在白板上。”她说。
“你是说上午的课吧,我一点儿都没听。”
“那你明天用心听吧。”
“可我现在想知道。”
“我嚼过的口香糖再给你嚼,你觉得有味吗?有些东西必须得你自己亲自去感受的。”
何玉琼振振有词,我不做声了。
“我带你去见一个中文系毕业的老师吧,他在传统行业中也曾是百万富翁,不过他现在也在从事这个行业。他并不比你傻,你想想这是为什么。”
好不容易走到那个老师家门口,我都累坏了。
那里和罗鸥家差不多的摆设,客厅正中有个小方桌,旁边坐着一个中年人,已经秃顶,围着他一圈坐着十多个人。见我们进来,他们都站起来跟我们握手表示欢迎。
只见何玉琼走到秃顶的中年人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90度的大躬,回报她的则是秃顶男人郑重而长时间的握手。与此同时,从何玉琼嘴里飞快地蹿出一段话:
“领导下午好,真诚的友谊来自自我介绍……我现住罗鸥罗导家里,我代表我家领导及全体业务员向领导及网下精英问好,并前来学习成功经验及闪光点。”
那语言之流利、语速之快,让我瞠目结舌。我知道,这绝非朝夕之功,一定和他们平时勤学苦练并一次次地反复实践分不开。
何玉琼自我介绍完毕,该轮到我了。我正酝酿着准备说点儿类似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之类的话时,秃顶男人抢先开了口:“我叫林远道,福建人。”然后请我坐下。
闲扯了半个钟头后,林远道问我,你说我们这个行业犯法吗。
我说肯定犯法,要不然媒体上怎么老在报道这个呢。
林远道盯着我,大约30秒没说话。突然,他猛地一拍胸脯,掷地有声地说:“我以人头担保,这个行业绝对不犯法。”说完,他指着在座的每一个人,“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哪个犯得起法。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我们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再说了,我们要犯法,在家里犯就可以了,何必千里迢迢地跑到衢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犯法?在家犯法,父母和朋友可以去探望,可在衢州,谁能过来?父母一大把年纪,不敢折腾啊。我们的网上老总曹青,一家族六十多口人都在这里。如果犯法,他一个人犯就够了,何必把一家人也拉进来?还有我们的老总曹春,把他六岁的儿子曹联非顶在头上。常言道,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有必要把儿子带进来犯法吗?这从情理上说不过去。再说了,我们只是打了法律的擦边球,直销都没立法,我们犯的哪门子法?”
林远道的一番慷慨陈辞,虽没打动我,但我感觉他说的隐隐也有些道理。
“你现在明白他们为什么没和你直说,而是用其他方式把你骗过来吗?”
我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你还生你朋友的气吗?”
“……”
“如果和你直说搞什么什么销,你还敢过来吗?”
我说当然不会。
“这就对了。就是‘骗’,它也分善意的‘骗’和恶意的‘骗’。善意的谎言永远是最美丽的。如果你朋友‘骗’得你腰包鼓鼓,你就让他美梦成真;如果他‘骗’你家破人亡,你叫他妻离子散。”
我很想说,有这么严重吗?不至于吧!
“你知道宋建明家在哪里吗?”林远道冷不防又问我。
我说知道。
“如果他骗你什么,你回去大可去他家报复。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我敢和你打赌,你绝对会感谢他。而且他并没有骗你什么,他只是带你进入了一个行业。说白了,他骗你无非有以下三点:一、让你有个冷静的心来考察这个行业;二、避免你家人不必要的担心;三、为你保护一个完美的市场。”
我禁不住反问:“为什么报纸、电视上总在宣传,说传销是害人……”
林远道笑了:“帅哥你的眼光太超前了,带着问题考察这个行业你会领悟得更快一些。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千万不要心急。你总不会刚看到一个美女,就恨不得马上跟她结婚吧?在和她结婚之前,你得先考虑把房子买在哪,需要摆多少桌酒席……这些都是前提,是细节,你得把这些都想周全了。”
他的话让我一时云里雾里,有些分不清方向了。
第六章 同是天涯被骗人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回味林远道的话。
何玉琼贴着我的耳边,笑吟吟地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呀?”
她的气息呵进我耳朵里,痒痒的。我有些不快,因为她老在问我这个问题,遂提高了嗓门大声回答她:“我在想怎么泡你?”
她依旧笑嘻嘻的:“那你想好了吗?怎么泡?”
我突然没词了,遇上她这样的女孩可真是长见识了。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你来这儿多久了?”我问她。
“没多长时间。”
“那你们有工资可拿吗?”
“有啊!”
“那你一个月拿多少?宋建明呢?”
何玉琼一脸困惑地看着我:“你说我们没钱拿,那我们还待在这干吗?还有我们吃住是很差,但你看我们像吃不起饭的人吗?我们这里藏龙卧虎,千万、百万富翁多的是,风光的人有,落魄的也有。而且在这小小的衢州,我们团队有三到四万人。你知道吗?我们上课在赚钱,走路在赚钱,连现在陪你说话我都在赚钱。”
“是吗?”我故作惊奇地问,“真的假的啊,我都不信。你们既然在赚钱,那为什么吃住这么差?……还有,你们说是在做直销——所谓的直销,可你们有产品卖吗?怎么卖的?你们的公司呢?还有公安系统管不管你们?”
见我问了这么一大堆问题,何玉琼有点不耐烦了:“其实你问的,在白板上都有答案。”
又是白板。
“那答案是什么?”我继续追问。
“送你四个字。”
“什么?”
“继续考察!”
晚餐是白水煮面条,一点油都没有。一边吃他们一边习惯地讲故事和笑话。很多人喋喋不休地俯在我耳边跟我讲他们的经历。罗鸥说,其实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我们每个人都曾经经历过,但我们都很快进入角色了,希望你也一样。
罗鸥说完,一群人也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我是被我妈妈骗过来的。”
“我是被我的亲弟弟骗过来的。”
“我是被男朋友……”
“我是被老婆……”
听到这些人的遭遇,我似乎找到平衡感了,先前的不愤也不再那么强烈。我甚至隐隐地感觉到,我已经被他们打动了。
罗鸥俨然一家之长,继续侃侃而谈:“每个人都是从不理解到理解,然后到从事,然后又到发展。这是一个过程。我并不是劝你做,你做,我们大家得不到你一分钱;你不做,我们也损失不了一分钱。所以,你要抱着一份责任心来看待这个行业。不仅仅是为你自己,更是为你的父母,你的家族。”
我想了想,说:“我明白,希望我能早点看懂。”当时我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要是搁到现在,我非扇自己几个耳光清醒清醒不可。
我拿出手机,准备给家人打电话。罗鸥问,给谁打啊。
我说这你们也管啊。罗鸥说不是,你现在不要乱打电话,这会给你以后带来麻烦,你以后会知道的。我说我给家打个电话。罗鸥说可以,但不要说这里的事,免得家里担心。
我走下楼,正打电话,发现何玉琼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偷听。我生气地说,你干吗?
何玉琼笑着说,我是关心你。
打完电话上楼后,那个讲故事的女孩看我闲得无聊,就和我聊天。她问我,你白天上课坐小板凳屁股痛不痛。
“还用问?肯定疼啊。”
“我有办法让你不疼。”
“什么办法?我倒想试试。”
“那就是帮你补课,争取早点弄懂。到时候是去是留,也好对你的朋友和自己一个交代。”
我有些不情愿,便借口说累了,想早点休息。这时有好几个人过来劝我,都要求陪我一起听,我只好迁就地听了下。
第一天,就这样在紧张、惶惑、焦躁中度过去了。
第七章 宝 马 哲 学
第二天我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跟着何玉琼一起去上课。路上,我看到罗鹏、罗鸥等所谓的领导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连个招呼也不跟我们打。
何玉琼指着他们的背影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骑自行车而我们却走路吗?我说不知道。她又说,看起来那辆自行车毫不起眼,但它的价值相当于传统行业的一辆宝马。我说吹牛。
宋建明说,等到下午你就知道了。何玉琼瞪了宋建明一眼,他急忙向前走。我说宋建明你怎么老和我们掉一截,你是不是心虚啊?他回答说,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又没害你,我只是带给你一个行业而已。
何玉琼说,你别管他。
到了课堂,何玉琼带着我仍旧坐在前排。
安顿好我,何玉琼在掌声中走上了讲台。
“我们家来了一位帅哥,他左脸像刘德华,右脸像黎明,大家想不想认识?”
“想——”下面响起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长吼。
“那就用我们的金掌银掌降龙十八掌把他给拍上来吧!”
我心里暗想,这么帅的人是谁啊?
我正朝后看,不防何玉琼抓着我的手把我从座位上拖了起来。
这时有人大声问:“帅不帅?”
所有人都一起回答:“帅!”
“酷不酷?”
“酷!”
我晕!我小声问何玉琼:“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何玉琼鼓励我:“没事,介绍一下自己吧。”
那么多人众目睽睽地看着我,我不由得有些紧张,说起话来声音也不免低了几分:“大家好,我叫王浩,来自湖北洪湖。”
“记不住,来一首!”下面像炸开了锅,沸腾不已。
唱就唱吧,我捡我熟悉的歌随便应付了几句。
何玉琼站在旁边问:“好不好听?”
“好听。”
“要不要再来一首。”
“要!”
