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人生的悬崖边上-

写在人生的悬崖边上
钱钟书大师有个精彩的散文集叫《写在人生的边上》。读过的人都知道大师谦虚了：那些脍炙人口的美文，写的都是富含哲理的人生故事——不在边上，而在里面。
大师是幸运的，一生笑傲恩仇，了得人生百味。我则一路退却，一直退到人生的悬崖边上。
A，生活
我出生在东北南部一个山村。有4位哥哥，一个姐姐。冬天的时候闲着无聊，看着太阳从东山升起、西山落下！日子如水，周而复始。于是我发誓一定要走出这个小山村！无论要走多远，走到哪里去！
1，18岁那年，就在高考前几天，母亲突然告知，如果当年考不上，家庭状况(注：非经济原因)就不能供我复读！那些天，我的脑袋昏昏的，一次信手用粉笔把课桌画得一塌糊涂。班主任发现后一顿罚站加痛骂，一节课时间在迷迷瞪瞪中过去了，我的第一次高考也就这么迷瞪了！
后来大家都认为我当年至少可以考个中专，而那些当年得中专生，今天多是大企业副总，或者大学副校长之类。
2，还是18岁，回家了，想去当兵。报名的时候才发现，这条路早就被我自己堵死了。童年的一次不小心把大队书记堂妹的鼻子打出血，两家仇怨越结越深。
后来大家都认为我如果能入伍，凭好字和好文章，至少可以混到团政委或者政治部主任什么的。
3，几经周折，我以无可争议的优异成绩，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几乎欣喜若狂，父亲却以泪洗面，因为这将意味着我不能陪在他们身边！就在我上大学不久，父亲就突然患病去世，不久是母亲！在讲究孝道的中国，我是不折不扣的不孝子！
4，大学毕业后我在一所高级中学做着英语教师兼班主任。我骄傲，我是学生们最好的朋友。一天，教导主任突然严肃地对我说：老师不能和学生一块踢球！教师不能和学生一块踢足球?什么逻辑?
一年后，学校要缩编，精简方案居然是年轻的教师全部调回原籍，什么逻辑?不愿意回家乡的我愤然辞职！
5，做高中老师期间在市级报纸发表的两首诗歌，在关键时刻救了我，让我有了借用到县城文联和武装部的机会，很快县委组织部也向我敞开了大门。
就在这时，我的一篇在某市级党报内参发表的文章，涉嫌揭了地方组织部门的短处，触怒了一位副书记，组织部的大门也对我关闭了。只好去一家合资企业，当办公室主任去了。
当年进入组织部的人，如今最低的职务是科局级，最差的是主任科员。
6，那家企业投产后一直卖不出产品，危机中我也被派去当业务员。一番自我设计之后，我这个书呆子第一次出去居然打破公司销售僵局，不久又谈下一个大客户。每天至少发一车货，每车我可拿500元人民币佣金，相当于一天挣一个月工资！
20天后副总突然通知说我客户的货停了，业务转给了另一个有来头的客户。我强压怒火并说服了带刀来找公司寻仇的客户，不久就辞职去了一家即将创刊的县级报社。
如果当时企业如今天，我可能发了大财还可能成为股东兼高管之类。而那时，我连自己的损失都无法讨回。
7，报社可能是最能为我正名的地方，不久我就成了小城公认的一支笔，各种报道全国各地开花，身兼两个部门的主任。5年后，组织部放弃前嫌再次邀我加盟，政府办和一家大企业也争着要人。此时那些官话和套路的东西已经让我厌烦。我决定接受挑战，再战企业江湖。
去了一家和老总称兄道弟的大企业不久，公司最大的分公司换帅，我竟成了唯一人选，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而那个公司积重难返，没有一位总经理干满半年，离职的经理没有一个再被录用。
半年后我又一次壮烈了！这期间参与策划运作的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本来可以得到三套房子的收益，却因为突然变故，一一泡汤了。
8，媒体放开给了再生的机会，我终于来到海滨都市的一家杂志，很快当上了专刊主编，并经过公开选举进入组织领导班子，尽管没实权。这是一个有背景的杂志，我也再次进入了一个通向官场的通道。可是，第一次走进当地领导办公室之后，就发现那不是我给去的地方，那也不是我要的生活。
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之后，我一步退到了国外。
屈指算来，教师、记者和企业，都是三进三出。走一程败一程。究其原因，首先是我这个来自农村的毛小子长着不谙事故方脑壳，自命清高，不愿做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可是社会呢，难道社会就没有错吗?在这个物欲横流，是非不分的国家，很多和我类似的人，注定会觉得磕磕绊绊，总会觉得不舒服！
到了国外才发现，如果生在外国，我那些挫折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这里人人都是方脑壳，怎么说怎么想就怎么做，大家都一起和谐生活。而中国，是地球上唯一不长方脑壳的地方！
出国，如同投奔解放区了吧?那里没人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事。据说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那出国，就是这样了。
B,写作
1，大约小学三年级的一天，老师在第一堂作文课上大发雷霆，称所有文章写的一塌糊涂，只有一篇非常出色。接着，他宣读了那篇文章。我一听，那不是我写的吗?
