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大银行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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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规矩1

我的大老板唐纳德是个管理人的天才,他仅四十五岁,然而头发花白,脸色红润,有很少见的的贵族气质。他父亲曾是波士顿明星棒球队的教练,兄弟与肯尼迪家族关系甚密,曾参加竞选。我的大老板原来是学音乐的,后来改行做人力资源与企业管理。 二十年的努力,使他在我们这个行业很有名气,他身兼很多头衔,是全美人力资源协会主席,还时常在电台和电视上出现,与美国广播电视电台CBS的名播音员关系很好,我们公司的免费广告,到处都是。大老板很讲究穿戴,看起来总是要上电视的样子。

也许是出于本能,他能把我们每一个人的优缺点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小不分:谁中午吃了午餐后不去洗手间漱口;谁绕着公司外面的大湖跑了一圈后,没有进 浴室冲淋浴(公司有三个浴室和一个运动室);谁喜欢在电话上饶舌;谁喜欢上班时间给女朋友打电话;谁工作起来不要命;谁喜欢工作一个小时就上一趟咖啡厅; 谁喜欢热闹,谁喜欢安静,谁喜欢抽烟,谁喜欢喝茶,他全知道,他每天在他的办公室里记笔记。他不仅看我们的生活方式、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他还注意我们的 说话声音,走路姿态,穿衣戴物;他还看我们在回答一些具体模拟问题时表现出来的“直觉”反应。他信奉普林斯顿大学设计的一套测试雇员是否能成为最佳“销售 员”的试题,这套试题有一百五十个问题,要求在六十分钟内完成,每个问题的答案有四个,但只能选其中一个。如果要靠自己的头脑来分析这些问题,时间会很快 溜过去,往往二十个问题还没回答完,一个小时就没了。这些问题事实上没有正确与错误之分,答案也是相对的正确与不正确,就看你自己的人生观、态度、直觉, 所以,这种测试又叫态度测试(aptitude test)。我们被正式雇用之前(六个月的试用期期间)都参加过这个考试,看我们是否合适做这份工作。我记得我考试那天,拿着试卷,看也没来得及细看,便 凭着直觉哗哗地划完了。我的考卷被封上,寄到普林斯顿监考中心,一个星期后,成绩回来,我的性格、直觉和素质的综合总数是99分,是“天生”的推销员、公 关员、教师、政治家。

    我大老板的直觉和相信普林斯顿的考试没错。三年后,我的业绩超过公司的每一个雇员,包括最初看不起我的小老板。接着三年,我又连续每个月每 个季度被评为公司最优秀的雇员。我的大老板去普林斯顿大学要来一份试卷,让我做,然后让公司新招来的员工或业绩不好的员工拿我的试卷去做参考,并办学习班 训练他们,把他们变成我的“克隆”。但在这点上,他最终没有完全成功,用他的话来讲,其主要原因是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模仿。性格决定一切,特别是在选职方 面。

    根据我的经验,要做好人力资源工作,需要至少三个条件:一、专业知识;二、认同感;三、不能好大喜功。

    我初入舒利文公司时,我的大老板做的对我最有利的一件事是,根据我们每一个人的特长将我们配对,我因为说话柔和动听,但不懂专业知识,他就将我与汤姆配对,力图使我和汤姆在每一天的工作中,在每一天的耳濡目染、言谈举止、接人待物的“磨合”中,掌握专业知识。

    汤姆卖了二十七年的国债,专业知识强,对国债了如指掌---这也是为什么我的专长是国债销售与交易部门的人力资源。我在工作的头两年中,将 纽约国债部门的前二十家跨国大银行的最优秀交易员与推销员全做下了个人档案,使我后来的工作驾轻就熟。汤姆每天只打二十个电话,上午打十个,下午打十个, 然后就站到公司玻璃门外抽他的烟,他与门卫开怀大笑,笑声顺着敞开的玻璃门传进二楼办公室。后来,我在我们这一行道认识了不少像汤姆这样从华尔街退不来的 人,他们不是因为生活所迫才出来工作,也不是要获得什么成就感,他们实在是在家里呆不住才出来的,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上天赐福。

    汤姆虽说已结婚三十年,但他和他太太其实总是“不见面”。他说:“我二十七年都是早出晚归,她见不着我,我也见不着她。突然我们得天天见面,一个星期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时。上帝,我们至少应该离开对方五分钟,才能找到新的话题啊!”

    汤姆的太太从未工作过,在家生养了四个儿女,汤姆退休回家时,先前还十分高兴,但与汤姆全美国游玩又去了一趟欧洲后,就对汤姆忍无可忍,天 天指责他侵犯了她的空间,汤姆于是出来工作。他与我合作的条件是我每晚给他准备二十个我从当天工作中过滤后的人选:人名、电话号码,这样第二天他打电话时 就不会打“冷电话”(cold call)。

    “家里冷,电话也得冷?”汤姆吐口烟,烟绕着他的头顶慢慢飘动。

    “我的客户遍天下,都是些大名鼎鼎的人物,我不屑于给这些小年轻娃娃打电话。他们错过我给他们的好机会,那他们活该!”每次汤姆在电话上被 人武断地拒绝后(这种时候很少),他就这样来宽慰自己。“记住,我们给他们的只是机会,他们要努力,才能使机会变成现实。面试不是工作。”他说负责伦敦业 务的同事斯蒂汶和他的助手柯玛珥,对应聘者如同对意大利通心粉一样,一抓一大把,往墙上一扔,哪一根通心粉粘在墙上,哪一根就行!“我不会让通心粉粘墙上 去的。要粘,我给他们提供一堵墙,自己粘去!”

    汤姆打电话时,我就站在他旁边听。他直截了当,丝毫不含糊,而且由于懂那么多的专业术语、操作技能并认识那么多华尔街的老熟人,每次他电话 打完后,总是喜笑颜开,仿佛和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偶然相遇聊了一阵愉快的天,但同时也忘记了打电话的目的:对方愿意考虑新的银行、新的机会吗?

公司的规矩2
我在工作最初的三个月,一直与汤姆合作,我们完成了两个项目,这两个客户与两个应聘者虽然都是我找到的,可他们都曾与汤姆聊过大天而没聊到“正事”上。但因为他们对汤姆的印象好,使他们对我的印象也好---一旦得知我是舒利文公司的,他们都向我问起“那老头”。

    我和汤姆搭档的时候,我也与组里其他成员搭档,向他们学习不同的工作方法,力争得到更多人的认同。我和米切尔的合作最多,曾经最多一次我们 有二十二名选拔人在高圣全球进行面试,但后来终因高圣门槛太高,米切尔不够耐心,我又经验不足,没能成功地完成一个项目。但高圣的众多雇员以后却因此成了 我的朋友,当我羽毛丰满能独立完成项目时,这家头号跨国投资银行,就成为我最好的客户,哪怕是2003年的今天,股市如此下滑,公司需要高手时,他们不少 经理首先想到的,仍然是我!