从课堂走出来,我有些纳闷。这课怎么讲的跟昨天一模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老师换成了一个十七岁的小男孩。他们不会每天都重复着上同样的课吧?那多没劲啊,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不过凭良心说,那男孩口才还不错,讲的也还行。
我问何玉琼:“你们每天就学这些啊?”
何玉琼哈哈大笑起来:“我们用的教材是由杨谦教授和他的三名硕士研究生一起编写的,在大学里也有这个课程。不过一个大学生上完该课程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而我们则把他浓缩为一个半小时,可以说字字珠玑。白板上的知识博大精深,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有很深的含义,但是要靠你自己去领会。”
是吗?我怎么什么都没领会到?说实在的,我并不讨厌何玉琼。她打扮的虽不怎么样,但也算长相清秀,而且脾气温柔,你怎么烦她她都不会生气。不过让我感到不解的是,她和宋建明两人无论何时何地,总会有个人偷偷躲在一旁打电话。我一走近,他们就躲开,鬼鬼祟祟,像极了电视剧里的特务。我有点儿为自己的安全担心了。
临近中午,我们三人一起来到火车站旁边的露天公园小坐。何玉琼拿出纸巾,擦掉长椅上的落灰,请我坐下。这个女孩真是细心。
“哥,今天累吗?”
“不累,就是屁股坐疼了。”
“我帮你揉一下。”说着就真捏住我的臀部揉了起来。我半推半就接受了,老实说,还挺受用的。
“哥,我问你,你知道我们赚的什么钱吗?”
“不是从工厂到消费者之间的那个板面吗?我知道,是60%的中间环节费,它取代了全国总代理、大中小批发商、零售商,还有广告、运输、仓储、工人工资、水电杂费等等。”
“哥,你太棒了,你都可以为我们讲课了。”何玉琼露出一脸我分不出真假的钦佩之情。
接着,她又问道:“你觉得我们这钱赚的合理吗?是不是亲戚骗亲戚,朋友骗朋友的钱?”
我说我还不是很明白。
“你说这钱你不去赚有人赚吗?”
“当然有。”
“你知道我们公司有几个级别?”
“A、B、C、D、E,五个级别。”
“那你清楚我们家领导,那些骑自行车的人是什么级别吗?”
“我听人说过,是C级别。”
“对,C级别就是领导。我简单地给你说一下吧,他们是千元打底的工资,一千二千是千,八千九千也是千,九千九百九十九也是千。”
我瞪大了眼睛。
“还有,你每天中午看到他和我们一起吃饭,晚上就看不到了,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他去吃火锅去了,去享受了,而我们只能吃土豆白菜,吃白面。”
“不会吧?”
“我们每天走路去课堂,坐硬板凳,而领导不用,他骑单车。别小看那辆单车,那相当于传统行业的宝马。可以说,你拿宝马车去跟他换单车,他绝对不干。”
“你说的也太玄了,我不信。”
“你不用相信我说的,不用相信任何人。”何玉琼加重语气,“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己。”
第八章 人变态,天知否
早上吃饭时有人讲了一个蜘蛛与蜜蜂*的故事,寓意是都21世纪了,连动物都知道织网,更何况是人类?午餐时又有一个中年男子讲了一个关于打工仔的故事,讲得很生动,大家都非常开心。每次吃饭的时候讲故事,大约是他们的一个习惯,慢慢地我发现我也开始接受这种潜移默化的说教了。
蜘蛛和蜜蜂:蜘蛛和蜜蜂订婚了,蜜蜂很不满意,于是问她的妈妈:“为什么要让我嫁蜘蛛?”蜜蜂的妈妈说:“蜘蛛是丑了点,但人家好歹是搞网络的。”
“年轻人,现在都21世纪了,我们要靠智力挣钱。”中年男人对着我,意味深长地点明他讲这个故事的意义。罗鸥在一旁鼓掌称赞:“讲得好,奖励干饭一勺。”
接着脑筋急转弯又开始了。
“毛毛虫要过黄河,而不借助外力,它怎么过去的?”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给答案。我说,肯定是变成蝴蝶飞过去的。
“恭喜帅哥,答对了!是的,毛毛虫想过河,它不可能游过去,必须从自身寻求突破,最终化茧成蝶,飞过去。奖励啊!”
几个脑筋急转弯之后,我的碗里堆得比山还要高了。我有些吃不下,就偷偷看身边的何玉琼。没想到这个斯斯文文的小丫头饭量还挺大,她一顿最少吃两碗。并且他们用的碗很大,我一个大男人都很难吃下一碗。
不小心,我把饭撒了一大堆在地上,不小心还在上面踩了一脚。地面弄脏了,我觉得有点儿失礼,正想说抱歉,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正在吃饭的人,包括罗鸥,都一窝蜂抢上来,捡起地上的饭就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说:“农民伯伯种粮食好辛苦。”
我疯了!
吃完饭,罗鸥端起茶杯,往房间里走去,何玉琼紧跟着走了进去。我灵机一动,装着上厕所的样子,躲在卫生间里轻轻推开窗户偷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可以听见。
罗鸥问:“何老板,这个新朋友的情况怎么样?”
他怎么称何玉琼为老板呢?所谓的新朋友又是谁呀?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出他们在说我。
“他的情况还好,我认为只要按步骤来,很容易搞定的。”
“你作为带新朋友的,一定要控制他乱打电话。要有足够的亲和力,让他感觉和在家一样。前两天一定不要谈公司、谈产品、谈制度,尽量和他拉关系,他被骗过来,心里很失落,我们要和他沟通,多关心他,给他温暖,找到平衡感。下午去李导家,解决第三天的问题。一、白板上A级别的月工资11.9万现不现实?二、是不是亲戚骗亲戚,朋友骗朋友?三、我们能挣这么多钱,吃住为什么这么差?记得在路上给他提激情,提欲望。噢,不是不是,该提危机!”
老实说,我虽然偷听了他们的对话,但我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甚至相反,他们那种处处为他人着想的方式甚至感动了我。
我装模作样地冲完马桶,从卫生间走出来。客厅里一群人正在玩游戏,有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起身给我让座,并冲我笑了笑,递过一支烟,西湖牌的。这烟我没抽过,便问他多少钱一包。
话音未落,一群人就冲到我面前。何玉琼跑得最快,她举着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了,迅速帮我把烟点着。而落在后面的见没争到第一,并没有气馁,纷纷举着点燃的打火机挨个重新给我点。我敢说,那支烟有一半就被他们这样给烧掉了。我“啊”的叫了一声,不好,我的眉毛被他们给烧焦了……
从这以后我都不敢当众抽烟了,只要我掏烟,他们不论男女,都举着打火机一窝蜂地冲上来帮我点。这种热情,真让人有点儿吃不消。
敬完烟,胖乎乎的小男孩握住我的双手:说,“介绍一下,我来自安徽安庆,我叫白杨。你可以叫我白老板。”
我也简单地做了下自我介绍。
白杨这才回答我刚才的提问,说,这香烟两块钱一包。
怎么抽的这么差啊?我问他。
“我们信奉艰苦创业,先吃苦,后享受。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这个行业,51%做人,49%赚钱。”
我又问为什么你们都互相称呼为老板。
“我们都是天津TS的直销商,我们是自律的行业,都是自己为自己做事业,所以称呼为老板。”白杨解释说。
开始玩游戏了,玩的是国产007。大致说起来就是第一个人喊“0”,同时把手指向另外一个人;被指的人这时喊第二个“0”,喊的同时再把手指向第三个人;第三个人像前两个人一样,迅速喊出“7”,并把手指向下一个人;被指到的人则做射击状,被击中的人不能动,而旁边的两人必须把手举起来表示投降。
我刚学,反应很慢,错了很多次,每错一次就得唱首歌。
不知是我那刺耳的歌声吓到了何玉琼,还是她有意想照顾我,她提议说:“再错就不要唱歌了,运动运动。”
我问怎么运动,她说你跟着做就可以了。
这次轮到何玉琼出错了,看得出她是故意的。只见旁边的人把小板凳往中间一放,齐声大笑:“黄狗撒尿!”
我惊奇地看着何玉琼像狗那样趴在地上,一点儿一点儿地向前爬,一边爬一边学狗叫,“汪汪……汪汪……”,一直爬到大伙指定的位置,然后用手扶着小板凳,双腿抖动着学母狗撒尿……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
在大家的期待中,我终于错了,但我怎么也不肯做。最后大家实在没办法,何玉琼说,我们教你啊。我看实在没办法下台,便指着宋建明说,只要他做我就做。说句真心话,我对他骗我一直耿耿于怀。宋建明听了,二话不说,俯下身子就开始爬。
不过我还是没动,我觉得做这种游戏太下贱了。
何玉琼见此,便说我们大家都来做吧。说完屋里的人都一起俯下身来,满屋子爬来爬去,狗叫声此起彼伏。既然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违心地跟他们一起趴在地上学狗叫。
做完“黄狗撒尿”,我满脸通红。大家却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然后热烈地为我鼓掌。
做完游戏,何玉琼带着我出去串寝。我问,是哪一家?领导我认识吗?
她故作神秘地说,继续考察。
我说我很烦这四个字,怎么什么的问题都是这个答案。
何玉琼挽上我的手,柔声说,别生气嘛,其实我们这个行业的生命线就是神秘感。她还准备说点儿什么,宋建明及时阻止了她:“你说点别的行不行。”
我很生气,质问宋建明:“你怎么不让她说?”
