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叶群当老师-人物A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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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叶群当老师                                                                官伟勋
“文革”一开始我就因写过一些杂文而被打成“三反分子”,被隔离审查,大会小会批斗。后来根据所谓“团结教育大多数”的方针,他们认为我“认罪态度较好”,又经一次“沉痛检讨”和“群众批判”才得到“解放”。
1968年2月1日深夜,一位青年军官对我说:“你是官副处长吧?陈主任请你去一下。”“文革”期间,在空军机关大院,谁都知道所谓陈主任就是空军司令吴法宪的老婆陈绥圻。她是吴办主任,凡找吴法宪办的事,都得首先经过她。
陈绥圻一听说我到了,立即招呼我进客厅,她说:“军委办事组的首长要请你去谈谈。现在就去吧,车子已经准备好了。”陈绥新指着带我来的年轻军官说:“这是小周同志,他送你去。”车开出空军大院,往城里方向驶去。到一座旧楼前停下了。后来我才知道,这里就是毛家湾。门口黑洞洞的,我发现漆黑的过道里站满了肩挂长枪腰挎短枪的双枪战士,个个默默地盯着我。小周点了点头一直带我向里走,到了一座大房子门前,他轻轻推开门示意我进去。我立即觉到了刺眼的灯光。在书柜旁站着一位个子不高披一件毛料军上衣正在翻书的女同志。敬过礼,小周回过头来对我说:“这是叶主任!”
叶群说:“我们现在担任的工作跟我们现有的知识很不适应。我和首长(从这天开始我知道这是这里对林彪的专称)都是爱学习的,但过去一天到晚忙着打仗,现在又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很难有时间坐下来看书。毛主席对我们的学习非常关心,经常问我们在看什么书,嘱咐我们要挤时间学习,我们自己也很着急啊!可就是时间太少。听说你对文史很有兴趣,请你来帮我们看书学习,你看了书就简明扼要地给我们讲一讲。都讲,我们受不了,没有那么多时间。你就像搞压缩饼干似的,把一本书概括成很少的几句话讲给我们,既让我们学到了东西又节省了时间,你看怎么样?”
她又说:“要注意,在这里做事,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交给你什么工作,出去都不能讲。比如这里让你找什么书,一讲,人家说首长在看什么书,就会一窝蜂都去找这本书,就成问题了!”
我了解了一下毛家湾过去讲课的情况,我也仿照前人把要讲的内容画成一张图表,我在同一张纸上,把尼罗河流域的古埃及、两河流域的苏美尔和巴比伦等古国、印度河与黄河流域的古代国家,以及古希腊、罗马等国的地理位置、气候状况、存亡时间、古文字以及社会特征等,写在各自的位置上,并准备了这些国家的主要政治家、哲学家、作家、重大事件,以及史学方面的一些重要争论,如荷马到底有无其人等等,简明扼要地注上。
大约过了半个来月,林彪的学习秘书李春生来找我说:“主任问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今天能不能先简单地讲一讲?”我说可以,就带好材料跟他来到小客厅。叶群站在那里显然不准备长时间听,只不过试听一下而已。桌子很小,放不下图表,她说:“就铺在地上吧!”李秘书帮我铺在地毯上。我指着图表大致介绍了这些古老国家的情况。她指着图上的国家问,现在这里是什么国家?我就告诉她是伊拉克、黎巴嫩等,如果这也算一堂课的话,这堂课也就上了十几分钟。   第二堂课时间较长。秘书反映叶群相当满意。