    由于工作的性质,华尔街每一个具有特殊才干的人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相互竞争的对象,其结果是谁拥有最优秀的人才与客户,谁就拥有最大的潜在收 入。可以想象,如果我们办公室每天不充满火药味,倒是一件怪事。我那时还没把这些问题看清楚。首先,我还在试用期间,我的职称是“研究助手” (researcher),我没有资格分红。但是如果我能“协助”一位资深咨询者(executive recruiter)完成一个项目,资深咨询者可以“酌情处理”,视我的贡献而“自由决定”是否给一点“物质鼓励”。哪怕我得不到金钱鼓励,但我的能力会 被公司考虑,从而缩短我的培训期,这样我就可以独立完成项目,收入就会源源不断。

    我拼命地学习和工作。我每天用两个小时从美国各大报纸和财经刊物上,剪下在美国政界和金融界有影响的人物和所有我认为重要的信息,因为我们 被不断地告知,今天的全球战争已经改变了方式:今天的经济战争是人才战争。我将这些信息分门别类地粘贴起来,建立小档案,一边丰富自己对美国的另类知识, 一方面培养对信息的灵敏。我一心想能在一年内,而不是公司规定的两年内,就能独立办事。我太急了,虽然我可以为工作发疯发狂,但那还不够,我还得跌跤。跌 一次,才能往前冲刺一次。我后来发现,跌跤是学会职场道理和办公室行为的最佳方式,吃一堑长一智,为自己设置一套牢固的防护系统,才能不在华尔街的办公室 政治面前败下阵来。我真的感谢自己能一路跌来,特别是因我“好大喜功”而跌的第一跤。如果一个人想将天下之功都归于己的话,一定“吃不了兜着走”,要坏事 的。

    那是我上班后的第六个星期,一天,我在为亚洲市场寻找一位资深外汇交易员时,偶然与李曼兄弟龙头债券的后起之秀哈利森通上电话,他的英文十 分动听,一口标准的伦敦腔,我告诉他我小时候学英文听灵格风,就是因为这伦敦腔让我着迷英语和英语世界的。这是真的。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他对我印象十 分好,聊了好几分钟后,他告诉我他们也正在找人,他的老板戴维森是澳洲人,特别诚恳,只要我如此真诚地向他讲明我们公司的长项,我们工作的方式与能力,就 能获得他的信任并得到这个项目。

    “我们正为找不到合适的人犯愁,香港当地的猎头公司,猎到的人跟他们一样:无敬业与责任心。”他让我等五分钟打电话过去,他先给他的老板通通气。

    五分钟后,我心跳着将电话摇通。果然,他的老板戴维森接的电话,他简单地问了一下我的背景与公司,便直言道:“我们没见过面,照理,我不应 该让你做这个项目,但我交易员的直觉认为你也许能找到我要的人。作为交易员,我的话就是合同。你如果两个星期完不成这个项目,那就拉倒,不要继续干下 去。”于是他把工作的要求一一告诉我,我也一一记下。

    我放下电话,心跳不止,这是我在香港市场,不,是整个全球市场获得的第一个客户。想想,我才工作六个星期呢!尽管没有合同,我相信这是一个 真的项目,而且该项目完成后,我多少会得到一点佣金吧?我的脑子非常简单:为公司创了汇,我就应该有报酬,有多少,我不在意,公司会决定,也许是全额的 10%,15%,25%,35%?最高就是35%了。

    一般而言,要完成这样一个项目,我们需要十四个步骤:

    一、签约(Contract);

    二、小组讨论(Group Discussion);

    三、公司人力资料库搜寻(Dada base search);

    四、相互推荐(Referral);

    五、交叉对比(Screening);

    六、预备应聘者(Prep the Candidate);

    七、面试阶段(Interview);

    八、薪水协调阶段(Negotiation);

    九、聘书准备(Offer Preparation);

    十、受聘与反聘(Counter-Offer);

    十一、帮助应聘者辞职(Resigning);

    十二、上班第一天(Day One);

    十三、熟悉环境(Settling Down);

    十四、费用支付(Payment to us)。

公司的规矩3
我没告诉任何人,便单枪匹马立刻开始翻阅我们公司存有的各跨国洋行的电话通讯录。我想,如果香港当地的猎头公司在香港都找不到 人,那么我应该从纽约市场开始,我相信纽约这偌大的交易市场,一定有不少的国债交易员。先找到这些国债交易员,再问他们是否要去香港。哪怕他们不去香港, 他们也有可能替我推荐他们在海外的同事。六个星期来的工作经验,已使我相信我能找到这么一位人才,我在电话上发现,美国人都爱听与自己有关的机会,这个机 会将是一个转机还是危机,他们往往能自己做出判断,而他们的判断能力几乎不可能被他人影响,这和在中国长大起来的我是完全不同的。

    何况,李曼兄弟是个口碑很不错的国际投资银行,他们爱担风险,高风险高回报是他们的座右铭,而且他们利润一直很高。

    我的判断是对的。三十七个电话打下来,我摇通了乔治工作的大通银行在伦敦分行的电话。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大通银行因有大量的现金,他们在做国债时容许交易员的食用风险高达一个亿!这表明,乔治一定是个胆气很壮的交易员,敢担风险,这正是李曼要寻找的素质和特长。

    在与乔治接通电话前,我和乔治身旁工作的几位同事聊上了天,我撒了一个小谎,说自己即将从波士顿大学毕业,想去大通伦敦培训部学习,想了解 一下国债部门的用人情况,不知有否机会去他们那里工作。几个电话后,我了解到乔治毕业于牛津大学,每年大通直接去牛津大学招收他们认为最优秀的五名学生, 乔治是1985年毕业生中仅被录用的两个学生中的一员,在此工作了八年。从去年开始,他想去大通(香港)设立的新国债交易团队,但香港与伦敦的老板之间不 合作,乔治去不成香港,但也呆烦了伦敦,我这电话一定马到功成。我于是胸有成竹地找到乔治,告诉他李曼兄弟目前具有的这么一个机会。

    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惊喜,他认为李曼的风险有限---因为他们是投资银行,不像商行,有大量现金资产压底。“我是制造风浪的人,他们能给我制造风浪的工具?”

    “我可以替你问问。”

    我晚上将电话打给李曼兄弟,告诉戴维森我的发现,他沉吟一会儿道:“把他的电话给我,我直接跟他谈。”

    “你怕我讲不清楚?”我确实也讲不清楚,但我更担心如果把电话给出去后,就从此“泥牛入海无消息”。

    “我怕你讲不清楚,我不愿失去他,你已经尽了职。”他简单地说。我于是把乔治的电话给了他,心想戴维森也许就不会付我佣金了。话说回来,这 只用了我不到三天的时间,能值七万五千元的报酬吗?李曼用了三十五万美元雇佣到一位称职的国债交易员,专做G7发达国家的债券交易,给我们公司的佣金将是 三十五万美元的25%,也就是说七万五千美元!这是多么大的一笔数目!如果公司要从我的收入中抽成65%,我拥有35%,我也有两万多的收入。加入公司才 六个星期,能拥有两万多的收入,而且是完全靠自己挣来的,那是多么令人鼓舞的事!不要说35%的提成,就是10%也好啊!

    但我跟他们没有合同。没有合同?公司培训时,不是讲得清清楚楚的:没有合同,绝不能做事。我为什么忘记这点呢?

    我突然间像漏了气的皮球,瘪了。

    我打这么多国际电话,钱是哪儿来的?我为什么要好大喜功啊?

    在以后的两天中,我既不敢给乔治和戴维森去电话,也不敢告诉老板---我瞒着不讲的一个很大原因是想让他们惊喜一下,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 结果,适得其反,还越走越远。我心如针扎,各种听来的关于银行也骗人的故事,整天在我耳朵里轰鸣。第四天一早,我鼓起勇气给戴维森去电话,正是戴维森接 的。他一听是我,便高兴地对我讲乔治从伦敦飞到了香港。

    “眼见为实,让他看看我们的具体情况。”然后他又补上一句,“你是一个做人力资源的天才。乔治在人品、相貌、行为举止上都是我们的人。他的技术也正弥补我们的不足。你今晚帮我打听清楚他的报酬,明天告诉我。我们明天在送他回伦敦之前要给他合同。”

    “好的。”我控制住自己的欢乐。

    “你挣到了你的报酬!”他说,然后挂掉电话。

    我高兴极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银行怎么会说话不算话呢?我什么也没多想地冲进大老板的办公室,告诉他这一喜讯。他非常高兴,拍着我的肩说:“恭喜你有了自己的第一位客户和第一位应聘者!”