何玉琼低下头:“是的,我不能说这个,对不起。”
第九章 少 女 领 导
去见的领导居然是个只有20来岁的小姑娘,长得有点像蔡依林,名叫李萍。
初次见面,自然少不了一番程序式的问候,她嘱咐我本地天气很热,要多喝水,注意身体。这些话如果从一个长辈嘴里说出,我想效果可能会好些,然而,这话却出自一个比我还要小几岁的丫头嘴里,我有一种时空倒置的感觉,怎么也不适应。
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口才一级棒,像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说话很有鼓动性。我感觉自己已经慢慢地被她带入已经布置好的陷阱里了。
李萍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使劲拍了下桌子,把我吓了一跳。
“你知道我这张桌子值多少钱吗?”
我感觉有些意外,问这个干吗?不过既然人家问了,我就得回答。说句实话,就桌子本身来讲,很普通,根本不值钱,还是个旧的,也就几十块吧,我想。
不过我始终没敢说出来,怕他们笑话我。要知道,在他们眼里,他们骑的一辆自行车都是堪比宝马的。
“实话告诉你,”李萍一脸严肃地告诉我,“30万我都不会卖给你。”
我一阵愕然。以前我肯定不会相信这样的疯话,但现在,我分明能感受她说的另一层含义。
“你知道我们公司有哪几种制度吗?”
我忘记了,尽管在路上何玉琼给我温习过。
“有五种制度:五级三阶制、无限代累积制、闪光点出局制、超越制、回归制。”
李萍自问自答,接着她又问:
“有多少种好处?”
“18种。”这个我还记得。
“你知道几种?”
“我在白板上学过六种。一、小投资,大事业;二、无风险,无压力;三、不在职;四、四种收入;五、人帮人;六、海外旅游。也就是说,加入公司后,可以一个月为公司卖出十套产品,也可以十个月为公司卖出一套产品。只有加号的产生,没有减号的存在。”
“你回答非常好。你认为哪种好处最好?”
“人帮人。”这个何玉琼告诉过我。
“对,人帮人。如果没有这个好处,我第一个不在这里,我会溜得比兔子还快。”李萍笑了,“在座的每一位都不会在这里。”
大家齐声回答:“对!”
“人帮人就是:你如果想晋升公司B级别业务代表,你必须提拔你的两名下属为C级别业务代表。你如果想晋升公司最高级别A级别老总,你必须提拔二到四名下属为B级别业务代表。你想晋升,你必须让你的下属先晋升,你想赚钱,你必须让你的下属先赚钱。你的成功永远建立在你下属成功的基础上。公司的制度制约着你人帮人,你不帮都不行。”
“哦……”
“可是公司再好,如果他的制度不能保证你走向成功,我想你肯定不会从事。比如说有家公司给你开五千块钱一月的工资,但每天要上20个小时的班,你干吗?傻瓜都不会干的,别说你了。我们公司的制度比安利、完美等更要优越,特别是出局制。传统行业中,你在一个公司做到最高,也只能是一个副总,老板不可能把他的产业送给你,但在我们这儿就不同。出局制度是一个等腰梯形的运作模式,就是说你有加入公司的一天,就有晋升公司E、D、C、B、A级别的一天,当你晋升到我公司最高级别A级别时,你不会再晋升,你会在上面平行一段时间,开开心心地拿着公司给你的18种好处。等到你的第四代E级别升A时,才把你顶出局。这时,你拿完公司给你的18种好处后,与公司毫无关系。不过你如果觉得公司制度好,好处多,仍可回到公司从零做起。也就是说,你有做孙子的一天,就有做爷爷的一天;你有做爷爷的一天,就有老死入土为安的一天。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良性循环。”
我听得十分认真。
李萍为我讲完这些,问道:“你知道A级别的月工资是多少吗?”
“白板上写的是11.9万。”
“对,确实是11.9万。你觉得现实吗?”
我说:“可能吧。”
“可我认为它不现实。”李萍的回答让我有些愕然。
“我认为它不现实,因为我还没拿到。现不现实和你的生存环境有关。我现在也只拿到C级别的千元打底的工资。比如说你打工,刚开始拿五百元的月工资;过了一年,你晋升为主管,月工资达到一千多;再后来你努力做到副总,一个月拿几万;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但需要一个过程。也就是说,不可能一来就给你11.9万,给你你还怕拿了走不出去呢?这是需要你一步一步做起来的,从E做到A。爱迪生曾说过,要把黑夜变成白昼,别人都以为他是疯子。可现在你看,他确实做到了。说白了,就是看是你需要赚钱,还是钱需要你赚?是你需要行业还是行业需要你?”
我感觉她说得挺有道理。
“你觉得我们是亲戚骗亲戚,朋友骗朋友吗?”
我说有一点儿,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
“人与人打交道,肯定是赚人的钱,而不可能去赚动物的钱。你如果去买香烟,一家是你朋友开的,一家是陌生人开的,你会去哪家买?”
“朋友。”
“那就好,那你会不会认为你在朋友那里买烟,你的朋友骗了你一盒烟钱呢?”
“不会。”
“绝对不会,因为你需要。”李萍强调了一下,继续问我,“如果你一个人在山上捡到一堆金子,可你的手机只剩一格电,你只能打一个电话,你会打给谁?是你的亲朋好友,还是陌生人?”
“当然是亲朋好友,傻瓜才去打给陌生人。”我不假思索地说。
“对,陌生人来了,说不定还把你给谋害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这个行业说白了,它绝对不是什么亲戚骗亲戚,朋友骗朋友,我们赚的是60%的中间环节费,它取代了全国总代理、大中小批发商、零售商以及广告、运输、仓储等诸多环节,它绝对合理。你能明白吗?”
她的话明显已经有了效果,我禁不住问她:“你们能挣钱,我相信。可你们要花多久能做到A级别?”
李萍哈哈大笑:“如果要我们在这里待上两年三年,天天吃土豆白菜,滚地铺,你想我们会干吗?我不妨告诉你,我以前是在酒店里做小姐的,一个月少说也有五六千块。可我现在待在这里,甘心吃这种苦,而且我还是个女孩子,你就没想想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样?”
见我不语,她继续说:“我们只吃短暂的苦,却享一辈子的福。我们是冲着背后那一份庞大的事业而来的,至于我们的事业有多大。你再待两天,我保准你会看个明明白白。”
李萍喝了一口水,问道:“帅哥,你觉得我傻吗?”
我仔细打量了一眼,摇了摇头。
李萍说,“对,我们都不傻,我们都是一群聪明人。在我们的团队里面,有广西某县的副县长何其富、安利原讲师黄涛,那可都是风光得不得了的人物,他们每年至少有不低于二十万的收入。他们甘心待在这里,你想象得出是为什么吗?肯定是因为这里比他们以前的工作要好,他们才甘愿放弃,你说是吗?还有江苏无锡的皇甫国光,曾经是当地响当当的人物,每年待在家不出门也要拿几十万,但他们现在都是我们的网上大老总。他们当初也是和我们一样,吃土豆白菜,滚地铺,短短时间就做上去了。现在可以说是富甲一方、功成名就了。
“你来到浙江衢州,便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客人。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帮你完成这次考察。吃住虽然差点儿,但不用你掏一分钱。你的饮食起居有我们来照料,你的衣服也有人帮你洗。你的考察不仅是免费的,我们还保证让你在考察这个行业的同时,开开心心地玩,也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如果说你在此期间掉了几根头发,我们无法担保,但如果你的钱和贵重物品丢失了,或者受伤了,我们会负全部责任。我们的行业永远来去自由!”
“嗯,我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对我太好了,简直是比亲人还亲。”
“你了解直销吗?”
“懂一点儿。”
“我们就是直销,你看我们的暂住证上面写的全部是直销。”
这时,李萍和在座的人纷纷拿出自己的暂住证给我看。我一看,暂住证上写的真是直销。我开始相信他们是合法的了。
临走的时候,李萍拉着我的手,说:“帅哥你能来考察这个行业,真的很不容易,但也很幸运,也是你的福气,很多人想来看看,就是没人穿针引线。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元宵、夜宵好吃,但一谈到什么直销,上到80岁的老人,下到8岁的小孩,无不谈之色变。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说如果我们危害社会,国家能不管吗?会允许它存在吗?我们公司从1998年至今,已经十年了,如果它危害社会家庭,国家早就动手了。在这里,你不用相信我说的,也不用相信任何人说的,用你自己敏锐的耳朵去听,用你明亮的眼睛去看,再用你灵巧的嘴巴去问,充分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自己去判断。但一定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要做就做一个高明的人。高明你知道吗?我还从没听说高明反被高明误的……”
第十章 还是外面的饭好吃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也许是李萍的一番话打动了我,也许是何玉琼等人的真诚善良打动了我。她们对未来的自信和一往无前的热情,润物细无声般地感染了我,使我那原本冷寂的心潮有了些许澎湃。
我禁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们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是的,我们对你当然有企图。”何玉琼显得一本正经。
我冷笑了一声,心想,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我一个女孩子,每天形影不离地跟着你,帮你打伞遮挡阳光,早上为你挤牙膏,拿毛巾,洗衣服,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还有屋里的那些人,他们为你擦皮鞋、做饭等等。你想过没有,我们都图的什么呢?图的就是希望你早点看懂这个行业,为自己做一个决定,是去是留,给自己和朋友一个交代。”
她背过身去,好像生气了。
“这就是公司常说的‘人帮人’,你好好悟一下吧。”
“哦,原来是你们公司要你们这么做的,这么说你是不情愿,被迫的了?”
