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中国历史（二七）：是谁杀害了遇罗克？

发现中国历史（二七）：是谁杀害了遇罗克？

——谈谈二十世纪的少正卯们 黎 鸣

今天文章的题目可能会受到一些人们的质疑，明明遇罗克是被“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中国政权当局判处死刑的，为什么还要问“是谁杀害了遇罗克？”如此愚蠢的问题，难道作者想要为当时的中国政权当局推卸责任么？

我要告诉我亲爱的同胞们的是，我不想为任何人推卸责任，我真正想要做的是，要为作为“中国人”的这个整体的民族，更深入地探讨一下民族自身的“历史责任”的问题。

大家知道，德意志民族在反思第二次世界大战给予全人类以巨大的灾难的过程之中，决不认为只要把“责任”往希特勒等少数纳粹领袖人物们的身上一推就算完事了，而是认为也必须同时反思整个德意志民族自身内在更深沉的思想的渊源。任何巨大社会灾难的发生，最初事件发生的起因，从现象上来看，大多数都是非常偶然的，但如果仅仅抓住偶然的表面“现象”做文章，极尽（愤怒、控诉、报复等）情绪的发泄，或仅以对当事人的惩罚式的诅咒为满足，却不去更深刻地追问历史事件发生的必然的渊源，那么，类似的社会灾难就将还会起死回生，并且一而再，再而三，以至重重复复永远都不可能中断地一直发生下去。我请我亲爱的同胞们不要忘了，中国在漫长的两千多年的历史之中所发生的灾难，几乎全都是重重复复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的过去事件的“克隆”。

很显然，遇罗克的被害，还有在他之前的林昭的被害，在他之后的张志新的被害，更有在他之后实际上毛泽东已经逝世而且“四人帮”也被“打倒”之后的王申酉、李九莲、钟海源等人的被害，等等等等，如果放到中国漫长的历史之中去进行更大范围的审视的话，我们就会立即发现，其实，这就正是那种在中国历史之中非常普遍地，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克隆”发生的灾难性的历史事件。

请问，上述的人们，他们是因为什么而“被害”的呢？他们杀人了么？他们放火了么？他们放毒了么？他们抢劫了么？……总之，他们违犯了任何的刑法了么？现在看来，全都没有，那么他们是因为什么而被官方当局那么严厉地判处“死刑”并终于“被害”了呢？可以说，全都是因为他们的“不当”的言论。何谓“不当”的言论？所谓“不当”，即是因为官方认为“不当”，而且还被官方认为“不当”到了不能容忍，乃至不能不立即判“杀”的程度，所以，他们就被“杀”了、“被害”了。

我请我亲爱的同胞们认真地翻一翻中国的历史，看看在中国的过去，究竟曾经发生过多少起，并从而曾经有过多少人，仅仅因为言论（包括文章）的“不当”，就被当时的“官方”杀害了的历史事件。我可以告诉我亲爱的同胞们，这样的事情在中国历史上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简直是“杀人如麻”、“罄竹难书”的程度。如有不信，我提议同胞们立即去翻阅如下的几本书：《清朝文字狱》（群众出版社，1990年）、《三千年文祸》（江西高校出版社，1991年）、《文字狱纪实》（上、中、下）（中国友谊出版社，1993年），类似的书籍还有不少。一个非常清楚的历史事实是，中国历来的统治者因为言论而杀人，已经具有了两千多年以上历史的传统。这个历史传统是从哪儿来的？我请求我亲爱的同胞们，你们可不要再糊涂了，它正是从你们最崇拜的老祖宗孔丘的儒家的传统来的呀。为什么这么说呢？请你们仔细听着！

说白了，上述的各位：遇罗克、林昭、张志新、王申酉、李九莲、钟海源，等等等等，更包括两千多年来历朝历代因为“言论”而被杀害的大量的中国冤魂，他们其实都是孔丘所亲手杀害的少正卯的历代“克隆”的化身啦。说得更明白一点，遇罗克、林昭、张志新、王申酉、李九莲、钟海源等等的人们，实际上就是中国20世纪六、七十年代大量出现的少正卯啊。

请问，少正卯是因为什么而“被（孔丘所）害”的呢？孔丘有如下关于少正卯“必杀”的“罪行”的归纳：“心达而险、言伪而辩，行僻而坚，记丑而博，顺非而泽。”很显然，这里所说全都与刑事案件无关，而惟一都只与少正卯的“言论”有关。很显然，孔丘没当官，少正卯就没事；孔丘一当上官，上任不到七天，就立即把少正卯杀了，连孔丘的弟子们都不敢认同其师的擅自杀人的行为。孔丘正是按照这种“理由”亲自打开了“因言杀人”的中国历史的“闸门”，由此开始，中国两千多年来已经不知杀死了多少千千万万个“少正卯”了，至于因为“言论”而被迫害的人们，那就更是不计其数了。中国的今后，又将还会有多少千千万万个“少正卯”要继续被杀呢？这真是个让人永远忧虑的问题啊。我预言：只要孔儒传统的政治伦礼不变，那么孔儒所维护的传统的中国政治体制也就不可能变，那么上述“因言杀人”的中国历史传统也必将永远不可能变。

回过头来再说遇罗克。在“文化大革命”之中他首先起来反对“联动”红卫兵的“血统论”的口号：“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基本如此。”，他写出了雄辩的文章《出身论》。文中引用马克思、毛泽东等的言论，非常有力地批驳了腐朽的“血统论”观点。按道理，他不应当被当时中国政权当局的毛泽东派的人们，包括“四人帮”们认为是“反动的”，从而也不应该遭到他们的“杀害”。然而产生“悖论”的是，遇罗克本人的“右派的资本家家庭”的“出身”却早就已经判决了他的“必然反动”并且“必死”的命运。