接下来是半天劳动课，我和另一位故意泡病号的同学被留下来。我的任务是把作文重写一边！天哪，我的作文不但没有受到表扬，还居然被怀疑！
其实，我喜欢听广播，那样的文章几乎不用费力就写成了呀！
2，读高中的时候，班主任被认为是全县最好的语文老师。第一次作文课，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字一顿地说：马可同学的作文是他当了20年语文教师所看到的最好的作文。他写的这篇《妈妈和解放鞋》，除了暴露了一点社会不富裕的黑暗面，堪称是最完美的文章。
若干年后我像小学老师和后来已升为政协副主席的高中班主任说起这两件事的时候，他们居然说了几乎相同的一句话：有这事吗?我这样说过吗?汗！
3，读大学的时候，年轻的女语文老师留了一篇题为校园一瞥的作文。我写了一篇题为《挡风毡》的东东如期交差。还没到作文课就不停地有别的班的同学告诉我，我的作文被当作范文在其他班宣讲了。
终于到了作文课了，漂亮的女老师第一句话是：哪位是马可同学，请站起来！你好，我想告诉你，你的作文是最好的。我，脸红，绯红绯红的。
4，离开教师岗位后的两年里，我跟一位悟道方面的师傅深入到空前的气功热之中，最后写了一个6万字的东西。后在《辽宁体育》连载近一年，以至于《体育天地》等报纸见了我的文章就登。那段日子，稿费居然成了重要的经济来源。
5，第一次到报社报到，我去的最迟。到了才发现开始排版的《创刊词》居然是我写的。主编说，不用你的用谁的！不过，主编觉得不太完美，希望我再改改！坐在那里，把主编改过的东西改了又改。最后发现几乎完全改回原稿了。没办法，交了！主编看了说，这次改得好！用了！汗！
6，我写着本报发的稿子，盯着全国报刊，居然一一中的。不留神传来消息，得了一等奖。不留神，成了《知音》常联系的作者。同期结识的沈阳作者李作明先生至今仍在坚持为《知音》等杂志战斗。佩服，我缺乏这样的耐心。
7，作协要开会了，通知我去参加。我不是会员，也不认为报告文学算什么东西，不去。会议结束传来消息，我是作协主席了！我假装很生气，我还没同意呢！如果选我当什么书记或者市长，我同意。作协主席，没意思！牛！太牛！
8，那时候时兴出书，拉赞助买书号，出了书自己卖，卖不了见人就送。俺也整理了几本，可总也没有激情。出国前发现都是废纸一张，想烧了。最后一刻送到垃圾桶里了，别人捡了废物可以再利用。痛快！祛病！
9，在国外很长时间，傻了，看不懂了。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居然土里土气，如掉毛的野鸡。这就是资本主义?俺这才发现，俺不会写东西了。
后来写了，不满意；再写，还不满意！终于，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了！
一天后半夜，突然博客访客如潮，原来一篇博文上了搜狐首页。后来，不断地上！不留神，搜狐海外十大名博了！骄傲！快活！
10，最近再访但丁墓，意志更坚定了。但丁走了近700年，东方的世界改变不大，甚至在倒退。责任大了，我要写下去！要不，我也做大师吧！至少比王做鬼，余含泪更像一个人。人都不是，怎能做大师！
C，爱情
1，小时候就发现邻家跟父母下放来的小女孩红很漂亮。8岁那年妈妈笑着说红家缺男丁，要把我送去，长大了和红结婚。我喜欢红，但害怕离家，就觉得红可怕了。一次红来请我爹去吃饭，我竟站在墙角的黑影里，不敢出来。
2，上小学时红比我高一年级，整天和另一个也是随家下放来的女孩兰在一起。那是我才发现，原来是红健康的美，兰是漂亮的美。但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和人家说话。
若干年后我们三人在小城相遇了。因为帮红打官司，和红一起去了兰的饭店吃饭，也好聚一下。兰很爽，说，你们可劲造，都算我的，咱们什么关系，都是哥们姐妹！外边忙，我就不陪了。我一声哦，就没话了。
3，初中的一次体育课上，一位女孩做下双杠的动作很优雅，一只手就那么一摆，细长的手指居然弯到手背后，成90度角以上。女孩的手原来可以这么美的，自己的手指才刚刚能伸直。惭愧！
4，19岁的时候做老师，学生16岁。有一位女生面如红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很迷人。自己很努力，但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第一次只当了一年老师，离开学校的路上，我被一个女孩堵住了。不是水汪汪，而是另一位。她装着挖菜的样子，等了很久。见了我就从菜篮子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过来。我一看，愣了，里面居然是哥哥走哪儿，妹妹跟到哪儿话，很肉很麻。不能要，还给她，还告诉她，我是老师，不是哥哥！一副师德尊严的架子！那个女孩气呼呼地跑了！
后来，那个女孩读高中后看到我哥哥说，你家那个臭小子太牛了，看看现在，我身后跟屁虫有的是！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再后来，在县城遇到水汪汪，她嫁给一个高大威猛但没什么文化的大男人，见了我还是两眼水汪汪。她的心事，只有我能读懂?不知道！
5，读高中的时候，分校转来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孩。我个子矮，他居然就站在我前面。每天偷偷地看，面对面却什么也不敢说。高中我突然长高了，也有了勇气。毕业后发现她和当大队书记的堂哥很熟，就托堂哥捎信去。
一次，两次；一年，两年。没回音！郁闷。终于来信了，信中说很多不着边际的话，最后说：不是每一个人想了谁就是谁！伤心！继续写信，继续没有回音！
上大学前两天，传来消息，她同意了！喜出望外，赶紧打听她在哪儿?原来她就在附近的医院陪妈妈住院，就去了。两个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东一句，西一句，不着边儿。我说，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她就把手伸过来。我一惊，那个跳双杠女孩的手不是这样呀?