“不是,是缘分。”何玉琼迅速地纠正道。
“前段时间,有个百万富翁来我们公司考察,他是被他儿子以办工厂的名义骗过来的,来的时候带了20万现金,就放在我们寝室里面。后来他走的时候钱一分都没少。”
“哦……”她想说明什么呢,想表现他们这些人视金钱若粪土?还是想证明他们洁身自好、行为高尚呢?
“你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事业有多大,可以说,只要是我们行业里的人,是不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的,那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我瞪大了眼睛,不过她的话我有些难以置信。
“不妨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也不怕把神秘感说穿,那个百万富翁就是白杨白老板的爸爸。他现在已经是C级别了,做到C级别就等于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他也是和我们一样,把名牌西服压在箱底,把名表、戒指寄回家,一切从零做起。我们这里,无论你以前多么风光,还是多么落魄,来这里后,我们都是平等的。”
“你终于说错了吧!”我大笑起来,“白杨现在还只是E、D级别,他爸爸还是他叫来的,怎么跑到他上面了?”
何玉琼等我笑声停下,不紧不慢地说:“这是家族性暴富的行业,我的父母姐弟也在这里面。它和传统行业是背道而驰的,我们唯一可钻的空子就是可以把自己的儿子或者父母顶在头上。一张有效的身份证只能购买一套产品,产品只能自己使用或者转送他人,不允许再次卖出。这点和传销是不同的。传销里一套产品以击鼓传花的形式层层加价,一套产品可以无限次卖出,这导致许多人血本无归。传销里有钱人还可以一次性买断代理级别,直接住进宾馆。而我们就不同,你必须从底层做起,一步步从走路到骑单车,从滚地铺到住进四星级宾馆,最后出局回家买车买房,享受人生。”
何玉琼停了停,接着说:“我们的老总曹一凡升B的时候,当时很多人流泪不让他走,衣服都被扯破了。当时他把他八岁的儿子举在肩上,对所有人说,这就是你们的大老总,然后鞠躬握着儿子的手说,儿子老总辛苦了。下面的人也欢呼小老总辛苦了。曹一凡一家在里面每月拿十多万的工资,他儿子的工资比他还高。我们一家也是,不过肯定跟他们家不能比。
“别以为我在骗你,这些都是现实,这些人有名有姓,不信你去查。还有林远道林导,他毕业于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他认识广西某县的县长何其富,并且关系不错,本着有福同享的想法,就把他大老远地邀请过来了。何其富在我们这儿只考察了五天,便什么都看明白了,然后毫不犹豫地与这个不平凡的行业结下了缘。
“在我们这里,得到的不仅仅是金钱,我们还学会了怎么做人。比如说,湖北襄樊很多混社会的,他们在这里都得到了好的改变。有个叫曹册的人,22岁,坐了五年牢,亲戚朋友都不理他,连他的亲生父母都对他失去了信心。他来我们这儿后,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脱胎换骨。他的老父亲来看他的时候,看到他做饭、洗衣服、拖地、擦皮鞋,待人彬彬有礼,不禁感慨地说:这坐牢都没改造过来的儿子,怎么在这里就变得这么好了?现在他家里非常支持他,他也快升C了。
“另外,我们在这里还收获了很多人脉,人脉就是钱脉,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们在一起滚地铺、吃土豆白菜,同甘共苦,比亲人还亲,可以说,我们一生都是相知相随的朋友。即使以后不做这个了,出去后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合伙做生意……”
何玉琼滔滔不绝、苦口婆心的一席话让我觉得她是在推心置腹,真的把我当成了她的朋友。
回到寝室,我上了趟厕所,可怎么也拉不出来。何玉琼还是习惯性地在洗手间门口给我站岗,并不时关切地问道,好了没。我说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吃的菜没油,便秘。何玉琼安慰我,说我们刚来时和你一样,肚子胀得难受,不过时间长了就好了。我“哦”了一声,说这里的饭我实在吃不下去了,今晚我要在外面吃。
断断续续听到何玉琼在给罗鸥打电话,可能是在向他请示。出来时,何玉琼答复我,就在外面吃吧,但回去后不要跟任何人说。
我有些惊讶:“你们吃饭请示不说,还要保密啊。”
何玉琼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来这里的新朋友都一样,都有十万个为什么。告诉你,我们公司全国共有八百多万人,国外有204家分支机构,你想想,每个人即使只提一个问题,那累积起来会有多少个问题?你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笨的,把自己摆在中间位子,用心看吧,看懂了你就会明白一切的。”
“你们什么公司,是白板上说的天津TS吗?”听到她说公司,我想赶紧趁此机会给确认一下。
“是的,晚上补课会给你讲公司的背景,现在吃饭去吧。”
“你们公司都卖什么产品?”把这些都搞清楚了,饭才吃得更踏实。
“有很多的,我们现在卖的是化妆品。”
“什么化妆品?”
“好了,先去吃饭,晚上再说。”
那顿饭我们三人一起才花了十块我,但却让我终生难忘。真的,太美味了!我们三人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就差用舌头去舔了。意犹未尽时,何玉琼不忘旁敲侧击、添盐加醋:“你的饭量有多大,你的梦想就有多大。”
我说,我要回去补课。
听我这么说,宋建明显得格外开心,一边叫着老板埋单一边说:“你开始变主动了。”
第十一章 防 不 胜 防
寝室里,白杨给我摆了一个珍珑棋局:24张扑克,放成五排,每排五张,最后一排第二张空出来,要我从同一方向开始翻,上翻下翻都可以,但不能跳着翻或者往回翻,全翻开了,就请我吃大餐。还说全翻开了,这个行业我就完全看懂了。
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可我无论从哪张开始,没一次能全翻开。我有些沮丧。何玉琼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说,“我告诉你诀窍吧,其实就是白板上的一句话——成功没有捷径,但有方法。”
我又试着翻了几次,还是没有翻开,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地上。
何玉琼说,今天我来给你补课好吗?
我说你会讲课吗?
旁边有个小伙子插了进来:“我们这里人人都会讲课,而且课讲得很好。如果在传统行业,你就是花十万请我们讲堂课,我们都不肯,但在这里就不一样。”
何玉琼补充说,这是行业赋予我们的。
我有点儿钦佩他们了。
通过补课,我了解到他们的公司在总部设在北京,工厂在天津,是全球仅次于安利的第二大直销公司。公司老总姓李,现有资产近八亿美金,并且在国外拥有204个分支机构。据称这个李总还是某国家领导人的亲戚。
我听得很入神。何玉琼问,你知道公司B级别有什么好处吗?
我说是万元打底的工资。
何玉琼说,“对,一万二万是万,八万九万还是万。其实作为B级别的好处太多了。你知道我们有个刚上去的老总第一个月拿了多少?白板上说,B级别的月工资是1.47万元,但实际上他拿了3.8万元。你想,我们在下面吃苦,但当上老总就不会像我们这样了。他不再睡地铺,吃土豆白菜,而是吃住在四星级宾馆,每天最低消费不少于五百。升B的第一天,如果是你啊,你就会被十几个B级别老总接到大酒店,喝XO,人头马,一直喝到醉,然后在宾馆的豪华套间里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时就有一个B级别大老总走进房间,给你三万块钱。这钱你得在一天内必须花完,不许存,不许邮寄回家,只能消费,你花得完吗?”
