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德教育局长落马近百校长自首凸显的教育黑洞

近百涉案校长为何免责

    上周，一条几百字的新闻，让粤北山区的小县城英德市一夜“名闻全国”。(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南都网)

    关键人物是英德市教育局原局长赖来新。他任英德市教育局局长7年间，收受校服供应商、建筑商的贿赂共计人民币66.5万元。赖来新落网后，近百名涉案校长投案自首。

    5月10日，广东省检察院公布2009年十大精品案件，赖来新案因为涉案人员多、涉及面广、社会影响大，成为系统案件、商业贿赂窝串案的典型案例“光荣上榜”。

    媒体报道此案后，旋即引发广泛关注。截至昨日，有关“教育局长被抓　近百校长自首”的网帖已达72700余篇。

    “吴川市教育局挪用挤占挥霍教育经费，‘吃’掉600万”……近年来，教育系统腐败案层出不穷。“教育局长被抓，近百校长自首”成为热闻背后，映射出社会对于教育黑洞深层次担忧。

    南都记者 林劲松

    突然被隔离审查的教育局长

    英德市教育局：“我们感到非常突然。在这之前，我们没接到任何反映和举报。”

    “就像一个伤疤一样，我们都把它忘了，现在被重新揭开了。”5月13日，现任英德市教育局局长陈汉明，接受记者集体采访时说。

    生于1956年的赖来新，在英德市教育系统工作24年，曾先后担任招生办副主任、主任、教育局副局长。2001年8月，开始担任英德市教育局党委书记、局长。

    2008年3月24日，赖来新赴广州参加教研工作经验介绍会。第二天，英德市教育局突然接到英德市委通知，赖来新被检察机关隔离审查，由副局长陈汉明主持教育局工作。

    “当时我们都感到非常突然。在这之前，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反映和举报。”陈汉明以及英德市教育局监察室负责人均分别表示。

    但事实上，赖来新落网，正是源自群众举报———2008年年初，因收取校服供应商贿款问题，赖来新被举报到英德市检察院反贪局。检察机关收到举报信后，经英德市委同意后展开调查。根据举报信，反贪人员找到校服供应商洪某和黄某。

    反贪人员调查发现，赖来新一共72次接受贿赂，为他人在经营校服、承建工程、保障印刷业务等方面谋取利益，涉案总金额达66.5万元。(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南都网)

    2008年11月4日，英德市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赖来新有期徒刑四年，没收财产人民币十万元。

    英德市教育局一名工作人员说，赖来新当时案发之后，曾在英德造成轰动，整个英德教育系统形象一落千丈，“一说起来，就好像我们整个教育系统没有一个好人”。

    无孔不入的校服供应商

    “我让他(赖来新)把英德所有校服交给我一个人做，但他说，那样有风险，其他几个校服供应商也都是有关系才进来的。”

    英德当地最不愿提及的还是赖来新落网后，近百名校长前往检察机关自首。

    作为广东省面积最大的县级行政区，英德在校学生17万左右。洪某和黄某是当地最主要的两个校服供应商。

    2001年8月，赖来新上任英德市教育局局长。一个月后的中秋节，洪某就带着5000元“利市”，来到赖家。随后，每年中秋和春节，他都会准时去赖来新家送上“利市”。

    “有一次，我跟赖来新讲，让他把英德所有校服交给我一个人做，让我垄断，但他说，那样有风险，其他几个校服供应商也都是有关系才进来的，要把他们都赶出去很困难，他不会去做。我也理解，只要赖来新不为难我就行，所以我每年中秋节、春节都去给他送钱。”在向法院出具的证词中，洪某说。

    七年间，洪某分14次累计送给赖来新17.5万元。他的主要竞争对手黄某也不甘示弱，从2002年春节至2008年春节，借节日或赖女儿考大学之机，6次贿赂赖共12万元。

    涉嫌受贿的近百名校长

    检方：宽严相济，从有利于英德教育事业健康发展和服务大局的高度出发。

    在打点教育局长的同时，洪某和黄某也没忘了各个学校的校长。

    在接受检方调查时，两人交代，每年他们都会根据学校的订购量，送给各个学校几百或上千元“劳务费”。

    2008年7月，赖来新落网三个月后，中考和高考完毕，进入暑假，英德市检察院根据洪某和黄某的交代，对涉案校长展开调查，并将初步情况通报到英德市教育局。随后，近百中小学校长来到英德市检察院反贪局主动交代，98人被认定涉嫌收取贿赂。

    英德市有关人员介绍，当时调查范围包括2000年以来所有曾经任职的校长。所以虽然当时英德只有六七十所学校，接受调查的校长却有百名。汇报材料说，英德市检察院当时一举立案5件5人，追缴赃款370多万元。但最终，被起诉到法院的只有赖来新和英德市职业技术学校校长朱玉坤。法院认定，1994年至2000年担任英德师范学校总务主任和副校长时，朱玉坤累计接受建筑商冯某和邓某贿赂款10万元。

