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兴传统手工艺产业与振兴地域经济2

振兴传统手工艺产业与振兴地域经济
江南大学  张福昌
二十一世纪世界将进入崭新的国际化设计科学与文化、现代与传统共生的多元时代，在新的世纪里，世界各国的手工艺将得以复苏，具有鲜明传统文化特色的传统工艺及其产业将再次得到人们的再认识和新发现，重新在人们的生活文化中再放异采，传统手工艺产业在新世纪中的再构及振兴已日益成为世界性研究课题。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人类始终凭借着智慧和手，根据生活和生产的需求，利用当地的自然资源，制造出了无数优秀的实用美观的传统生活工艺品，同时形成了世界性的产业。世界各国珍贵的传统手工艺品可以称得上是国家和民族传统生活文化的象征。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世界传统手工艺产业，都是形成地域生活文化的核心组成部分。传统手工艺沉积着特定的历史时代和地域环境下形成的价值观念和审美意识。富有特色和个性的传统手工艺产业在世界文明史上作出了无与伦比的历史性贡献。
产业革命250年以来，人类的物质文明和产业构造发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变化。作为工业革命产物的工业设计，极大地改变了世界的商品市场，满足了人们新的消费观念、新的生活方式的需求，提高了人们的物质生活质量。然而，随着世界产业经济的国际化，在仿效西方经济发展模式、高速发展现代产业、片面追求物质享受和经济效益以及大量生产、大量消费、用后即掷的大工业文明历史背景下，世界各国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传统文化衰退、环境破坏以及资源能源等危机，自然生态，文化生态不平衡日趋严重，物质文明的发达与精神文化的失调也越来越受到世界的关注，引起社会各界的深刻反思。
1.   传统手工艺产业振兴的背景
第三次产业革命的浪潮，再次使人们对世界划一的工业产品进行反思，对充满智慧和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文化特色及个性的传统生活手工艺品之用和美，加以再认识和新发现。以日本为例，1950年日本从保护民族文化和扩大出口的立场出发，制订了《文化财保护法》，把传统手工艺作为无形文化财加以保护。但是，随着经济高速发展，加上如下因素，传统工艺品产业仍然面临人亡艺绝的境地：
1） 日本战后向高度工业化社会方向发展，导入新技术，使用新材料使传统手工艺受到很大冲击；
2） 大量生产、大量消费的经济结构，在价格和批量生产竞争中，传统手工艺产业市场占有率低下；
3） 产业构造重视化学工业，农村衰退，传统手工艺产业原材料与后继者基地受到破坏；
4） 雇佣环境变化，农村劳力向矿业移动，高学历及经济高速发展，就业机会增加，后继者不足，条件差，没有后劲；
5） 基本建设发展造成木材、竹、石、陶、金属材料紧张，成本上升；
6） 生活的西化及城市化，原有的传统仪式和尊重传统文化的生活样式开始崩溃。家电产品、日用塑料等制品的普及，日本人的生活变化与风土无关住房西化结构变了，楼层高变了，传统也变了。
7） 对生活用品的意识变化。亚洲地区过去人们对生活用品很节俭、珍惜，由于西方文化、消费观念和生活方式的影响，工业文明的大量生产和大量消费，用后即掷，因此人们对传统手工艺品的关心日益淡薄。
8） 家族制度的变化。随着现代社会由过去的大家庭向小家庭方向发展，传统继承的意识习惯崩溃，传统工艺品的继承价值已渐渐淡化。
为此，日本各界对振兴传统手工艺产业和地方产业的呼声日益高涨。1973年9月在71届国会上，五政党共同提出“传统的工艺品产业振兴法”，史无前例获得一致通过，并于1974年5月25日公布实施。在《传统工艺品产业振兴法》（以下简称“传产法”）中对传统工艺品的条件作了明确界定：
①     主要用于日常生活的物品；
②     制造过程中主要部分是手工加工的；
③     根据传统的技术或技法制造的；
④     使用传统的原材料；
⑤     在一定的地域形成产地；