我说花不了。
“你别丢我们B级别老总的人了。这是老总体谅你在下面吃了这么多苦,把你接到宾馆享受的。到那时,就不用再节约理财了,因为你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了。接着第二、第三天还是每天三万,第四天则没了,这九万是奖励你的。作为一名B级别老总,他们的招牌是一套报喜鸟西服,一块劳力士金表,一条白金链子,外加一枚大钻戒,一身行头不下六万。
“他们一个月只上七天班,就是到他所在的团队发工资。其余的时间都在旅游,免费的,因为各个城市都有我们的团队。
“在你升B的那天,公司会用五辆奔驰或者宝马把你的亲戚家人接来,看着你上去。到那时候,所有的人都把羡慕的目光投向你,你会在台上对一千多号人宣布,我王浩从此与贫穷告别,我们王氏家族的命运因为我而从此改变,我们一家三代从此不再为别人打工……”
听完何玉琼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辞,我那压抑了很久的内心开始有些蠢蠢欲动。我想这个行业可能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好,那样前途无量,这是上苍摆在我面前的一次难得的机会,我一定要珍惜。还有这里的人,他们都太好了,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跟我谈心,谈他们的过去,还有那辉煌的未来。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白杨给我唱了一首《出人头地》,据说作曲人还获得了公司一百万元的奖励,他说这首歌唱出了我们的心声。
为了出人头地
我们应邀来到这里
新老朋友的热情
叫我难忘记
感谢我的朋友
给我这次好的机会
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在这里干出成绩
二十几年的生活
让我悟出一个道理
人在没钱的时候
谁也瞧不起
感谢我的父母
辛辛苦苦把我养育
盼望我们长大以后
越来越有出息
不要再过那没有太阳的日子
不要再为那妻儿老小
让我们去逃避
新朋友呀我劝你
千万不要再犹豫
光辉灿烂的日子
在前方等着你
那一夜,我思绪万千,彻夜无眠。我觉得他们真是一群了不起的人,为了心中的梦想,付出了很多。
谁知第二天早上,白杨和曹册就在上百号人的欢呼声中登上了C级别的舞台。
眼前的现实让我再次确信,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是一个百分之百成功的行业。如果不成功,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拖着一家老小耗在这里坐以待毙。正如他们说的,如果这个行业对国家没有好处,国家也不会允许他存在,因为他符合某国家领导人提出的三个有利于:
一、有利于提高综合国力。国家不出一分地,一个管理人员,就可以获得庞大的税收。也就是说,他们公司以每年递增的形式向国家交纳高达九亿的国税,福利捐款高达4.8亿。而且他们的场地都是自己租的,领导也是从业务员开始锻炼上去的,他们是自己管理自己,自己为自己做事业,是自律的行业。
二、有利于搞活市场经济。工厂不倒闭,就没有下岗及待业人员的产生。来这里的老板在之前都有各自的工作,他们离开后自然会有人取代,因此增加了工作岗位。公司有八百万人从事,相应的为国家增加了一千六百万人的就业岗位。
三、有利于提高全民文化素质。来这里的大都是中等学历,他们可以拿起纸和笔,得到重新学习的机会;在这里,不允许男女混居,不允许打架骂人,不允许喝酒、吸毒、赌博、进娱乐场所,提倡节约,反对浪费;许多人在这里锻炼出了卓越的口才,以及演讲、社交等能力。
我思索着,或许真像他们所说,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第十二章 穷人只配有德行
衢州的风景很好,空气很清新。
从今天开始,我决定要开始好好享受他们赐予我的特殊待遇了。何玉琼依然帮我挤牙膏,而那个喜欢在吃饭时讲故事的女孩在给我捶背。有人伺候,并且还是异性,真是惬意啊!要是天天都是这样的日子,该多好。我有了一种很迫切的冲动,我要迅速加入他们,成为其中的一员。
捶背的女孩问我,你看懂了吗?
我说我完全弄懂了,不就是吃点苦吗?
她看起来有些不信:“你懂了,我问你几个问题好吗?”
我点头表示同意。
“你知道加入我们公司需要卖出几套产品才能走向成功?”
“两套。”
“那怎么卖的?”
“这我会啊,卖给美容院和需要的人。”
“谁告诉你的呢?”
“不是吗?那怎么卖呀?”我有些茫然。
“你没看懂,就是你现在拿十万摆在这里也没人让你做!”何玉琼接过来说。
我有点生气:“你们把我骗过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搞这个吗?”
“所谓选择,就是双向选择,你在考察公司的同时,公司也在考察你。我们有能力做,但不代表你也有能力做。你以为这个行业是什么人说做就能做的吗?即使你看懂了,想做,公司还要考核。感觉你现在差不多也快看懂了,多用点心吧。即使你最终放弃了,看在我们在一起吃土豆、滚地铺的份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你走的时候我们会买点水果送你上火车。与其稀里糊涂地错过一次机会,不如明明白白地放弃一次机会。”那女孩不再给我捶背了,可能她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需要跟我认真探讨。
我很郁闷,想不到我诚心加入却被他们拒绝。
“你们吃的太差,我其实难习惯的。”我给自己找台阶下。
“我们吃住是差,但我们问自己,不问苦不苦,也不问累不累,只问值不值?如果说吃住宾馆,我可以保证我能。可我的整个团队,他们能吗?他们中还有农民。如果消费太高,肯定有人吃不消。你看我们老板的手机都还不错,每天都集中放在一块。这些人没钱了怎么办?只好去偷老板们的手机,拿出去卖掉,换点儿钱维持几天。等把钱用完了再去偷。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些人终有被发现的一天,最后被公安局抓住,不得不灰溜溜地回家。他们回去了,肯定不会说是因为偷窃被遣送,绝对会说哎呀我朋友骗我搞什么传销,身无分文,倾家荡产了。这无形中给我们行业抹了黑。吃苦有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说了,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但我要用它来寻找光明……”
讲到这,那女孩润了润嗓子,见我无话,便转移话题:“对了,浙江衢州有一只52公斤的大耗子,还有一只会说八国语言的鹦鹉,什么时候天气好了,让何玉琼带你去看看。”
我很是好奇:“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今天就去看吧。”
“改天再去吧,时间有的是。”
“是真的还假的啊?”
“有必要骗你吗,绝对有!”
吃早饭时,照惯例讲的故事是《一美元的法拉利》*,结论是:你不相信奇迹,但奇迹往往发生在你身边。
吃完饭后,讲故事的女孩拉着我的手,说:“走,我们去上课吧。”
我看了何玉琼一眼,她笑盈盈地望着我,没有起身。我觉得有点儿奇怪,直到走到门外,我还没回过神来,今天何玉琼难道不再跟着我了?
那女孩告诉我,说她叫李冰,来自湖北监利。
我没有理她,回头问宋建明:“何玉琼怎么没有跟来?”
李冰说,她今天有事。
我不好多问,心里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课堂上。意外发现来上课的人特别多,足以容纳一百多人的教室被挤得水泄不通,很多平常见不到的或只有一面之缘的全冒出来了。一群人在那里又唱又跳,热闹得不行。
人声鼎沸中,我看到一个女人从后面慢慢走上讲台,与此同时,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那个原本站在台上拿着话筒狼嚎的男人这时也停下来了,向台下的人兴奋地高喊道:“现在有请我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狗见狗咬的大领导李萍上场。”
这时我才看明白,这正是我昨天见过的那个女孩。只见李萍款款接过递过来的话筒,声情并茂、激情四射地开始了她的演讲。
“大家好,我的上场想必大家都知道意味着什么。今天是个现实的日子,在你们的当中已经产生了两位C级别业务代表。他们昨天还在跟大家一起,滚地铺、喝稀饭,今天却不知不觉中成了领导,开上了宝马(单车),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可以说,他们家族的命运将由他来改写。下面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白杨白导,曹册曹导。”
见大家都站起来,把双手举过头顶,用力地拍着,我也学着样子,并跟他们一起高喊:
“领导辛苦了,领导辛苦了!”
二人在台上显得非常激动。曹册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话语里夹带着哭腔:“我一个小伙子何德何能,居然得到了大家这么多真诚而热烈的掌声?我干过很多坏事,也坐过牢,在许多人眼里是个十足的废人。可是今天,你们让我知道了我并没有废,反而还收获了很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选择了这个行业,这个千百万人不敢看、亲朋好友不理解的行业。我知道,你们的掌声不仅是为我而拍,更是为你们自己而拍。因为我们的选择都一样,得到的也将会一样,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听完曹册这些蛊惑人心、极富煽动性的感言,加上现场气氛的感染,我心潮起伏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上课的时候我第一次这么用心。昨天何玉琼嘱咐我要认真听一下创业良机、出局制和四种收入,我拿出纸和笔准备做记录,巡视课堂的领导走到我旁边,盯着我一言不发。坐在我身后的李冰见此急忙捅我的胳膊,小声说:“认真听,不要记。”我有些疑惑。李冰解释说:“不能记,这是规矩,听话!”
由于不能做笔记,我只能在心里默默记着。今天何玉琼没来,我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挥之不去。说真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一个女孩子对我这样好过,甚至连我的女朋友也没有过。何玉琼体贴、温顺、善解人意,懂得怎么去关心人,有她在身边,我觉得踏实而幸福。对她,我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情愫,也许我喜欢上了这个只相处了两天的女孩子,也许我对她已经有了深深的依赖,特别是在这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她让我备感亲切。
从课堂出来,我把李冰远远地甩在后面,但不一会儿,她便一路小跑着跟上来了。我说你烦不烦,李冰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我傻笑。
我很生气,对她一点儿都不想客气:“别一天到晚跟在别人屁股后面,你有点自尊行不行?”
李冰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尴尬的痕迹。她打开遮阳伞,撑到我头上。我很是反感,伸手把她推开:“不要!你就没一点脸面吗?亏你还是一个女孩子!”
李冰仿佛做了错事般,诧异不解:“哥,你不舒服啊,要注意身体。是不是妹妹照顾不周啊?”
我感觉自己有点儿过分,稍微舒缓了下刚才绷紧的情绪,生硬地问他:“你们怎么都像没脾气似的啊?”
“哥,你想想,我们现在是穷人,没什么钱。穷人还有什么脾气,什么个性呢?穷人只有德性。等我们有钱了,我们再来玩个性。”
呵,这话说得可真有水平啊,不卑不亢,绵里藏针,一时倒让我窘迫不已。看样子,这里的女孩子都有点不简单啊。
李冰说:“你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做笔记吗?因为我们是以几何倍增学为理论,加上一个口碑相传,再加上直达送货,从而完成整个业务流程的。所谓口碑相传,顾名思义,即通过嘴巴来进行传播,你看见我们记过笔记吗?这至少有两种好处:一、可以锻炼你的能力;二、避免你产生消极的情绪——你若做了笔记,随手一扔,等需要时再去看,你的能力无法提高啊。”
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第十三章 上 网 风 波
我问李冰:“中午还是你讲故事吗?都讲什么?”
