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文化冲突：华人子女求学的矛盾

“多了解中国对他有好处，大家都认为中国日渐强大。中文、英文、西班牙文已是最多人说的语言。他也会说西班牙话，但我猜他的中文说的比西班牙话还好。因为许多朋友都说，我家有个中国小孩！”她笑道。
“学校现在有几个问题，学生们嚼口香糖，这只会让注意力不集中。另外，高年级的学生不喜欢穿校服。穿校服代表你以学校为荣，这是学校的一贯政策。这些，希望家长帮忙…”2007年1月22日下午5点，纽约市双文小学（PS 184）的家长会现场，校长周玲玲以中、英文宣布上述事项。眼前的100多位家长，西方脸孔约占2成，其馀清一色都是华人。
“不准吃口香糖？”记者停下正在嚼动的嘴，发现有些西方家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多数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中国人的纪律，是许多西方家长选择送孩子来这里的重要因素。1998年，一群华人董事，因为自己不会说中文，所以申请成立这所双语学校，动机是鼓励华人子女学中文。第一年招生，从幼儿园开始，40个孩子，全是华裔。目前，双文小学，包含幼儿园到8年级，551位学生，其中亚裔占83％，白人、非洲裔、拉丁裔分别为7％、6％、4％。由于教育局鼓励多元，近2年的新生，每班只有3、4张东方脸孔。校长表示，学校正朝着50％非亚裔的目标前进。
双文所在的纽约下东城，邻近有许多政府平价住宅。理论上，并不是最理想的学区。学校的学生，有70％来自低收入家庭，其中多数是华人居民。其馀30％，律师、法官、医生、商人，家长背景形形色色，更有许多学生，住在车程超过1个小时的区域。为什麽他们选择送孩子来这里？
“学生努力学习，而且行为良好。老师及家长十分投入，学生受到如家庭般的照顾。”这是教育局2月份刚出炉的剑桥报告中，对双文的描述。双文的老师，全数有教师认证，以及硕士以上的学历。2005年，纽约州4年级英文、数学、科学测验的通过率，双文分别是100％、100％、97.4％。而纽约市的平均通过率是，60.4％、78.3％、64.7％。此外，学校的还有中英双语教学，免费的课后及暑假辅导课程。这麽多的理由，造成每年申请者远超过招生名额，必须由学区办公室抽签决定。
像自己的孩子
作为全国第一所，也是纽约唯一的双语小学，难免曾面对某些文化冲突。双文过去曾与134小学共用校园，由于人数日增，加上134与邻近的137小学，都有招生不足的问题。2006年，教育局决定让后2者合并，空出的校园由双文小学使用。
过程中，由于137小学拉丁裔学生居多，被强迫迁校，有些家长认为这是华裔与拉丁裔的抗争。“搬家的第一天，警车包围，所有学生从一个入口进入。当时很紧张，放学时还有家长来站岗。许多137的学生，挑衅我们的学生，也有家长叫嚣：为何没有黑人孩子？另外，黑人孩子也被其它学校的黑人学生欺负，他们被质疑：你为什麽去中国学校？感觉像是叛徒…”舞蹈老师魏汝铃描述。这感觉像是50年代，警察护送黑人孩子进白人学校的画面。
在双文小学，低年级课程，中英文各上半天。3年级以上的学生，由于要准备考试，所以中文课排在3点之后。学校老师也分2班，白天以英文上课，下午由双语中文老师接手到5点半。看看手表，时间已过6点。走廊上人声渐散。为何还没下班？记者问。
作为白天的老师，薪水只领到3点，但魏汝铃每天实际6、7点才下班。她表示，自己每天8点来学校，但总见校长6点就到，晚上7、8点之后才走。“老师必须认同学校、校长。校长的努力，加上家长、学生的配合，这样的工作环境，许多老师来了就不想走。”她说。