  我欢天喜地回到格子间。

    十分钟后,小老板米切尔来到我的格子间,让我将客户与应聘者双方的名字、电话都写上,以及薪水的提议,谁搭的线,等等。我老老实实一一写上,从怎样从香港市场到纽约市场,又从纽约市场到伦敦市场,再回到香港市场,写了一大堆,整整十五页

公司的规矩4
下午下班前,大老板用内部电话将我叫到他的办公室,我推门进去,见小老板一反两小时前的好心情,气哼哼地也在场。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然后盯着大老板。

    大老板咳一声,然后问道:“你知道吗?这个戴维森曾经是米切尔的客户。米切尔在澳洲市场替戴维森找过人,这乔治的哥哥曾经也是米切尔的客户 和朋友,曾经还同过事,他们前不久还在纽约的广场饭店喝酒。你在没有与你直接上司交换意见时就将这两人拉在一起,这是违反公司规则的。”

    我气得差点晕过去,我控制住自己,问米切尔:“你告诉过我们这两人是你的吗?没有!他们认识你吗?我不相信他们认识你,因为我提到我们公司的名字时,谁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可以证明我的话,”米切尔凶巴巴地说,“我们立刻给乔治的哥哥打电话。”

    “给乔治的哥哥打电话有什么用?接受工作的是乔治!”我说。

    “乔治的哥哥会告诉你我早就跟他们兄弟俩认识。谁先认识乔治,谁就有第一优先权。”

    还没等我来得及反驳他,米切尔又说,“你这样背着公司在外面找客户,合同也不签,我不知你存的什么心?今晚下班前,我要你将所有的联系人、联系电话和从事的一切活动写成书面报告,否则,你可以现在就离开这家公司。”

    “我现在就走。”我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牙齿打战地说道,“我会告诉乔治和戴维森,你和这家公司是怎样对待我的!你说得对,他们没签合同, 他们可以不付费,在法律上也不承担任何补偿。至于这家公司,我将立即起诉你们。我要让戴维森与乔治作证,证明你们撒谎欺负人。”

    我到公司六个星期,与银行的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交易员打了六个星期的交道后,学得天不怕地不怕,也学会了说大话。但说完这些大话后,我心里 却没了底。如果乔治和戴维森不愿纠缠到我们公司的事务里来呢?我不仅失去工作,还会输官司,也许还会被反控。公司确实有规定要每晚将销售情况写成书面报 告,可我因好大喜功,确实没写,违反了办公室规矩。仅此一点,我也输理。

    大老板看了米切尔一眼然后对我说:“今晚我们都暂时别走。你给戴维森去电,我也想听个究竟。我不认识你们俩讲的任何人,也不知道谁讲的更是真话,这是一个机会,让我听听谁在讲真话。”

    晚上九点,我们三人在大老板的办公室里,由我摇通了香港李曼兄弟戴维森的电话。他感谢我给他找到一个优秀的人选,“你送来关于乔治薪水的信息很及时……”

    我心上一惊,这时米切尔抢过话头,“老兄,没我,你能完成这个招雇?”米切尔沾沾自喜。

    “米切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又找到我的,”这时,戴维森的声音变得十分生气,“我也不知道你是怎样雇用到这样好的助手的。如果不是她,我们找不到乔治,我们也不会再跟你做生意的!”电话挂了。

    米切尔毫不害臊,“听见了吧,他不仅认识我,还记忆犹新!我就有这本事,让人忘不了我!”然后他自我安慰地一笑,转向大老板,“我下午给乔治去了电话,得到他的薪水信息,将它反馈给了戴维森,否则,这个项目不会如此顺利。”

    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先前问我问得这样仔细,我想他一定是用我的名字发的传真,所以戴维森听起来这么吃惊。和米切尔继续争下去,有什么意义?戴维森不是已经替我作了证,说了话吗?

    现在的问题是:我能有佣金吗?

    米切尔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根据公司条规,你在六个月的试用期间,必须有另一资深咨询者带你,你不能直接和客户交谈,你违反了公司条规, 这是一。你没有将这项任务报上来,想占为己有,这是二;你在没有合同的情况下擅自工作,耗公司钱财,这是三;你的行为为公司其他雇员树立了坏的榜样,这是 四。但鉴于你工作努力,而且干下了成绩,我作为组长,不做追究。你知道吗?如果你是替戴维森工作,在他手下当交易员,你已经被辞退了!每一个行为,都会带 来一个后果,今天这是一个好结果,但不能保证明天这样做,也有一个好结果,所以,公司的条规是不能改的。”

    他顿了一下,我嘴唇发青地看着他。纵然我有一千个的不同意,我一个也说不出来。

    “公司明文规定,在试用期间,与你共同完成项目的资深人力资源专家,获取佣金金额的75%,你获取25%,我允许你和我合作完成这一项目。你所得的25%,还将与公司35%-65%提成分配。我说得对不对?”他转向大老板。

    大老板想了想,转向我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没有你们俩的合作,这个项目不会完成得这么快:仅仅用了八天的时间,这给公司创下了记 录。”他顿了一下,“至于提成,米切尔说的是对的,我认为你应该很高兴地接受。”他又补充,“但鉴于在这项工作中你的表现突出,六个月的试用期到今天终 止。从现在起,你就是正式合格的人力资源咨询顾问,与你的同事享有同等佣金。”

    我能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还能撞上戴维森这样的银行客户?

    “祝贺你!”我的大老板说,接着他按了一下桌上的对讲机,他的私人秘书升迪进来。

    “准备一份合同,今天Jeannie成为正式的雇员。”

    升迪清脆地应了一声,给了我两个大拇指,然后轻轻地拉上门出去,我跟着她走了出去。

    我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大哭了一场,五分钟后,我擦干眼泪,走进大老板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在摊开的合同上,我签了字。我一眼也没看合同。

    我知道,这个项目在扣掉税和我六个星期的“底薪”后,我也许连一个子儿也拿不到。

    我想,教训只会使我变得更聪明,我要让你米切尔大睁着眼,看我怎样超过你!

    一年以后我没有超过他,但两年以后我超过了他。我跟他打了一个赌:谁输了,谁付钱五百美元请全组喝酒。我输了时,我请了;他输了时,他说我们打赌的合约期,早过限了!

办公室政治1

凡是在华尔街或美国大公司工作过的人,都知道什么叫办公室政治,对白领阶层来说,在美国,谁也躲不了税收、死亡和办公室政治。说来残酷,却是实情, 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而办公室政治主要因利益冲突而起,上司、下属、同事、平级,甚至爱、恨、情、仇、性格、种族、肤色、语言、口音等等,都会演变 成办公室政治。办公室纠纷真是风平浪静的港湾下深埋的鲨鱼利齿般的礁石,随时让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触礁。我在公司才工作了四个月,便遇到两次这样的“暗 礁险滩”,险些人没船翻。

第一次是因为我少于他人一半的薪水,第二次则是被同事“逼上梁山”。

    “斗则进,不斗则退”。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舒利文公司上班还不到三个月,我会遇到这么多事。比如说今天,我干吗要坐在自己的格子间,望着 窗外连接波士顿与纽约繁忙的128号州际高速公路,望着公路两旁众多的高科技公司这美国的“硅谷第二”,用毛泽东的这段名言一而再再而三地来鼓励自己,坚 定无畏和必胜的信心?我吃饱喝足没事干了?

    原来三个多小时以前,与我一起被公司录用的年轻同事卡赛,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楼下吃午饭时告诉我,我的薪水仅仅是她薪水的一半。公司在薪 水方面一直是严守秘密的,谁透露自己的薪水或到处打探别人的薪水,是有可能招致解聘的。公司不容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因为这是导致办公室政治的行为。家有家 规,公司有公司法。

    “美国公司很歧视外国人,”她友善地对我讲,“日本公司也歧视外国人,特别歧视中国人。我在日本做交流学生时,去日本公司找工作,比中国人容易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没接她的话,我的脑子已被她说的前半句话给气糊涂了。就因为她年轻漂亮、金发碧眼,讲一口流利日语、法语、西班牙语,刚从哈佛大学东亚系 毕业,是个美国女孩,我就该比她少拿一半的薪水?我究竟比她差在哪儿?因为我不是哈佛毕业的?因为我不是美国人?我在三个月里帮助小老板给公司完成了三个 项目,而她一个也没完成!衡量一个雇员的标准是什么?奖励一个雇员的标准是什么?是看今天,还是看昨天,还是看明天?公司不是讲底线政策吗?我的底线是什 么?她的底线是什么?我有足够的理由认为我被这家公司欺负了,我能不生气?我在美国公司工作,日本公司与我有何干系?

