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轶事四则 - 《百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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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轶事四则
□ 胡邦定《百年潮》2009年第01期
由于各种机缘,我听到几件关于江青的轶事,大都属于第一手材料。通过这些材料,可以进一步了解江青其人,也可以窥见社会世相的变化。下面按时间顺序一一道来。
第一则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上世纪30年代初,江青当时叫李云鹤,由于失业,找到她早年在山东省立实验剧院实习时的校长、老师赵太侔,请他介绍工作。赵这时任青岛大学副校长,就安排她在校图书馆当管理员。赵太侔的妻子俞珊是上海南国剧社著名的话剧演员,曾因主演《他们》、《沙乐美》而轰动一时。李云鹤也热爱戏剧,对俞珊十分崇拜。她经常去赵家串门,虽然俞珊只比李云鹤大七岁,她却一口一声师母叫得十分亲热。她在这里还认识了俞珊的弟弟、在青岛大学读书的地下党员俞启威(即黄敬),并从恋爱发展到同居,就住在由他们出面租赁的作为中共机关的房子里。30年代初,人们的思想比较守旧,单身男女是租不到房子的,因为房主不放心,怕他或她不稳定、不安全,已婚夫妇就是另一种情况了。这也是他们以夫妻名义租房的原因之一。这样李云鹤与赵家就有了双重关系,既是师生、属员,又是亲戚。她常到赵家走动,是很自然的。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俞珊是名演员,又是大学校长夫人,有一只价值两千银元的钻戒不见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当然不会随便乱放,只能是很熟悉的人才可以拿到。环顾左右,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李云鹤。俞珊不好明说,更不好报警追查。于是由黄敬出面做工作,不挑明,而是旁敲侧击地启发动员。不久,这只钻戒又在俞珊的家里被发现了。毫无疑问,这是拿走钻戒的人又把它送回来了。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当事人不得不想,不得不分析。李云鹤的母亲原是人家的侧室,丈夫死后,原配夫人及其子女就把她和李云鹤(当时名“李进孩”)挤出家门。母女两人处境艰难,生活拮据,渴望摆脱贫困之心,概可想见。李云鹤又在小戏班子里当过演员,有虚荣心,对名演员才能拥有的钻石戒指那样华丽的首饰十分羡慕也是可以理解的。所幸她取而复还,说明年轻人良知未泯。黄敬对她进行的革命思想教育也许起了一定作用。但这毕竟是一件丑行,使她在赵家很没有面子。1933年4月,黄敬在青岛因从事党的秘密活动被捕,李云鹤失去亲人又恐受牵连,就求俞珊写了几封介绍信离开青岛到上海另谋生计去了。
以上所述,是黄敬的入党介绍人王林告诉我的。事情的缘由是这样:1958年2月,黄敬英年早逝。作为老战友,王林要为他编一本纪念文集,为此他专程到北京遍访黄敬的知交、战友、亲朋等等,约大家写纪念文章。我与黄敬有亲戚关系,王林在天津总工会任宣传部长时,我作为记者和他曾有联系,因此他找到我约稿。闲谈中我问起黄敬与江青的关系。那时江青还没有被尊为“伟大旗手”,人们也还没有后来那样“为尊者讳”或谈虎色变的恐惧。因此他很随便地谈了一些情况,其中有些现在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自然无须赘述。唯有钻戒一事,迄今似乎还没有人披露过。所以就记忆所及,不厌其详地复述王林的介绍如上。
第二则要说的是:50年代初,大概因为江青在上海演过话剧、电影,比较熟悉演艺界的缘故,她曾一度被派到中共中央宣传部电影处工作。办公地点不在中南海,公家派一部汽车接送她。可这是一辆老牛破车,行进中不时会熄火抛锚,需要司机下来用摇把使劲地转动,等到噗噗作响之后,司机才能重新发动,让车子继续前进。这无疑是很烦人的。江青对此却并无怨言,而是安之若素,耐心等待。这件事是时任江青秘书、我的中学同学齐锡宝在一次闲谈中提到的。因为事涉江青这个名人,我就在无意中记住了。