李冰故意卖了个关子:“继续考察。”
我说想去网吧,李冰说等考察完了再去。我说前面就有一家,我这就去。
“你把节约理财忘了吗?”李冰问,“这里上网很贵的,与其把钱花在网吧,还不如买几瓶矿泉水喝。”
我一再坚持,执意要去。李冰见拗不过,便假装上厕所去打电话,我也装作去厕所,没想到宋建明也跟了进来。
“领导辛苦了,我是李冰,新朋友要去上网,我劝过了,可他坚持要去,怎么办?”
“尽全力阻止,网上负面消息比较多,这会影响他的考察,你和他直说吧。”
……
李冰的手机话筒声音很大,我听得一清二楚。宋建明也听到了,急得干咳了好几声。大约宋建明的暗示起了效果,那边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我小解完毕,从厕所里出来,宋建明还留在里面。没走多远,隐约听到他对着隔壁的女厕所小声嘀咕道:“声音小一点儿,都让他听到了。”
过了一会儿,李冰终于出来了,未语先笑。
“哥,等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上网,好不好?”
我说我今天一定要去看负面报道。
“刚才你一定听到了是吧,这些你今天下午都会清楚的。这样吧,你不去上网,我提前告诉你一些问题的答案,只要是你想知道的问题。”
我想想有点儿划算,因为这几天他们给我的回复都是继续考察。
我说让我好好想想,还有,你们的产品怎么卖的?
李冰哈哈大笑。
我说你笑什么啊,你们怎么一天到晚都这样开心?是不是吃错药了?你们的开心是装出来的吧,吃个土豆白菜穷开心。还有你们就没欲望吗?我看你们都是一群和尚和尼姑。
“哥,其实你的问题都在白板上。”
什么?他的回答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其他问题呢?”
“也是的。”
“也在白板上?”
“是的。为什么这几天你上的都是一样的课程?你不觉得这真是博大精深吗?不觉得越学越有味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觉得有那么一点儿感觉,不过李冰的回答并不让我满意。
“今天中午要讲的故事是《马蹄铁》*,主要是想告诉你,能吃苦的人,吃一时的苦,享一辈子的福;不能吃苦的人,吃一辈子的苦,享一时的福。你说对吗?”
“你们总在讲大道理,都讲成神经病了。”我仰着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你真这样认为?难道我们这么多人都是傻瓜?”
可不是,我心里这么想,但并没有说出来。这真是一群痴迷的人,为了追寻自己的金钱梦,人格都扭曲了。
“你们这里有夫妻俩在一块的吗?”
“有。”
“那他们住一起吗?”
“不行,行业里有规定,这是不允许的。”
“为什么?这不是限制人身自由吗?”我难以置信。
“你想想,我们是吃短暂的苦,享一世的福。我们在下面喝稀饭、打地铺,还能想什么鬼事?谈朋友,感情萌芽也不可以。吃个土豆白菜,还萌什么芽?要享受,到宾馆里去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说对吗?”
“听起来有点儿道理,但如果总做不上去怎么办?”
“我们这是短平快的行业,平就是公平、公正、公开,是龙你就腾飞,是马你就跳跃,如果是毛毛虫,也没什么,通过自身改变,也可以一步一步爬到成功点的。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人帮人的好处。你想,把你叫来的人想成功,得先把你拼命向上拉,而你叫来的人又会使劲把你往上顶,再加上旁线的兄弟姐妹也会帮扶你,你这时想不成功,只能送你一个字——难!”
我还是坚持要去上网。李冰见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被说服,只好给罗鸥打电话。
不一会儿,罗鸥骑着单车便过来了。
“哈喽,王兄弟,我中午请吃饭。”罗鸥老远就打起了招呼。
我一听来劲了:“好啊,谢谢领导。”
饭菜很简单,一边吃,罗鸥一边谆谆教导。
“兄弟,我和你谈谈人生吧。你知道我们以前在传统行业为什么不成功?因为我们有四种坏习惯导致了我们失败。
“一是懒惰。我以前做过饭店经理,那时我的月薪有三千,可我在刚来这个行业的时候存折上只有三位数。让你见笑了,我们是交心的行业,所以我们都不存在隐私。这里做小姐的、做鸡的都有,也有优秀的白领美女,网内有个美女以前是做模特的,人非常漂亮——说远了。我以前很懒,上班下班睡觉,不去关心社会和身边环境的变化。思想上也很懒惰,所以饭店快倒闭了,别人都在纷纷自谋出路,而我依然高枕无优,到头来,就只有下岗了。
“二是坏习惯。比如吸毒、吸K粉麻果、赌博、嫖妓等,我身边有很多人都有染,包括我。我爱打牌、嫖妓,所以每月月头望月尾,一分钱都没存下来。
“最后两个是恐惧感和无知,这两个我就不细讲了。你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
“正是这四种坏习惯导致了许多人与成功二字无缘。但自从我来到这个行业以后,这些坏习惯都改掉了,并且做到了公司C级别,向成功迈进了小小的一步。”
说到这里,罗鸥的声音故意提高了八度。
我认真听着他说的话,并不住地点头。
“除了上面跟你说的四种坏习惯之外,每个来这的新朋友都会经历三个‘WU’区。
“一是‘误’会。即觉得被朋友骗了,很生气。对身边每一个帮助他的人,都充满敌意,觉得他们在拉拢他,哄骗他,给他下套,心里怀着不可告人的企图。
“二是‘雾’里看花。这一时期,你对朋友和身边人的误会会消除,但你对这个行业还没有彻底看明白,看白板如坐飞机,看得似懂非懂。别说你,所有人都一样。这是杨谦教授编的教材,在大学里都要学三个月,现在浓缩为一个半小时的课程,效果可想而知了,所以你不用心是根本无法看明白的。
“三是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当有一天,有个领导在你面前对你说,‘TS的神秘面纱终于被揭开了’,那你就把这个行业看懂了。那时候,你就在一刹那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明白了你的朋友,明白了这群人为什么甘心这样?你现在还在雾里看花阶段,所以,你还要用心。”
听他这么说,我略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两天以来摇摆不定的情绪好像落到了地面上。
罗鸥停下来喝了一口水,笑着问我:“你还生你朋友宋建明的气吗?”
“现在好多了,不过我觉得你们采用的方法不对,‘骗’是不为社会所接受的,这违背了世人传统的道德观。”
“是的,是个人都会这么觉得。‘骗’这个字不是个好字,放到谁头上,谁心里都不会好受。可是,你也应该能体谅,这个行业现在正处于技巧期,如果和你明说搞什么销,半年万元打底的工资,一年开小车回家,你信吗,你敢来吗?你不来,就失去了一次机会,当然,我现在还不敢说是你的一次机会,也许是,也许不是。”
罗鸥一副意犹未尽的势头,继续侃侃而谈:“人一生要感谢三种人。一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二是爱你的和你爱的人,三是给你机会的人。你觉得是自己创造机会好,还是别人给你机会好?”
我说当然靠自己好。
罗鸥摇了摇头:“如果你是千万、百万富翁,你可以自己创造机会,也能给别人机会。不过,你如果是富翁,你也不会来这里。到这里都是寻找机会和寻求改变的人。人哪,不怕输在起点,也不怕输在终点,就怕输在转折点。选择不对,努力白费!”
“……”
“你知道我们这个行业要不要投资?”罗鸥突然问我。
我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那是多少知道吗?”
“2800。”
罗鸥竖起大拇指:“你用心了。我们的产品是代理的,是日本的‘仟色秀’,是化妆品。你觉得我们买它有用吗?”
“对我来说是用不上的。”
“对,你说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冲着这份产品而来吗?不是!”罗鸥大手一挥,“我们是冲着这背后一份庞大的事业而来。产品只是导向,背后的事业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家有八口人从事这个行业,我爷爷也在里面。你说我用它倒也说得过去,但我爷爷怎么也用不上对吧?所以说,产品是否对自己有用并不重要,它只是手段。直销创造了很多的商业传奇,它的主题就是消费致富,这也符合21世纪的发展。你要好好看一下‘创业良机’,你不要把它当成一份工作,而是实现你人生理想的一个工具。你可以利用它为你赚取人生第一桶金。”
“可我没有带钱过来啊,现在我身上只有几百块钱。再说宋建明要我来时,还一再嘱咐我不要带钱。”
“没错,大家来的时候我们都不会让他们带钱。”
“为什么啊?”我疑惑了。
“你先不要考虑这些,到时候再告诉你该怎么做。”罗鸥说。
回到寝室的时候,一群人在忙着做游戏。白杨终于混到C级别了,正名正言顺地坐在领导的位置上,乐呵呵地看着我。那笑容里洋溢着几分陶醉,几分痴迷。
而何玉琼则坐在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旁边,看样子他是新来的。让我感到恼火的是我跟她打招呼,她居然装做没听见,自顾自地给那个帅哥倒水,看得我心里酸溜溜的。
这次的游戏比上次更精彩,花样更多,也更过分。大约是想表演给新来的帅哥看吧。除了“黄狗撒尿”,还有以下几种:
猪拱槽——学猪趴到领导桌子上用嘴叼茶杯。
壁虎爬墙——像壁虎那样贴到墙上,并做享受状。
上厕所——无论男女,都一律站到马桶旁边,假装一条、两条在脱裤子跟内裤,然后蹲下,嘴里并念着:“脚踏黄河两岸,手拿机密文件;前面机枪扫射,后面炮火连天。”完了,向周围人要草纸。旁边人不给,还说节约理财。最后,见要不到草纸,便坐到别人(男女都可)大腿上蹭两下。
钢管舞——屋里没有电器,大家便用嘴奏曲,女孩双手举过头顶,男孩就在她面前从上摸到下,同时扭动屁股。注意,不是真摸,有距离的。男女可换。
求婚:这个最好玩,犯错者找对象求婚,必须下跪,女孩也不例外。被求者和旁边人想尽一切办法折磨求婚者,做俯卧撑、跳脱衣舞(做假脱动作)、学乌龟走路,等等,直到求婚成功为止。现在想来,我在那里曾被五个女孩子跪下求婚,其中有何玉琼和李冰,虽然知道她们是故意犯错逗我玩,但当时还是非常开心。
神经病:这个最不堪入目。今天不幸是那位四十多岁的阿姨中奖了,她粉墨登场的样子真是恶心。且看她怎生打扮:只见她头上罩一条粉红男式四角内裤,刚好蒙住眼睛;脸上涂满了颜料,红红绿绿;上身反穿一白色胸罩,下身围着一条床单;一边摸索着向前走,一边不时地打着飞吻,口中还念念有词——我是神经病,我是神经病。我差点吐了。
第十四章 传销背后的秘密
下午,寝室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只剩下罗鸥和白杨一左一右坐在领导席上。有些奇怪,怎么没人主动叫我出去玩了?
