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录　卷 六(3)-沉思录-〔古罗马〕马可?奥勒留-读吧

沉思录　卷 六(3)


　　

　　6•42

　　我们是为着同一个目标而在一起工作的，有些人明事理、有判断力，另一些人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睡着的人没什么区别。但即便是睡着了人也是在工作的，我想，就像赫拉克利特所说的，他们也是宇宙中的劳动者，能与别人合作。有些人是积极地合作，有些人却是以另一种方式合作，即便他们是在拼命找茬、阻挠事情的进展，但也仍然算得上是在合作；因为宇宙也需要这样一些人。做哪一种人，这就由你自己决定了；无论哪一种，那主宰一切神明都会好好地使用你，把你当作他的劳动者和合作者，给你一个合适的位置。但你一定要做一个积极的合作者，不要扮演克吕西帕斯所说的那种“喜剧当中的滑稽台词”的角色①。 ()

　　

　　6•43

　　日神难道会掌管降雨的工作吗？医药之神难道会负责粮食的丰收吗？其他神明不也有各自的职责吗？他们各司其职，难道不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工作吗？

　　

　　6•44

　　如果神明已经安排好了我的命运，那么这安排便是好的；因为如果神明判断有误，那是绝对难以想象的事情，而且他们又何至于伤害我呢？那样做无论是对神明自己，还是对他们最为重视的普遍的善，又有什么好处呢？即使他们对我这一个体并未做出安排，他们也会为宇宙普遍的善考虑，为了这善而做出的安排，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必定要同意和接受。如果我们假设神明没有任何安排——这种想法真是大为不敬！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会不祭祀、不祈祷、不对他们发誓，再也不会按照神明就在我们之中的那种信仰来行事了——但我是说，假如神明真的没有安排我们的命运，那么我自己也是能决定自己的命运的，我要考虑那于我有利的究竟是什么。对于存在的一切事物，只要符合它自身构造和本性的，便是有利的。而我的本性，便是一个有理性的人，社会的一分子。就像安东尼所说的，我的城邦与祖国是罗马；但对于一个宇宙的人而言，我的城邦与祖国乃是这个宇宙；因此对它们有利的，也对我有利。

　　

　　6•45

　　人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为了宇宙的利益；认识到这一点也就够了。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从整体的角度来进一步考虑，你会发现，那对某一个人有利的，对其他人也是有利的。不过，这里所说的“有利”应该从广泛的意义上来理解，因为它所指的事物本身既非善也非恶。

　　

　　6•46

　　在圆形剧场之类的地方看表演，时间长了自然会觉得不舒服，因为节目总是千篇一律，令人生厌；对于人生想必你也会有这样的感受；一切事物，看似有高低贵贱，其实都是一样的，来自同一源头。但是生命的存在又能有多久呢？

　　

　　6•47

　　要常常这样想：无论什么身份、什么职业、什么种族，那些人都已经消失了；你甚至能够回想到腓力逊、菲伯斯、奥里葛尼安① ()。再想想别的人吧。我们必须来到另外一个世界，这里有那么多伟大的雄辩家、那么多高尚的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毕达哥拉斯、苏格拉底——还有那么多从前的英雄、将军，以及后世的暴君；此外还有尤多克斯 ()②、希巴克斯 ()③、阿基米德 ()④，以及许许多多的人：思想敏锐的、灵魂高贵的、勤劳肯干的、多才多艺的和那些像门尼帕斯⑤ ()之类无所畏惧的人物，他们嬉笑怒骂，无情地嘲弄过人生的短暂。想想看，这些人全都早已化为尘土。有什么必要为他们唏嘘不已呢？还有多少人连一个名字也没有留下来啊！人生在世，只有一件事情是真正有价值的：那就是怀着真诚和正直度过一生，甚至对不诚实、不公正的人也保持仁爱的态度。

　　

　　6•48

　　如果你想让自己欢欣鼓舞，就想想你身边那些人的好品质吧；这一个精力充沛，那一个虚怀若谷，还有一个乐善好施，其他各人有各人的优点。想想那些与我们生活在一起的人身上都有什么美德，纷纷列举出来，越多越好，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一定要时时记着众人的这些美德。

　　

　　6•49

　　如果你的体重不足三百磅，我猜你也不至于因此而懊恼吧？那为什么要因为只活了这么些年而不是更长而感到难过呢？你既然能对分配给你的身体重量感到满足，那就应该也满足于分配给你的时间。

　　

　　6•50

　　如果你是秉着正义的原则去做的，哪怕别人不愿意，也要尽量说服别人。不过，如果有人用武力阻挠你，你也不要恼怒急躁，因为别人的阻挠同样能使你展现另一种美德。记住，你的目标是受环境时机所限制的，你不会去做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吧。那你的目标是什么呢？就是要根据具体环境来实现目标。而这个目的你已经达到了；我们希望自己做到的事情，我们已经做到了。

　　

　　6•51

　　追逐虚名的人把幸福寄托在别人的言辞上；贪图享乐的人把幸福寄托在自己的感官上；而有理智的人，则把幸福安置在自己的行动之中。

　　

　　6•52

　　对某件事情保持缄默，让我们的内心不受干扰，这没有什么不对，因为事物本身并没有那种强迫我们做出判断的本性。

　　

　　6•53

　　要养成这样的习惯：认真倾听别人说话，尽可能地深入对方的内心。

　　

　　6•54

　　无益于整个蜂群的，也无益于单只蜜蜂。

　　

　　6•55

　　如果水手辱骂舵手，或者病人辱骂医生，那只可能有一个后果。舵手还能保证船员的安全吗？医生还能保证病人的健康吗？

　　

　　6•56

　　和我一起进入这世界的人，有多少已经撒手离去了！

　　

　　6•57

　　在得了黄疸病的人嘴里，蜜尝起来很苦；在得了狂犬病的人看来，水很可怕；在小孩子心目中，玩耍的球便是一件宝贝。那么我为什么恼怒呢？和黄疸病人体内的胆汁、狂犬病人体内的毒素比起来，难道错误的看法对一个人来说不也同样可怕吗？

　　

　　6•58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你按照你自己的本性去生活；没有任何一件不合宇宙的自然之道的事情会落到你头上。

　　

　　6•59

　　人们想要巴结的都是些什么人呢？目的是什么呢？又需要些什么手段呢？这一切很快就要被吞没，看，它已经吞没了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