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大师禅话百则(51—60则)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2:33:54

凡圣两忘

  南塔光涌禅师初参仰山禅师时,仰山问他:‘你来做什么?’
  光涌答:‘来拜见禅师。’
  仰山又问:‘见到了禅师吗?’
  光涌答:‘见到了!’
  仰山再问:‘禅师的样子像不像驴马?’
  光涌说:‘我看禅师也不像佛!’
  仰山不放松再追问:‘既不像佛,那么像什么?’
  光涌则不甘示弱地回答:‘若有所像,与驴马有何分别?’
  光涌大为惊叹,说道:‘凡圣两忘,情尽体露,二十年之中,再也无人优胜于你,你好好保重。’
  事后仰山禅师一见到人就赞叹说:‘光涌为肉身佛也。’

  这则公案究竟有何含意呢,譬如有人问人像什么?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假如有所像,就有所不像。如果回答说人像鬼,鬼中也有人;如果说鬼像人,人中也有鬼。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虚空像什么?虚空无相无所不相,正因为虚空无相,才能包容万有;虚空无相,所以像一切的样子。仰山禅师和光涌禅师议论不像驴,不像佛,那么究竟像什么?像自己。唯有见到自己的自性,才能与虚空一个鼻孔出气,像什么?像虚空无相之相。能够凡圣两忘,体用一如,那就是见到无相的真理了。

 

我不是众生

  惟宽禅师有一次被一位学僧问道:‘狗有没有佛性?’
  ‘有。’惟宽禅师答。
  ‘你有没有佛性?’‘我没有。’
  ‘为什么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而你没有?’‘因为我不是你所说的众生。’
  ‘你不是众生,是佛吗?’‘也不是。’
  ‘那你究竟是什么?’‘我不是一个“什么”!’
  学僧最后问道:‘那是我们能够看到或想到的吗?’
  ‘那是不可思议的不可思议。’

  我是什么?我就是我,如果人人都能肯定自我,那就是真我,所谓真我非众生,非不众生,那是个什么呢?

 

我是侍者

  南阳慧忠国师感念侍者为他服务了三十年,想有所报答他,助他开悟,一天呼唤道:‘侍者!’
  侍者一听国师叫他,立刻回答他道:‘国师!做什么?’
  国师无可奈何的道:‘不做什么!’
  过了一会,国师又叫道:‘侍者!’
  侍者立刻回答道:‘国师!做什么?’
  国师又无可奈可的道:‘不做什么!’
  如是多次,国师对侍者改口叫道:‘佛祖!佛祖!’
  侍者茫然不解的反问道:‘国师!您叫谁呀?’
  国师不得已,就明白的开示道:‘我在叫你!’
  侍者不明所以道:‘国师!我是侍者,不是佛祖呀!’
  慧忠国师此时只有对侍者慨叹道:‘你将来可不要怪我辜负你,其实是你辜负我啊!’
  侍者仍强辩道:‘国师!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辜负你,你也不会辜负我呀!’
  慧忠国师道:‘事实上,你已经辜负我了。’

  慧忠国师与侍者谁负了谁,这不去论他,但侍者只承认自己是侍者,不敢承担佛祖的称谓,这是非常遗憾的事,禅门讲究‘直下承担’,所谓心、佛、众生,三无差别,而众生只承认自己是众生,不承认自己是佛祖,沉沦生死,无法回家良可悲也。

  无门禅师说:‘铁枷无孔要人担,累及儿孙不等闲,欲得撑门并拄户,更须赤脚上刀山!’老国师年高心孤,对侍者用按牛头吃草的方法,使其觉悟,无如侍者只是侍者,不是佛祖耳。

 

心与性

  有一学僧至南阳慧忠国师处参学,请示道:
  ‘禅-是心的别名,而“心”是在佛不增,在凡不减的真如实性,禅宗祖师们将此“心”易名为“性”,请问禅师,心与性之差别如何?’
  慧忠毫不隐藏的回答道:‘迷时则有差别,悟时则无差别。’
  学僧又再进一步的问道:‘经上说:佛性是常,心是无常,为什么你会说无差别呢?’
  慧忠国师耐烦的举喻说明道:‘你只依语而不依义,譬如寒时结水成冰,暖时融冰成水;迷时结性成心,悟时融心成性,心性本同,依迷悟而有所差别。’
  学僧终于契会于心。

  在佛教里,心性的别名很多,如‘本来面目’,‘如来藏’、‘法身’、‘实相’、‘自性’、‘真如’、‘本体’、‘真心’、‘般若’、‘禅’等等。这无非是用种种方法要吾人认识自己。迷悟虽有差,本性则无异。如黄金是一,但可制耳环、戒指、手镯等各种不同之金器,故金器虽异,实一黄金耳。明乎此,心与性名虽不同,实则皆吾人之本体也。

