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次要却不该忽视的人物(3)-红楼书话-文化纵横-搜狐社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4:52:55
三、柳湘莲
柳湘莲是如何认识宝玉的,不得而知,似乎认识很久了,因为他竟知道秦钟,交往颇深,尚且记得给他上坟。除了宝玉和柳二郎,不知道还有谁记得那个夭折的少年?
每每看到柳湘莲的出场介绍,就会想到小学时的某位男同学,聪明调皮,天性仗义,无奈读书不用功,又好打架,在老师眼里,始终是个坏孩子,无论他人缘关系有多好,坏孩子就是坏孩子,而且在所有老师和多数家长以及多数女生眼里(当然也包括我),似乎注定要坏一辈子。不想二十多年过去,再见面时,此君已是某县邮政局长,而且待人接物,温文尔雅,与小时判若两人,谈及他儿子的教育,连称头痛,细问之下,才知道他儿子不过是父亲当年的翻版,不禁暗笑,有些人仿佛很容易就忘记了自己的过去。
只是,有些人始终忘不掉。
柳湘莲无疑是不务正业的破落子弟,耍枪弄棍、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坏孩子的名声大约是一定的,更可气的是,为着一点业余爱好,竟被纨绔子弟误认作优伶,不知道还有多少象薛蟠类的人物调戏骚扰过柳大侠?
柳湘莲虽然也长相俊美,也偶尔客串一下风月戏文,但比起蒋玉菡来说,他却是个豪爽侠气的男子汉,甚至是自尊心极强的男子汉,他的周围,大约都是赖尚荣之类的酒肉朋友,虽然他也同他们走马斗狗,虽然他也偶尔上台,妖妖娆娆地唱几句供他们取乐,但不知道究竟是谁娱乐了谁?
花天酒地中的柳二郎是孤独的柳二郎,对着宝玉他也说:“你不知道我的心事。”宝玉想必确实也不知道。面对一双双被酒色熏红的眼睛,“那样一个标致的人,最是冷面冷心,差不多的人,都无情无义”,不知道伤了多少贾琏之流的心。于是柳二郎选择了离开,不幸的是,顶着无情无义、冷面冷心来维持自己清白的柳大侠在离开之前还是被人强扑了一盆脏水。
不知道为什么,但凡宝二爷难得有机会和他喜欢的朋友说话时,便有个薛蟠来搅局,这样的对比太过强烈,以至于柳湘莲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狠狠揍了这个呆霸王一顿,不打得脸上桃花开,便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想必柳大侠把脚踩到薛蟠身上时,一定分外的解气吧?你要往我身上倒脏水,我就要你把脏水一口一口吞回去,否则也就不是你大爷!薛蟠似乎终于得到了教训,终于开始后悔自己错认了人,终于知道有些人不是他想的那样。当然薛蟠未必会改,但这顿打到底是稍微打醒了他,伤好之后的薛蟠也像模像样地要去学做生意了。
柳二郎远走他乡未必是惧祸,惧祸恐怕也就不是柳二郎了。声色犬马看得太多,不管主动抑或被动,龌龊污秽沾染得太多,也许外面的世界更精彩,或许换个地方可以重头再来。
柳湘莲去了什么地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但回来之后的柳大侠似乎变了。
尚侠的古道热肠并没有变,因此无意间救了薛蟠,仿佛是前世的冤家,走也是他,来也是他。
走时恨不得把他揣成烂泥,回来时却又大恩不言谢。时世无常,何尝不是一出延长的戏?只不过,旦角成了武生,仇人成了兄弟。
与薛蟠结拜为兄弟的溜湘莲似乎很感激薛大少能另眼相看,似乎自己的身份终于得到了承认,他可以是兄弟而不是戏台上被纨绔用眼睛强奸的角色。柳湘莲接受了薛蟠的馈赠,甚至不问清红皂白,终身大事也“顾不得许多了,任凭裁夺,我无不从命。”
冷面冷心的柳二郎似乎灰了心,只要一个绝色,但面对尤三这样的绝色,他的那点自尊心又回来了,跌足道:“我不做这剩忘八。”原来,柳湘莲在意的始终是自己的名声。名节二字成了他心底不可揭示的疮疤,而尤三的绝色似乎愈加突出了疮疤的丑陋,面对一个与自己的过往有着差不多经历的女子,一个被误解,被玩弄,被身不由己污染的弱女子,行侠仗义的柳二郎愤怒了,在他眼里,无疑又被人强扑了盆脏水,如同他痛揍薛大少一样,这一次,他把冰冷的剑刺进了痴情待他五年的尤三的心。
自私才是他自尊心的本质。
可怜尤三姐“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护。”原本一心想靠柳公子搭救出苦海的她,最终却要在情人面前挥鸳鸯剑自刎,以鲜血洗去耻辱,以生命换回一点尊严。激烈的方式浓缩的戏,不知道谁捉弄了谁?归入幻警时的尤三姐最后的哭诉:“前生误被情惑,今生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
不怨不恨是不是最有效的报复?
小刀说:“疼到感觉不到疼,你知道有多疼?”
柳湘莲杀了尤三,尤三也杀了柳湘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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