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压人民币升值的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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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 八 骏
2009年12月10日我在本栏发表《全球经济五大问题》指出:“国际贸易保护主义加剧,在很大程度上折射市场复原行动欠缺和实体经济复苏滞后。惟当市场复原行动足以推动实体经济复苏时,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才可能减退。”进入2010年,美国对中国商品的贸易保护主义措施有增无减,最近,更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大做文章,折射美国实体经济复苏路途艰险。
汇率牵涉金融市场和实体经济两方面。
就充分可兑换货币而言,其汇率水平受金融市场影响不亚于受实体经济影响;如果有关货币所在国或地是国际金融中心,则金融市场对其货币汇率的影响必定超过实体经济。美元作为全球主要储备货币,其汇率更是受全球金融市场很大影响。
中国是一个正在由传统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发展中经济,人民币汇率在中国国际收支资本项目尚未达至可兑换,亦即是说,人民币汇率主要受中国实体经济影响,中国新兴金融市场对人民币汇率的影响仍然有限。
所以,美国朝野要求人民币汇率上升来解决美国对华贸易巨额逆差问题,是不切合美元和人民币的本质的。美国对外贸易问题应当通过美国内部经济结构和对外经济政策的调整来解决,因为美元汇率下降,首先影响的是美元资产在全球金融市场的供求而不是美国商品在全球商品市场的供求。人民币汇率上升固然会抑制中国商品出口;但是,在美国自身经济结构不变的背景下,中国商品输入因人民币汇率上升而减少,会被其他发展中国家对美商品输出增加所抵消。
因此,美国国会130名议员联署致函美国财长和商务部长要求把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名单,美国参议员提议如果中国不把人民币汇率升值则对中国出口美国的商品征收惩罚性关税,等等,都是对中国的一种政治姿态,同时,反映他们对美国实体经济复苏的忧虑。
应该说明,当前美国朝野对人民币汇率的政治考虑,不是基于意识形态,而是基于国际政治利益;说得明白些,是美国有人对中国崛起可能威胁美国惟一霸权地位不悦。相比较,当美国国会议员们对人民币汇率政策表达“愤慨”时,正在北京访问的英国外交大臣就明白表示,不应在人民币汇率上对中国施加压力。就意识形态而言,美国与英国是一脉相承的。在国际政治利益上,英国与美国既有相同也有差异。以对华关系而言,英国已与中国建立战略合作关系;美国在克林顿执政后期一度表示愿与中国建立面向21世纪的战略合作关系,但很快不予承认而一直停留于合作关系。
深入分析美国实体经济的问题,就会更明白美国朝野掀起压人民币汇率上升之风波的底蕴。
众所周知,美国地产市场严重泡沫破裂是“百年一遇”全球金融危机及其引发或伴随的全球性经济衰退的始作俑者。美国经济复苏归根到底有赖于美国地产市场复苏,而不是取决于美国金融市场重现升势。在资金充沛,货币政策宽松的条件下,金融市场很快止跌回升,固然有助于整体经济摆脱衰退。但是,如果没有实体经济复苏相配合,那么,整体经济在统计上随金融市场复苏而回升是不牢靠的,因为,金融市场容易波动。
美国地产市场固然已呈现止跌的迹象,但不稳固。2010年2月11日,美国国会一个监督地产市场的小组发表2010年2月报告,提出警告:未来4年,许多中小型金融机构,尤其社区银行的房地产信贷将遭受巨额损失,威胁这一类金融机构的稳定,从而,将会延长衰退。
于是,就不难理解,美国国会议员们在要求人民币汇率上升时明确表示,此举旨在增加美国商品出口以推动美国经济增长。问题是,如本文以上所分析,美元汇率水平首先影响的是美国金融资产供求。如果美元兑人民币的汇率下降了,那么,中国购买美元金融资产(首先是美国政府债券)的意欲也会下降,这对拥有天文数字的债务而必须靠发行国债来融资的美国不会是好消息。换言之,美国即使从其私利出发,也不能顾此失彼。
(《香港商报》2010年3月25日A7“商报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