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花,市中花 [何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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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草之余
植树节当天,黄河岸边柳树才发青而杂树尚秃褐干瘦,夜晚回家,却接到戴君从广州发来喜洋洋的一条信息:“红棉开矣!”
红棉即木棉,为广州市花名动天下。
在摄影和电视发明之前,读书人遥想远方的花木风景,只能靠文字和绘画来替代。屈大均的《广东新语》纪岭南风物最胜,他笔下写木棉,木棉的花色和气势呼之欲出:“木棉,高十余丈,大数抱,枝柯一一对出,排空攫拏,势如龙奋。正月发蕾,似辛夷而厚,作深红金红二色。蕊纯黄,六瓣。望之如亿万华灯……”
木棉生岭南久矣,广州黄埔区南海神庙里的大木棉越千年犹应时发花,但内地却无缘欣赏。红棉想杀几多人?《木棉花开——— 任仲夷在广东》书中记,2004年春天,90岁的主人,这天忽然要儿子把大院的门槛锯掉,原来是小他一岁的老友于光远,从北京坐轮椅要赶来看花。两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任仲夷扶着于光远在东湖边聊天、看花,晚霞似的木棉花在他们的心里,又映出了波澜和高潮。吴昌硕爱梅花是很出名的,生前亲自选墓地在杭州郊外超山梅园中。但缶老对广州的红棉也多向往。广东新出的《蕴庐文萃》,后来寓居香港的老报人陈荆鸿(1903--1993),撰文说内地人以难见木棉开花为憾,“忆我旅居上海的时候,间岁南归,吴翁昌硕,殷殷嘱请着,返沪时,不必赠什么手信,最好还是摘取木棉花几朵,用棉絮藏着,保存原貌,给我观赏,那就很感谢了。”(《三月木棉红似火》)
我去过广州,公差经过也多。但都不是看木棉的季节。好些年了,我有两个人生的小计划,第一是把鲁迅走过的地方跑一遍;再是把80年代,我读大学时,国内最好的大学校园全走一躺。2009年3月16日,我和年轻时的友人从越秀公园登上镇海楼,饱看了一上午的木棉花。屈大均记木棉是六瓣花,我很仔细地看,眼前的却都是五瓣花。风摇花落,成朵成头地砸下来,有老婆婆在树下挨个拣起来,说晾干了可以煲汤喝。红棉盛开时,开了一冬天的洋紫荆还粉花未谢,像北京陶然亭的丁香花,也像日本本土才有的垂樱花。
最紧张的是当天下午,易大经兄一定要带我去珠江岸边的旧书店看一看。头一天,我和女儿刚看过原中山大学旧址里的鲁迅纪念馆,跟着鲁迅跑,至此算圆满画上了句号。易兄带着我走马观花穿过中大,从校园的东门出,对面就是“小古堂”旧书店。书店竟是北方的“漂族”所开的,我翻了上世纪50年代朝花出版社的小册子《齐白石老爷爷的画》,几分钱的定价,刻下非要50元;卖书人又热情向我推荐英文版的《香港植物志》,小本书黄且发乌的羊皮封面都烂烘了。我都不要。再瞅一眼,却发现一大本《红棉》画册,1983年出的精装书品相尚好,本来无定价,可手工标价仅30元。不虚此行了!我带回宾馆细细看,原来是1983年广州选市花确定木棉,内部特印此画册作纪念。里面有和镇海楼齐天竞开的红木棉的大图片,有关山月、黎雄才等画的木棉,还有关于木棉在广州拆城前的黑白老照片。那主编是欧初市长,后来当副省长又主编“岭南丛书”《屈大均文集》等等的领衔者。  本版插图:文武
何频
党史研究者,随笔作家。自《看草》行世后,着手撰写《杂花生树———寻访古代草木圣贤》。不能忘情于杂读和杂写,常带了《南方草木状《金陵五记》或《北行小语》上路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