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行走于制度边缘的邳州市委书记----邳州征地血案根源

《东方都市》特约记者长啸

　　 一篇《市委书记的权利边界》，再次引发了我深入了解邳州、了解李连玉的兴趣。接受前两次到邳州被围追堵截的教训，利用端午假期悄然至邳，顺利地进行了五天的采访。惊愕之余，也感到李连玉的确是一位利用制度缺陷取胜的专家。

　　 端午节的清晨，我首先来到了邳州市中心的人民广场，听说我是来了解邳州情况的记者后，人们纷纷毫无避讳的谈论起市委书记李连玉，并都直呼其名。其中一位运河镇何湾村的老同志很激动的说：“每次去要我们村的土地租金，哪一次不得堵几天市委大门才能领到。我侄子去年带几百人砸了占他们地的假工厂，也才领到的土地租金。还说给我们办低保，都说了几年了，现在也没办，钱都让姓李的拿去盖市委大楼和他自己的行宫了，你可以去看看，比安徽的‘白宫’漂亮多了。”说到这，另一位运河镇坝头村的群众也感慨的说：“07年征我们村的地建房，如今建好的房子都出售完了，可到现在也没给我们补偿款，你说我们这儿上哪说理去！”

　　 在邳州采访的这五天中，无论在广场、工地、酒桌还是公交车上，议论甚至是谩骂李连玉的声音不绝于耳，与每晚《邳州新闻》对李书记光辉‘领袖’形象的大幅宣传相比，形成了极大地反差。这让我对邳州的事情产生了更大的兴趣，也有了更多的疑问，邳州百姓的怨气到底是为何如此之重呢？

　　 经过多方努力，我有幸取得了邳州财政局一位年轻同志的信任。在一个偏僻的茶社里，他喝完一口水后，仰天长叹：“政府已经破产，财政已经瘫痪。去年财政把上级拨给我们的扶贫、卫生、教育、科技、政法、社保等几乎所有的专项资金，全部都挪用了，加起来得三亿多！我是邳州人，我感到在犯罪啊！”话没说完双眼已满含泪花。我不解的问：“这些资金上级不跟踪吗？”他讲：“现在什么摆不平，一吃一喝一送，谁还管。”

　　 端午节的晚上，我应约到一个镇长家里吃饭。席间，镇长哭了，镇长的爱人也哭了，镇长讲：“我们这些镇长在李书记眼里哪里是人啊，顶多是他升官发财的垫脚石。他逼着我们完成天文数字般的财政收入，哪里能完成啊，只能造假。像炮车、占城、邳城、八义集等镇，水分都在70%-80%，有的镇要达到90%。项目没上几个，哪来60%以上的增幅。邳州现在极像58年，李书记要多少数字，我们就得拿出多少数字。我们这些镇长现在随时面临着进监狱或被撤职危险，因为，如果按李书记的意思干下去，一旦被上级查出，必进监狱。但如果不干，马上就要被李书记撤职。”我问：“这市、镇两级人大，一点作用也不起吗？”镇长一脸不屑的看着我说：“什么人大，那是酒大！”

　　 端午节的第二天，我到了正在建设的隆欣阁工地，与正在休息的工头聊了起来，了解到这个阁建成要8000万元人民币，工期很紧，是国庆献给李连玉的工程，简称国庆献‘李’工程。由于政府无钱，屡次违约，造成多次停工。几任局长多次请工头们喝酒，给工头们作揖，有位局长拿出几万元，哭着求工头们说：“这是我们局集资来的，虽然很少，但确实没办法了，你们可不能看着我们被撤职啊。”采访中了解到，建设局、园林局、建管局等几家单位，负债都在亿元以上。更悲壮的是，规划局里都是中层以上干部集资给职工发工资。这无不让人感慨，上级官员满意的是形象工程，哪知背后的血泪和还不清的孽债。

　　 在采访过程中，我偶然与邳州迎宾馆的工作人员进行了一次交谈，在这次交谈中我了解到，李书记在邳州执政十年，从老家带出来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个，像驾驶员李小伟是李连玉的侄子；生活秘书小金夫妇是李连玉的亲戚，而且小金还兼任机关保卫科科长，其妻被安排到邳州市委组织部管档案等等太多了。这些人原来都是农民，现在都成了公务人员了。在其他单位的采访中，也有多位同志提及此类事情，我曾问“邳州市纪委难道是摆设吗？”一位姓李的局级干部讲：“市纪委监管同级市委书记，这本来就十分荒唐。更何况，邳州市纪委书记是李连玉从老家带来的。”

　　 在一次饭局中，外经局的一位同志对我描述了李连玉书记在邳州至高无上的权威。原外经局局长许某某，被当地检查机关侦查半年之久，已掌握了其大量的违法事实，遂对许采取了强制措施。李连玉知道后大怒：“检察院无法无天了，要立即放人。”果不其然，该局长随后就被送回了家中，紧接着该局长被市委重用到发改委做了党委书记。至今这个‘牢’里逃生的官员依然过着趾高气昂的日子。看来那些犯了事逃到国外的贪官还都应该是‘弱势群体’，真正强势的应该像这位许大人一样，拿着不义之财仍能过着阳光下的幸福生活。

　　 许多同志对我讲，李连玉最烦别人找他要钱，哪怕是正常的办公经费。高兴的时候赏你个三五万；不高兴时不光不给钱，还会训斥来要钱的干部一顿。李连玉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要钱干什么？要是给钱，那连我的司机都能干你那个位置了。”所以在邳州的干部中“不差钱”成了保官、晋级的护身符。可没钱怎么开展工作呢？只有靠坑、蒙、拐、骗，这已成为当前邳州官员的普遍心态。这种道德讹诈从上至下传递、扩散着，形成了邳州畸形的政治生态。

　　 在邳州也听说李连玉自比仇和、铁腕治吏的几件事。去年正月十五，李连玉到某镇视察。眉飞色舞之时，高大的身躯突然滑到，致使李连玉认为这大不吉利，随即将该镇党委书记当场免职。今年初，几位在大会上表态的官员，因没讲“坚决跟着走，永远不掉队”的效忠词，次月就被‘铁腕’下课了。原市委副书记、宣传部长、政法委书记等几位市级官员，只因坚持讲了实话，也被李连玉下了‘逐客令’。厉害啊！巨大的公权，玩弄在强人手中，玩出的要么是天使，要么就是魔鬼。

　　 李连玉现在无疑是政治明星了，一个“史上最牛县委书记”的名号，加上十七大归来时的闹剧，搅得国内国外舆论滔滔，亿万网民怀着对党对国家民主政治建设的满腔热情，纷纷对此愚昧行径提出批评，一些名人、大家也在网络上表达看法，指出危害。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主流媒体集体玩了一把深沉，只打“周老虎”不碰“李招手”，这是舆论监督之哀。长此以往，人们对制度的信仰还能存在吗？

　　 结束了这一阶段的采访，我的心潮久久不能平复，一股巨大潮涌撞击着我的灵魂，我不能相信，在中国的这块大地上，能存在着这样的干部，这样的土皇帝。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级市的市委书记，却给邳州160多万干部群众带来了无尽的生活压力和几辈子也还不完的债。

　　 我将会继续在邳州开展采访工作，一个职业记者的灵魂告诉我，虽然以一人之力难以为民请愿，但我相信随着我不断地深入报道，总有一天我们的政府、我们的社会，会还邳州人民一个纯净的天空。

　　 也希望邳州的干部群众和知情人，提供新闻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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