这一法律的颁布，充分反映了日本社会对传统文化的重新认识和高度重视，预示着日本经济高速发展，物质已得到一定满足之后对文化消费的渴望。这一法律的制订和实施，从制度上防止了传统产业的消亡和滑坡。
在公布“传产法”18年后，传统手工艺产业虽然得到了保护和振兴，严重滑坡的状况得到了控制，但是随着社会经济环境的变化，传统工艺产业从业人员减少和老化，原材料和市场问题依然存在，缺乏活力，为此于1991年10月2日通产大臣在国会又进行“新的传统工艺品产业的理想状况”的咨询，为此对《传统工艺品产业振兴法》又作了修正。修正处主要为：
①     传统工艺品产业，必须是对满足国民生活实现富足丰裕而作出贡献的生活文化产业
②     传统工艺品产业，必须是提供面向21世纪新的产业发展机遇的产业
③     传统工艺品产业，必须是对创造有特色，并对振兴地方经济作出贡献的产业
④     传统工艺品产业，必须是代表国家形象，在世界上增强本国产业文化形象的产业。
修正的“传产法”于1992年5月16日公布实施。这些适时的、重要的修改，更明确了传统手工艺产业在现代社会中的作用、地位、性质、特性和发展方向。
2.   传统手工艺产业的特点再认识
传统手工艺产业是大工业文明以前世界规模的产业。传统手工艺产业历史悠久，特色鲜明，是世界文化的宝库。但随着现代工业时代物质文明的发展，世界各国的传统手工艺产业受到严重冲击，一些优秀的传统手工艺产品，尤其是民间艺术已经和正在消亡、失传。这一世界性的问题日益受到社会的关注。这是由于传统手工艺有如下特点：
1)        有鲜明的传统文化特点，是一个国家、地域、民族的象征。
2)        用与美的统一，充满浓郁的生活情趣，
能满足人们的物质精神生理和心理的需求。
3)        利于保护环境，就地取材，取之自然，回归自然。
利用自然材料生产物质的生活用品，在生产和消费过程中很少产生污染，这是与自然共生，循环型经济社会中代表性产业。
4)        充满智慧，脑体结合。
5)        富于个性和感性。
6)        由于传统手工艺产品全过程都为手工制作，因此有很强的人与物的亲和力及舒适性
7)        传统手工艺产品具有“五和”的特点，即：
l         现代与古代的调和
l         匠心与技术的调和
l         文明与文化的调和
l         作者与消费者的调和
l         人与自然的调和
8）传统手工艺产业规模零星、投入少、上马快，由于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就业面宽。历来是地方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对促进社会安定也有重要意义
欧共体的企业结构对我们有不少启示：欧共体有1160万家企业，其中390~500万家是手工业，其中92%是1~9人的小企业，平均每个企业为7人。这些企业雇佣劳动力8.07亿人。
据统计，我国1997城市失业人口有570万，下岗职工1200万人，加上农村不充分就业就达1.5亿人。显然，要解决这些人口的就业，必须制订政策，大力扶持中小企业，发展有地域特色的传统手工业和制造业。
9）传统手工艺是有形（物）与无形（技艺）相结合的个体劳动手工业，因此，人在艺在，人亡艺绝，一旦失传无法恢复，且自身自我改造开发能力很差。例如四川三星堆文物玉器巨石的磨平技术至今是个谜，武则天穿的一条金丝裙最细处为0.06mm，而现在加工也只能0.12mm，这些手工技术已经失传。又如现代火箭的顶端部及由3600块三维曲面金属板拼接而成的新干线的车头，还得靠手工来完成，但在日本具有高超手工技艺的人才已很少，令日本产业界十分忧虑。为此，化巨资筹建“技能工艺大学”培养紧缺的、具有现代科技知识素养的现代职业技能人才。
3.   我国地域传统手工艺产业的优势和机遇
我国的传统工艺产业历史悠久、技艺高超、门类齐全、品种丰富，在世界上享有盛誉。但在漫长的历史中，尤其近200年里历尽坎坷。解放后得到了全面恢复和发展，但文革中惨遭摧残，改革开放后又迎来了新的春天。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我国的经济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传统工艺产业既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又面临新的严峻挑战。为此，我们必须重新认识我国传统手工艺产业的历史地位、特色和优势，必须充分认识新的发展方向和机遇：
