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廉政---灵气、侠气和豪气

自诩稳坐白话文前后500年第一把交椅的李敖先生说：我不看电视。因为没时间。对于看不看电视剧，洒家和敖先生，心有戚戚焉。

因为雪灾，因为手敲键盘都觉得冷，更因为工作关系对于碟片的方便，花了整两天时间，窝在家中一气将电视剧《血色湘西》看完。昨晚，新红小朱伉俪过来，问小朱，你喜欢《血》剧哪个人物？答曰：三怒。反问，你呢？答：穗穗。于是，三怒、穗穗、田大有、麻大拐子、十四太爷等人物从心头一一走过。耳畔依稀想起了那首《走三步退两步》的主题歌：郎上坡哟，姐上坡哟喂；叫声哟，哥哥哟，情郎哥哥哟；咿哟，你等等我哟喂；我走三步来退两步哟；不是哟等你哟情郎哥哥哟；咿哟，你等哪个哟喂。歌甜声美，意简情深，却又韵味悠长，唱风隐若有宋祖英余韵气质。恍若自己第一次去凤凰，听那些浣衣女撑船女嬉戏时唱的那些情歌。

看完电视剧，觉得虽有雕饰和人为拔高之嫌，但总体感觉尚可，将湘西人那种侠肝义胆，忠贞执着、信义自重的热血性格，血性和彪悍，豪侠和质朴，善良和大义，表现得淋漓尽致。宛如走进沈从文先生《长河》，脑海中跳动着沈先生笔下刻画的系列人物：美丽机灵的夭夭，能干固执的长顺，善良圆滑的商会会长以及油滑贪婪的保安队长、县衙师爷……。

可以这样说，《血》这部电视剧，是沈先生笔下人物的延续和着意拔高，着力表现的，是湘西这方水土和这方水土下养育的彪悍、神秘、深情却又宁为玉碎气质，表现的是湘西的山川神灵和栖息这方土地上的人，多年来相互作用而形成的一种集体魂魄。当强敌来侵外侮来袭，使世代窝居山林的湘西山民，真切感觉到国家和民族作为一个命运共同体而奋起抗争以死相拼的勇气。正如《亮剑》中楚云飞在和李云龙、赵刚论抗战时所言：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至上，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当民族利益、国家利益受到外侮时，所有的纷争、矛盾都会停下来，而变成刀口一致对外的自觉行动。《血》剧中，三怒和耀文、耀武乃至索云超，都算情敌，因为他们在内心深处，爱着同一个女人——穗穗。但在保卫雷达站的战役中，全消失了。在拚刺刀时，一鬼子从三怒背后刺来，龙二少爷龙耀文奋起一刺，三怒谢，龙说，我不是救你，是来打鬼子的；随后，一鬼子从龙背后偷袭，三怒抬腿一踢，鬼子应声而倒，龙谢，三怒用同样的话回敬，然后，彼此会心一笑。在大义面前，家族的恩怨过节，个人的爱恨情仇，霎时变得渺小。在两人彼此对视的眼里，似乎完成了某种超越。

我个人认为，这部电视剧，很好地表现了湘西的三种气，曰灵气、侠气和豪气。

灵气，为山水灵气和人的灵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数年前，去过凤凰，连绵的山峦环绕着一条穿城而过的沱江，亲吻吊脚楼的沱江水，在生生不息地静静流淌。萦绕山峰的雾，环抱江水的绿，湿湿石板下的温润和清泓池水……，为古老的凤凰城，平添了几许秀丽和神密；后来，到过张家界，连绵的群山、茂密的森林，清澈的山泉，还有陡峭的山峰，神秘的溶洞……给人的直观感受是古朴、典雅、美丽、宁静和安祥。在电视剧《血》中，很好地表现了湘西灵动山水的意境。木板房，院落里的鼓风车、石磨、舂米的擂子，系在腰后的柴刀，背在背后的背篓，灌在竹筒里的米酒，弯弯的山路，青石板埔成的石板路，溪流旁的水车……，清晨，鸡鸣犬吠，群蝶乱飞，原始古朴中，透着几许亲切。当然，更重要的，是灵动着的人之灵气。湘西女人，大多皮肤古铜光滑，眼睛水汪、纯净，身段不肥不瘦，健美干净，配上银质饰品的穿戴，更显清纯和可爱。应该说，纯真质朴、敢爱敢恨，忠贞不屈，是这块土地上生活着的女性的普遍气质，剧中主人公之一的穗穗，可算是湘西女孩的代表，那灵动的眼睛，凝眸回望时的纯净和透明，看龙船时的羞涩和青春期女孩特有的娇憨期待；以及为着三怒说过会在栖凤河找她而独坐河边两、三个月的执着等待，父亲田大有自尽时的呛然心碎和黯然，索云超尸体被抬到栖凤河边三怒还在叫嚣着要和索叫板拼命时的那份鄙夷和不屑……，都将一个活生生、敢爱敢恨、坚忍而充满灵气的湘西女人跃然纸上，直入心灵。青埂峰上的石头宝玉，头次遇见原本降珠草转世的黛玉，当场便说：这个妹妹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彼此对视的瞬间，便心有所依，魂有所系；剧中亦然，河中赛舟，三怒勇夺头名，在三怒将代表着勇者的刀送给穗穗的那一刻，在穗穗心里，那一份缘定三生的约定，便已深埋。此后，即便遭遇太多的曲折，经历太多的艰辛，在三怒临死前的那刻，观众依然明白，穗穗所爱的人，还是三怒，还是那带有匪气侠气的三怒。

