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行:温胡绳教诲思开拓进取——关于胡老的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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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胡绳教诲思开拓进取——关于胡老的断想

 

张天行

 

 

    10月30日,参加“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二十一世纪”国际学术研讨会,听龚育之教授讲胡绳同志病危,我坐在那里,感到震惊,转念又想,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他是高级领导,一定会得到最好的治疗;现在学界不少年过九旬的长寿学者仍不断参加学术活动,而且时有佳作,胡老刚过80,他一定能恢复健康,率领我们的学术大军继续前进的。

    没几天,报上登出了胡老逝世的消息,读着简略的文字,看着遗照,一股悲痛之情涌上心头。

    胡老才华出众,青年成名,参加革命后,在党的思想理论战线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胡老的一生也并不是完全平坦的,但在风浪和逆境中,他有所谦退,有所守,有所为,即使在“文革”那样黑白颠倒的日子里,一有条件,便默默地耕耘,写出了《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这样广有影响的大作。1949年后到“文革”结束,思想文化界风浪不断,不少知识分子或凋零,或误入歧途,而胡老处此环境,经受各种考验,走过逆境,在“立德、立言、立功”方面都达到一定的高度,一生称得上是功德圆满。这几日我常想,胡老在史学论著之外,一定有很多高超的人生智慧值得我们挖掘、学习。

    我与胡老并未有直接的交往,但我的导师石峻教授与胡老曾在北京大学有一段同窗之谊。在中国人民大学读书时,有很多次石公和我们谈起胡老,可以看出,对于有这位杰出的同学,石公是自豪的。石公说:胡绳很年轻就成名了。他的《帝国主义与中国政治》是研究中国近代史的名著,是根据毛泽东的一个观点展开论述的。石公曾自己买来多本胡绳的《枣下论丛》,送给我和其他学生。现在想想,石公除了推崇胡绳的文章,更深的意义想是希望我们认真学习马列主义理论,像胡绳前辈那样,运用马列主义指导学术研究工作,可惜当时领会得并不深刻。

    有一次,石公对我们说,《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主要是胡绳指导写的,但他不愿署名,最后就写了艾思奇。当时听了很新奇,《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是广泛流传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但胡老为什么不愿署名呢?石公没有讲,我也没有深问。石公在哲学界活动50余年,交往广泛,我想他这么说必有依据,不是随便讲的。这个线索提醒我们研究艾思奇、胡绳的思想乃至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传播发展史需注意的问题。我想,现在知道详情的人可能还健在,希望能对此有所补充或更正。再过若干年,怕是更弄不清楚了。1988年夏,我的博士论文打印出来了,石公嘱咐我把论文《文化选择的冲突》寄一本给胡绳。我推想:一来石公深知胡绳多年从事文化问题研究,可能对该题目有兴趣;二来,石公也有向老同学展示自己工作的含义,“看,我又培养了一个学生”。那一年石公年过七旬,精神健旺,老一代学者的心理也是很有意思的。

    博士毕业,我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工作。胡老是院长,可以说,我就成为胡老帐下的一名小兵。现在想想,很奇怪,那时竟没有想过,比如由石公引荐,去胡老那里请教请教学术问题。初到社科院几年,疲于解决生存琐事,全没有这样的心情和想法,也是不谙世事怕见名人吧。岂非鲁哉!

    1996年开始,在石公指导下,我与学术界几位朋友着手编《现代中国思想论著选萃》丛书,整理重印中国20世纪确有价值而现在又不易找到的思想著作,为正在兴起的20世纪中国思想文化研究做一点基础性的工作。胡绳的《理性与自由》当然在我们的首选之列。当时我想,如能借重印之机,请胡老写一篇“重印前言”之类的文章,回忆一下当时思想文化界斗争、论辩的情况,一定是珍贵的文献,对我们研究那一段思想文化会有很大帮助。重印整理他的著作,要先与他联系,征得他的同意,当时他仍是院长,那么忙,恐不宜打扰,先放一放吧,第一辑出来了,第二辑出来了,第三辑也编定,但胡老那里却一直没有去联系。如今,这一设想便成为我永久的遗憾!岁月真是无情啊,欲向胡老请教学问,岂可得乎?但好在胡老一生的著作最近都由人民出版社精美地出版了,可供我们研读学习。

    由于石公的教导,我对胡老的文章是注意学习的。我的体会,他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近十几年的文章,行文没有盛气凌人之势,深入浅出平易地讲道理,思想也是很解放的,努力从理论上推动着我们的改革开放伟业。

    近两年,我对胡老言论印象最深刻的要算是他从院长位上退下来时,对如何办好社科院的那些希望:

    中国社科院在现有的基础上,可以有新的办法,可以走出新的路子。我们不可能像过去那样,把全国最好的第一流的人才都集中到我院来,现在再要说它是全国最高水平的恐怕也不行。过去主要是计划经济体制,现在要研究社会科学,研究怎样和市场经济结合。我看要流动起来,要想办法把国内著名的专家学者邀来,就某一个项目进行研究,对国外著名专家学者也可这样做。社会科学研究搞近亲繁殖不行。美国的研究机构流动性就很大。如果我们的社科研究体制能流动,就可能把国内甚至国外的优秀人才集中起来搞科研,就可能出精品。我希望中国社科院能走出一条新路子来,多出人才,多出精品。(引自《感谢您,胡老!》,载《中国社会科学院通讯》1998年4月22日

    说得多么精辟啊!可以看出,胡老深刻了解社科院存在的问题和危机,对如何办好社科院也认真考虑过,更有一些新颖的想法。

    一声惊雷,胡老仙逝。离胡老讲这番话,两年多过去了,实现胡老的理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社科院上上下下的确需要常温胡老的教诲,并切实工作,更有新的开拓,“多出人才,多出精品”——这大概可视为一生从事思想文化工作的胡老对社科院的遗嘱!

    对胡老光辉多彩的一生,一定会有更了解、深入研究过他的人,生动、深刻地写出来。十几年来不断受教于胡老论著的我,只能以这样简略的文字表达我对他的怀念之情。

    2000年11月中旬

收入《思慕集——怀念胡绳文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1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