    一回到公司,我就在电脑上哗哗打了一封信,看也没再看,就发送给我的大老板和二老板一人一份电子邮件,希望他们在四点钟以前给我答复。“我 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任何机构来摧毁我深深坚信的美国原则,那就是自由平等的美国精神。如果不是因为我工作上的无能,却是因为我的肤色、信仰、性别以及口音 来排斥我,打击我,少付我50%的薪水,我不服。”

    电邮发走后,我一直静不下心做任何事。如果他们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在老板五点离开公司时,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公司与他们据理力争;但 如果他们对我置之不理,我该怎么办?如果卡赛撒了谎而我听信了她,贸然行事,我又该怎么办?但我不相信卡赛会撒谎,因为她没有理由要对我撒谎,她一直对我 很好,我们一块儿去商店买衣物,一块儿去美容美发,她还教我怎样用香水,用在哪儿;前两天我们在湖边跑步时,她还在一个小摊贩处给我女儿买了一个漂亮的水 晶玻璃拇指指环,我也给她买了一个有中国图文的仿古手链。我为什么要怀疑我的朋友?她告诉我她的薪水,我跟公司闹,对她本人有什么好处?公司的大老板只会 处罚她的---我们的薪水是不能互相告诉的。

    现在是三点五十八分。大老板与二老板的办公室毫无动静,格子间的同事们都在干自己的事,我左边隔邻的大卫正在电话上与他行将离婚的妻子因大 卫钟爱的一辆红色跑车Covette,压着嗓子大吵大闹,大卫的妻子一定要那跑车的车顶,大卫不给。我看着墙上的钟,盯着腕上的表,数着秒针,听着心跳, 仿佛随时会窒息、晕倒。这感觉突然让我忆起小时候有一次被人鼓动后,我跳入洪波汹涌的锦江河中,差点淹死的感觉,水呛进我的口里、鼻里、肺里,在我最后清 醒的一刻,我想我就要死在自己愚蠢的胆大妄为中。为什么呢?就因为别人说我不敢在洪水里游泳,而我就要证明我敢。我多愚蠢啊!就在我往水下沉的时候,我从 眼角看见岸上有几个男孩正脱去上衣,跳进河里。我最终得救了。

    今天呢?谁来救我?

办公室政治2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想起刚才打电话给丈夫和朋友时,他们对我的劝慰和忠告。“你也不看看,那麻省大道上全是关了门 的店铺,整个剑桥区全在低价卖房。有一份像样的工作就不容易啦,干吗还要争个公平合理?”我在哈佛的好友这样说,他刚失去他在哈佛图书馆的工作。我的丈夫 更是为我捏着一把冷汗,他知道我在报纸上找了多少日子,打了多少电话,等了多少天,经过多少次面试、口试,才得到该工作的。这是美国人的土地,以前中国人 到这里来,不外乎呆在学校那世外桃源,或是开餐馆,开洗衣店。凡事得慢慢来,我难道不懂?

    我能跳出困境吗?我要是真的失去了这份工作,又该怎么办?如果我的老板们在四点钟以前不理睬我,我该怎么办呢?他们下班绕我身后走了,我该 怎么办?冲进他们的办公室?彪悍的门卫一定会把我架出去,然后公司的律师还会送给我一张传票,起诉我破坏工作环境,辞掉我,开除我。而且还罚我的款。那 时,我又该怎么办?我想起我在美国读书的漫长岁月,生养孩子的苦痛,想到1992年的波士顿那人才济济的剑桥区:音乐家、歌唱家、画家、书法家、政治家比 比皆是,他们在当地开中餐馆,开洗衣店,开理发店,办文艺沙龙,同时炒股炒得荡产,真是应有尽有,一言难尽。虽说人人抱着美国梦而来,但美国梦真的能在醒 着时实现吗?有多少中国人进入了美国主流社会?我又想到前些天,大老板的太太生了第三个孩子,全公司都去祝贺,连生病卧床的同事贝尔丽也去恭贺,但我却没 去。现在,我又怎么这么糊涂地要争个高低?要争口气?为了争口气,就该把自己在美国社会的路给断了?人活着,难道就是为了活一口心气吗?

    就是!进了这家美国公司,我就没有打算走,至少,我不会以失败者的身份心情沉重地走。我就是要与美国人竞争一次,哪怕一定得走,我也要走得 理直气壮!我要将他们告上法庭,他们欺侮一个少数族裔!只有法律,只有人权法(Bill of Right),才是我惟一的保护。突然,我的眼睛涌满泪水。

    我的肩膀被轻轻地碰了一下:“老板请你谈话。”秘书升迪柔和地说。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墙上的钟:三点五十九分。从3:58到3:59,这是我在美国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分钟!

    “是谁告诉你你的薪水少于他人?”米切尔此时也跟进大老板的办公室,气势汹汹地问道。米切尔为人从来就尖刻,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亚洲人和黑人。我常躲他,也恨他。这薪水跟他一定有关,旧恨新仇,我恨死了这犹太人!

    “是你应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少付我薪水?”

    “有何证据?”

    “当然有,但这证据,你只能在法庭上见到!”我毫不示弱,一切害怕瞬间离开我。美国研究生院七年的学习,使我学得英文流利且用词刻薄,现在,我要“抖”出来给他们看一下,我再也不愿忍气吞声了:我不用你认同我。

    “大老板,你讲不讲公道?”我转向大老板。

    此时,大老板一言不发,坐在他昂贵的紫色大办公桌后昂贵的紫色大皮椅上,那修剪整齐的音乐家修长的手指,玩着一支名牌钢笔Monte Blanc,他精心修理过的整齐光亮的斑白的头发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在我凶狠的眼光下,他慢慢地不动声色地转向米切尔轻问道:“有这事?”

    “当然有!”我喊起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公司在全美国有十八个分公司,近千名雇员,哪一位的薪水不经大老板同意?我的合同书上就有大老板的签字。

    大老板看了我一眼,他的双眼闪着光,这闪光的双眼又转向米切尔。

    米切尔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他不屑的表情表示他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就是有,又怎么样?

    “大老板,你也许不完全知道,与我一起雇来的员工都无经验;而且这三个月以来,我的成绩最大,一共完成三个项目,其中一个是独立完成的,给 公司创汇七万多美元,但被人抢了功。这,您知道。”我加重语气,“而且有目共睹我是多努力,米切尔根本没有耐心教我任何专业知识,却把我的成绩当作他个人 的功劳,在公司获取最高的待遇。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薪水还要少于他人,这很难让我接受。我相信,这也难以让您和法官接受。”我吸一口气又说下去,“如果谁 因为我的种族而欺侮我、歧视我,我一定和他拼到底!”突然,我的声音里情不自禁地带上了眼泪,“如果我是你们家庭的一个成员,你们的小妹妹,你们会这样待 我吗?”

    办公室一片沉寂,我们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我们的眼光都具有杀伤力,屋里一片火药味。

    难挨的一分钟在沉默愤怒中挨过,无声胜似有声。终于,大老板定定地看了我一眼,转向米切尔说道:“This must be a payroll mistake.(这一定是公司发薪部门弄错了。)”

    “斗则进,不斗则退”,半小时后,等我与大老板和米切尔小老板言归于好,从办公室走出来时,即将落下去的太阳的余辉将大老板的办公室和我的格子间涂成金色一片,远处的湖水和海鸟也在夕阳的余辉中闪着金子般的光。

    五点钟,当我从洗手间回到我的格子间时,我的办公桌上有一个公司的信封,打开来,里面有一张薄薄的公司信纸,上面打印着“Deep apology for the mistake”(为错误诚恳致歉),同时给我加薪50%,并且补足原来的数量。

    “Thank you!" 我轻声对自己说,拿着信纸,半天不松手,看了又看。

    后来,我的大老板告诉我,他们替我加薪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能“舍命”保护自己的权益。“一个能保护自身权益的人,就一定能保护公司的权益。”他说。

    提倡信奉民主的国家,首先得有人人平等的法律;没有法律的保护,就没有民主。

  接下来就是怎样把这些最初看来不可能在一起工作、生活的人,变成工作、生活中不可分离的人。

办公室政治3
人,是不能记前嫌的!这是我后来在工作中发现的又一条美国原则,这条原则将个人的利益变为团队的利益,使公司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我第二次撞的暗礁,正好给了我一次机会验证我上面的结论,考验我是不是一个能想得到、说得到和做得到的人。这两件“办公室纠纷”相隔不到两个月时间。