侠气，应该是对朋友患难相助的义气或叫一种拔刀相助的侠义精神。是金庸先生武侠小说中着力渲染的一种气质。令狐冲侠义，所以能百死不悔，和任大小姐联袂谱一曲侠肝义胆的笑傲江湖；萧峰侠义，所以能仰不愧天俯不负友，化解辽宋危机后折箭自尽；至于被誉为“侠之大者”的郭靖，更是英雄中的英雄。“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郭靖无意识里上升的境界，不是其一招一式真功夫的降龙十八掌和九阴真经功夫，而是其巨大的人格力量使然。《血》剧中，很好地表现了湘西人的侠义品质。电视剧中出现的每个人物，都具备这种品质。窃以为以田大有为最。田大有打破湘西人好客的固有传统，看到老马勺用石子摆出的路标后，断然拒绝童老师一行借宿雷公寨，而后，不放心，悄悄改变了老马勺留下的路标，使以打劫为生的排古佬麻大拐子扑空；麻大拐子麻石铺劫货杀人，头戴斗笠的他不畏排帮十八年在寻找他复仇的危险，枪下留人；当童老师第二次运药来求他，看到日军侵入后的残暴，深思熟虑后提出竿子营护送方案，并与麻大拐子天坑赌命，艰难打通雪峰山交通运输线……，正如电视剧里借童老师的口说出来一样：大山般沉默，一诺千金，一口唾沫一口钉，大山般沉稳，有他在，仿佛世界有了依靠。当然，也不惧死亡，排帮众人围着他时，平静自尽。再说三怒，三怒在桥上叫板索云超被穗穗鄙夷的眼神看过后，回到山洞，召集人马，去的却是为八十六师、为索云超报仇……；现实中，湘西人，大多有这种气质精神，我的朋友如颜家文、毛忠民、林丽霞和阳树元等，均是；阳为溆浦人，原来同窗时就颇具这种品质，已多年不通音信，但每每看湘西有关人和事时，常想起。至少，在我交往的有限圈子内，湘西人大都有这种品质，哪怕剧中平时偷鸡摸狗吃喝嫖赌的胡四混子，在道义面前，也表现得义薄云天，与鬼子同归于尽。

豪气，我的理解，应该是一种直面困难，敢于向前，在大义和大道乃至生死考验面前，敢于面对的一种精神气质。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为儒家传统倡导的一种节义，一种风范，太史简董狐笔，为豪气；蔺相如颈血溅大王，荆轲风啸易水，为豪气；张睢阳齿颜常山舌，为豪气，文天祥过零丁洋，陆秀夫背着皇帝跳海，为豪气；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是一种豪气；秋瑾洒去犹能化碧涛，是一种豪气；梁启超献身甘做万矢的，还是一种豪气；李敖困守孤岛，拳打脚踢笑傲江湖让台湾政坛文坛为之色变，也是一种豪气。马寅初年近八十依然向专以权压制不以理说服的批判者宣战，依然是一种豪气；文怀沙先生影射江青的诗，还是一种内骨子的傲骨和豪气使然。（文革时，江青等欲请文先生写作品，文先生七绝一首回赠：沙翁敬谢李龟年，无尾乞怜女主前；九死甘心了江壑，不随鸡犬向青天。第六字连起为“龟主江青”四字）；退回到电视剧，田大有为顺利运出抗战药品，为豪气；石三怒为爱情反出排帮甘心走火圈踩钢刀，是豪气；日军大军压境，五叔公及其孙子重戴耳环再上战场，是豪气；十四太爷领着日军走进天坑抱着虎崽跳下去，是豪气；当无可阻挡的外力打破湘西的宁静，千百年来代代相传的家园受到冲击时，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少，全体上战场，玉石俱焚，是民风骠悍的湘西人一种整体豪气，它以一种惨烈的方式，告诉观众，这就是湘西，这就是抬眼见绿开门见山土匪出没的湘西，这就是原始得近乎质朴热血奋扬得近乎火红的湘西，这就是充满豪侠激情和同仇敌忾的湘西，这就是史诗般气质洋溢着革命英雄主义湖湘底色的湘西。湘西人，才不管你什么主义什么皇军什么政府统治呢，就像十四太爷说的：“九弓十八寨，只会认我是竿子营第十四代守备，不认我是什么镇长。”只是在家园遭到侵害、人格受到侮辱时，湘西人只知道一个字：逮。我的理解，这“逮”字，该会是“上吧”、“努力吧”，“向前吧”的意思，只不过，当数百上千人喊出这脆生生的单音字“逮”时，很奇怪，竟有一股久违的悸动，从心头涌起。

（作者单位：雨花区文化体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