1） 我国有占世界1/4人口的最大的消费市场
2） 我们有丰富的人才资源
我国现有的中小企业，门类齐全，占全国企业总数99%，仅家具企业就有7万家，200万从业人员，室内装饰企业4万家，仅工艺美术行业就有430万从业人员，有160名国家级大师，1400名高级工艺美术大师,轻工的就业、总产值、出口均各占全国的1/3。
3） 有悠久的文明历史，有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和自然资源遗产可借鉴应用
4）             科教兴国战略的实施，为构筑人才高地奠定了基础。近十年全国设计艺术教育如雨后春笋迅速发展，到2000年12月底止我国现有设计艺术及相关学科点840个，估计近二年将超过1000个，每年有数十万人报考，为我国设计艺术事业的发展奠定了人才基础。（见表1、表2）
表1  我国艺术、设计类学科数量一览表
序号
门类
一级学科
二级学科
数量
备注
1
05
文学
0503
新闻传播学类
050303
广告学
89
2
0504
艺术类
050404
绘画
41
3
050405
雕塑
20
4
050406
美术学
137
5
050407
艺术设计学
12
6
050408
艺术设计
212
7
08
工学
0803
机械类
080303
工业设计
162
8
0814
轻工纺织食品类
081406
服装设计与管理
33
9
0807
土建类
080701
建筑
92
10
0814
轻工纺织食品类
081403
包装工程
40
11
081404
印刷
11
小记
2
849
5）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我国成为世界旅游大国、以及人们消费观念的改变，人民生活水平提高，需求多样化，对地域传统手工艺产业的振兴带来了史无前例的发展机遇。
据国际旅游业预测：到2020年，中国将成为世界旅游国之最，旅游将成为我国新的经济增长点。表3为世界旅游收入一览表。从表中可见，旅游事业将迅速发展，空间很大，但我国所占份额很少。
表4为旅游产业收入中购物的比例。从表中可见我国旅游产业中购物比例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我国香港达到近55%。这是由于我国各地旅游产品千篇一律、缺乏特色、品质低下、假冒伪劣产品随处可见，使旅游者不敢购买。因此，给我们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表5是我国代表性的苏州市旅游业情况一览。
从苏州旅游情况看，有悠久传统文化的景点始终是旅游的热点。有地方特色的旅游纪念品必然受旅游者青睐。
从上面可以看到：具有地方特征、民族特征、纪念特征、时代特征的旅游纪念品可以：1）有利于创汇；2）弥补外贸不足；
3）可以扩大就业机会；4）带动本地其它相关产业的发展
另，据1989年不完全统计，国际工艺品总贸易额为1727亿美元，占国际贸易额的5.59%，我国出口额为27亿美元，93年出口26亿美元，2000年世界贸易总额60，000亿美元，如按5%计算，世界工艺品总额达到3，000亿美元。可见我国的工艺品的生产与出口同国际工艺品市场容纳量的差距还很大，工业设计可以发挥作用的空间很大，我们既迎来了极好的发展机遇，同时也面临着种种危机。如果不采取强有力的法律保护和振兴措施，势必在国际竞争中失利。
表3.世界旅游收入一览
年代
外宾收入
国内外总收入
备注
1950年
21亿美圆
1964年
100亿美圆
1995年
4000亿美圆
其中美国、意大利、法国、英国、德国、西班牙占50%
1996年
4000余亿美圆
36000亿美圆
国内：国外=9：1
2006年
70000亿美圆
表4.旅游购物占旅游总收入的比例
旅游购物占总收入的比例（%）
备注
世界平均
50
发达国家等地区