    涉案校长今安在

    除两名因为年龄超标退休外，在去年都获得续聘，仍然是一校之长。

    98名收取校服供应商“劳务费”的一校之长，而今安在？

    据悉，2008年那批校长除两名因为年龄超标退休外，在去年都获得续聘，仍然是一校之长。

    为何他们没有被追责？

    英德市检察院的一份汇报材料说，“在办理此案时，正值英德市中考、高考复习期间，为不影响学生复习考试，该院认真执行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从有利于英德教育事业健康发展和服务大局的高度出发，克服单纯办案的思想，采取惩治少数、教育挽救大多数的方针，尽力降低办案对教育工作的影响。”

    “查处了市教育局局长，又处分这些校长，学校还怎么准备中考、高考？”英德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反贪局局长陈先敬说。因此，在教育局长被抓3个月后，才大范围调查各校校长受贿情况，这主要是考虑为中考、高考让道。

    英德市有关人员介绍，这些校长收取的“劳务费”，金额大都很少，没有达到受贿罪的量刑起诉标准(行贿的起刑点一般是1万元)，所以自首退还赃款后，被免予起诉。

    汇报材料说，英德市检察院当时一举立案5件5人，追缴赃款370多万元。但最终，被起诉到法院的只有赖来新和英德市职业技术学校校长朱玉坤。有人士甚至认为，朱玉坤案与赖来新案实际上也并无多少直接关联。有关判决书显示，朱玉坤在赖来新落网前一天，就被监视居住。

    他们既然收了劳务费，为什么在教育系统没有进行处理？英德市教育局局长陈汉明接受南方都市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由于一直没有得到通报，他们并不知道有多少校长去自首和涉案。

    链接(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南都网)

    无处不在的教育回扣

    有知情人士透露，引爆赖来新和近百名校长的“校服回扣”问题，早已成为校服采购的“潜规则”———“学生穿校服、校长吃回扣”。

    一位教育界人士介绍，早年间，校服定制、采购一般由学校自行决定。一些学校校长就趁机收受好处。后来为防止这种情况，规定每年校服采购，先由教育局、物价局、政府采购办和财政局等四个部门向每所学校提供供货商名单，由学校选择。一些校服供应商首先要打点教育局长等，进入供货商名单；然后再打点学校校长，让学校采购自己的校服。

    赖来新案发后，清远市加快出台了《清远市中小学校服统一管理实施方案》，规定凡需订购校服的学校(含地方中等职业学校)，校服采购必须纳入招标采购范围，定点企业由“市中小学校服统一管理领导小组”通过公开招标代理公司后，委托中标的招标代理公司向全社会公开招投标确定生产企业，不允许学校自行购买。

    该人士表示，实际上，不仅仅是校服，在诸如学生保险、辅导书、学习工具方面，都可能存在学校吃回扣的问题。

    近日，粤北某山区，有学生家长就在网上集中反映，当地教育部门正组织学生购买质劣价高的“电子词典”。

    “买了台228元的，拿回来一看，比网上卖50元的更差，屏幕小得几乎看不到什么……”这则题为《老师，请不要再推荐东西了》的帖子，在当地论坛上引起热议。有知情者说，老师推销一台这样的电子词典，可得40元回扣。

    被击碎的校园廉政教育

    “请大家猜一猜，还有哪所学校的校长没有去自首？”5月11日，“局长落网，近百校长自首”的新闻上网后，英德当地的网络上有人发贴说。

    近年来，每一次发生在教育系统的腐败案件，都引起社会格外关注。

    “这种关注的背后，实际上是对教育腐败、教育黑洞所带来恶劣影响的担忧。”在英德从事教育工作20多年的诸军(化名)分析说。

    2005年，赖来新担任教育局局长期间，英德市教育局曾组织在全市各中小学校开展“廉洁文化进校园”活动，并要求“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学校开设廉政教育课程”。

    “再多的教育，也顶不过这样一个案例。现在有学生问我，我们校长有没有去自首？我不知道怎么去向他们解释。”诸军满怀忧虑。

    赖来新受贿录

    校服受贿

    ●校服经销商洪某，借节日之机，14次贿赂赖来新共17.5万元。

    ●校服供销商黄某，6次贿赂赖来新共12万元。

    建筑工程受贿

    ●2004年6月至2008年春节，在英德市教育系统承包建筑工程的胡某某，先后12次向赖行贿13万元；

    ●2002年-2007年，建筑商周某某共12次行贿赖来新共11万元；

    ●2004年4月，刘某承建英德市一中新校区二幢教学楼的电缆等工程，先后8次给赖送去约4万元；

    ●在英德市教育系统经营校园绿化、校舍维修工程的老板邓某，9次送给赖来新4万元；

    作业本、印刷业务等受贿

    ●2001年中秋节-2006年中秋节，英德市一中印刷厂厂长梁德宽11次行贿赖来新5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