    这次“祸起萧墙”的原因是米切尔的霸道态度得罪了太多的成员,团队决定去掉他,选斯蒂汶做组长。在我眼里,米切尔态度固然坏,但他的专业知 识是无人比得上的,而且他绝顶聪明。他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律系,八十年代中期曾是纽约李曼兄弟投资银行南美市场外汇交易员,二十七岁就当上副总裁,如果不是 因1987年股市崩盘,他的仕途前景一定十分可观。但股市垮了,他的部门也关闭了,随之他也失去了工作,于是他回到波士顿,在市场低潮期投资房地产,同时 在市政府做一些无报酬的义工。当我们的大老板第一次见到米切尔时,他正在市法庭上替一犯了抢劫罪的西班牙人充当翻译,我的大老板因公司的一件诉讼刚好也去 这家法庭。大老板认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法官和律师以及罪犯,惟一看起来聪明的人是米切尔,他于是向米切尔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大老板马上转入正题:雇用米 切尔,让他开辟金融界的人力资源业务。四年下来,米切尔成绩不菲,公司因此在华尔街扬名。

    斯蒂汶呢?他担任过王安电脑远东地区的销售部主任,知道怎样拉拢人,也能体察民心;但他的学业与专业知识远远不及米切尔。当时的情形是:斯 蒂汶已联系和串通了所有的团队成员,包括米切尔的前女朋友珍妮佛,要在第二天的会上给米切尔一个措手不及。之前,没有任何人征求过我的意见,我想他们一定 认为我是一个中国人,又是一个女人,又没有专业知识,找到这样一份工作已经谢天谢地,还会过问谁是领导?举手表决不就成了!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欺侮,但 我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我确实更关心我的工作和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一切关于投资、上市、股票、证券等等的专业知识,然后我就可以挣“大钱”。

    第二天的晨会上,米切尔同十多个组员和斯蒂汶大吵起来,最后举手表决时,我没举手。我保持着沉默,眼睛不自然地看着桌面。谁知我的沉默激怒 了所有的人,包括斯蒂汶与米切尔在内。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我尽量不做声,不断对自己说要保持冷静,然后找了个借口,站起身跑出会议室,跑进洗手间,用凉 水使劲地洗脸,把自己狂跳的心和轻轻发颤的手镇静下来。我没想到弄到后来矛头居然对准了我,而我只是想好好工作!等我十分钟后跑回会议厅时,人人都怒目圆 睁地盯着我,米切尔和斯蒂汶同时朝我喊:“你选谁?”

    我豁出去了。

    “我谁也不选!我不介入你们的争吵。我不会表态的!”我顿了顿,让声音不要发抖,“我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我来工作,我要挣钱,我要养家, 我要养我三岁的女儿。你们的父母在美国,你们失业了还有地方可逃,我失业了往哪儿逃?我没地方去!如果你们要吵,你们吵去,我弃权!怎么着,辞退我?”说 完,我便收拾了桌上的纸笔离开会议室,跑回到我的格子间,心想:完了,我与所有的人成仇了。

    事实如此。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回到自己的格子间,我的格子间在进门的第一个位置,平时,人们总是要和我打招呼,如果我是在电话上,也会有 人在我肩上拍一下表示友好,可今天谁也没理我。想想看,十二个人的小组,一个也不理我!原因是我没有站到他们一边,推翻那恶魔般却明里来明里去的小老板!

    难道他们不知,这小老板如今控制着公司在华尔街的所有客户,我们的客户全都要经他过滤,否则不能开户,米切尔在华尔街浪迹多年,深知人在金 钱面前很难守住信用,知道怎样对付华尔街的公司和银行。有些确实是大骗子,他们认为自己是“老子天下第一”,所有的人都会打破头跟他们做生意,为什么要付 人力资源咨询公司高昂费用呢?他们可以用了我们的服务而找借口不付费,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对付他们,米切尔有他自己的一招:挖他们的人才以示胁 迫。别人很难做得到这样,别人不买账,但米切尔的账有人买,他名声太大。有一次,他把一家投资银行创造财富的外汇交易员全拉走,结果另一家商业银行买下这 家银行后,得到的仅仅是一堆债务,他还骂人活该,“为什么事先不做了解?买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雇员愿意被卖给你吗?Know your business!(了解自己的生意!)”

    我跟他们一样,也不喜欢米切尔---如果我以后查出癌症,那一定是在他手下做事时给种下的种子,但我们俩能够合作,能把事情办成,能完成公 司给我们规定的“底线”任务。过去五个多月,我们做成了好几个项目,给公司创下二十多万美元的纯利润,尽管我自己一分钱还没见到,可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 替米切尔做市场“研究员”,当他的助手,我心甘情愿地交学费,为以后能够赶上他,超过他,打败他。

办公室政治4
我咬着牙挨到中午,又挨过下午,晚上下班回家,只见家里电话的录音键闪着红光,按键一听,原来是小老板的前女友珍妮佛留的言: “我们认为你的行为极其自私,也许这是你们中国的传统所致:临危保自己?如果你以为这样做后,米切尔就会成为你的野男人,那你下地狱吧!听着母狗:他永远 是我的!”

    我的肺给气炸了!此时丈夫也刚好下班回家,他听后也十分生气,他知道我绝对不会与米切尔有任何瓜葛---连我们的小女儿也认为魔鬼的名字就是米切尔!但息事宁人的丈夫总是设法宽慰我,说我也该理解团队的意图,而且珍妮佛的怒气也情有可原,恋爱中的女人总是爱吃醋。

    “把这事忘掉吧!如果实在忘不掉,就和她谈一谈,让她向你道个歉。”

    第二天,我一进公司就径直去了大老板的办公室,大老板也刚到,正将风衣挂起来,还没等我开口告珍妮佛的“状”,大老板就说他已知道昨天的 事。因为他是全美人力资源协会主席,在硅谷参加一个关于1993年度美国高科技人员才源与培训计划的会议,这两天没在办公室,错过了昨天的“办公室硝 烟”。

    他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举手表决,同意改选斯蒂汶当组长。米切尔状告过我那么多次,我们两人随时进出大老板的办公室就像进公司的自助咖啡厅,为什么不借机让米切尔滚蛋?多行不义必自毙嘛!

    我于是把两只手合在一起说:我们这个团队就像我的十个手指,有大有小,有能力强弱之分,要合起来才能成为有作用的双手,而米切尔便是把这十个指头连接起来的力量。

    “但人人都恨他。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事纠纷因他而生?”

    “他确实不得人心,但哪一个真正干事的人又能得人心?”我吐了一下舌头,我并不想得罪我的大老板,便赶快补加一句,“我没讲你,你除外。说 真的,除了米切尔,谁又能得到这么多的项目?没有项目,就没有事做,也就没有了我们,公司也就缺少了这个全球金融人力资源部门,因而也就缺少吸引力。况 且,当领袖的目的就是干事,不是寻名,让大家喜欢你(seeking popularity)。”

    大老板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以为让斯蒂汶辅佐米切尔,行吗?让斯蒂汶处理人际关系,米切尔开辟客户市场?”

    我真没想到大老板会与我如此推心置腹,但我深知我到这里的目的是求生,而不是求虚荣,不是求当大老板的谋士,更不是有野心想在公司的梯阶上往上爬。这是美国,不是我的国家。

    “您为何不把他们俩叫进来,直接告诉他们您的想法或决定?”