新加坡
59.6
美国
54.7
法国
52.19
香港
49.6
泰国
42.8
江苏省
17.6
苏州市
19.2
表5.苏州1999年旅游情况
收入
内宾人数
外宾人数
主要参观地点
109亿圆
1300万人
60万人
（98年44万人）
外宾主要是拙政圆、留圆、虎丘、周庄、同里等古典园林，约有50万人
比98年增长19.2%
占江苏省20%
主要是
日、美、法、马、英
其中虎丘120万人
苏州乐圆130万人
表6.世界工艺品贸易与我国工艺品出口额一览
4.振兴传统手工艺产业的建议
党和国家领导人多次提醒我们：“中国工艺美术品有几千年的历史，是祖国的宝贵财产，如果衰落失传，那我们是要负责任的”。
我国的传统手工艺产业几经波折， 1997年5月20日经国务院总理签发公布了我国第一个《传统工艺美术保护条例》，这一条例的公布实施必将对我国工艺美术事业得繁荣产生历史性影响。
根据国际发展趋势和经验，结合国情，为振兴我国传统手工艺产业建议如下：
1.重新认识传统手工艺产业的作用和地位
传统手工业的大工业文明前的世界性产业，与现代工业有着密切的血缘关系，工业设计尽管是工业革命的产物，但是在传统手工艺产业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其特点另述）
2.重构传统手工艺产业结构
分成三大类：一类是特种工艺——单件艺术精品
二类是现代生活工艺——批量生产的，可手工、机械加工相结合的生活工艺品
三类是制造技术工艺——如汽车等交通工具、建筑装饰工艺等人才
传统手工艺应从纯美术的框框中解放出来，要充分运用现代科技成果，将传统手工艺产业为现代生活服务，要将传统技艺应用于现代生活产品生产中去，如汽车、家电、室内、环境等。
例如：日本的汽车涂装技术是世界一流的，本田的涂装技术又是日本第一，然而这项世界一流技术正是日本传统的轮岛漆名技师指导的结果。
因此，我们必须充分认识到传统手工艺与现代科技有效的结合，将有无限的可能性。应创建中国工艺产业大学，深化教学改革
3.改革设计教育，创建现代工艺人才培养模式
我们要根据国际发展趋势，从国情出发创建新的现代意义的传统工艺人才。我们要培养具有丰厚的传统文化底蕴、具有现代科技知识素养、有创新和创业能力的一专多能的现代工艺设计人才。日本产业界在面临职业技能工艺人才奇缺的情况下，于1998年 向文部省申报创建“国际技能大学”，花205亿日元（约15亿人民币）每年招300人，来培养产业界急需的人才。
4.加强传统手工艺的发展、保护、整理和振兴研究
只有对传统手工艺形成的历史、环境、文化等作深刻分析后 才能使传统文化与现代发挥作用
5.吸收国际有关法律法规的优点，从国情出发，将保护条例上升提高到法律，以切实有效地保护和振兴地域传统手工艺产业
历史告诉我们：创造五千年灿烂文明的是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现在和将来支撑我们民族灵魂的仍然是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和优势，决不是包袱。因为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民族的象征和灵魂。我们决不能割断历史来发展，我们的经济和文化不能搞民族虚无主义，绝不能人为地把传统文化与设计对立起来，振兴传统文化绝不是全面复古。我们要从优秀的传统中汲取营养，要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继承，我们一定要造就一批世界级的现代工艺人才，使我国优秀的传统工艺产业继往开来。振兴传统手工艺产业不只是解决数百万人生存发展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整个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兴衰和发展的根本问题，不只是行业本身的问题，每一个炎黄子孙和各个领域都有责任和义务来关心和支持，使我国的传统手工艺产业在21世纪再次成为辉煌的产业。振兴传统手工艺产业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