没过多久,便有一拨一拨的人来串寝。串寝是他们每天必不可少的程序,美其名曰“学习领导的成功经验和闪光点”。
可能是因为白杨刚升为C级别领导了吧,今天来的人特别多,把小小的房间挤得密不透风。
罗鸥问我:“你来了有几天了,环境适应了吗?”
“有点习惯了。”
“对,我们没钱的时候,只能去适应环境,而不是要环境来适应我们。等我们有了钱,我们可以创造新环境。”
听得认真的一群人立即附合着说:“对。”
我也跟着应了一声。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们影响,开始和他们一样不自觉地配合领导了。
“这几天你辛苦了,认真看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想知道这产品是怎么卖的?产品值不值2800?”
罗鸥点头说:“你问到重点了,产品确实不值2800。”
我不解。
罗鸥话锋一转:“它值2900。为什么值2900?我们行业里以前有个属驴的人,他特意把产品拿到北京去检验,检验结果是值2900。为什么我们卖2800?因为我们的产品是无店面经营,所以少了100的店面费。”
“我能看看产品吗?”
“我不是问过你嘛,你是冲着产品而来,还是冲着事业而来?”
“当然是事业。”
“那就对了,你看我们在外面做业务员,风里来,雨里去,晒得跟非洲难民似的,用再多的化妆品也是浪费。我们即使要用,那也等升到B级别、住进宾馆时再用。到那时,把仟色秀往身上一抹,不用几天时间,人变白了,也有气质了,往台上一站,多霸气。下面的人为你欢呼‘王总辛苦了,王总辛苦了’,你也显得底气十足。难道你不想这样吗?”
我当然想,罗鸥说的确实很有诱惑力,谁不希望出人头地?可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如愿吗?
见我在犹豫,罗鸥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产品是绝对有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你想,如果没有产品,谁会留在这里,傻瓜也不干啊?”
白杨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兄弟知道为什么报纸、电视等媒体总是对我们这个行业做负面报道吗?”
“不知道。”
“那听我给你解释,这是你必须要明白的。”
我屏住呼吸,这个问题太重要了,我问过好多次,一直没人正面回答我。
“假如新闻上说某某做什么销赚了几百上千万,可以想象,跑来做这个行业的人肯定趋之若鹜。什么种地的、打工的、开公交的、扫大街的,都放下手里的活不干了,都来从事这个行业,这样一来,很多地方岂不是空了城?没人种地,到时候我们挣了钱,总不能把钞票当饭吃?没人开车,那我们总不能把钞票用打火机点着了,放屁股下面,把自己当火箭发射回家?说白了,国家对这是一种宏观调控,为的是限制一些胆小怕事的人来从事这个行业。
“这样,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一个猎人到一个荒岛上打猎,他发现了一只兔子,当他准备举枪射击时,一头狼跑了出来。猎人心想,怪不得我打不到兔子,原来是狼在作怪,于是他开枪把狼打死了。等到第二年春天,猎人又来了,心想这次一定能打一堆兔子回家吧。结果一看,居然一只兔子没看到,荒岛上已经寸草不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没有狼,兔子便没了天敌,加上兔子的繁殖能力很强,不久便成群结队。它们把荒岛上的草吃光了,最后没有食物,全都饿死了。这里呢,猎人就是国家,而狼就是媒体,兔子就是我们的行业。媒体报负面消息,是国家在宏观调控,以限制本行业的发展。
“在1998年的青岛会议上,国家对我们行业提出十六字方针:允许存在,限制发展,加强管理,规范试点。为了整顿行业,国家在那段时间打击了很多非法传销,注意,是非法传销,而不是传销本身。传销的本意是传承世界文化,销售高科技产品。如果说把传销写在黑板上,它会跳下来吃人吗?是有些不道义的人把它做歪了。市长的位置你说好不好?好!可有些市长也把它坐歪了,并且被绳之以法。所以说,人正行业正,人歪行业歪。我们是一群好人,你说对吗?我们能吃苦,每天在付出,付出我们的经验,付出我们的劳动,付出我们的爱心、关心、责任心,我们每天探讨的都是成功的话题。你敢说我们的行业不好,不是一个成功的环境,身边的人不是一群成功的人?”
白杨见我无话,继续长篇大论:“在1998年国家打击非法传销时,世界第一大直销公司AP也受到了牵连,于是AP把中国告上国际经济法庭,结果中国败诉。AP公司得理不饶人,又强迫中国政府续签了20年的合同,也就是说,AP公司在我们中国至少存在50年。AP是1990年进入中国的,现在安利在我国已经运行了17年,这17年间安利以每年递增的形式赚走了三千多亿。看到人民币哗啦啦地往国外流,我们国家领导人也急啊,没办法,不得不支持国内最大的一家私人公司——天津TS同AP相抗衡。这就是为什么国家要让TS存在的原因,就是为了排挤AP,防止大量人民币外流。我们老总还说过这样一句话,只要有AP存在的一天,就有我们TS存在的一天。作为一个中国人,你有责任关注我们的行业,有国才有家。”
原以为白杨会有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没想到他却拿国家的宏观调控作为说辞,好像有国家做后盾,更容易说服我似的。殊不知,我最烦别人跟我谈政治了。再说了,即使真有这些,那也属于国家机密,他都是怎么知道的?特别是他说的什么“人正行业正,人歪行业歪”,这是什么理论啊,哪个行业都有好人坏人,欺负我智商低是吧。
总之,白杨的这番解释不仅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反而适得其反,引起了我的强烈反感。于是我冷冰冰地回敬他:“听你这么说,这个行业好像还很神圣,并且带着特殊使命。你以为你用国家做幌子,我就信吗?”
罗鸥见此,大笑一声:“你以前听说的传销灌迷魂汤,我想你也知道是假的。你现在对此还一直保持敌意,说明你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你不必相信我们的话,相信自己就OK。”
既然他们今天下午摆出了一副专门答疑解惑的架势,我便一点儿都不想客气,打算把我心中所有的疑问一股脑儿都抛出来。
“你们的行业怎么神神秘秘的,总是三个两个一伙,走在街上也不打招呼,感觉像地下党似的?”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目的只有一个,即为了不扰民。你想想,我们这是人帮人的行业,如果有一天,”罗鸥指着白杨,“白杨到银行取钱——你知道我们这里有很多人的,大家一见到白导,就纷纷跑过去和他握手,还表示要向领导学习成功经验和闪光点。不一会儿,肯定就会围过来一两百人,这时银行的保安就会慌,会报警,怕他们抢银行啊。然后,警察就来了,可我们没犯法啊,于是他们便让我们搬家。我们是来创业的,不是来搬家的。我们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悄悄地赚钱。还有,你想,如果你在家乡,突然看到来了这么一群陌生人,你和家人还有乡亲也会害怕呀,假如家里东西被偷了,便会首先怀疑这些人。你说是吧!说白了,就是为了维护治安,不给百姓以及警察添乱。”罗鸥一本正经地回答我。
有这么夸张吗?打个招呼就行了,不一定非要围过去握手啊。这样的解释太荒谬了,好像自己是个大明星似的。
虽然我不认同他给的解释,但我还是要继续问下去。
“我还有个问题,你们可以解释吗?”
“兄弟,我很欣赏你,你的接受能力实在是好,别人一般都需要五天才能弄懂的。不过我怕给你灌多了,你消化不了。”罗鸥仿佛是在为我着想。
我说不用担心,我想尽快把这一切都弄懂。
“那你问吧。”罗鸥盯着我,做好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准备。
“你们是怎么卖产品的?”
罗鸥和白杨对视了一眼,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你知道我们公司卖出几套产品能走向成功?”
“两套。”
“那我卖出三套四套或者一百套,行不行?”
“多多益善。”
“那我只卖出一套呢?”
