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无双,惊鸿翩若舞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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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水无双,惊鸿翩若舞断绝

我叫无水,她叫无双,我是她腕间一抹倾城的水袖,她是我腰畔一缕绝伦的红线,姐姐,你可知,相依相存,不离不弃,无水无双。

——题记

<一>

那个风和日丽的初夏,浓郁的花香,我的乌发被挽起,姐姐说:“行过笄礼,你就是大姑娘了。”她看着我,眼里有化不开的忧伤,我不知道那伤从何而来,只模模糊糊的想着,“姐姐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很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姐姐那天一袭白衣,在风中飘扬成婉转的弧度,我很少看见她不施粉黛的模样,她永远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她不知道,我总是躲在戏台的大红帷幕后面偷偷的窥视,看她着凤冠霞披,染浓墨重彩,挽流云水袖,看她妆上娇容媚可倾国,看她眉间酡红风华绝代,看她顾盼自若醉人无双,那时起,我就知道,姐姐她不是属于我的了,一举手一投足,自有人为她抛千金,弃明珠。

鲜花喝彩满座,姐姐仍是落寞,名满京都的花旦,姐姐的水袖“一舞动天下”,“翩若惊鸿,宛若蛟龙”只是她眼里从没有焦距,她演的是戏,而不是她自己。

一天,我如往常一样等在角落的昏暗里,掌声轰然响起,沉默的间隙,听见陌生男子的声音,“技艺炉火纯青却乏真情实感,缺之韵味。”我远远的望去,那个男子,有着让人倍感温暖的面孔,说出的话却是冷冰冰的没有色彩,我以为姐姐会生气的,她是如此自傲的女子,可是她欢喜了,一种无可言说的情感从心腔喷涌出来。知音,是姐姐一直渴求的。我瞥见,姐姐,她笑了,一笑倾国,春暖花开,是谓无双,她为无双。

<二>

长长的车队从坡外官道缓缓行来,枣红的马,以及铺着缎子的马鞍垂下的流苏,油光而温和,暖风似乎迷醉了每一个人,每一匹马,甚至连那些车辆都低沉而雍懒的发出缓慢的咯吱,咯吱声来。

迎亲,盛大非凡的仪仗,惹得京都的百姓们啧啧称道,姐姐娇艳如花,华美的一袭红袍,恍恍惚惚的,我想,姐姐还是着红色最美吧。

一个月前,江家人来姐姐处提亲,“江若,”我至此才知道他的名字,果然,名字也是温婉的。闻得江家请的媒婆说明来意后,姐姐俯首,如水芙蓉,如柳扶风,万般娇羞,我从未见她如此开心过。

“姐姐,你要走了,你舍下我了?”

“姐姐不会舍下你的。”

“你骗我。”

“我没有,水儿,我………..”

姐姐成亲后,再没有回来过,只有陆陆续续的消息从江家传来。

原来,姐姐是被骗入江家的,她嫁的不是江若,而是他的父亲江老太爷,江老太爷在看过姐姐的戏后,倾心不已,又恐自己年岁有碍,逼急了姐姐反而会造成什么不幸,所以冒了儿子的名号,江老太爷以为那一场盛大的婚礼足够弥补姐姐了,一个戏子,嫁入侯门也不过是个姨太太的身份,图的还不就是荣华富贵。只是姐姐说“我的水袖挽不起来了”,那般高傲的姐姐,又怎么会愿意为自己不爱甚至深恨的男人粉墨登场。自遇见江若后,她在“李园”时便已不再对那些达官贵人曲意奉承,言笑晏晏了,“庭院深深深几许,”不屑讨喜的姐姐,境遇可想而知,喜新厌旧的江老太爷婚后没几天就不大待见她了。江若自江南回来,发现姐姐居然已经成了他的十三娘,伤心不已,日日流连在“宜春院”中,江老太爷不明所以,严加责罚亦无成效。

我在暖暖的秋阳下坐着,听隔壁的大婶絮絮叨叨,感叹姐姐的不幸。

“姐姐,你以为你会幸福么,你离开了我,你如何能够幸福呢,”我挽起水袖,指过红线,“姐姐,你如何可以幸福。”

<三>

我找到“宜春院”的老板娘,给了她姐姐这些年来送我的金银首饰,让她安排我与江若见上一面。我在“雨霖铃”的曲调中漫漫起舞,我知道一个梅雨的日子是他们的相逢,那天,姐姐淋湿了回来,她的眼里充溢着太多情感,她没有注意到我眼中的冰冷。

我在江若面前委婉的笑着,他痴了一般的喃喃“无双,无双……”醉眼迷离,与平日里谦谦君子的形态相比自另有一番风味,他的脸让我想到出墙的红杏,被掀开的帘子是藏不住春色的墙,外层是深红的麻,嫩青色的丝质里层被风轻轻一吹,压在红麻上,比红色更像盛开的花儿。“俊秀的男子,怪不得姐姐会为之心动。”我暗道。

“你说,你叫什么?”

“无水。”

“无水,这名字很特殊,你为什么叫无水?”

