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旱情:天灾警示还账时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22:56:14
旱灾重灾区居民: 最困难的日子还在后头
(2010-03-28)
● 韩咏红 曾实 云南报道
中国云南、贵州等西南五省(市、区)的重旱灾区持续蔓延。重灾区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居民告诉本报,在正常的气候下当地雨季要到5月初才来临,在此之前当地难以指望降雨,因此目前仍出水的水源中,有半数将在一、两个月内干枯。当地人预计,“最困难的日子还在后头”。
自去年秋季以来,重旱下的受灾群众与饮水困难人数一直在上升。根据官方统计,截止周五傍晚全国耕地受旱面积增加到1亿1400万亩,2372万人、1555万头大牲畜因旱饮水困难。从今年一、二月开始,部分重灾区的居民开始经历河道、水库干涸,每天需要到远处取水、找水源的日子。
“旱情非常严重,但最困难的还在后头。”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南华县五街中村村委会副主任罗银洪受访时说。
罗银洪所在的南华县五街镇中村已经有162天无降水的记录。根据记者在云南灾区了解的情况,地势越高越旱,饮水越困难。五街镇海拔约有2430米,当大旱降临时,镇下辖各村委会原本日常使用的天然水源逐渐干涸,自来水早在一个半月以前就无法抽水上来,人畜饮用水越来越困难,而种下的马铃薯、小麦等农作物大多都已枯死。
罗银洪说:“生产方面的用水,现在我们已经不敢想了,首先要想办法保障村民的饮水问题。”
现在,有的村民利用拖拉机到十公里外的私营加水站,运水回家使用。过去8角钱(人民币,下同,约1角6分新元)每吨的水,现在变得奇货可居,每饮用一吨水,村民必须支付给私营加水站20块钱的费用,再支付拖拉机主40块钱,而每户人家,一吨水只能维持十天左右。
不愿意花钱买水的村民则各出奇招,或是用摩托车到更远的水源运水,或是每天提着水桶徒步去装水。取水,现在是许多家庭里大人小孩都必须参与的重要工作,在中村,记者看到13岁的彝族女孩罗琴珍也背着12.5公斤的水桶,到住家以外的取水处打水。
比五街镇距离县城更远的南华县雨露乡镇么河村,村民饮水困难的程度与该村地势的偏远程度形成正比。村民段黎明告诉本报,他们每天都要到河里去挑水,来回要走上两个多小时,“回家放一放,让脏的东西沉淀下来,就喝了。”
段黎明感到欣慰的是,他的11岁就读于雨露乡明德小学的儿子,每天可以从学校免费得到一瓶1.5升的纯净水,这是他的家庭唯一获得来自政府的帮助,至少“孩子喝水的问题解决了”。
城市感觉不到旱灾
不过,与外界想象不一样的是,西南灾区也并非各地都饱受旱灾之苦。县城居民的处境要比农村好,而城市用水又享有更高的保障水平。在云南省会昆明市,居民生活用水依然维持24小时不间断供应,酒店、商场如常营业。政府没有采取制水措施,只是号召居民自发节约用水。高姓市民对本报说:“如果不是看电视,可能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旱灾。”
唯一让他切身感到的变化是食品价格上涨。今年春节以后,马铃薯一度涨到5元一公斤,而在去年同个时期,马铃薯价格是1元一斤。
个中原因,除了因为自然形成的人、耕地与水源的不匹配外,也包括城乡水利设施的布局割裂不均。中国城乡发展一直存在差距与平等问题,城市居民在许多方面都享有更好的福利与待遇,这次旱灾下城乡居民生活的明显反差,又是一个例子。
不过,大灾下无人能完全幸免,根据云南省抗旱指挥部的动态数据,旱灾每持续七天,全省损失约增加20亿元。旱灾打击地区经济,无论城市或农村居民,大家都是受害者。
