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捉“鲨”记——儿时田园生活追忆之六 独行陇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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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捉“鲨”记
——儿时田园生活追忆之六
老家不大的庄院绿树掩映,三面环水。庄前屋后的小河,是我儿时和弟弟们嬉戏玩耍的水上乐园,更是全家逢年过节改善生活、时令节气尝鲜品味、亲宾来客招待宴请的的河鲜世界。生活在这样的河鲜世界里,我们最开心的就是钓鱼、捉蟹、捞虾、挖河蚌、摸田螺,但最令我有成就感的还是“以瓦为阱”捕捉“虎头鲨”。
所谓“虎头鲨”,可不是那种食肉成性、凶猛异常的“海中霸王”大鲨鱼,而是老家江海平原上河流沟汊里常见的一种小鱼。这种小鱼头大,嘴扁而阔,体型短壮,浑身黑褐色,只有肚子是白的。
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弄明白,人们为什么称这种小鱼叫“虎头鲨”?是它的头似老虎,摸样看起来有点凶恶?不管怎么说,虽然它大名不雅,其貌不扬,但是吃起来味道还是很不错的,鱼肉细嫩、汤味鲜美,煎炸熬煮鱼肉松而不散,是寻常百姓家饭桌上常有的美味佳肴。
虎头鲨具有穴居的习性,多在水底河边散落的砖头、石块、瓦片之间栖息。捕捉起来十分简单,既不用垂钓,也不要网捕,用的是一种“以瓦为阱”的土办法,对我们这些农家“伢儿”来说,也算是一种童玩童乐吧。
“以瓦为阱”,就是用青片瓦做成“陷阱”,让虎头鲨自投罗网。既然是童玩童乐,自然是我们自己动手。先搓好草绳,再用旧草鞋作底垫,与相合的两张青片瓦捆扎在一起,做成一个敞口的椭圆形的“鱼窝儿”,最后系上一根长草绳。如此一个个“鱼窝儿”,沉入“水踏子”附近水底。“隔宿起视,鱼已穴处焉”,把“鱼窝儿”一个个拉出水面,大都有几条呆头呆脑的虎头鲨呆在里面,偶尔还有几只河虾相伴。捉回家来,母亲说:“先把它们养在小水缸里,过几天给你们做鱼汤吃。”
出生于苏北高邮的当代作家汪曾祺,写过很多谈吃的散文。他用质朴、真实、细腻的语言,把吃的感受、吃的氛围,怎么个吃法、怎么个来历,说得头头是道,令你在享受高雅美文的同时,还有一种馋煞不已的美食口腹之欲。他在为赠友人而书写的一幅《虎头鲨歌》中,就有尝鲜虎头鲨的生动描述:“虎头鲨味固自佳,嫩比河豚鲜比虾。最是清汤烹活火,胡椒滴醋紫姜芽。酒足饭饱真口福,只在寻常百姓家。”
虎头鲨的学名叫塘鳢鱼,有的地方也称土步鱼、虎头蛇。但在不同的地区,它们享受的待遇、人们食其鲜的偏好,却有天壤之别。汪曾祺在散文《虎头鲨•昂嗤鱼•砗螯•螺蛳•蚬子》中有这样的记述:“苏州人特重塘鳢鱼。上海人也是,一提起塘鳢鱼,眉飞色舞。” 清代著名文学家袁枚在他所著的那部系统论述烹饪技术和南北菜点的重要著作《随园食单》中,更早有类似的记载:“杭州以土步鱼为上品,而金陵人贱之,目为虎头蛇,可发一笑。”苏南有一道传统的名菜“雪菜豆瓣汤”,被称为姑苏“菜中绝品”。这道菜肴中的“豆瓣”可不是那豆瓣,而是虎头鲨双颊上那两小片宛如“豆瓣”的腮帮肉,要做一道这样的菜,没有几十条虎头鲨是做不出来的,当然也就不是寻常老百姓所能享用的了。
在我的老家南通等地,虎头鲨就没有那么高的地位,乡镇鱼市、菜场鱼摊卖的价格很便宜,如果家中请客,它是“上不了席”的。
其实,一种乡味食俗,是一个地方文化意识、生活习俗、礼仪风尚的载体。宴请宾客亲朋是食鲥鱼、刀鱼等“江鲜”的鲜嫩,还是尝塘鳢鱼、鲫鱼等“河鲜”的美味,都没有什么稀奇,无非是一种应时令节气食鱼鲜的选择,一种饮食爱好、饮食习惯而已。但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几十年来乡间饭桌上鱼鲜品种结构的变化,就大不一样了。老家的庄园已经拆迁多年,小河里翠绿鲜嫩的水草早已消失,清澈见底的河水已被污染,呆头呆脑的虎头鲨不见了踪影,问起晚辈们虎头鲨长啥模样,皆笑答是不是大海里的大鲨鱼?看来,虎头鲨等天然鱼类、水产的消失,不仅仅是人们一种食品选择的变化、传统食俗结构的改变,更重要的是给了我们一种警示:中国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建设,治理乡村环境污染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