 

我也可以为你忙

  佛光禅师有一次见到克契禅僧,问道:‘你自从来此学禅,好像岁月匆匆,已有十二个秋冬,你怎么从不向我问道呢?’
  克契禅僧答道:‘老禅师每日很忙,学僧实在不敢打扰。’
  时光迅速,一过又是三年。一天,佛光禅师在路上又遇到克契禅僧,再问道:‘你参禅修道上,有什么问题吗?怎么不来问我呢?’
  克契禅僧回答道:‘老禅师很忙,学僧不敢随便和您讲话!’
  又过了一年,克契学僧经过佛光禅师禅房外面,禅师再对克契禅僧道:‘你过来,今天有空,请到我的禅室谈谈禅道。’
  克契禅僧赶快合掌作礼道:‘老禅师很忙,我怎敢随便浪费您老的时间呢?’
  佛光禅师知道克契禅僧过份谦虚,不敢直下承担,再怎样参禅,也是不能开悟。
  佛光禅师知道不采取主动不可,所以又一次遇到克契禅僧的时候,问道:‘学道坐禅,要不断参究,你为何老是不来问我呢?’
  克契禅僧仍然说道:‘老禅师,您很忙,学僧不便打扰!’
  佛光禅师当下大声喝道:‘忙!忙!为谁在忙呢?我也可以为你忙呀!’
  佛光禅师一句“我也可以为你忙”的话,打入克契禅僧的心中,禅僧克契立刻言下有所悟入。

  有的人太顾念自己,不顾念别人,一点小事,再三的烦人;有的人太顾念别人,不肯为己,最后失去好多机会。禅的本来面目,就是直下承担!当吃饭的时候吃饭,当修道的时候修道,当问的时候要问得重要,当答的时候要答的肯定。不可在似是而非的里面转来转去!

  我可以帮忙,你为什么不要我帮忙呢?我为什么不可为你忙呢?人我,不是要分得那么清楚!

 

除却心头火

  有一个久战沙场的将军,已厌倦战争,专诚到大慧宗臬禅师处要求出家,他向宗臬道:‘禅师!我现在已看破红尘,请禅师慈悲收留我出家,让我做你的弟子吧!’
  宗臬:‘你有家庭,有太重的社会习气,你还不能出家,慢慢再说吧!’
  将军:‘禅师!我现在什么都放得下,妻子、儿女、家庭都不是问题,请您即刻为我剃度吧!’
  宗臬:‘慢慢再说吧!’
  将军无法,有一天,起了一个大早,就到寺里礼佛,大慧宗臬禅师一见到他便说: ‘将军为什么那么早就来拜佛呢?’
  将军学习用禅语诗偈说道:‘为除心头火,起早礼师尊。’
  禅师开玩笑的也用偈语回道:‘起得那么早,不怕妻偷人?’
  将军一听,非常生气,骂道:‘你这老怪物,讲话太伤人!’
  大慧宗臬禅师哈哈一笑道:‘轻轻一拨扇,性火又燃烧,如此暴躁气,怎算放得下?’

  放下!放下!不是口说放下就能放下,‘说时似悟,对境生迷’习气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江山易改,习性难除’奉劝希望学道入僧者,莫因一时之冲动,遗笑他人也。

 

生活的层面

  天刚破晓,朱友峰居士兴冲冲的抱着一束鲜花及供果,赶到大佛寺想参加寺院的早课,谁知才一踏进大殿,左侧突然跑出一个人,正好与朱友峰撞个满怀,将捧着的水果,撞翻在地,朱友峰看到满地的水果忍不住叫道:‘你看!你这么粗气,把我供佛的水果全部撞翻了,你怎么给我一个交待?’
这个名叫李南山的人,非常不满的说道:‘撞翻已经撞翻,顶多说一声对不起就够了,你干嘛那么凶?’
  朱友峰非常生气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自己错了还要怪人!’
  接着,彼此咒骂,互相指责的声音就此起彼落。

  广圄禅师此时正好从此经过,就将两人带到一旁,问明原委,开示道:‘莽撞的行走是不应该的,但是不肯接受别人的道歉也是不对的,这都是愚蠢不堪的行为。能坦诚的承认自己过失及接受别人的道歉,才是智者的举止。’广圄禅师说后接着又说道:‘我们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协调的生活层面太多了,如:在社会上,如何与亲族、朋友取得协调;在教养上,如何与师长们取得沟通;在经济上,如何量入为出;在家庭上,如何培养夫妻、亲子的感情;在健康上如何使身体健全;在精神上,如何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能够如此才不会辜负我们可贵的生命。想想看,为了一点小事,一大早就破坏了一片虔诚的心境,值得吗?’