咬牙挺过来了，嘴硬硬地问：明天我就走了，可以送送我吗？她说好！
第二天早上，等。只有一班车，两个站，她会在哪里出现？第一站，没有！第二站，没有！她居然没来！到了学校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写信说再见，陈世美就陈世美吧，我受不了三年苦苦追求到的是施舍。
6，大学第一次考试，居然得了89分。第一名，遥遥领先！一个丹东女孩，每天自习课从前面跑到后面向我请教问题。后来居然换座到我旁边，每天不停地传纸条。传着传着，就有很多不一般的话了，还约我出去。我很喜欢她，就去了几次。结果，我觉得自己恋爱了？不知道。
7，阶级斗争很复杂，好像有一种较量在进行。作为主角，我浑然不觉。一次，丹东女孩和我现在的太太等人走在我后边，她们说一人喊一句，看看马可能听到谁的喊声。结果，我听到的是丹东女孩的喊声！她们都笑了，我云山雾罩。
8，阶级斗争还在继续。后来因为一件事，丹东女孩生气了。后来她告诉我，她和离婚的母亲一起生活，现在和学校一位离婚单身的老师很好。她们都告戒她说，男人不可信。我听了感到一阵寒意。后来征得她同意的一件事情，做了后老老实实告诉她，她居然生气了。这就是女生，不明白。
9，一个暑假，我没心思回家，干脆去工地打工。不留神吃了半生海蛎子，肚子坏了20天，人瘦成皮包骨，回到学校很多人都不认识了。太太同学很心疼，每天打了饭就坐到我旁边，把碗里的肉夹给我。每月吃不了的粮票也都当着大家的面送给我。同学们风传，我们恋爱了！丹东女孩很生气，找我说你和谁也不能和她，你这叫报复。原来她们不和得很，我不知道，再说我也没做什么。
10，我是学校诗社的发起人，大家一致推举的社长。一个俄日系的女孩个子很高，脸型特好看。奇怪，我找她为诗社做点什么，她一律同意，毫不拖沓。她比我矮一届，毕业的时候，我送给她一本席慕容的《七里香》，她居然哭了，说那正是她想要的。
那年暑假，她写信说要来看我。当时那个太太女士也在我家，我征求她的意见，她说你看这办吧！这事儿就这么泡汤了！不久，太太同学就正式成为我太太了。结婚前我征求最好的大学哥们的意见，没想到哥们说，你都这时候了，叫我怎么说！我听了，伤心。
11，当记者的时候居然有个漂亮的粉丝女孩，天天找我改稿子。感谢她，始终把我当哥哥，绝不往前走一步。否则，我这定力，恐怕不行！
一个小型会议结束后去采访讲话的人，没想到此人张嘴就说我有艳福。因为他发现现场最漂亮的女孩老是盯着我，不听他讲话。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个女孩刚好看过来，脸一红转过去了。一天接到一个公司的电话，有人问我是否愿意为一个叫小丽的女孩作担保。我费了半天劲儿才搞明白是那个会上盯着我的女孩。电话上说了两句，我就答应了。后来没出什么担保的事，感觉被信赖了。
12，最佩服一个模特女孩经人介绍认识了我，每次参赛都找我参谋，还好每次都得了第一。她很感激我，尊重我。一天夜里，我们在组委会的宾馆房间待到很晚，没车只好在那里过夜了。她在双人床中间用毯子隔开说，老师不要过界呀！我说，放心吧！我是好老师。同事们都说我和她关系不一般，我说没错，有一夜情呢！大家反而没言语了。所谓伟大的男人，不过我这样吧！
几次回国想起她，打个电话她就开车来了，吃饭一律她掏钱。人间至美，也就如此了。
D,结语
从国内退到国外， 我已经退到人生的悬崖边上了。 生活 、写作 、爱情，矛盾交织着，写作是我的生命，而现在三者的矛盾不可调和，且日渐加剧，干扰了我的写作，也就干扰了我的生命！
如果要我再退一步，我回到哪里呢！
是天上的云把我带走，还是我向悬崖优美地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