这是一件小事,却使我认识到人的思想意识、生活作风,与其所处的环境及时代风尚有很大关系。尽管江青在十里洋场的上海影剧界混了三四年,但她毕竟在延安窑洞住了差不多十年。初到北京,在共产党躬行节约、廉洁奉公的风气下,人们对生活一般是没有过高要求的,包括江青在内。
轶事之三说的是江青到苏联治病时的事。由于在撤离延安后跟随毛泽东转战陕北期间东奔西走,江青身体很弱,体重不足90斤。解放后她曾两次去苏联治病。她不懂俄文,公家给她配了一名翻译,实际上也是秘书。她叫张国男,是著名社会活动家、1946年被国民党特务暗杀的李公朴烈士的女儿(李的夫人姓张,国男随母亲的姓)。我在昆明云南大学附中代过课,张国男是我的学生。粉碎“四人帮”以后,有一天我到她家做客,她拿出一大本相册,里面都是江青在苏联照的相片。国男的爱人王健说:江青那些破玩意儿有啥好看?我说这也是一段历史记录 ,不妨看看。我翻了那本相册,江青衣着朴素,态度亲和,绝没有“文化大革命”期间那种盛气凌人的“恶行恶状”。国男还告诉我,江青原本不会照相,也没有照相机。到苏联后,苏联政府照顾这位主席夫人,送了她一架,是苏联二战胜利后把德国的照相机厂拆迁到国内生产出来的,质量相当好。从此江青才学着照相,也才有后来毛泽东那首《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的著名诗篇。回顾这些事,使我颇有感慨。江青作为第一夫人,当年并没有什么贵重的生活资料,一架照相机也不可得。时间过了十多年之后,江青住进钓鱼台,竟能集天下之精华财富而奉养之。这岂仅是江青个人的问题?!
轶事之四要说江青的待人接物。还是50年代初,天津总医院妇产科主任俞蔼峰,是美国留学归来的,医术高明,久负盛名。由于江青多病,俞蔼峰每月从天津到北京为她检查、治病。我在黄敬家多次见到俞大夫,闲谈中提到江青,她说江青平易近人,对医生很客气也很尊重。俞大夫还形容江青白白净净,看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没有浓妆艳抹,但在穿着打扮上似乎也并非全无心计。从一些小地方可以看出一点俏头来,比如在布鞋的鞋面钉上一个小绒球之类。这就是俞蔼峰眼中的江青,一个亲和而美丽的女人。当然,那是党和毛主席的威望无比崇高的年代,爱屋及乌,看江青时不自觉地披上一层温情脉脉的轻纱也是很自然的。但无论如何,江青那时并非性情乖戾、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则是肯定的。
把以上四件事联系起来看,50年代前后的江青,其生活作风还是近乎常人的。后来她贵为“旗手”,以第一夫人之尊,从而权倾天下,专横跋扈,不可一世,成为千夫所指、恶贯满盈的罪人。其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一个朴素的真理在起作用:没有民主监督,权力使人腐败;绝对的权力绝对导致腐败。江青的堕落,就是绝好的例证!
最后,附带说一下王林的遭遇。众所周知,江青在上海以蓝苹的艺名在影剧界争强好胜,出过风头,也有一些绯闻、丑闻。“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她达到权力的顶峰,唯恐那些不光彩的事传播出去,因而对知情人或与她有过嫌隙的人百般迫害,置之死地而后快。作恶多端,不胜枚举,比如著名演员王莹惨死狱中,名导演章泯受尽磨难,赵丹、郑君里、顾而已、陈鲤庭等人因被怀疑藏有江青过去与他们联系的书信、资料而被多次抄家、审讯,连多年帮助她、伺候她的保姆秦桂贞,也被江青让人把她骗到北京,投进监狱达八年之久。
王林是知道江青底细的重要见证人之一,他的命运如何呢?据说对找他调查江青历史的人,不论来自何方、何派、何组织,王林都用同一口径答复:江青同志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夫人,地位特殊,除非中共中央开介绍信来,我一概不回答任何提问。这些话,在当时的政治形势下,义正词严,理直气壮。造反派无论多么狡诈凶残,对此也无从反驳,只能扫兴而归。江青左右自有许多耳目,知道王林这种态度后,就没有再对他有任何行动。因此,王林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尽管和许多老同志一样受到种种冲击,但总算没有从江青那儿再受到更多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