  李南山先说道:‘禅师!我错了,实在太冒失了!’说着便转身向朱友峰道:‘请接受我至诚的道歉!我实在太愚痴了!’
  朱友峰也由衷的说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为点小事就发脾气,实在太幼稚了!’

  广圄禅师的一席话,终于感动了这两位争强好斗之人。禅,有高调,也有低调。

虱子是什么做的

  有一天苏东坡和秦少游在一起吃饭,两个人因为才华都很高,往往为了谈学论道,互不相让。这天吃饭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人走过,由于许多天没有洗澡,身上爬满了虱子,苏东坡就说:‘那个人真脏,身上的污垢都生出虱子来了!’秦少游坚持异议说:‘才不是呢?虱子是从棉絮中长出来的!’两人各持己见,争执不下,便决定去请佛印禅师做个公道,评论虱子是怎么生成的,并且互相争议输的人要请一桌酒席。

  苏东坡求胜心切,私下便跑到佛印禅师那里,请他务必要帮自己的忙,过后,秦少游也去请禅师帮忙,佛印禅师都答应了他们。两人都以为稳操胜算,放心的等待评判的结果,禅师评断说:‘虱子的头部是从污垢中生出来的,而虱子的脚部却是从棉絮中长出来的。’

  禅师做了一次美妙的和事佬,有诗云:‘一树春风有两般,南枝向暖北枝寒;现前一段西来意,一片西飞一片东。’

  这首诗告诉我们什么呢?就是‘物我的合一’,物我是一体的,外相的山河大地就是内在的山河大地,大千世界就是心内的世界,物与我之间已没有分别,而将它完全调合起来,好比一棵树上,虽然接受同样的空气、阳光、水份,但树叶却有不同的生机,而能彼此无碍的共存于同一株树上。

 

不要拂拭

   有一位青年脾气非常暴躁、易怒,并且喜欢与人打架,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欢他。有一天无意中游荡到大德寺,碰巧听到一休禅师正在说法,听完后发愿痛改前非,就对禅师说:‘师父,我以后再也不跟人家打架口角,免得人见人厌,就算是受人唾面,也只有忍耐的拭去,默默的承受!’

  一休禅师说:‘嗳!何必呢,就让唾涎自干吧,不要拂拭!’

  ‘那怎么可能?为什么要这样忍受?’

  ‘这没有什么能不能忍受的,你就把它当作是蚊虫之类停在脸上,不值与它打架或者骂它,虽受吐沫,但并不是什么侮辱,微笑的接笑吧!’一休说。

  ‘如果对方不是吐沫,而是用拳头打过来时,那怎么办?’

‘一样呀!不要太在意!这只不过一拳而已。’

  青年听了,认为一休说的,太岂有此理,终于忍耐不住,忽然举起拳头,向一休禅师的头上打去,并问:‘和尚,现在怎么办?’禅师非常关切的说:‘我的头硬得像石头,没什么感觉,倒是你的手大概打痛了吧!’

  青年哑然,无话可说。

  世间上无论什么事,说很容易,做很困难,说不发脾气,但境界一来,自我就不能把持。禅者曰:‘说时似悟,对境生迷。’就是这种写照。

 

多捡一些

  鼎州禅师与沙弥在庭院里经行,突然刮起一阵风,从树上落下了好多树叶,禅师就弯着腰,将树叶一片片的捡起来,放在口袋里,在旁的沙弥就说道:‘禅师!不要捡了,反正明天一天早,我们都会打扫的。’

  鼎州禅师不以为然的道:‘话不能这样讲,打扫,难道就一定会干净吗?我多捡一片,就会使地上多一分干净啊!’

  沙弥又再说道:‘禅师,落叶那么多,您前面捡,它后面又落下来,您怎么捡得完呢?’

  鼎州禅师边捡边说道:‘落叶不光是在地面上,落叶在我们心地上,我捡我心地上的落叶,终有捡完的时候。’

  沙弥听后,终于懂得禅者的生活是什么?

  当佛陀住世的时候,有一位弟子叫‘周利槃陀伽’,非常愚笨,教他一首偈颂,会念前句忘后句,念后句忘前句,不得已,佛陀问他会什么,他说会扫地,佛陀就叫他扫地的时候念‘拂尘扫垢’,他念久后,心想,外面的尘垢脏时,要用扫把去扫,心内污秽时要怎样清扫呢?

  这样,周利槃陀伽就聪明开智慧了。

  鼎州禅师的捡落叶,不如说是捡心里的妄想烦恼,大地山河有多少落叶不去管它,心里的落叶捡一片少一片,禅者,只要当下安心,就立刻拥有了大千世界的一切。儒家主张凡事求诸己,禅者要求随其心净则国土净,故人人应随时随地除去自己心上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