云南人工造雨 灾民:细雨解决不了问题
(2010-03-29)
早报导读 曾实 报道
在中国官方的人工造雨工作下,云南旱区部分州市从前晚开始陆续出现了去年9月以来的首次降雨,但是灾区居民对于灾情缓解的前景仍不敢乐观。在旱区昆明沙朗乡与楚雄南华县,居民告诉本报“毛毛雨解决不了问题”、“土地到第二天仍然是干的”,基层官员形容降雨只是“杯水车薪”。不过,也有农民被喜雨激起了希望,开始翘首以盼降雨再次出现。
中国官方媒体昨天着力报道了灾区降雨的新闻,根据报道,云南昆明、楚雄、大理、德宏、景洪等13个州市前晚迎来了六个月来的首场雨,昨日再次出现不同程度的降雨。其中景洪、昆明等地的雨量较大,达到了中雨级别,而一些州市则相对雨量较小,只是小雨天气。
据了解,此次降雨是云南省气象部门人工增雨的结果。昆明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主任武德方告诉本报,昆明市已有75万元人民币(约15万4253新元)专款拨至昆明市气象局,作为今年的首批抗旱经费,而目前,气象局的工作人员随时待命,一等自然条件成熟,便马上发射增雨炮弹。
除云南外,贵州、重庆、四川等重旱区也在等待时机人工降雨。目前,中国空军已派出17架飞机,专为西南旱区执行人工降雨的工作,成都军区空军也表示,在抗旱救灾期间,除了战斗飞行和重要任务飞行外,抗旱救灾的飞行将处于优先飞行的地位。
不过,武德方坦言,前两天的人工增雨,只能对增加空气的湿度、降低护林防火的火险等级有一定帮助,对于人畜饮水的状况则基本没有缓解,“如果能够连续几天有这样的雨量,才可能起到一点效果,但那要配合自然的降雨条件”。
尽管连续两天都陆续下雨,但一些灾区的居民对于前景并不乐观。在生活用水困难的昆明沙朗乡母格新村,一名李姓村民昨日依旧用牛车到3公里外的地方取水,他说,前日的雨在当地只下了十多分钟,而且雨势很小:“你看,我们这儿的土现在还是干的。”
他并不看好这场雨会是旱情缓解的开始。尽管现在是春耕的季节,但他的农田自去年秋天以来就一直荒废着:“至少得连续下一个多星期的雨,我们才可能开始种庄稼,不然的话,还是一样会枯死,把种子都浪费了。”
在灾情严重的楚雄彝族自治州南华县中村,村委会副主任罗银洪则用“毛毛雨”来形容雨势,他认为这场雨的实际效果非常有限。楚雄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负责人接受本报访问时,也指这两场雨“完全没有缓解灾情”,楚雄五街镇党政综合办副主任普万珍更形容前两天的雨水只是“杯水车薪”,尤其是前天,“雨量小得根本没法量”,只是令土地的表面变潮了一点,“在我们这里,很多水源早就干了,这点雨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尽管如此,一连两日的雨还是让一些村民开始有了一点期盼。昨日,沙朗东村的李菊慧就开始在自己的农田里忙碌起来,她打算先把土地锄好,再盼着天公作美能下几场雨,“那到4月份,我们就可以开始种一点南瓜了”。
不过,村民们的这一点期盼很有可能落空。昆明气象局昨日告诉本报,尽管昆明今日仍有降雨的条件,但从明日开始,将会是多云转晴天气,也就是说,“近期基本上没有人工降雨的条件了”。当局“临旱催雨”可能只可以产生鼓舞士气的作用。对于旱情的发展,中国气象局局长郑国光前日已让外界做好了长期抗灾的心理准备,他说,西南旱灾根本缓解要到5月下旬,今年的春耕春播受影响已成定局。
天灾警示还账时
(2010-03-29)
早报导读   韩咏红
殃及6000多万群众受灾,2000多万人饮水困难,亿亩耕地收成受损的罕见大旱,曝露出中国西南地区生态保护与水利工程长期失修的问题。
