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你们不能倒啊......

一九八八年，我小学毕业三十年，接到一个通知，说有同学提议大家聚一聚，我马上表态说，好啊！
同学还告诉我，这次聚会的主要组织者是五班的吴班长，我高兴的说，吴班长还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学呢。我更加要去。
人到中年的我们，再进儿时的母校，真的非常高兴，见到儿时的同窗，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那次聚会，我知道在我们那届毕业的同学中，有很多成功的人士，有高中毕业留校已经是校长的，有在新疆兵团某团当团长的，有在部队领导岗位上当领导的，组织者吴班长当时就是蔬菜公司部门经理了.....
他们的成功，给我们很大的鼓舞，我们感到特别骄傲，尤其是我们的吴班长的发言更是获得阵阵掌声，他告诉大家，由于父母年龄大，他初中毕业以后，就去父母所在的蔬菜公司上班了，他能吃苦，好学，在他们蔬菜公司中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聚会的时候，他已经在领导岗位上工作多年了。我们还知道，他在我们这一届中结婚最早，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父亲了，当时，也唯有他有四个孩子。
那个时候，他也有三个孩子在蔬菜公司上班，在那个年代，车子，房子，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他都有了，他儿子在蔬菜公司跑运输的货车就是他帮儿子买的，他还买了地皮给每个孩子做了房子......他事业有成，家庭兴旺，是所有同学都羡慕不已的......
　　
聚会以后，我们有时也有联系，知道他先后又在三角塘，皇金塘，蔬菜批发市场领导岗位上拼搏，退休以前已经是那个区蔬菜公司经理了。实现了他要坐在正局长骄椅的位置愿望......
退休后他又到孝感蔬菜基地和几个同行们一起发挥他的余热......正如他说的，是蔬菜公司这所大学，锻炼了他，成就了他.......
去年，在粮食局退休的同学碰见他的姑娘，他姑娘可怜巴巴的告诉这位同学说；‘’我爸爸中风了，在重症病房住了三个星期，后来在普通病房住了一个多月，现在才出院，虽是死里逃生，但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我们知道以后，几个同学一起去看望他，他确实生活不能自理，走路不稳，吐词不清，但头脑还比较清醒，认得我们这些老同学。能叫出我们每个人的名字，同学中的趣事他也多少能记得一些，我们都为他死里逃生高兴，个个祝福他早日康复。庆幸他有精心照顾他的好老婆和一群好孩子......
我记得，我们走的时候，他的大姑娘还要他一一叫我们每个人的名字，再说再见。
一年过去了，我们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不是我们没有牵挂他，是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他家的座机是空号，他的手机停机，我们没有办法，只有找住在他家附近的一个同学打听，才得知他已经是一个傻瓜了，得了痴呆症......
　　
得知这个可怕的消息以后，我们几个同学又一次一起去他家看望他，这一看，我们个个伤心，个个难过.....
班长的模样，班长的所作所为，让我们每个人目瞪口呆，心如刀绞，我们去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家，他家所有的门窗都关着，窗帘也没有拉开，大白天的家的没有一点光线，我们问，你家的灯呢？他摇头，你的老婆呢？他还是那样摇头，你家的电话怎么是空号呢？摇头。你的手机呢？这次，他没有摇头，他在他棉衣荷包的拿出半盒香烟给我们，我们大吃一惊呆呆的望着他，他突然说；‘’手机撒！‘’
　　
我们没有笑，一个个异口同声说，心酸，心酸，我在心的想，昔日的经理，今天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
我们帮他拉开窗帘，装备烧开水的时候，他的老伴回家了。
我们问他老伴，他怎么会成这样？他老伴控制不住泪水的说；‘’自从去年可以起床走路以后，他的记忆突然一下子全没有了，现在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吃喝拉撒睡样样行，就是大脑不行......，
我们都真是深情地望着他，他没有任何表情，时而站起来，时而坐下去，时而在我们面前转来转去，时而傻笑，时而自言自语.......仿佛这个房子里就是他一个人存在。吃饭的时候他吃很大一碗，而且用手抓......
　　
我们始终不能把今天的他和昔日的经理联系在一起，我们问他的老伴，他怎么一年的时间就成了这样？他老伴想了想告诉我们，他的晚年是苦不堪言的，几年前他的小姑娘煤气中毒意外死亡，他们老两口饱赏了白发送黑发的痛苦以后，吴班长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了，腰也弯了，语言也少了，更加爱怜这个外孙了，也更加卖命的工作了，因为，他要求自己不能委屈外孙.......
把他击溃成这样的是他们的儿子。
也许班长工作忙，没有管好儿子，也许儿子觉得父亲很有能力，自己不需要拼搏，也许，儿子觉得父亲这样拼搏划不来，怎么就一辈子没有想到享受呢？堂堂的经理，连麻将都不会，怎么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呢？儿子学会了狂赌，赌掉了房子，赌掉了车子，赌掉了家庭，赌掉了自己的人身自由。也击溃了自己的父母亲。
　　
这个在社会上有头有脸，一辈子很风光的父亲，实在是不能接受这晴天霹雳的打击，就一病不起了......
你们家为什么连座机都没有要呢？他老婆垂头丧气的说，要座机做什么呢？打电话来的不是要债的，就是要钱，这不要他的命吗？我们很关心的又问，他现在他还在治疗吗？他老婆说在治，但是班长自己一直放弃治疗，现在，我们是活一天算两个半天......，
我们听完以后，个个拉着他老伴的手说；‘’嫂子，你们一辈子走过来不容易啊，你不能这样消沉啊！你要积极的千方百计的给班长治疗，要打针，吃药，做理疗，你要带他出去锻炼，要和他说话，要唤起他的记忆.....要挽救你们的儿子，你们的孙子还需要你们扶持，需要你们培养，你们这个家，不能没有你们啦！‘’
我们没有在他们家吃晚饭就回家了，临走的时候，我要了他们大姑娘的电话。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想，同学们肯定和我一样心情沉痛，也和我一样，在心的默默的说，班长，你们这个家，不能没有你们啊！你们不能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