    大老板不让我走,让我坐到角落的一张大沙发上。两分钟后,斯蒂汶与米切尔同时进到办公室,米切尔看起来像只打败了的鸡公,而斯蒂汶也像一只受了重创的老虎,两人一声不吭地坐在大老板对面的两张红皮椅子上。在平静的气氛中,大老板宣布了他的决定。

    “如果你们两人没有意见,那就请握手言归于好,埋掉利斧(Bury the hatchet)。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以后类似的情况不能再发生。”

    米切尔与斯蒂汶默默地握手。

    “没事了吗?”大老板问,“如果没有了,再把公司的职场手册好好读读。”

    我们在公司合同上签字之前,公司的“训”是必读的,特别是构成被公司辞退的八大理由是要时刻记在心上的,其中有三条是:“如果恶意中伤公 司,将被辞退;如果恶意中伤上级与下属,将被辞退;如果互相恶意中伤,导致同事之间的工作关系破裂,将被辞退。”这些理由源于一点:公司就如自己的家,每 天有十个小时在这里,如果你不爱这个家,就请走人,或被请走。美国人以直言著称,但公司的行为是与鸡尾酒会上的随意大相径庭的:每个人说话做事都要得体才 行。

    “珍妮佛恶意中伤我,那该怎么处理?”大老板的话提醒了我。我把小录音机拿出来,再把从电话里取出的小录音带放进去,“你们听听吧,我需要公道。昨晚我去了我们社区图书馆,专门查找了美国厚厚的民事法中关于‘恶意伤人’的定义与惩罚:我咽不下被人如此谩骂的气。”

    两小时后,姗姗来迟的珍妮佛刚一跨进自己的格子间,便被桌上的内部电话叫到大老板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她两眼通红地来到我的格子间,哽咽着向我道歉。

    我接受了她的道歉。

    那天中午,大老板邀请我们组的全体成员在公司餐厅用午餐。

    第二天,米切尔搬出他在我们大隔子间里透明的全玻璃私人办公室,让位给斯蒂汶,他自己则搬到走廊尽头的单间办公室。在其他组看起来,他高升 了,但事实上他被孤立了起来:谁会到他的私人办公室去呢?除了每天的早会外,我们很少再看见他。他在大办公室里拉着嗓子叉着腰教训他人的模样,成为过去。

    一年后,珍妮佛离开公司,回到波士顿大学去完成她东亚文学系日本语言文学的硕士学位。由于她的聪敏、美貌与毫无口音的日语能力,被美国中央 情报局第二次聘去做“特工”---她在大学时就干过“特工”。听说她去日本的一家大公司为美国政府工作一年后,又回到波士顿,供职于一家日本电器公司,继 续与米切尔纠缠。他俩真是“棋逢对手,各不相让”,或者说“不是冤家不碰头”。因我1996年初去纽约开辟公司在纽约的业务,1995年年底以后就没再见 到珍妮佛。我最后听到他们的消息是在2000年。这几年间,他们两人双双与他人结婚,后又双双离婚,后两人又同居一处,最后又分手各奔天涯。有显赫的学位 以及做人的霸道,我想他们永远会有工作,只是他们很难找到幸福、安宁和踏实。

尔街的铁姑娘1
1995年是我扬眉吐气的一年。这一年,我替公司拉进四个跨国洋行并独立完成了近四百万的生意,这让公司瞠目,也让华尔街的 客户吃惊,更让同行羡慕。另外,我还建立了有四百多精英的“人才库”,并且按照客户的要求和市场的标准,制定了一套全新的人才评估理论。在当年举行的“如 何雇佣到最优秀的雇员”行业讨论会上,我的“交叉易位面试建议”得到称颂。我们公司的一大项目是替美国赫赫有名的大银行招纳雇员,我的建议中提出为了节省 新雇员在在职培训中用去的大量时间,在面试应聘者的提问中,应有两份问/答卷子,也就是交叉提问法:一份卷子上面是应聘者如何看自己;另一份卷子上是应聘 者易位到雇佣者的角度,从雇佣者的角度看自己。如此一来,应聘者便能知己知彼,不是盲目地推销自己为得到一份工作而工作,而是在实际情况中衡量自己,在接 受工作之前,便能够百分之百地了解工作性质、工作期望、工作的提升条件等等。一个雇员只有在将自己的个人能力和热情与工作紧紧相连时,才能爆发出最大的创 造力,得到最大的满足,同时在经济上得到在该行业内最高的回报。我的这个建议实施后,公司和个人找到“合适伙伴”的成功率,往往在80%以上,为此,在完 成每一个项目以后,我能心安理得地收取昂贵的费用---有时费用高达到每小时一千美元!我还主动参加公司主办的培训班,为公司“克隆”人才,潜心为公司的 发展尽力工作。

    而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我的每一步是怎样走过来的,我的客户和应聘者也知道,我心里为此感到踏实。

    怎样正确地评估人才,不是一两句话能讲清楚的,市场的供求关系只是众多的原因之一,我将在下一本书《人才评估》里,用十个很有代表性的案例 专门来谈这个问题。在这些案例中,我曾经成功地让我的客户给一位应聘者增加了100%的薪水;我曾说服客户将另一位年薪加分红四十八万的国债销售员的收 入,增至七十五万美元的总收入;我也曾坚持让客户将一位应聘者的薪水降底了30%;我也有维护原来基本薪水不变而改动激励机制的案例;我有坚持亚洲人与美 国人在海外工作时享受平等住房补贴费、孩子教育补贴和享受豪华车权利的案例;我也有宁愿拿不到提成也不做违心推荐的案例。尽管读者也许永远不会重复这些人 的故事,然而,这些故事背后的道理,是可以借鉴的,会有“它山之石,也可攻玉”的启迪作用。

    1995年我完成的第一件大事是将JP摩根银行纳入我们的账上。JP摩根银行是一家特别受人尊重的老牌美国银行,从来只使用他们指定的人力 资源公司替他们推荐人才。在众多的人力资源公司里,有三家名字特别响亮,R&R,KF和HS。1995年以前,我们公司(S&C)在银行界是没有名气的, 知道的人并不多。JP摩根银行最习惯R&R这家人力资源公司。R&R的第一届总裁曾在JP摩根银行工作了三十多年,退休后创建了为摩根提供人力资源服务的 R&R公司。因为在JP摩根银行做董事多年,他对摩根的行为方式、内幕情况、对核心人物的要求等等都了如指掌,他知道什么样的人有主人翁的精神,对事业有 坚定的信念,对工作有热情且干事时能以身作则;什么样的人才具有领袖气质,什么样的精英对公司具有吸引力,或者说摩根银行会对什么样的个人具有吸引力。因 为知己知彼,这位总裁创办R&R以后,R&R这家公司在华尔街十分有名气,他们的股票也表现良好,远远超过任何一家竞争者。

    如今,摩根银行要在东南亚重振私人银行。1995年以前,摩根就设有远东地区私人银行部门,但形同虚设,起的作用仿佛花旗集团今天在大陆设 点要办私人银行业务一样,有名无实。七十年代在香港设私人银行部门与今天在大陆办私人银行业务大同小异,因为今天中国大陆的富人对私人银行业并不熟悉。尽 管民众手中散布着七十八个亿的美元,但怎样找到这些客户,对他们实现金融产品的教育,培养他们的投资意识,从而使他们将自己的现金存入银行做各项投资、融 资、股票的买卖等项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时间、耐心与努力。但到了九十年代,情况改变了。由于土地的增值和各大银行、各大企业进军香港,香港资产猛 然聚增,南海有钱的富人也立即增多。如此,以前保守的投资方案和不完善的私人银行理财方式和质量都完全需要改变。

华尔街的铁姑娘2
以前私人银行家主要的特长是他们的关系网。他们整天价和自己的客户喝名酒,吃名餐,聊股票,谈孩子,妻子长,丈夫短,男士 打网球,女士打麻将,联系感情和关系,将他们的资产保留在银行,只要不抽资到他处就行。可是到了1995年,这种现象必须改变:私人银行部门必须盈利,那 就是说,客户必须盈利。

    谁能替他们盈利呢?