“公子,这是个秘密……”

“你认识无双么?”他顿了顿,有些困难的问出。

“无双,公子说的可是前些天闹的沸沸扬扬的那场大婚?她可真是熬出头了,一个戏子,居然也嫁入了京中名门,虽说江老太爷年岁有些大了..........”

“她不是那样的女子。”他说

“……荣华富贵谁不想得到呢………公子?”我偷眼瞄去,看他眼中满溢而出的愤怒,嫉妒,哀伤,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不由的寒了一下。

“无水,嫁给我吧。”

“公子………”我荡开笑靥,复又凄凄敛起神,“我只是个倚门卖笑的烟花女子,公子你………”

“我明天就来迎娶你。”

<四>

第二天我坐上了去江家的轿子,许是江老太爷知晓了江若与姐姐的事情心中有愧,江若要娶我,没费什么口舌就得到了老太爷的同意。

我在府中四处逢迎,圆滑处事,人缘渐渐好起来,闲逛之时,常常听见府中的下人以不屑的语气谈论着姐姐,“一个戏子,嫁了老爷不算,居然还勾搭少爷,老少通吃,真是狐媚。”

唇角勾起一份了然,“果然是这样,江若怎会如此轻易忘记姐姐呢。”我笑。

去府后院找姐姐,没有任何意外的看她眼中的错愕,软绵绵的叫她:“十三娘,”她的脸霎时变的苍白没有血色。

“姐姐,你会让我幸福的,是么?”

自那日后,姐姐一天天憔悴下去,我有时也会故作无意的提点江若,跟父亲的妻妾走的太近终究不好,他是聪明的,明白我的意思。

江老太爷60岁大寿,老太爷兴致大发,把自婚后就深居简出的姐姐叫来,要她表演一段水袖舞,姐姐漠然站着,一言不发,眼中满是闪烁的倔强,宾客满座,姐姐如此不给面子,老太爷终于发火,怒喝道:“你个戏子,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一巴掌煽去,姐姐就那样愣愣的倒在了地上。

我瞥见江若眼中泛起的心痛,他起身想去拉姐姐,我按住他,袅袅出席,往前一步,恰恰挡住了他的视线。曼声道:“爹,今天是您的好日子,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让水儿给您表演一曲吧。”

我挽起水袖,指过红线,今夜,在此一举。

一个旋舞,轻云出岫,衣袂如风,翩然雅姿,满座光辉。

我看到席上众人的如梦如痴,我看到江若眼中的惊奇爱慕,我看到姐姐沉重的绝望哀伤。

我知道,我赢了。姐姐,你输了。

没有我,你拿什么来赢呢?

<五>

姐姐病重,江老太爷为生宴上的事情大动肝火,居然吩咐下去任姐姐自生自灭。

看她在病榻上气若悬丝,我不禁泣下泪来,“姐姐,你这是何苦?”

“水儿,为什么?”她的手有如枯槁,抓得我,很痛,然而,心,更痛。

“姐姐,你是不能舍弃我的,永远不能。”我挽起水袖,指过红线,“你看,她们,是分不开的。”

姐姐脸色大变,“水儿,为什么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我手中的水袖是唐朝梅妃之物,水袖上用红线勾勒出朵朵梅花,惊鸿之舞,水袖红梅缺一不可,红线若是离开了水袖,那就不过是段飘零无依的凡俗,再不复真国色的美名。

“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吧。”

“水儿,我们再舞一曲,惊鸿,就此,绝念。”

那夜,梅花在仲夏七月盛放,有人说看见梅妃复生了,翩若惊鸿,宛若蛟龙。

第二天,江老太爷的十三姨太“无双”和江家大公子江若的新婚妻子“无水”一夜之间同时消失,没有留下半点踪影。众人揣测纷纷,亦是毫无音讯。

<六>

姐姐终究没有走,她化作红梅在江若窗前开了一宿,然后凋零成殇。江若在姐姐离开后重新开始他平淡的大少爷生活,一场虚幻,如梦,只是从此身上染了红梅的香味,再也无法去掉。

我一个人安静的回去梅妃的陵墓,延续我无可变更的寂寞,只是,夜深时候,我常常会想到姐姐,想到我们最后的翩然一舞,也许相思是能滋生出连翩浮想的东西,好似烟雨中的风絮,席卷满城,无处不在,我久久的回味姐姐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水儿,你可知,惊鸿,只为自己爱着的人所舞,独守冷宫的梅妃,纵然华美依旧也再舞不出那翩然之资,对不起,水儿,希望以后你能学会爱。”

“姐姐,江若,那是爱么?”我疑问着,记忆被一丝丝的抽去,直到重现天日,被移入一个叫做“历史文化博物馆”的地方。

我身上已无交错的红线环绕,我俯视来来往往的人们,寂寂重复着我的故事。

我叫无水,她叫无双,我是她腕间一抹倾城的水袖,她是我腰畔一缕绝伦的红线,姐姐,你可知,相依相存,不离不弃,无水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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