重旱背后是否存在人为因素,国内目前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环保人士与学者指出,多年来滥砍滥伐导致的生态欠账,以及西南地区水利工程老化失修的水利欠账,是灾情严重的原因。在另一方面,包括中国科学院、环境科学研究院以及云南省水利官员,则是以气候变化来回应外界的相关质疑,他们强调重旱是正常的周期性自然灾害,是大自然自身调整的结果而非“人祸”所致。
中国气象局国家气候中心首席专家任福民前天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表示,这场大旱是有气象资料以来,西南地区遭遇的最严重干旱,原因是降水少、气温高,两重原因共同发生了作用。
然而,支持“气候变化”或“周期性自然灾害”说的一方,也并没有直接地回应外界几个主要方面的尖锐疑问:包括西南地区各大江河支流上星罗棋布的水坝与水电站对生态环境的影响;云南大规模种植橡胶树以及外来物种桉树对水土环境的冲击,是否构成当地气温逐年上升的因素?当然,上述的人为因素对这场夏秋冬连旱的直接或间接“贡献率”是有多大,质疑者中也无人能说得清楚,承认对此仍缺少系统研究。但大家不厌其烦地反复重申,正因为环保实在是个过于重要的课题,而这几年来中国忽视环保而给民众健康、生命造成损害,这方面已有足够多的教训。
事实上,对于水电站与经济林种植生态影响研究的不足,这本身就暗示了有关方面对环保的重视程度还未尽如人意。
反思一场天灾,除却思考灾难导因中的“人祸”因素外,也需检讨事前防灾减灾工作是否得利。天灾固然不可避免,但是有效的预防与准备,能够减少灾后的损失。例如说,倘若房子建设得牢固,那自然灾害中人命与经济损失当可减少。同理,如果水利工程事先进行得当,旱区灾民生产与生活必能少受缺水之苦。
水利部副部长刘宁上周就坦言,西南地区水利工程长期欠账,病险水库多,农田水利设施老化、损坏严重,在大旱面前不堪一击。以问题突出的云南省为例,该省有效灌溉只占耕地面积的37%。
而这不是云南独有的问题,由于财政投入不足,中国多数水利设施老化失修,一些地方在干旱面前束手无策,水利设施不堪重负。全国18亿2600万亩耕地中,有半数是没有灌溉条件的“望天田”,即使是建成的8亿6700万亩灌溉耕地,也普遍存在灌溉设施标准低、配套差、老化失修、功能退化等问题,灌溉水利用率只有46%。
情况是如何演变至此?这又要回到知识界批评多时的“GDP主义”。建造发电站的经济效益远大于保障居民生活用水与农业灌溉的工程,因而前者数量猛增而后者年久失修。过去十多年来,中国犹如一个加速器,不计社会与环境资源代价地追求经济发展,对经济有利的事业迅猛发展,而经济效益较低或回报较慢的工程乏人问津,最终不论是社会、环境都不堪重负,结构性矛盾不断暴露。
这几年重大天灾不断,平心而论,中央与地方政府应急反应与协调能力都明显提高:调遣部队舒缓灾情,调配救援物资与稳定物价,利用官方媒体主动发表信息稳定社会情绪,当局在许多方面都已经驾轻就熟。但同样不能否认的是,每一次天灾,都让人发现又一个被忽略的领域,牵扯出一系列问题:2008年南方雪灾,大批农民工滞留火车站的悲壮画面,凸显铁路运力严重不足;四川地震后,满目疮痍的废墟瓦砾与宝贵生命的损失让各界惊觉县乡房屋与学校建筑安全标准低下,而2010年的这场大旱,则是突出了对水利工程的长期忽视与工作缺失。
每一次灾害,受创最大的总是弱势的一方,农村农业是弱势部门,环境也是一种“弱势群体”。弱势群体的苦难往往因撼动不了全局而遭到轻视,但是日积月累的矛盾对于社会整体经济利益与安宁却未必没有影响。说到底,不论是社会的、还是环境的代价,欠账迟早会在账面上显现,总是要还的。在大灾后清理欠账,既是一种无奈,也是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