老师辛苦，学生也不轻松。她分析，一般小学生回家，学校可能要求读20分钟英文。但在双文，则是中、英文各读20分钟，还要练习写字。每年背20首唐诗，8年级毕业的学生，约有四分之一可以直接读中国初一的中文课本。
对于成绩，校长周玲玲表示，很多家长因为在乎孩子成绩，想送孩子进来。但在与家长面谈时，她都会强调，家长必须赞成学校的理念，学习分摊监督责任，而不是只想来占便宜，把学校当成免费托儿所。她指出，学校的文化最重要，许多能力强的家长，帮学校写报告申请经费；每年新年演出，都有家长帮忙做服装，以及义卖募款。老师稳定，学生多元，老师与家长紧密互动，出席率就会高，成绩自然好。
“我们认识每一个学生，这在一般公立学校是很难得的。”她说，因为喜欢老师，孩子们都很期待每天上学。这让家长很放心，所以愿意贡献自己的时间。不管是开车送孩子来上学，或是参加活动，贡献自己的才能，这是强迫不来的。
在教育界服务已19年，周玲玲支持多元。她认为，成立双文学校，如果全是华人学生，会很轻松。但是学生没有机会从彼此的语言、文化得到启发，所以她不愿这样做。
离开学校前，记者随魏汝铃老师参观各楼层的文艺展出。“这是4年级的万超仁的作品，这个孩子，父母都是爱尔兰人…这些也都是外国人，个个字正腔圆，参加过好多次演讲比赛…这个孩子，父亲也在台湾学过中文…”指着墙上的一字排开的书法、作文，她说明，除了中文，高年级的学生还要学民族舞蹈、昆曲、太极。双文小学，今年会将有第一届毕业生，3月毕业旅行地点是中国。
“嗨，Julie老师！”1位学生经过。看着孩子的背影，她有感而发“这些孩子，现在每个都比我高，我都被他们追老了。尤其是这一群7、8年级的孩子，8年来看着他们成长，就像自己的孩子。”
我家有个中国小孩
在华埠的一间中餐馆，一个拉丁面孔的小男孩，用中文点了自己最爱吃的烧卖。吃完饭，他拿出自己的中文作业，请店里的人帮忙指导。小男孩的母亲Smirna Deoleo如此描述，因为自己不懂中文，这是她帮孩子复习中文的方法，每当看到店家惊讶的表情，她便感到无比自豪。

除了语言，双文小学的学生也透过各种方式学习中国文化。
小男孩Jair Deoleo，有个中文名字叫欧建尔，10岁，目前是双文小学5年级的学生。他喜欢东方风格的水彩画，也学空手道。06年夏天，他与母亲曾去台湾旅游。出发前，他担心多数人只说台湾话。但后来发现不是，大家都很喜欢跟他聊天。在他知道的中国文化中，中国父母会打小孩。这让他很困惑，总怀疑周边的同学是否在家都挨打。
家住布朗士，母亲每天早上6点就要起床送他上学。母亲认为，这是一种牺牲，但自己实在不满意纽约一般公立小学的品质。“大家都知道，中国人的小孩用功。小孩的模仿力强，在这样的环境下，对他有好处。”母亲说，欧建尔学的比他的表兄弟多，也比同龄小孩有教养。此外，她很高兴孩子学中文的速度很快，但没料到还能同时学这麽多文化。
欧建尔是双文小学第一位多明尼加共和国裔的学生。母亲回忆，当时一起来的还有7、8个非亚裔学生。有些家长不满这里非亚裔学生太少，也有家长跟她抱怨，学校作业太多。尤其是假日，还要留在家里陪孩子读书，许多人后来陆续转学。结果，班上24个学生，现在只剩3个非亚裔。虽然在学校是少数族裔，但她乐见孩子因此得到老师更多的注意，与额外的指导。
在母亲的协助下，欧建尔会到华埠的公共图书馆，找华人指导作业，母亲也在那寻找适合孩子看的中文影片。母亲想给他各种环境学中文，将来还打算带他进中国人的教堂，体验不同的文化。
“多了解中国对他有好处，大家都认为中国日渐强大。中文、英文、西班牙文已是最多人说的语言。他也会说西班牙话，但我猜他的中文说的比西班牙话还好。因为许多朋友都说，我家有个中国小孩（Little Chinese）！”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