在前面的我的大量批判孔儒的文章之中，我已经为孔儒的传统定了“性”，这个“性”是什么？是“天命的、礼乐的、血缘的、宗法的、人治的、极权的、专制的”政治的传统性。很显然，“联动”红卫兵们的“血统论”的口号，原本就是孔儒的“天命的、礼乐的、血缘的、宗法的、人治的、极权的、专制的”政治传统性的“口号”。说白了，“联动”红卫兵们的“血统论”本来就是孔儒传统的“血统论”。为什么中国新时代的红色的“政权”也竟然会为了“捍卫”孔儒的“血统论”而判杀遇罗克呢？这不是太不合理了么？

我要请亲爱的同胞们注意，中国两千多年来“尊孔读经”、“独尊儒术”的传统，与近半世纪以来中国盛行的“独尊马术”之间的关系。

什么是“独尊马术”？我说的是“独尊”“马克思主义”。关于马克思，我的观点是很明确的，马克思的批判资本主义，他的对于占世界人口大多数的工人阶级和劳苦大众的被剥夺的命运的伟大的同情心，以及他对于解放全人类，共同走向“人人平等”的文明大方向的伟大追求，仅就这几点而言，马克思的确是近代少有的思想伟人。正是因此，马克思的思想，对于近代西方资本主义文明的发展确实是提供了巨大的动力，所以也就毫不足怪，英国剑桥大学会把马克思遴选为过去一千年之中人类中最伟大的思想家，即使爱因斯坦也只能屈居第二。不过对于东方的亚洲人来说，马克思的思想就打了比较大的折扣了，甚至他的贡献也都很难说是完全正面的。为什么如此说？下面我不妨直抒己见。

虽然马克思对于东方劳动大众苦难的同情心仍然是值得赞赏的，但是他的对于资本主义的批判，以及对于“人人平等”精神价值的追求，在东方所能取得的成就却非常有限。这是因为这里的“社会”尚远没有发展到能够足以讨论这些问题的地步。真正在这里大行其道的“马克思主义”，其实质不过是人的阶级性、社会的阶级斗争、国家政治的阶级专政，以及以武装暴力剥夺剥夺者，等等。真正在中国“独尊马术”所获得的最大的“成就”是普及了“阶级性”和“阶级斗争”的观念，更在夺取了国家政权之后实施了无产阶级的阶级专政，后来的说法是“人民民主专制”，但实际上还是阶级的专政。

问题就出在中国人对于“阶级”的理解上。由于“阶级性”的泛滥，基本的“人性”遭到了曲解，甚至索性即认为，“阶级性”即“人性”。这样一来，中国人之中就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三六九等，到了“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则更出现了“红五类”和“黑五类”，乃至“黑七类”，以至发展到最尖锐的时候，就出现了上述的“血统论”的对联：“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基本如此”。到了这种地步，大家就已经能够看得很清楚了。清楚了什么呢？清楚了过去两千多年来的儒家的“血统论”和马家的新的“血统论”的合流，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过去的“独尊儒术”和后来的“独尊马术”在“血统论”观念上的历史的合流。

因为“阶级性”，所以要有“成份论”，所以要有“出身论”。出现的问题是，被剥夺了土地的“地主”和被剥夺了资本的“资本家”，还应该继续称他们为“地主”和“资本家”吗？为什么就不能按照他们后来的社会职业来决定他们的社会“成份”呢？更成问题的是，他们的子女，仍然是“地主”、“资本家”的子女，并因此而剥夺了他们在社会中的许多最基本的权利，例如上学、求职，甚至恋爱的最基本的权利。而这种“剥夺”，即是社会中政治领域的所谓“专政”，这种“专政”不是更构造出了一个新的“等级制”的不平等的“社会”吗？难道这符合马克思思想的本意么？如此的“等级制”所造成的新的“血统论”，与孔儒的“天命的、礼乐的、血缘的、宗法的、人治的、极权的、专制的”“血统论”又有什么不同呢？更重要的是，参与政权的人们应该属于什么阶级？他们凭什么能够“代表”无产阶级和劳苦大众的“利益”而对社会中的其他人们实施阶级的专政呢？

从现在的情形看来，上述的种种问题，全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回答，全都是以一种传统的思想混沌的状态而继续存在着。无怪敏感的遇罗克要提出自己的严重的质疑，可是中国传统的统治者当局是不能够被质疑的，谁质疑谁就得死。所以遇罗克就只能死。既然如此，我今天要问：究竟是谁杀害了遇罗克？我的回答可能会令大家感到新鲜，然而却是真正历史的回答：是孔儒的两千多年来的“天命的、礼乐的、血缘的、宗法的、人治的、极权的、专制的”传统的政治体制杀害了遇罗克。“独尊儒术”的中国传统与“独尊马术”的中国现实在“血统论”的意义上完全合流了。谁反对“血统论”，谁就将死，这就是中国孔儒的传统。

我今天提出这个问题，就是要求我亲爱的同胞们注意，请担负起你们伟大的“历史责任”来，彻底摧毁孔儒的“天命的、礼乐的、血缘的、宗法的、人治的、极权的、专制的”的“血统论”传统，更同时清除打着“马克思”旗号的新的“血统论”传统，坚决地杜绝走历史的回头路，从而为中华民族的未来开出一片新的历史天地来。

我们不能让遇罗克的鲜血白流了，我们不能让“克隆”少正卯的中国历史一而再、再而三地继续进行下去了。这应该是我们全体现在还活着的中国人的伟大的“历史责任”。拜托了，我亲爱的同胞们啊，让我们一起把这种历史责任勇敢地担负起来吧！！！（201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