“不行,因为公司有超越制,卖出一套你就会被下属超越,成为他的网下。”
“很好,回答得不错。不过在解决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跟你探讨一下‘创业良机’,这个很重要。”
我点了点头。
“你听好!‘创业良机’共有七个‘一’,即作为‘一’名消费者,通过购买公司的‘一’套产品,便自动转换为公司的‘一’名业务员。这就等于买到‘一’份永续而无形的营业执照,可以为公司代理任何‘一’套更新换代的产品。‘一’次性投资,终身受益。说白了,就是买到‘一’份事业来做。”
我心里默数了一下,确实刚好七个“一”。
“你理解‘永续而无形’吗?永续就是永远继续,就是说你只要不死,你的事业就不会终止。无形是因为我们的行业还没立法,所以不可能给你颁发正式文本,但在公司电脑里会有存档。等立法后,公司便颁发正式的营业执照给你。”
“这个我知道,白板上有。”
“知道就好!另外,我再问你,我们现在代理的产品是仟色秀,如果公司再代理汽车或者飞机,你说我们还需要加钱吗?”
我说那肯定要加的。
罗鸥摇头,“不需要!因为我们是一次性投资,终身受益。再比如我们公司代理手机,只需1000元,而我们现在投资2800,你说公司会退1800给我们吗?”
“照你这么说,应该不会。”
“对!你知道如果我们的行业立法以后,我们的那份营业执照值多少钱?”
“值多少?”
“我告诉你,至少值30万!”
呵,我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儿都吐了出来。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30万算什么,等你出局后,那点钱真的是毛毛雨啦。你以前肯定没买过股票,最先买股票的都发财了。我们现在这机遇,比当初买股票还要好,这是肯定的。”
“……”
“还有,你知道我们公司有个无限代累积制度。产品怎么卖的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叫两个人过来考察这个行业,他看懂了觉得是机会他就会抓住,如果他和行业无缘,他就会走。知道第一天为什么给你出脑筋急转弯,问你一加一等于几吗?其实就这么简单,这就是一个一加一的行业,是人都能做。谁一生没两个朋友啊?两个朋友都没有,那还算是个人吗?”
“你的意思是要我再去骗两个人来?骗谁去?”
“这是骗吗?这么好的行业,不带给你的亲朋好友,不带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人,难道带给陌生人,甚至你的仇人?”罗鸥板着脸教训我。
“……”
“你不要觉得骗了他什么,不要注重过程,结果是好的就行了。你不也是这样经历过来的吗?我们也没骗你什么。你只是带给你的朋友一个行业,一次机会,你没骗他什么。真的,如果你这一骗,骗得他腰包鼓鼓,骗出了他美好的人生,你觉得他会恨你吗?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深处复杂的情绪,问了半天,原来就是要我再去拉两个人入伙,这个我实在做不到。
罗鸥一边给我画无限代累积制度的草图,一边跟我上课:“不论你以及你的网下卖出多少产品,都是为你以及他本人累积产品套数和业绩点数。其意义就是几何倍增,你叫两个人来,你叫来的人也要发展,各自再叫两个,加起来就是四个,而后四变八,八变十六……
我说我全明白了,我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这鬼地方。
第十五章 未遂的夜半出走
我正在想心事,冷不防罗鸥走了过来。
“帅哥,你的眼神很空洞啊,在想什么呢?”
我赶紧回过神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想什么啊?”
“是吗?”罗鸥轻轻地用手捏了捏下巴,“你在想什么,我心里很清楚。”
“奇怪了,你还真知道我想什么啊。除非你是神仙。”
“作为领导,我们就是家里的神。”罗欧语速缓慢,仿佛每个字都加了着重号。
“是!”屋里的人一起朗声响应。
突然间,我感觉自己被孤立起来了,有些茫然,又有些无助。
罗鸥神色凝重地看着我:“你想走,想离开这里!”
我不禁脸色突变,没想到竟被他说中了。看他们的表情,我如果真的想表示离开的话,他们肯定会对我不利。一阵莫名的恐惧陡然袭击了我全身,我得尽量降低他们对我的戒备。
“没有啊!我都想加入了,何况大家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走啊?”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罗鸥没有直接否定我,而是想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他的判断的准确性。
“我们这个行业里有四大学问——心理学、金融学、演讲学和管理学。我在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这是在传统行业根本无法学到的。当然,和这个行业的博大精深相比,我所知道的也只能说是一些皮毛。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已经足够让我看出你在想什么了——我的洞察力一向很强。如果我刚才说的不对,我宁愿把头切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罗鸥的话气势逼人,根本不容我反驳。
“也许你认为我们行业销售产品无非就是通过朋友骗朋友、亲戚骗亲戚,其实大错特错,你只看到了表面,而没看到实质。如果真的像你想象的那样,把朋友骗得很惨很惨,我敢肯定,没有一个人愿意待在这儿。你知道,我把我五岁的女儿也带进来了,难道我想害自己的亲生女儿?我是想给她创造一个灿烂前程,不想她过得比别人差。还有我们老总,他把他的18个结拜兄弟都带进了这个行业,现在他们都成功了,他们把他当再造父母。还有曹一凡曹总,他是他哥带进来的,他升B的那天,在千人大会上他当众给哥哥磕了三个响头。能够接触到这么伟大而崇高的行业,对我自己来说,三生有幸啊。我都感谢祖宗积德,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是吗,我在心里冷笑着。
“这个世界,没有不成功的事,只有不成功的人!再有两天,你就可以亲手揭开天津TS的神秘面纱了,到时你就知道我们的事业究竟有多大了。”
我倒真想看看揭开神秘面纱的TS,不过大约我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晚上9点,按规定的时间,我们都老早地爬到床上睡觉去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躺在我身边的一个人忽然仰身坐起,大喊:“B级别,A级别,鲜花,掌声,美女,洋房……”喊完后,扑通一声又躺下了。我惊魂未定之际,他居然又重复了一次。
这觉再也不能睡了,这些人八成是疯了。
我睁着眼睛侧躺着,头脑中思绪万千,有无数个念头萦绕于心,这些念头无不与逃离有关。这几天来,我无时无刻不被人监视。有宋建明、何玉琼这些人跟着,我即使想跑,还真拉不下脸。那又有什么方式可以让我安全而又不失和气地离开呢?
正想着,突然感觉睡在我另外一边的一个兄弟身体剧烈地在抖动,我翻过身,正好看到他在手淫。这时他也看到我了,但他无法停下,因为他射了。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便用他们平常的问候语说了一声:“辛苦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也用习惯性的语言,回答道:“不辛苦!”
靠,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真他妈变态!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一定要马上离开这里。
等身边的兄弟睡着之后,我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收拾好行李,准备不辞而别。我实在不好跟他们明说,否则在他们的热情挽留下,我说不定就会心软。虽然我很想把这里的一切弄懂,但我觉得这些人太不正常了,我很担心我继续待下去会和他们变得一样。
临出门时,我用无限留念的眼光望了女寝一眼。想起何玉琼,我叹了口气。走到门口,我伸手去拧把手,居然拧不动,门被反锁了。这些人果真都有防备,想半夜逃跑看来并不那么简单。情急之下,我想起了阳台,那说不定可以攀爬下去。
刚走到阳台上,突然感觉脚下像踩到什么东西了,软软的,还没等低头去瞧,便听见有人“哎哟”大叫了一声。
我一阵惊慌。不一会儿,屋里的灯全打开了。我这才看清阳台上睡满了人。可能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吧,他们都跑这儿乘凉来了。
何玉琼和李冰听到响声,仅穿着睡衣跑了出来。情况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被我睬到的人居然问我:“帅哥,你没事吧?这么晚了,快去睡吧!”说完,他们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自顾自地又继续睡去。
李冰问我:“哥,你穿这么整齐干吗?冷吗?”
“我去给你拿个床单吧。”何玉琼一边说,一边进了里屋。
我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不久,何玉琼抱了一个床单出来了,走到我面前,很是关切地说:“拿着盖下肚子吧,别着凉了。”
我仍然无动于衷。
她们俩把床单搭在我身上,便默默地回屋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一种从未有过的委屈开始迅速爆发,我扯开嗓子大喊:“我要走!”我敢说,我的声音全屋子里的人都听见了,即使那些还沉醉在梦乡里的,大约也被我喊醒了。
过了半晌,罗鸥出来了。他眯着眼睛看着我:“太晚了,先去睡吧。要走也明天早上走,我给你买车票。”
说完,罗鸥打着哈欠又回屋休息去了。
话既然说到这个分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半夜出走,确实也不是个事。好吧,那就等到天亮再说吧。我放下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重新回到屋里,躺在罗鸥留给我的空位上。而他们正鼾声大作。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六点刚过,大家纷纷起床,有的去烧水煮饭,有的扫地,有的给大家擦皮鞋。何玉琼和李冰则陪着我聊天,其余的人围在一起打双升或下棋。
“哥,这几天开心吗?”何玉琼问我。
我说开心,但也有点儿郁闷。
“罗导等会儿给你买车票。”何玉琼煞有介事地说。
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们这里真是来去自由吗?”
“是啊,瞧你怕成那样,还半夜里偷跑,真以为我们会吃了你呀?”
我憨笑了两声。
宋建明也神色黯淡地来到我身边说:“兄弟,你要走我也不留你了,你回家后好好干,我对不起你了。”
何玉琼骂道:“看你那鬼样,哥在这里很开心的,你别废话。哥只是觉得自己没能力赚这个钱,才回去的。我想他离开后,也会常反思的。他现在体谅不到你的苦心,以后一定能够。哥,你说是吗?”
我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