摩根银行在自己的伦敦分部找到他们认为最有能力的“turn-around specialist”(使生意变得有起色,从输到赢的专家)罗伯特。罗伯特生于法兰克福,受教于哥伦比亚大学,有双硕士学位:工程与金融。毕业后以优异 的成绩被JP摩根银行直接从学校录取,进入摩根银行纽约总部股票部门,五年后被提升为副总裁,副总裁仅做了两年,因在伦敦、巴黎两大金融市场收购三家金融 机构时成绩显著,被公司破格提升为董事,年仅三十二岁。十年后,当公司启用他到亚洲创办私人银行时,他已在摩根银行全世界的各大金融中心工作过,口碑甚 好。

    1995年4月,我的一位美国男助手享利,打电话给JP摩根银行(香港)的一位雇员查询一个数据时,因同名的原由,他的电话被误转到罗伯特 办公室,接电话的正好是罗伯特。那天他在两个电话会议的十分钟休息空档中,正想和谁聊聊天,治一治由他纽约大老板大谈数字带给他的头痛。当他得知亨利的老 板是一个中国女孩后,立即表现出兴趣,要与我谈话,电话于是转到我的手中。他开门见山地问我:“一个中国姑娘怎么能被一家美国人力资源公司看中并雇用?你 凭什么从事华尔街金融界的人力资源工作的?你在哪家银行干过?干的什么?说给我听听。”

    我于是将我从中国来美国读书的故事从头到尾告诉他,一直讲到我怎样面试七次进到这家公司。一般我们与新客户交谈时,不能多聊个人的经历,随 时随地应该提到公司的名字,公司的服务,公司的信誉,这样才能给予他人公司的职业形象(professional image)。不知为什么他的一问,我的一答,那天就没跟公司有什么大关系。他告诉我他刚到香港三个星期,他的任务是建立一支强大的私人银行队伍,但他到 目前为止,一个被R&R推荐来的人也没见。

    “为什么?”我大为奇怪。

    “那些坐在纽约办公室的人能了解多少亚洲?他们可以花上半个月读《亚洲经济周刊》,写上一份150页无用的人才报表。那对我有什么用呢?”

    “他们在亚洲有分公司。”我说。我给JP摩根银行亚洲部去过电话,被告知他们用R&R在亚洲的分公司,不用其他公司。

    “有又怎样?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实话告诉你,我上周在泰国买下一块地,要建一个博物馆,展现泰国的习俗和为什么会有这些习 俗。比如说,长脖子女人。她们的颈上带着二三十个项链圈,把脖子拉得长长的。这些女人以展示这一奇特景象谋生。美国人一看就大惊小怪,认为这不人道,呼吁 国际人权组织制止这种风俗。可他们却忘了,制止住这种风俗后,这个村子又靠什么生活?这些人权机构就没看见那些男人的腿,常年累月地泡在水田里,腿骨都泡 弯了,走路只有圈着腿走,眼睛永远看着地!而且,这是这些女人们的自由选择!在她们眼里,当长脖女人,总比当娼好!娼,还没人要。”

    他呼出一口气不等我说话,又自顾自说下去,“美国人应该喜欢日本吧?不对。一听说在日本买车要先提交停车位才能被授与买车权,又大呼小叫, 说什么人权受了限制,买车的自由都没有。但他们哪里知道日本一个小岛国,人山人海,连地铁都挤得要让人窒息,更何况街道!再说新加坡吧。这么干净的国家, 这么优秀的政府,美国人不该再有什么说的了吧?可还是要指责:什么最好的政府?连车都不能开进城!犯了个小法,也得遭毒打,没人情!他们不知道新加坡的地 铁系统有多么好,完全用不着驾车进城污染城市;新加坡的法律对所有的人平等,总统、皇后为你犯了法的臣民求情,也没用!再说中国。让那些对中国‘一个孩子 ’政策横加指责的人权者、国会议员,通通去看看中国那些贫困与穷苦的地方,那些山村,那些乡下。不实地考察之前,不许他们乱说。他们骂中国重男轻女,可不 想想今天谁在重男轻女?中国的乡下人---我指意识里还是乡下的人,是他们在重男轻女。为什么呢?那是因为这些乡下家庭,还没有从土地上解脱出来,他们把 儿子当作养老的工具,因为男人比女人能在田里多当几日牛马。这些人权者,应该实地考察一下,考察后,他们还会喊多生孩子吗?还会对那些多生了好几个孩子又 无法养活的中国穷人,给予政治保护吗?你美国真要保护,那让中国移民五亿人到你美国来,看你国会和人权组织还有什么好说的?给这些人安排就业,提供学习机 会,提供养老院,你能搞定?美国的这些政治家、人权者,自己坐在办公室里,拿别人国家的麻烦和头痛制造事端,以此提高自己的存在价值,保住自己的工作和选 票,卑劣!”

    罗伯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然后顿了一下结束道,“我要一个真正了解亚洲的人力资源专家帮我推荐人才。他不仅对亚洲的历史、民情、风俗非常 了解,他还必须对亚洲有极大的热情和真诚,真心希望亚洲富有,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替我推荐同样对自己的国家和地区有热情和信念的将才,与我共同建立 JP摩根在东南亚的私人银行部。听着:一个有专业技术的人,可他不爱他自己的国家,不为他自己国家的兴旺做任何有益的事,而且斤斤计较,讨价还价,JP摩 根的事业,绝不会放在这种人肩上的。我从来相信,一个企业的成功,一个团队的建立,一种金融产品在市场的产生与存在,决不是靠一个天才能办到的。集体的努 力才是企业立于不败的基石。你们中国字‘众’,是由无数的人组成的,你们的祖先早就知道众人的力量。能轻易被钱搬动的人,完得成项目,但很难做成大事,更 难共同创业。你要永远记住:一个人无论多么富有,也没有一个国家富有;一个富人的母国不强大,他在其他强国人的眼中,只能是一块愚蠢的肥肉,供他人桌上就 餐!”说完这话,电话突然挂掉。

华尔街的铁姑娘3
我拿着电话,看着话筒,他的话如雷贯耳,我还在震惊着,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早已挂了电话,耳机里传来接话员的电子声音:“如果你要打电话,请拨号……”

    我放下电话后,立即翻看我的人才库资料。我的资料很多,三年来,我与美国前二十五名的明星大学与商学院人事部(personnel department)都保持着联系,我有这些学校最优秀学生的名单。这些学校为自己将来的发展,也希望送他们的学生去最有前景的公司,特别是华尔街的投 资银行。学生挣钱多,将来对学校的捐款也多,对学校的校誉也好,以后学校增加学费,也有好的理由,比如哈拂大学,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在应届毕业生里是肯定找不到这样的人才的。首先,他们没有工作经验。我于是查看前二十名投资银行和金融机构从事亚洲业务的专门人才。跨国银 行的业务分布图大体一致,只是生意的侧重点与总部定位不同而已。投资银行如JP摩根、摩根史坦尼、美林、高圣、李曼兄弟、所罗门兄弟、波士顿第一银行的主 要业务是资本市场的融资业务,如扶植公司上市;而商行如花旗银行、瑞士银行、德意志银行、法国银行、巴林银行、香港汇丰银行、中国银行等则重于信贷等传统 借贷业务,两种不同的银行业务,各建自己的千秋大业。但到了九十年代末期,商行和投资银行取长补短,将技能与资金合并起来,建成金融“一步店”,从事一切 金融产品,聚投资、商贷、保险业务于一身,如所罗门兄弟与思密斯邦尼保险先合并,然后又与花旗合并,JP摩根与大通银行合并,瑞士联合银行前后与四个其他 欧洲银行合并,等等,成为银行界的“强强”。

    美国银行的总部设在纽约,全世界向纽约总部汇报;欧洲经济共同体的大本营在伦敦,根据具体情况,按自己国家的位置,各国银行的总部又设在自 己的国家,分布在法兰克弗、巴黎、瑞士、日内瓦等主要城市,全世界的分支机构都受总部管。在外国银行眼里,亚洲的生意分为五大区域:日本;大中国区(中国 大陆、香港、台湾);北亚(包括大中国区和泰国、菲律宾、韩国);南亚(新加坡、印尼、马来西亚);澳大利亚-新西兰。银行的从属、汇报关系 (reporting line)往往有两条路线:一是地域,二是产品。

    日本市场的大老板,往往是北亚负责人的老板;北亚负责人往往也是大中国区的负责人。南亚负责人往往管辖所有的南亚地区,有时向北亚汇报,有 时与北亚平行作业,向日本汇报。澳洲也从属日本。日本因交易量大,是亚洲的“大户”,其他地区则是“小户”,包括中国。尽管中国国家大,但在1995年 时,交易量很小,而且在产品选择上非常小心,凡是风险高的一律不做,在外国人眼里,中国太保守,在那里获利的机会并不大,因此当然不能算大户。