好景如昙花一现,我的第三节课就“砸了锅”。那天我讲波斯帝国的普鲁士东征西伐征服了许多强大的国家,但在入侵马萨盖特部落时,却被他瞧不起的一个部落女王打败了。女王在战场上找到普鲁士的尸体,把脑袋割下来,扔进一个盛满鲜血的皮口袋里说:“像所说的那样,我用鲜血喂饱你!”我本想借这个事实说明即使一个弱小民族,只要团结起来勇敢战斗,同样可以找败强大的敌人。我正讲得起劲,发现叶群把眼闭上了。我犹疑了一下,继续讲,她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讲了,我停下来,她把材料往桌上一扔,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满意了。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退了出来。之后,郭秘书在路上遇见我,装做很不经意的样子说:“以后处长给主任讲课,就讲讲对工作有借鉴作用的就行了。什么打呀、杀呀、血呀的,就别讲了。”李秘书也对我讲了类似的话。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跟林彪刚到东北时,得到情报说蒋介石已经派特务来到东北要暗杀林彪,她连续几夜做噩梦梦见林彪被杀,浑身是血、满地是血,她屡屡吓醒,浑身冷汗。从那以后,她就听不得“血”字了。
过了好一阵子没人再找我讲课了,也没人让我走。一天,李秘书突然来找,说:“听说处长对中外文学很熟悉,主任想请处长给介绍介绍,先介绍中国的吧!”看来叶群已早有打算,李让我先介绍《红楼梦》,并讲了具体要求。后来,说我介绍得很好,又让我介绍《三国演义》,并找了一个字写得很好的战士专门抄写我准备的材料上送。后来,又让我介绍外国文学史与代表作。
我当时认为自己是在帮助“无产阶级司令部”学习的,所以十分尽力。但从我自己的观察和从秘书们的只言片语中,我了解了,叶群找我们这些“秀才”来,主要是为了“装饰”自己。她在毛泽东那里和在政治局会议上,常常听到谈起一些名言典故,她不懂就赶快回来找人查出处、查含义。听到谁谈起某某书,她也赶快叫找这本书,私下做点准备,她是怕插不上嘴显得没文化。偶尔听了几次我们的课,记住一点,遇上合适机会,她也可以甩上两句,显示自己并非等闲之辈。
不久,她的兴趣又转移到文物上了。原来,“文革”期间抄了许多所谓“黑帮”、“牛鬼蛇神”的家,抄出许多贵重文物,胡乱堆在几个大库房里。康生对这些东西最有兴趣,他曾交待过文物处的同志,某某家的东西一“出来”要很快通知他。康生拿,陈伯达也拿,叶群也要拿。这个任务就落到我和另外两个同志的头上并命我牵头。我说我对文物一窍不通,她说没关系,有“老夫子”(陈伯达)帮忙,并让我改名冒充陈伯达处的人。
这可真让我开了眼!那些文物都是我没见过的稀世珍宝。有一天,我一进屋,工作人员就拿出两个大轴字卷,悄悄告诉我这可是好东西。打开一看,一幅是毛主席手书白居易《琵琶行》,一幅是唐朝褚遂良的真迹。我问这件东西值多少钱,工作人员说:“都破四旧了,还有什么价?”我说“文革”前呢?他说:“总得上万吧!”他还告诉我,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也可惜了,应当放在恒温室里才能免遭损坏。东西是拿回来了,但从此也引起我深深的不安。毛家湾也没有合适的保管条件,万一将这些东西糟蹋了,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吗?我认为不该拿这些东西,就把我的想法跟军委办公厅来的一位同志讲了。没几天,林办秘书突然通知我们帮助工作的同志谈话,说要修房子,地方不够住了,让我们先回原单位,当天上午就走。我说,把手头需要交待的交待完就走,上午来不及了,吃完午饭就走。事后得知,真让走的,只我一个。
当时我有种灰溜溜的感觉。既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又怕回去挨整。一直到过了“9·13”十几年后我遇到了林豆豆,才揭开我离开林办的谜--她告诉我,审查期间,空军政委高厚良曾叫她交代官伟勋为什么离开毛家湾的,她说,就是因为我流露了对叶群拿文物的不满,有人汇报了,叶群火了,才下令叫我立即离开的。 啊,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