    在1995年时,亚洲地区向日本汇报,日本是亚洲的龙头。日本、欧洲、拉丁美洲等的关系是平行关系,都向纽约汇报。除此之外,每个地区的负 责人,还要向自己的产品本部汇报。细分下来,银行有十八个分支,但大体上可划分为八大部门:投资/融资部门,债券销售/交易部门,股票销售/交易部门,私 人银行部,法规部,信息电脑数据操作系统部,分析师部,财会部。银行内部各部门的关系,说到底,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把各个部门各个地区网在一起。有时, 一位私人银行家要开一个新户头(将资产引入银行),得有五个部门经理的签字;而融资部门(将资产投出去),有时得有二十个签字。

    我连续工作了二十个小时,我的一位同事和助手也工作了十个小时,我们把全球从事亚洲金融市场私人理财的专业人士全过滤了一遍,没有发现罗伯 特要的人。我的同事和助手都说这人不存在,他们不再继续干这个项目了,我们有名无实的小老板米切尔早就不管我们在干什么,也不怎么跟我个人打交道,但见我 眼睛因熬夜而通红,他还是劝我别白费劲。

    “JP摩根银行不会用我们的。R&R将JP摩根抓得很紧,JP摩根如果用其他人力资源公司,他们一定会不依不饶。JP摩根不敢轻易得罪R&R,一是因为R&R的雇员几乎全是从JP摩根出来的,二是怕R&R挖他们的重磅人才。”

    我虽然没有完全失去信心,但也深知完成这个人才推荐任务的不易。而且,米切尔说得对,我和罗伯特还没签合同,他也许根本不能和我们公司合作,也没有想要和我们合作,只是在越洋电话上心血来潮,和一个亚洲女子高兴地聊了一通,还没付一分钱的电话费。仅此而已?

华尔街的铁姑娘4
第二天晚上九点整,罗伯特的电话打了过来:“你能在亚洲找到这样的人吗?”虽然是问话,但他的口气很自信,仿佛知道我昨天干了二十个小时的活,我能回答他的问题。

    我将我们的工作结果告诉他,他听了后对我说:“我相信你能找到我要的这位人才。我已经给了你这个人的定位,但我还要告诉你:真有这样的将 才,JP摩根是不会痛惜金钱的。这人的价,不用现在定,但如果能帮助你甄别人才,我可以给你讲:七位数我也能付。我现在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立即让JP摩 根人事部(香港)给你发来合同。这样吧,你将你们公司的合同书给我发过来,我有权签字,不用经过人事部耽误时间。”

    如果这位人才要花去JP摩根一百万美元,按我们的合同,我们向客户收取应聘者总收入的25%,也就是说会有二十五万美元进入我们的账上。哪怕按照金融界人才市场如今的新惯例,每位应聘者的推荐费用不能超过十五万美元,即使十五万美元,那也是很高的呀!

    一个月的时间,我能找到这个人吗?

    “我们惯长付费为25%,但考虑到这个项目的难度,我可以给你30%的报酬,而且没有‘顶’(cap)。”罗伯特说,声音非常坚决。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于是什么也没说,而是按罗伯特说的话去做了,给他发去合同。

    在以后的三个星期里,我没日没夜地工作,前后一共推荐了四个人给罗伯特,接着我飞往香港和新加坡,面试应聘者和会见罗伯特。

    两个月后,他雇用了一位南海的精英---KC(KC的故事是该书下部的第一个人才案例故事)。这个项目的完成,使三方都成为赢家:罗伯特得 到他们谋求的将才;应聘者得到识英才的银行和老板;我们的公司得到十八万美元酬金和进入JP摩根人力资源全球寻才的提供商名单(vendor list)。

    四年后,罗伯特在亚洲金融风暴后的1999年,被自己母国的中央银行再次聘请回去做副行长,再三考虑后,罗伯特离开了就职二十七年的JP摩 根银行,回到自己东欧的母国,去中央银行上班。他刚上任时,十分不习惯从国际投资银行俭朴的开放型办公室,来到配有总统套房设施的中央银行的豪华私人办公 室。

    “我请我儿时的朋友来,他们双手捂着口对我说:‘上帝,我们是否进了天堂?’我十分不习惯乘坐在大奔驰里,由私人司机开着,带我去见各大公 司、各大财团的首脑和政府要员。我得慢慢习惯这种待遇。对,我首先得适应,然后再加以改变。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中央银行需要我:央行的老爷太多!”他在他的 大奔里打电话告诉我。

    一年不到,在罗伯特的努力下,这家中央银行和ING合并。罗伯特成为合并后的欧洲最大银行的十名董事局成员之一,同时掌控拥有七十亿美元的基金管理部门和全球私人银行。他小时的梦如愿以偿了:帮助自己国家的中央银行国际化!

    

    将摩根史坦尼纳入我们的账上,并不是我事先计划好了的。这个账户得来的始末,让我看到我自身的真正价值,我学会了什么叫尊重自己。从职业的角度讲,我相信作为一个人力资源/企业管理咨询者,我的价值大大增值:我学会了什么叫“无欲则钢”。

    事情是这样的。

    1995年6月,一个我曾在纽约人力资源与企业管理全美大会上见过一面的同行托尼,辗转好几次打电话找到我,说他听同行讲我在亚洲市场寻觅 精英、推荐将才方面是个能手,所以将我推荐给了他以前曾在日本大和洋行纽约分行股票销售部一块儿共事十多年的朋友萨克斯。为什么呢?因为萨克斯需要我帮他 的忙。萨克斯以前在银行的工作是风险评估,就是帮银行对其投资的项目与集团做出风险分析。1987年股市崩溃后,他就离开了大和洋行,目前已替摩根史坦尼 风险评估部做了好几年的人才推荐工作,摩根史坦尼纽约分部的好些雇员都是由他介绍进去的。他现在接受了一项很重要的人力推荐项目---摩根史坦尼要在东京 市场聘用一名风险评估专家,同时还要将队伍从目前的五人扩大到十二人。

    “萨克斯在东京市场找不到这么一位领袖人物,因为摩根的要求太高:又要懂日本市场,熟知日本企业界,特别是完全清楚和掌握日本企业界办事的 规矩和融资后钱到哪儿去了的根底;还要了解摩根银行的运作方式,随时随地能与纽约本部沟通。他必须同时被日本企业与美国财团接受,因而英语和日语都得十分 流利。这是一个跨文化的高层管理人才,他必须对日美两国文化、经济、政治、历史都要清楚,而且,他还必须懂得他的日本下属与他的美国老板的心态。只有这 样,他才能连接摩根与日本之间的投资桥梁,才能管理手下的日本雇员。萨克斯找了两个星期找不到合适人选,可他的客户约翰十天后就要去东京面试,经过好几个 人推荐,找到你。”

    他又告诉我他不介入这个项目,不从中收取一分报酬。“我让萨克斯直接跟你联系,希望你们两人合作很好。他日语很好,你中文很好,两人又讲英文,你们合作,亚洲的项目一定会完成得很好,兴许,我们将来还能一块儿共事?”

    我告诉托尼我实在很忙,帮不了这个忙。我说的是实话。去年以来,我已发展了三个大客户,他们让我忙得团团转,我甚至经常睡不成觉,累得有时放声大哭。但托尼不听,让我一定帮这个忙。“你知道,得到摩根史坦尼这样一个客户,多么不容易!你帮帮萨克斯吧。”

    此间,我们谈到世贸中心一号楼79楼他的公司,“你如果来纽约开展业务,来这里租办公间吧。就租我旁边。这里环境高尚,曼哈顿就在你脚下完全展开,成群的海鸥在哈德逊河上飞,很美很美。你来后,我很愿意跟你合作项目。”

    我心动了:不就帮个忙吗?这就是导致我后来出错的动因:商业不能感情用事。感情是流动的,因而必须要有不流动的合同来规范我们的行为。